[天龙]刀白凤 - xp1024.com
《[天龙]刀白凤》


第 1 章

我怎么都没想到,一睁眼竟然成了个婴孩儿,身上黏糊糊一层,手脚都不听使唤。

身边有女人痛呼的尾音,大概是我这辈子的妈妈。

我思考了一下这个事,难道是给摔死了?

我这一辈子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最大的转变,也不过是在我大学快毕业的时候,交往了将近三年的男朋友偷偷的抛弃了我,跟一个家里比较有背景的女生在一起了,我当时一气之下就去了一个偏远山区支教。

那儿真是挺穷的,站在山上,满眼能看到的,除了山还是山。人口也少,整个学校就我和另外一个姓王的男老师俩人。

我实在不想叫那王老师的名字,因为他居然非常无耻的叫王子。是的,就是王子,不是外号,这就是他大名,所以,我一直都是叫他王老师的。

他也是前些年来支教的,比我早来了两年。不过他跟我不一样,他家里有钱有闲,工作也早给他安排好了,也听他说起过家里的事,我猜他是叛逆期持续得太长了,跟家里闹脾气才跑来这里的。不过,我倒是佩服他,能在这里一呆就是两年多了。

我是农村出来的,家里本来条件就不好,这种日子是过惯了的,农活也都会做,所以呆在那山区里,也没觉得多难,在学校后面开块地种点菜,平日里跟老农换点柴米油盐就够我生活了。可他是享受惯了的,竟然能凭着赌一口气就在这儿呆两年多,还真是意志力顽强。

我去那儿的时候,他已经被晒得黑黑的了,脸上却满是笑容,热情的招呼我,领着我给我介绍学校。他家里倒是无数次的催他回去,差不多一周一封信。邮差都认熟他了。甚至到了后来,他家里还承诺给这儿捐钱,修个好点的学校,只要他肯回去。

但是,他大大咧咧的对我说,就算修了好点的学校,难道就不是落在这山旮旯里了?也不会有老师来的,这儿连工资都发不起的。说完了,眼睛一眯,对我笑,门牙大喇喇的露出来,晃花人眼:“你一个女孩子,居然跑这儿来,我真吃惊诶!”

他那笑容着实感染人,于是我也笑了,开始跟着他在这儿安顿下来。等过了一两个月,真的开始工作了,也就累得连以前的男朋友都想不起来了。

后来想想,其实我不该怪那个男孩子的。他长得好,人又能干,我一个农村出来的姑娘,真的没办法对他有什么帮助。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对我的确挺好的,呵护有加不说,我也知道自己不是那种温柔可爱的女孩子,可他却包容了,也没三心二意,直到毕业了,才找了个对他以后有助力的女孩子,其实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我们那会儿不过是男女朋友,没有婚姻,自然就没有承诺,所以,我气的,大概并不是这个,应该是他明明已经找了另外的女朋友了,却居然瞒着我,直到瞒不下去了,才告诉我,让我觉得受到了欺骗,受到了愚弄。

我去支教了以后,他还来找过我,也不知道他花了多少功夫才找到我的下落,又费了多少力,才找到我支教的山旮旯里,就为了当面给我道歉。

我是知道的,这几十里的山路,不但不好走,外面从没来过的人,还非常容易在大山里迷路,饿死都小事,要是遇上了野兽,连尸体都留不全。所以,见到一脸疲惫的他时,我不是不感动的,甚至,有那么一刹那,我以为我还爱着他。所以我跟他说,我没怪他。

他住了两天就走了,走时一脸犹豫,欲言又止,我笑着送了他一段路,他说:“凤儿,如果……如果……”

我打断了,送他走了。不管他想说什么,都不会是我愿意听的,真说了,大概,我们连这样安安静静的走一段路,说一段话的机会都没了。他或许也明白的,也就真的走了。

大概一年以后吧,我教的孩子已经蹿个了,菜园也收了几茬了,我收到了他的信。他跟那个姑娘结婚了。我也就回了他一封信,礼金就免了,只有一句祝福。我现在没钱,他如今也不缺钱。倒是王老师在一旁哼哼叽叽的怪笑。

我知道相处了这么一年多,王老师大概是对我有点意思了,毕竟,整个山里,能跟他说上些话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了,还恰好是异性,没点想法也说不过去,除非他是同的。

其实,我后来想,要不是我恰好也来了这山里,他或许已经准备回家了。这儿到底不是他过一辈子的地方,哪怕他说这儿自在。不过,眼下,我死都死了,也就没这么多说法了。

我应该是摔死的,昨晚下了雨,可有个学生好些天没来学校了,我准备上他家看看。王老师本来是想跟着一起去的,我没让,叫他趁下了雨,把菜种子撒在学校后面的那块地里,过些天就能发芽了。结果没想到,土松,路滑,我就这么摔下山了。

我家里还有父母,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因为是农村,父母难免的就有点重男轻女,所以,当初我来这儿支教,父母也没说什么。不过,我对他们的感情倒是挺深的,因为他们到底在为哥哥娶媳妇的时候,拒绝了拿我去换婚,还让我出来上大学。

哥哥的媳妇已经娶了,对爸妈也孝顺,我又是买了保险的,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何况,死都死了,担心又有什么用?我就是这么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说我利索也好,说我薄情也罢,不然,我也不会在当初知道男朋友有了别的人的时候,那么坚决的说分手了,连眼泪都没流一滴。

眼下,好好的过这一辈子才是正事,不过,婴儿的视线就巴掌这么远,我连自己到哪儿了都不知道,只能睡觉了。

后来,我才知道,就在我睡觉的那么一会儿,我这辈子的妈妈却去了,难产去的。

渐渐的大了些,我才知道我大概是穿越了,穿越的年份大概还不少。具体是到哪儿了,我还没弄清楚。

这不怪我,这儿的人说话的口音都太重了,我听啊听,听到两岁了,才勉强能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也才知道,自己竟然成了什么摆夷族。这大概是个少数民族吧,我没听说过。想当初,少数民族考大学,还能加分的,可惜眼下是没这个福利了。

我爹……我是说现在的爹爹,是摆夷族的族长,叫刀青葙。青葙是种药,能杀虫止血,这儿很常见。

摆夷族民风比较开放,但却是切切实实的一夫一妻制,我娘生下我就难产死了,我爹受了打击,成天的窝在家里不说话、不动弹,对我这个女儿,也是视而不见。我从生下来开始,就是族里的姑姑姨姨们帮着照顾的,几乎吃遍了族里年轻妈妈们的奶水。从小,我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可怜的孩子”。

我无所谓的,除了不能自己找吃的,我毕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孩儿。而失去爱人的痛,我虽没经历过,但却能理解。

我就这么长到了两岁多,有一天,亲眼见到了一个姑姑嗖的一声蹿上了树梢,又嗖的一声蹿到了更远一棵树上,我惊讶了,穿着开裆裤蹲在地上,仰头张大嘴,忽然醒悟到,自己竟然亲眼见识到了武功。

一把拉住身边的蓝姑姑,族里的人差不多都姓刀,这姓实在是让我嘀咕了好久,太怪异了,而这蓝姑姑却是我们族里唯一的外人。

听说,蓝姑姑是因为脸上受了伤被丈夫抛弃了的,那会儿,她带着刚生下来不久的孩子跌跌撞撞的进了我们族里的地方,昏迷在了那里,让族里的人给救了。

虽然我们摆夷族不太跟外人来往,但这不是电视里那种“不与外人通婚,违者驱逐”的禁令造成的。就我所知,族里也没这种禁令。所以族人不太与外人来往,还是生活习惯的问题。首先一点,外面的男人都爱三妻四妾,这就与我们族里顶顶重要的一夫一妻制矛盾了。

所以,也就没什么可波折的了,大家很快就大骂了一通那个臭男人,接受了这个可怜的女人,让她带着儿子住在了我们族里,成了我们族里的一份子。

我刚生下来的时候,蓝姑姑的儿子也才两岁多,准备断奶了,于是,我还吃过她一段时间的奶。不过么,族里年龄跟我差不多的小家伙们的妈,就没一个没被我吃过奶的,这没什么好得意的。

我拉着蓝姑姑的手,指着飞走的姑姑一脸惊讶,蓝姑姑嘻嘻笑着伸手托起我的下巴,嘎嘣一声合上,问我:“怎么啦,闺女没见过呀?厉害么?”

我爹不管事,我都两岁多了,还连个名字都没有,不过族里多的是到了七八岁才取名字的,这也没什么好奇怪。

蓝姑姑脸上的伤痕这么几年过去了,其实已经只剩下淡淡的一条疤了,比皮肤的颜色要浅些,从眼角划过鼻子,的确破坏了蓝姑姑那张漂亮的脸蛋,但我真没觉得丑陋。或许是蓝姑姑性子温柔对我好,还跟我家是邻居的关系吧,看顺眼了。

真不知道她丈夫是怎么想的,我听说,蓝姑姑这一刀还是为了她男人才挨的,要不是她,她男人就该死掉了。

这个年代的男人,大概是从来不把女人当人看的。我在心里记下这么一条。心想,若是要嫁个这样的男人,我宁愿一个人过一辈子。

闭上嘴,我点点头:“厉害!”转念一想,问,“我爹爹也会么?”

蓝姑姑看我的神情便有些伤感了,摸着我的脑袋道:“会的,你爹爹是族长,自然是会武的。姑姑听说你爹爹使得一手好鞭法,想必是很厉害的。”末了,又轻声呢喃道,“你们摆夷族的男子,都是天下难得的,这般……这般的痴情,姑姑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一翻滚从地上爬起来,迈着小短腿儿就往自家房子里跑,心道:再也不能让我爹这么消沉下去了!

深情是没错,可深情到为了一个人就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不顾了,连女儿、家族、责任都统统抛下,不是错也成了错。深情一年两年是深情,可一辈子这么“深情”下去,就未必不是无情了。

以前没管我爹,是因为他虽然是族长,但摆夷族人少,大家又都是自力更生,也没多少事可以让他这个族长管。而我也有族里的姑姑姨姨们照顾,生活不成问题,他就算帮忙,只怕也是帮倒忙。而他对我娘能这么情深一片,在知道了这个时代之后,我也是感动的,所以就由着他去了。可眼下,竟然发现了武功的存在,那就不一样了。

这可是一不小心就要送命的东西!称霸武林什么的,我没那个心思,但至少也要有自保之力,不能任人宰割吧!

在蓝姑姑一叠声的“闺女,小心点!慢点儿跑!”的惊呼中,我跌跌撞撞的爬上自家主楼,扑进去,摔了一跤,再爬起来,一把抱住自家爹爹的大腿,仰起脸就带着哭声问:“爹爹,你不要我了么?娘死了,你就不要了我对不对?”

爹爹的眼神缓缓的向下移了一点,看着我的脸,神情有点恍惚。他嘴唇动了两下,我知道他在唤“阿南”。那是我娘的闺名,这些年我天天听、日日听。

我听到蓝姑姑进来了,叹息了一声,又出去,临走的时候,幽幽的说了一句:“族长,你夫人是去了,可你还有个闺女啊。闺女还小,你……你……你这样你夫人也不会安心的。你信我,我也是个当娘的。”

我赶紧又死死抱住爹的腿,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逼出更多的眼泪,颤声喊了一声:“爹爹……”尾音一连转了好几个圈儿,连我自己都听得一抖。

我知道我的样貌跟娘是有几分相似的,族里的人都这么说,于是愈发的把脸仰高了看着爹。

爹的神情果然有些奇怪,伸手轻轻的摸了我的脸,半晌,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滴在我的脸上,嘴里连声的问:“闺女?你是我闺女?我跟阿南的闺女都这么大了,这么大了……”说着,一把把我搂进了怀里,大声哭了起来,嘴里高高低低的喊着,“阿南,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的闺女……”

我扑在他的怀里,心里忽然也有点感伤,落了好些泪。这身体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哭着哭着就哭睡着了。

爬起来的时候,床边站了一个人,我揉揉眼睛一瞧,却是蓝姑姑的儿子,我们都叫他蓝哥儿的。

他眼神怪怪的看着我,爹爹却进来了。

爹爹已经打理了一通,与那个颓丧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看起来又威严又帅气,难怪我那个大家都说是美人的娘要嫁给他了。

爹爹端了碗米面糊糊给我,坐在床边喂我,我拿过勺子自己吃,爹爹立刻露出一脸愧疚的模样,掩饰的转头,招呼蓝哥儿一起吃,蓝哥儿却低着头,小声说:“不了,我回去了。”说着,对爹爹弯了下腰,转身就跑开了。

我吃着米面糊糊,虽然真的有点糊,心情却不错。想想蓝哥儿的怪异,忽的怀疑,他该不会……是嫉妒我有爹了吧?

小孩子的心情,真难以理解!

我抓着勺子,将有点糊的米面糊糊往嘴巴里喂,吃完了整整一大碗,这才抓着爹爹的一根手指头,仰脸严肃道:“爹爹,我要学武!”

第 2 章

死活赖着我爹答应了教我武功,期间,不惜揣着成人心,顶着娃娃脸,抱住我爹的大腿,满地打滚撒泼。恰好遇到蓝哥儿来找我玩儿,一进门,对上我花猫样的脸、脏兮兮的开裆裤,登时一脸惊愕。

蓝哥儿只比我大三岁,但或许是因为他娘的经历,或许是因为在我们族里,他始终有一种外人的自觉,所以异常早慧。不过五岁多的孩子,已经学会烧火做饭砍柴喂猪。我还见过他硬求着要跟族里的大人上山打猎的情景。丁点儿大个孩子,嘴巴抿得紧紧的,一脸的倔强,让闻声追来的蓝姑姑一眨眼就落下泪来。

大概也正因为他的早慧,他不太跟族里的小孩子玩得到一起,倒是跟我关系不错。我爹爹不管事的时候,借着他家跟我家不过十多步路的光,他对我更是多有照顾。大概是我吃过他娘的奶,他心里就把我当成妹妹了吧。

虽然蓝哥儿还不是个男人,只是个娃娃,可乍然被人看到了我的光屁股,还有这满地打滚的姿势,我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于是滚动的动作骤止,我躺在地上,昂起脑袋,眨巴眨巴眼睛跟蓝哥儿对望了半晌,翻身,一骨碌爬起来跑了,可也感觉得到蓝哥儿的目光在我背上一直盯着,直到我吱嘎一声关了里间的门才被硬生生截断了。

我爹在身后呵呵的笑,热络的招呼了蓝哥儿进来坐,我在竹屋里间费力的给自己换掉这一身脏兮兮的衣服。

我爹如今是不颓丧了,可他一个大男人,从来没带过小孩儿,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养我,明明我才两岁多点儿,他见我会穿衣服,就让我自己穿。见我会吃东西,就把勺子扔给我。平日里我要出门溜达一圈儿,他也从来不阻止,只让我吃饭的时候记得回来。

也亏了他养的是我,不然,就他这么带小孩儿,只怕那小孩儿命可不长。别的不说,咱们摆夷族可是住在山坳坳里的,周围丛林密布,草丛茂密的地方,我如今这个豆丁模样,一步踩进去,连脑袋顶都瞧不见了。山林里树木茂密,常年不见阳光,因而瘴气颇重,蛇虫鼠蚁到处都是,虽然在村子的范围内,多少有些驱避这些毒物的措施,可也不可能一干二净。两岁的孩子,要是被咬上一口,或者哪怕是上下竹楼的时候摔绊那么一下,可就不一定有命了。

不过,我倒是挺满意这种放养生活的,既没人拘着我,有的是时间去了解这个我完全陌生的世界,也不怕我这爹爹觉得我不正常。因为他比我还不正常。

就听外间蓝哥儿说:“族长,我娘把前些天分的肉食腌渍了一些,有得多的,让我给你们送来。”大概由于我爹爹族长的身份,蓝哥儿在他面前乖得不得了,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我爹居然也不推辞:“这样啊,那就谢谢屏娘了。”

屏娘就是蓝姑姑了,那天才听蓝姑姑说了那通夸赞摆夷族男儿的话,今天又这么巴巴的送腌肉来,我拎着裤子的动作一下就慢了,心头狐疑,难不成蓝姑姑竟是看上我爹了?

蓝哥儿唔了一声,我一边思索着这事儿大概麻烦,一边努力的把脚从那搅在一起的裤笼子里伸出去,就听他在外面安静了好一会儿,大概是见我一直没出去,也就想走了。

我这会儿正在思考我爹爹的人生大事,巴不得他走呢,也免得出去了,反而让他想起我那丢人的模样来。

那模样给我爹爹看一下,还可以说是彩衣娱亲,还能博一下同情,给他这么个外人看了,就纯粹是丢脸啦!

却听我爹又说:“对了蓝哥儿,你也来帮大叔瞧瞧,白凤这名字怎么样?”

我从竹子缝隙里瞧出去,就见蓝哥儿有些踌躇,拿脚尖碾着地面:“我……我娘还没教我多少字,我不是太懂。”

白凤白凤……

我左右寻着裤腰带,觉得这名字俗气是俗气了一点,可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

就听我爹已经笑起来了:“那有什么关系?小孩儿名字,听起来顺耳就行啦!”

我提着裤子单脚跳着觑到门缝边,就见蓝哥儿扭捏道:“是给小妹取的名字么?我觉得……挺好的。我娘说了,凤凰是极漂亮极高贵的鸟儿,我也没见过,但我觉得小妹就很漂亮。”

哪个当爹的不喜欢别人说自己闺女漂亮高贵呢?尤其,还是从一个天真无邪玉雪可爱的男娃娃嘴里说出来。我爹当下就哈哈大笑起来,拍着蓝哥儿的肩膀连声道:“蓝哥儿这话说得好!说得好!那我家闺女就叫白凤了,刀白凤!”

我拎在手里的裤腰一下子就滑到地上去了,两条腿顿时冷飕飕的。

刀白凤?难道就是天龙八部里面那个刀白凤?那个拿自己的身体和尊严去惩罚一个根本就不值得她爱的男人的刀白凤?

我弯腰拎起裤子,拿绳子绑紧了,心想:我可不管是不是那个刀白凤,反正,我是不会做出那些事的。我爹给的不过是个名字,可没给我指一条笔直通到底的路。

这么一来,也算是把好多信息都联系起来了,比如平时族里叔叔阿姨们说的大理,比如族里男人女人的武功。我以前没怀疑,不过是历史上的确有大理这么个国家,哪儿想得到竟然是部武侠小说?

其实不管是小说也好,电视剧也罢,都是消遣的东西,看了就扔到脑后了,我不可能记得很熟。再加上支教两年多,穿过来又是两年多,好多东西都忘得差不多了,更没可能心心念念记着本小说。

不过,主要的人物倒还知道的,像萧峰啦,段誉啦,虚竹啦。

还有那个段正淳……

段正淳虽然算不上天龙里的主角,可我觉着,我哪天把虚竹那小和尚给忘了,也不会忘了他的。

曾经还跟朋友戏言过,段正淳其实才是天龙里最了不得的人物啦,没了段正淳,天龙里大半的剧情都进行不下去,大半的美人都要不复存在。仔细一比较,这位才是那推动剧情前进的中坚力量呢。

那会儿我还跟朋友笑说,照这么看,这天龙里面,最大的一个主角就不是那结拜的三兄弟,而是这位风流王爷啦。

其实我倒对段正淳没太大恶感,尤其是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后。

三妻四妾左拥右抱,本就是这个时代的男人的特权,段正淳不过是位高权重,更有这个资本罢了。更何况,就算离了这个时代,不也还有数不清的男人就算偷偷摸摸都要养个二奶三奶玩玩一夜情的么?都是些男人的劣根性罢了!段正淳算是好的了,他风流却不下流,一个王爷,有权有势有才有貌,虽是玩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可有一点我相信,还不得不佩服,那便是他对每个女人都是真心的,他爱他的每一个女人,都爱得可以为其生为其死。这一点,别说这个时代的男人做不到,就算是千百年后,被法律和道德圈起来的男人,呵,那也没几个做得到的。

段正淳其实实在是个妙人,你看他的女人就知道,不论是温柔贤惠的,还是心狠手辣的,不论是单纯质朴的,还是是醉心权势的,他统统能搞上手,统统能玩得转,统统能找出这千种万种不同女人的好来。而那些美人们,嘴里说着念着要杀他,恨不得他去死,可哪个不是满心满意的都是他?哪个不是明知道他一颗心能划成千百瓣,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这便能看出来了,段正淳至少是个好情人。而他多半还是个杂学家,什么讨好女人的东西,不说能信手拈来,至少也是涉猎广泛的。只怕衣裳头饰、美容养颜、诗词歌赋等到了哪个女人面前都能讨到好的东西,他更是精通得很。这样一个才华横溢,学识渊博,还风度翩翩,情深意重的男子,也难怪乎倾倒了无数美人心了。

可是,能这般笑侃,这般当笑话看,须得我冷眼旁观,不是他那一群女人中的一个才行啊!

其实,相较于段正淳,就对感情的态度来说,我更看不上的反而是段誉。

这人简直继承了段正淳在对待感情方面的所有缺点,好色也就罢了,偏还要做出一副对神仙姐姐情深意重的模样。需知,他若真爱他那神仙姐姐,怎么不见他对那跟神仙姐姐同样相似的王夫人有多少好感,偏就对年轻貌美的王语嫣念念不忘?他心里有了王语嫣,做出一副深情不逾的模样,可一遇上那些年轻姑娘们,却又总是意动。

比起段正淳爱一个便是一个,见到谁的面便真就一心一意的只有谁的分段恋情,段誉这种明明止不住的要花心,却偏要披上层痴情外衣的做法,反而落了下乘。

而且,从我如今已经模糊的天龙记忆中,段誉此人,除了无与伦比的运气,还真没有什么别的值得称道的,比起段正淳的才华横溢学识渊博,他也就只是个酸腐书生而已了。

想到会从我肚子里爬出来这么个不是东西的东西,我就觉得肚子痛。

第 3 章

然后就开始跟着我爹学武了。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才从床上爬起来,还是被深深的打击到了。

电视里也好,小说里也罢,哪个不是翻到一本武功秘籍就能独步武林了?可谁也没说……谁也没说……要蹲马步呀!

我两条腿直打颤的蹲在我家竹楼的过道里,蓝哥儿每次出门,都能看到,来来去去,一天能看到我的丑态好多回,这下……我的脸算是丢尽了。

我爹却丝毫没考虑到他女儿的形象问题,径自在腰间插了条乌黑的鞭子,在旁边叽里咕噜的念经。

每每我刚想偷偷站起来一点儿,我爹的鞭子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啪的一声落在我脚边。竹楼空响空响的,那声音……没打着人也会吓死人的。

我端着马步,手收拳在腰侧,大腿跟癫痫似的抖个不停,哭丧着脸吼:“我不干啦我不学啦!爹你欺负我!”

恰好蓝哥儿刚背着一篓子草药回来,那药篓子比他人还高,跟子弟兵的伪装似的,我一个没察,竟是没注意到,直到他听到声音,满眼诧异的看过来,我的撒泼抱怨才险险的戛然止住,赶紧埋头装没看见他。

我爹于是懒洋洋的瞄我一眼,竟然满脸热情的唤蓝哥儿来玩。我怒目而对,蓝哥儿瞄我一眼,很有眼色的说他还得上山去采药,等过几天赶集了,可以去换点布匹回来。我瞧他有些脸红,扭扭捏捏一阵才小小声说,他想给他娘做件新衣服。

我爹欣慰点头,夸赞了蓝哥儿一番,总算让他走了,我瞧他推门进屋没一会儿,又背了空药篓子走远了,这才接着嚎。

我爹不知道从哪里拖了一棵手腕粗细的赤红色怪树回来,这会儿正慢条斯理小心翼翼的扒皮,闻言不甚上心的道:“那可不成,撒泼打滚要学的也是你,这会儿转眼就说不学了的还是你。可没那么容易。”

我继续吼,腿也继续抖:“我还小!我才两岁多!”

我爹眼皮子都不抬的,随手一甩鞭子,又是一声脆响,我刚刚才挪出去一点儿的脚尖立刻忙不迭的缩了回来,再一看,脚边儿上,好端端的一根大绿竹竟然破了一个圆溜溜的洞,让我后半截辩解咕咚一声就吞回了肚子里。

我爹一鞭子立威,任由我心里百转千回了一阵,自己则撕下一根赤红色的树皮,立刻拿烈酒洗了掌心,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把那树皮浸到药缸子里,说:“你爹我当初学武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

“可我是女孩子!女孩子!会罗圈腿的!”

爹终于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盯着我两条胖嘟嘟的小短腿儿喃喃发问:“罗圈腿?什么罗圈腿?”

我偷瞥了他一眼,伸手比了个圆,特意比成了椭圆,两端椭的厉害:“就是这样,以后走路都这样,多难看,会嫁不出去的。”

爹嗤笑了一声,伸指弹了我的额头,再也不理我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问:“我刚才说的那些你都记着了吗?”

我傻眼,扭头看他:“你说什么了?跟念经似的?”

我爹抬头,有些目瞪口呆:“什么念经?!你这……你这孩子……那是我们摆夷族的内功心法!”

我尴尬嘟囔:“我可没听懂,我还当你在念经呢!”转而理直气壮:“我才两岁,两岁!你都没教我念书,我怎么可能听得懂!”当了两年的小孩儿,什么都不用Cāo心,心思自然就简单了,多少也沾染了一些小孩子的习惯,于是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虚岁三岁了!”我爹跟我对视,半晌,笑了,一副迁就我的模样摆摆手:“好吧好吧,你才两岁,爹爹都还没教你念书习字,你怎么听得懂?自然不是你的错。”说着摸了摸我的头,我的腿再也承受不住,一颤,噗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于是,我知道了,学武还得先学字,不然,那些什么内功心法可就看不懂了。天知道那些武林人士,怎么把内功心法写得跟考状元似的文绉绉的,难道是因为人家都说江湖人粗鲁,所以硬要显示一下自己的文学功底么?

我嘀嘀咕咕蹲完了马步,开始跟我爹学字,可又发现,我还得学医!不然,那些心法里一会儿说这样穴,一会儿说那样穴,我可就搞不懂了。那种东西,只要弄错了一点点儿,就能把自己给废了。

还好,咱们摆夷族,久居深山,本来就强于医毒,所以,我爹找来找去,能用来教我习字的书,都是些医毒方面的,于是,学字跟学医也就合而为一了,算是少了份功课。

有了扎马步的痛苦悬在前面,我对于学医学毒就上心多了,总算让我爹满意了一回。

其实吧,我也不是吃不了那点苦头。可就是想跟我爹闹一闹。

我爹虽然不颓丧了,可我知道他是因为要抚养我,但心里还是念着我娘,还是不曾走出来的。

我晚上起夜的时候,经常看到我爹一个人坐在竹楼外面喝酒,孤独寂寞的样子,像头独狼。直到转眼看到我,脸上才有了笑。

他会牵了我的手,一边儿陪我说话,一边儿陪着我下了竹楼去撒尿。

深山里,风景自然是好,可半夜起来,那远远近近的野兽低嚎,满眼的影影绰绰,其实很吓人。我一直以为爹爹他不知道我害怕的,可实际上他知道。

第一次有人陪我去撒尿的时候,我差点哭了。是差点,实际上我没哭,我只是一起身,就扑到了背对我站着的爹爹怀里去。

爹爹一直在那儿轻声的唱着歌,让我知道他就在我旁边。那歌没甚特别的,摆夷族的人都会唱,但我头一次觉得,那么好听。

爹爹让我吓了一跳,一把把我抱起来,亲亲我的脸,说:“怎么啦爹的凤凰儿?别怕,以后要起夜,记得叫爹爹一起好不好?”

我抱着他的脖子一个劲的点头。

我上辈子的爸妈,有些重男轻女,虽然家里并没有什么条件,但所有他们能够付出的疼宠,从来都不是给我的。

哥哥能睡到七八点钟,可我从小就得五点多钟就起床,煮饭、切猪草,然后烧火喂猪,等到点了,再叫哥哥起来。然后匆匆忙忙吃了饭,就去上学。

我在村大队读了六年小学、三年初中,从来没有一天,是没有迟到的。

我成绩好,老师其实挺喜欢我,他们也找过家里,跟爸妈他们谈过好几回,我躲在一边,听到爸妈不耐烦的说,姑娘家本来就是别人家的人,现在不帮家里做点事,难道就这么白帮人养了?我们家里的事,老师你们这些文化人不懂,不用你们管。于是,老师再也不来我家了。

我不是怪爸妈他们,他们是一辈子的农民,有这样的思想很正常,如果,我不是走出了那里,到外面读了书,我大概也会有那样的思想,跟他们不会有任何区别。何况,我感谢他们,至少,他们让我读书,让我学字,让我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我只是想说,这一辈子的爹爹,让我有了被人宠爱的感觉,让我可以肆意撒娇,让我第一次相信了那句话,女儿是要娇养的。我很喜欢他。

于是,跟爹学武以后,我仍旧每天跟爹撒娇乱扯,爹依旧在一旁一脸威严的压迫我。

如今的时间堆得满满的,每天扎一个时辰的马步,跟着爹学四个时辰的医毒,再打两个时辰的坐,修习内功,剩下会有四个时辰给我休息。

是的,还有一个时辰不见了对不对?那一个时辰,爹爹会给我按摩。

他是族长,于医毒一道颇有建树,虽然嗤笑了一通我的罗圈腿说法,但他给我采了好些草药熬煮了一大锅,把我扔到木桶里泡澡,泡完了,把光溜溜的我提出来,扔在床上,从头顶按到脚趾尖。

至于害羞?我都把他当我爹了,我还害羞做什么?何况,就我这么大点儿,xiōng也没有,屁股也没有,我要害哪一块儿的羞?所以,每每我都是自觉自发的把胖嘟嘟的小脚板往我爹的大掌里一递的。

爹板着脸说,这只是为了帮我修习内功!我哦哦乱应着,可我虽然早已舒服得躺在床上眼皮子都懒得动一下,但也能感觉得到的啊,他可是花了老大力气替我按腿的。

嘻,明明怕我长了罗圈腿嫁不出去,还不承认!

不过,照爹爹这么泡泡按按之后,效果还是不错的,至少,每天早上起来,昨天的酸软都不见了,而且,我打了一个多月坐之后,渐渐的,终于感觉到了小腹的一股热气,虽然仍是若有若无,但我知道,这就算是内力初成了。

爹说,这个速度还是不错的,他当年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到这个程度。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安慰我,不过,作为一个把武功看做神话传说的人,我心里的窃喜总是不少的。

第 4 章

那团气轻飘飘的,若有若无的,每每我用心去感受的时候,它又不见了,我不注意的时候,它又冒个头出来。不管我怎么想着爹爹的吩咐,想要引导它沿着经脉运转,它都像一条滑腻腻的鱼一样抓都抓不住。

这样几天下来,始终没能有一点进展,我便有些心浮气躁了,爹爹立刻捏着我的脸狠狠的骂了我一通,说学武之人最忌急于求成,如果不是我内力初成,有也相当于无,这样的心态修习下来,只怕就要走火入魔了。

我这才不敢乱来,规规矩矩的盘坐在竹楼前面的走道里,缓缓的呼吸吐纳,一点一点按部就班。

爹爹见我受了教训,这才与我一起盘坐下来,推掌抵在我背上。立时便有一股热热的气流顺着爹爹的掌心送入我的体内,蛇一样蜿蜒游走。

我惊呼一声,便听爹爹道:“还不闭上眼睛?你内力初成,气基不稳,我暂且为你引导一番。你要细心记下才是。”

我应下,心道,原来还是有捷径的么!难怪学武之人,总还是需要师傅的。

静下心来,便感到那股热力不疾不徐的在我体内游走了一圈又一圈,渐渐的,我体内的那点微薄热感也缓缓的融了进去,顺着爹爹的内劲游走了起来。

身体像是在呼吸一般,轻松自在,大脑一片空明,竟是慢慢的失去了意识,像在水浪上起起伏伏一般。

等我再回过神来,天色竟然已经晚了。我惊讶一瞬,顿觉神清气爽,一点没有盘坐几个时辰的僵硬劳累,体内那点微薄的内劲也已经凝结在了小腹下的丹田之处,虽然仍旧很少,但却凝实了不少。

爹爹在一旁笑看了我,伸手狠狠揉了揉我的脑袋,有些情不自禁的夸赞到:“爹爹的凤凰儿真厉害,刚刚有了气基转眼就能入定。”

他转而又有些感慨,叹息到:“爹爹没想到,凤凰儿你的天赋竟是如此之高,只怕爹爹也教不了你几年了。可惜咱们摆夷族世居深山,爹爹也不认识什么武林上的高手能人,没办法为你寻觅良师。倒是爹爹对不起你了。”

我转头看他,就见他双手撑在栏杆上,有些怀念有些愧疚的看着远方。

由于有了爹爹照顾,我那一身不伦不类的小孩子打扮已经没有了,爹爹虽然不会针线,但他勤劳能干,打猎制药都是一把好手,他用了猎物、皮毛还有草药换回好些布料首饰,又给了银钱,托了族里的姨姨们为我裁制成衣。如今,我虽然是没有了娘亲的小孩儿,穿的却一点不比别人家的孩子差。

身上是一件小巧的绯色窄袖短衣,外面罩了件薄薄的大襟,下面再穿一条同色的筒裙。只不过,为了便于我这样的小孩子四处跑跳,筒裙特意做得宽松了些,跟“筒”字不太能沾上边儿了。只可惜,我如今矮矮小小,这么一穿,走路便有些晃晃悠悠,活像只企鹅,颇有些可笑。不过,我腰上的银腰带却要爹爹亲手替我系上的。

摆夷族的女孩儿都有一条银腰带,本来该是女孩儿长大了,由母亲亲手传下来。意义重大,基本上就是定情信物一样的东西。但是,大概是我娘亲早早去世,我又比较懂事的缘故,爹爹竟在我还这么小的时候,就把腰带给了我。

那腰带上有好几颗宝石,精致漂亮,不过,由于传了好些代人了,一些银饰的凹陷处便变了颜色,却不难看,反而多了一种厚重古朴的感觉。我每次轻轻抚过那凹凸的表面的时候,都仿佛还能感受到上面的思念,都还能想象,当初,我那美丽温柔的娘亲将这条腰带送给我的爹爹时,爹爹心里的欢喜。

我喜欢我爹爹的长情,但是,我不想看他一直这样思念下去。

思念是最熬人的东西,耗的是人的精血。

我扑过去,抱住爹爹的腿,爹爹怔了一下,回过神来,俯身抱起我,亲亲我的脸,笑问了:“爹爹的凤凰儿,怎么了?”

我伸手抚平爹爹额上的皱纹,在他脸颊上左右各亲了一下,这才道:“爹爹,不要不高兴了,学武又不是就要跟人打架的,爹爹你不是说了么?学了可以强身健体的啊!”偏偏头,眯眼笑,“还能变年轻变漂亮的!”

爹爹这才乐了,捏了捏我的脸,也亲了我一下:“那倒不用,爹爹的凤凰儿,本来就很漂亮啦,再也没有谁家的姑娘有爹爹的凤凰儿漂亮的!”

佯装小女孩的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头埋到了爹爹的脖子边,小声道:“爹爹,咱们上次吃了蓝姑姑送来的腌肉,这次我们也送点什么给蓝姑姑吧?”

爹爹却仿佛捏我的脸捏上瘾了,令我颇为郁闷——这讨厌的婴儿肥!

爹爹笑话我道:“你还知道礼尚往来了?”

我严肃的拍开他的手指,也狠狠的捏了两把爹爹那张颇为耐看的脸,严肃的掰着手指道:“爹爹你真不知羞,人家蓝姑姑一个女人,还带着一个孩子,那么辛苦,你还吃蓝姑姑的东西,羞也不羞。”

伸出一根手指在脸上刮了两下,见爹爹若所有思的将我放下来,拍拍我脑袋,叹息一声道:“凤凰儿说得不错,爹爹是不该受她这份人情。是爹爹那会儿还没清醒过来,有些糊涂了。”

我一听,仿佛不太对头?难道是帮上倒忙了?

心头一急,我一把抱住爹爹的大腿,装作没听懂:“爹爹,你前些天不是打了一头野猪么?蓝哥儿不是要给他娘做新衣服么?反正咱们没用,不如把那野猪皮送给蓝哥儿,让他去换布料回来好不好?”

我掰着手指:“你看,咱们吃了蓝姑姑的腌肉,送一张皮子给她,才算还了人情么!”斜眼看过去,做不屑状挥挥手,“爹爹你该不是想要赖皮吧?这样可不好哦!”

爹爹哭笑不得,拍了我的脑袋一下,大概是觉得那皮子也算能够还蓝姑姑的人情了,便也没多想,回屋里取了制好的皮子在手里,就要去找蓝姑姑。

我见了,赶紧扑过去……

啧,又抱住腿了。其实我也不想抱腿的,可惜人矮了点,抱来抱去只能抱住腿。

我仰起脸道:“爹爹,我去替你送给蓝姑姑吧?”

见爹爹不太信任的看着我,我赶紧露出一脸的笑容:“我好久没见到蓝哥儿啦,我去找他玩么!”摇一摇,又唤,“爹爹?好么?”

爹爹捏捏我的脸:“就知道贪玩!就知道你天天见着蓝哥儿从当门过,都巴不得去找他玩呢!根本就没认真学武对不对?唉,或许如今就让你习武还是太早了些吧?正是贪玩的年纪呢。”于是便答应了。

那头野猪颇大,皮子剥下来后,爹爹其实已经粗制过了,上面的血腥气早已没了,皮毛也用油打过,油光水滑的。虽然野猪皮不是什么好料子,但爹爹的手艺却是顶好的,这么一大张,都快能换一匹粗布了。

所以啊,拿这么大张皮子去还蓝姑姑的那么一点儿腌肉,实在是太超了。我爹他么,终究是个男人,就不会想这么多。这样重的回礼,哪儿还能叫回礼?简直就是礼物啦!

而蓝姑姑……我瞧着,她多半是真对我爹有意思的,收了我爹的礼,心里能不多想?一想多了,大概就会来试探我爹了,这么一来二去……

其实,我倒也不是一定要我爹跟蓝姑姑发展出什么来,感情这事,谁都无法勉强。只不过,我的确想要帮他们稍微走得近一些,给这两个一般孤独寂寞的人一点点可能性。

哪怕是多了一个红颜知己,能放开心xiōng说说话,也是好的啊!

摆夷族是要求一夫一妻的,可也没说,妻子死了,不能再娶。

蓝姑姑脸上虽然有伤,不及我娘貌美了,但她性子温柔体贴,内里却很坚强,一个汉人女子,能这么无怨无悔的把儿子抚养到这么大,这样的性格,配我爹爹是最好不过了。

那张皮子颇大,爹爹见我一脸跃跃欲试,终于笑着摇了摇头,替我把皮子裹了起来,跟裹地毯似的,厚厚的一长条,然后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顿时一重,我的身子立刻就是一摇,嘴里“哎哎”唤着腿都打不直了,踉踉跄跄晃荡了好久,直到扶住了栏杆,这才稳了下来。

爹爹本来只在一旁抱着手臂看好戏,见了我这一副醉酒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伸手就要来拿我肩上的野猪皮子,嘴里道:“还是我送过去好了,你这丫头啊……要玩就去玩吧,爹爹又不拦你。”

那笑声顿时让我的脸上烫了起来,我虎着脸扯住野猪皮,气喘吁吁咬牙切齿的瞪着笑得不行的我爹:“我不!我偏要给蓝姑姑送去!”

大概是我平日的懒散太令人印象深刻了,我爹讶异的挑了挑眉,慢吞吞的往回收手,一边收,一边故意逗我:“真的?”

“真的!”

“确定?”

“确定!”

“那好,待会儿还得泡药澡,可别太晚回来。”爹爹好整以暇的抱着手,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哼了一声,努力的抱着一长条野猪皮,迈着我的小短腿儿,摇摇晃晃的去了。只不过,下竹楼的时候,到底被绊了一下,多亏了爹爹一把拎住了我的脖领子,才安全落地。

我羞愤的拖着野猪皮,在爹爹得意的笑声中,尽量飞快的跑向了蓝姑姑的房子,心道:让你笑!让你笑!等你娶了蓝姑姑,让蓝姑姑揪你的耳朵,拧你的脸!都不体谅我为你找媳妇的苦心!真可恶!

第 5 章

扭过屁股挤开蓝姑姑家的柴扉,吱嘎一声响,把肩膀上的皮子扒拉两下拢在怀里,探头看去,就见蓝哥儿正在院中,一脸惊讶的看着我,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扫了两趟,忽的把手往身后一藏,结结巴巴的问:“小妹……你……你怎的来了?你抱着这个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了大名以后,大家都爱逗我,明明叫刀白凤吧,大家都跟着我爹爹笑眯眯的叫我凤凰儿,一副把我当小孩儿的模样。蓝哥儿起初也这么叫我,可叫了一段时间后,却又不乐意了,又叫回小妹去。我也没在意,反正就是个称呼,何况小妹也是叫惯了的,我听着也亲切舒坦。

我跟蓝哥儿谁跟谁啊?我可是吃过他娘亲的奶的,他也是看过我的光屁股墩儿的,于是也没在意他藏东西的动作,压了压翘起来的皮子一头,半点没客气的哎哎出声招呼:“哎呀,你光看着做什么?快来搭一把手呀!”

蓝哥儿哦了一声,弯腰放了什么东西在地上,那皮子裹起来显得太长,老是这头按下去了,那头便翘起来,有点挡我的视线,于是我也没瞧见他到底放了什么。

蓝哥儿接过我手里的皮子甩在自己肩上,他比我本来就要大上三岁,又是一直做着粗活的,力气自然比我大多了,扛着这么一大块皮子,倒也不觉得沉,反而捏起衣角替我擦了擦额头的汗,问到:“你拿这么大块皮子过来做什么?当心摔着。”

他虽然长得玉雪可爱,但平日里不爱说话,可就没我会卖乖讨好人了,族里的人都笑话他,说他跟个锯嘴葫芦似的,长大了要讨不到老婆的。可他跟我在一起却不太一样,虽然说话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但话却多多了,而且,语气也透着关心。

我心里当然是有些美滋滋的。上辈子我那哥哥,虽然是个亲的,可从来没像他这么关心过我。我那哥哥只会喝斥我,跟喝斥个老妈子似的,让我替他洗衣服,替他做作业,还说我迟早要嫁人的,现在不伺候他,什么时候伺候他。这也是我巴望着蓝姑姑能跟我爹爹好上的原因之一,若是好上了,蓝姑姑和蓝哥儿以后都不必这样辛苦,大家多少有个照应。

我笑道:“你瞧这皮子好不好?我不是听你说要给蓝姑姑做件新衣裳吗?你把这皮子拿去卖了,替蓝姑姑扯匹好些的布料回来吧。不过,你会做衣裳么?难道还是要买了布来,让蓝姑姑自己做?那样的礼物可就少了好多惊喜啦!”

蓝哥儿垂下脑袋,飞快的看我一眼,嘟囔:“那不行!这是你的,我想自己给我娘亲做件衣裳的。拿你家的皮子去换,算什么?”

我“哎呀”一声跺了跺脚,不满的伸手去拧他耳朵,他躲避了两下。可我虽然比他小这么多,到底已经学了几个月功夫了,比起他这样半点功夫都不会的,自然要灵活一些的,于是还是让我拧住了耳朵。

我在他耳朵上一拧,恨恨道:“你脑筋怎么这么死?我还吃过蓝姑姑的奶嗫,自然要认她当半个娘的。”这么一说,我心头嘻嘻的笑,又劝,“你对你娘孝顺,就不兴我也送蓝姑姑一点礼物么?这皮子是我爹爹打的,你瞧我如今,衣裳都是新的了,这皮子放在那儿也没必要,放久了,皮子受了潮,还要跌价钱的,还不如孝敬给蓝姑姑呢!”

我嘴上说着是我送给蓝姑姑的,但蓝哥儿实诚,肯定要给蓝姑姑说这事儿的,我又顺带提了我爹一声,蓝哥儿必然也要说的,到时候,蓝姑姑心里怎么想就不管我的事了。

爹爹与娘亲感情甚笃是一回事,但他还这么年轻,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还有好几十年要过,难道身边就一直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在?

他跟蓝姑姑都是有过一段感情的人,爹爹能为我娘亲郁郁两年,蓝姑姑也能为她丈夫受上一刀,两人都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谁也不欠谁,若是万幸,能有一点点微妙的感情相互扶持着过日子是最好的,实在不行,那也能有个说说话的人。

为人儿女的,总不能就为了自己的痛快就让父母孤孤单单一辈子吧?爹爹如今没有这份儿心,是因为他还没从失去我娘亲的伤痛中走出来,但我得先给他Cāo心着呀,早Cāo心一些,便能让他早点走出来。

至于蓝哥儿,他又没见过他爹,对他娘又这么孝顺,虽然汉人吧,都不怎么兴女人改嫁,但蓝哥儿是在我们摆夷族里长大的,应该没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束着,再加上对他爹也没感情,应该也乐见其成的。只不过他年纪到底有点小,要是一早就告诉他,他心里多半会有疙瘩,可要是等到水到渠成了,那就不一样了。所以还是瞒着他先吧。

我瞄他一眼,心想:这做人小孩儿,也真难哟!连爹爹的婚姻大事都得Cāo心。

蓝哥儿或许是被我说动了,或许是被我坚定的眼神给瞧得没办法了,总算是勉勉强强的点点头。

我一笑,背着手道:“哎,那你先别告诉蓝姑姑呀!等你买了布料回来再说吧!”

蓝哥儿点点头,嗯了一声,眼皮子垂着,盯着地面:“知道的,我一定给娘亲做件漂亮衣裳。娘亲她……这么些年,都没穿过一件儿好衣裳。”

他说着,忽然伸出手臂抹了抹眼睛,我一下子就慌了,赶紧打岔:“原来你真会做衣裳啊?真厉害诶!我就不怎么会,我只会补补刮坏的洞,还是我爹爹教的。我爹爹说,这样会嫁不出去的,还说要找人教我呢!”

蓝哥儿噗嗤一笑,伸手拍拍我脑袋,轻声道:“怎么会?小妹这样漂亮,怎么会嫁不出去?我也不过是随便做做,比起我娘来,差远了。”

我见他笑了,舒了一口气,也不计较他拍我脑袋的事了。

蓝哥儿找了好几张大芭蕉叶子将皮子包起来,拿绳子扎好,偷偷摸摸的拿回屋里放了,我听到蓝姑姑的声音,在问他:“蓝哥儿,你在跟谁说话?”

蓝哥儿轻手轻脚的跑出来,回头应了一声:“跟小妹呢,小妹来找我玩儿。”声音又欢快又跳跃,跟一般的小孩子别无二致。

蓝姑姑哦了一声,又嘱咐到:“那你好好的带着小妹儿玩,别让小妹摔着啦!”

蓝哥儿自然应了,我坐在竹栏上甩着脚听到,立刻撇撇嘴,心想:只怕在蓝姑姑心里,我还是那个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小奶娃呢!大人都这样,好像小孩儿长不大似的。

蓝哥儿出来的时候正看到我撇嘴,笑了笑,伸手在我腰上一抱,我立时有些呆愣,等回过神来,已经被他从竹栏上抱下来了。

蓝哥儿牵了我的手下楼,嘴里认真嘱咐:“以后别坐竹栏上了,这么细细的地方,要是摔下去了怎么办?”回头看我一眼,吓唬我,“要是摔到了脸,会把鼻子摔掉的!丑得很!”

一般小姑娘最怕人家说她丑了,族里的大人都是这么逗小孩子的,可我不是真的小姑娘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蓝哥儿果真如蓝姑姑吩咐的那样,一脸小心,一直牵着我下竹楼,一点没记得我已经是学过武的人了。好吧好吧,虽然我只学了几个月。

蓝哥儿让我站在那儿,伸手蒙住我的眼睛,有些雀跃的道:“小妹,我也有东西送给你,你别看,我去拿来好吧?”

他年纪还小,可手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茧,盖在我眼皮子上面,有细微的刺痒,我见他难得这样兴致高昂的,于是配合的点了点头。

便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大概是蓝哥儿趴在地上钻来钻去,我学了武,别的还没什么,但耳目却要聪明得多了,于是听得清清楚楚,还随着他悉悉索索的声音转了个方向,闭着眼睛轻声问:“蓝哥儿,你好了么?”

蓝哥儿慌忙应到:“还没呢!小妹你别睁眼睛啊!”随后又嘀嘀咕咕,“怎么回事?刚才还在这儿的呢?”

我侧着耳朵听了一阵,忽然听到极细小的咕咕呱呱的声音,时断时续的,于是闭着眼睛伸手指了方向:“蓝哥儿,那边儿是什么?”

蓝哥儿果真啊了一声,我听他又噗嗦嗦的爬了过去,然后呼哧呼哧的爬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凑过来,捉了我的手覆上去,我顿时觉得手心里毛绒绒的,还在动!

我惊得啊了一声,睁开眼睛,就见手里有一团黑花黑花的东西,正发出那种咕咕呱呱的声音,于是捏了两把,抬头问:“鸡仔么?你怎么知道我想吃鸡啦?我爹爹上次捉了只野鸡回来,还挺鲜的,可惜那东西有翅膀,会飞,不太好捉。”

蓝哥儿一身的灰扑扑,我偏头看了眼,明白他刚才大概是钻竹楼底下去捉这只小鸡仔去了。

回过头来,却见蓝哥儿垂头丧气的模样,脑袋垂得很低,都贴到xiōng口去了,全是灰的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儿,恹恹儿的说:“不是鸡仔,是孔雀仔。”

他飞快的看我一眼,又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低下头去:“上次见你学武,好像很难很痛苦的样子,就想抓只孔雀陪你玩儿。大的没抓到,飞了,只抓到只小的,不过,养大了也会很漂亮的。”

我木然哦了一声,忽然醒悟到,我大概是伤了一颗纯洁的少男心了。

好吧,把漂亮的孔雀认成了鸡是我不对,可是,谁让它还没漂亮起来呢?这咕咕呱呱的模样,就跟只鸡仔差不多呀!

我点点头,安慰他道:“没事,或许,孔雀也挺好吃的。”

蓝哥儿脸上的惊愕更甚了,微微张大了嘴看着我,我舔舔嘴唇,再接再厉:“这只是公的母的?”

蓝哥儿有些呆滞的回答:“公的。”不忘强调,“会很漂亮的,等它长大了。”

可我对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真没什么偏好啊,何况,我可不乐意去瞅一只鸟的光屁股。

可不能不承一个小孩子的情呀!

于是摆出一脸的欢喜,点点头:“好呀!那你再给我弄一只母的!一公一母,以后才能生崽子。不然喂老久,一下子就吃光了,多没意思。”

蓝哥儿依旧呆滞,点点头,说好。

我便捧了这只孔雀仔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第 6 章

这样又过了几日,爹爹说,既然我内力初成,就不用只日日这么蹲马步了。

我立刻高兴,转念立马斜觑了爹爹问:“那晚上的按摩呢?爹爹你其实是不想给我按了吧?”

爹爹曲起手指在我头上一磕,波的一声响,痛得我直揉脑袋,就听爹爹哼了一声道:“想也别想!那药浴,你是要泡一辈子的。”

我转开脑袋,拉下脸,撇撇嘴,心道:老爹你怎么知道,我不欢迎的,其实是那臭烘烘的药浴呢?可老爹你真没想过么?人家都说女儿香女儿香,你家女儿不香也就罢了,臭烘烘的以后可怎么见人呀?

爹爹哼了一声,也没在意我的小动作,只扬了扬曲起的手指,虎着脸威胁我说:“别以为不蹲马步就轻松了,学武一事,唯有勤勤恳恳方成,走不得半点捷径。”

我在那指扣的威胁下不敢再挑衅爹爹的尊严,连连点头,心头却免不住想:那可不一定!你瞧天龙八部这书里,三个了不得的主角,也就只有大英雄萧峰是勤勤恳恳没走半点捷径才得来了一身好武功的,而他那两个结拜兄弟,哪个不是凭着过人的运气,轻轻松松就有了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好武功好内力?这样一对比,萧峰还真可怜啊。

再一想,仿佛记得,段誉跟萧峰结拜时,萧峰比段誉大了十一岁还是十二岁来着?这么算来,萧峰也就比自己小了那么五六岁或七八岁吧?可惜了,如此一来,自己既没机会在雁门关外救他父母一命,也没机会见识他英雄了得了——总不能到时候自己都一中年妇女了,还跟着萧峰后面一脸崇拜吧?算了,我都不爱追星的。

不过,也亏了我不是那种贪心不足的人,因此,既没期盼着有段誉虚竹那般的好运气,也不曾有逆天改命的大智慧。所以,虽然心里想了一遍这些大便宜,面上却仍旧不忘应付我爹,直表现出一副对我爹的话深以为然的模样来。

我爹这才从腰后抽出一条赤红色的长鞭来,依旧虎着脸吓唬我,可惜我早知道他的本质啦,只勉强做出一副低头听训的模样,算是全了我爹的面子。

就听头顶上传来爹爹的“严厉”教诲:“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学习鞭法,你若学得好,爹爹自然会有奖赏。这条赤鞭到时就送给你做你的武器。”

我“哎呀”一声抬起头来,立刻扑了过去,动作利落熟练的抱住了爹爹的胳膊。

爹爹的手一抬,却因为顾忌着我,怕我扑了个空扑到地上去,说不定就摔断两颗门牙什么的,于是终究慢了一步,不过,我的小身板儿到底随着他的动作离了地面。

我是死也不肯放手的,努力的仰起那张跟我娘有几分相似的脸,嘴里一味讨好:“爹爹!爹爹爹爹!好爹爹!帅爹爹!原来你那天弄的那棵怪树,就是做这个用处啊!爹爹你对凤凰儿真好诶!”

爹爹一张俊脸上顿时泛出些微红来,咳嗽两声,轻轻的晃了晃手,瞪我:“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不放手?”

我嘻嘻的放了手,从爹爹胳膊上溜下来,手心里却还揪着一截鞭梢,轻轻拽了拽,脸上讨好的笑:“爹爹你给凤凰儿的哦?”

爹爹没忍住,脸上露了笑容,这一笑,俊脸上的严肃也就绷不住了,顺势放开手,那条赤红色的软鞭便落入了我的手中。

细细一看,这条软鞭的确是树皮搓成的,不过,当日,爹爹用那黑糊糊的药水泡过制过,却是又柔又韧,比我见过的皮鞭还要好使,还要发亮。

而且,那树皮颜色鲜艳,赤红如血,被爹爹用药水泡过之后,树皮边角之处,便有些犯黑,这么搓成一股,便浑然已是黑红相间,反而比那纯色的赤红要漂亮多了。

我喜欢得不行,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恍惚瞄到爹爹脸上笑容有些诡异,却也没在意,而等我扑通一声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之后,醒悟过来,却已经完了。

我立刻苦了脸,可惜却连一张脸都僵硬得不行,要想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却不容易了,只能呜呜的,动着唯一能动却也已经有些僵直的舌头唤我那抄着手看好戏的爹爹:“呜呜,爹爹,凤凰儿错了……你饶了我吧……”

说完这句话,便连舌头都动不了了,嘴巴还张着,只能眨巴眨巴眼睛,尽量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看向我那无良的爹。

爹爹哼哼两声,绕着我走了两圈儿,我一双眼睛费力的跟着他转来转去,务必把我的可怜、求饶、悔过悉数通过我这俩心灵之窗传达过去。

偏偏我爹拒绝接受,只弯腰捏了捏我的脸,哼哼的笑:“这是告诉你,防人之心不可无。另外也教训教训你这小丫头,让你也知道点天高地厚。哼!”

我那可恶的爹,捏完我左脸,右脸也不放过,偏他力气还不小!我都觉得脸上发疼了!

可怜我只能眨巴眨巴眼睛,躲也不能躲,口水都快沿着嘴角流出来了!

爹爹继续哼哼唧唧的笑:“你当那血杉木好得来的么?那血杉木又被旁人听左了,称为血煞木,那血便是指这树皮赤红如血,煞却是指它毒性剧烈了。小丫头胆子不小,脑子却只有一丁点大,连山上的畜生都知道,越是颜色艳丽的东西,越是不能碰,你却连那些小野物都不如呀!”

爹爹弯下腰来与我对视,啧啧做声的摇了摇头,一脸让我很得牙痒的叹息——我能知道?我哪儿能知道,连自己的爹都会害我,都能有这么奸诈狡猾的时候?这叫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知道不知道!

我的口水已经沿着嘴角流下去了,此刻的造型绝对不那么好看的。再眨巴眨巴眼睛,总算憋出点眼泪来了——我绝对相信,就我现在这样的可爱小LOLI模样,这么泪汪汪的一眼,绝对能叫人怜爱无比。我平日里就是靠这招,得了族里不少叔叔阿姨的疼爱的,可谓所向披靡。可我忘了,这是我爹诶!

我爹平日早就已经看惯了我的把戏,这会儿是睬也不睬我的,俊脸上径自带了点看好戏的笑容,已经转过身去。

我登时直了眼:他……他他他……他这是准备出门了么?他这就把他女儿这副模样扔在这里啦?俊脸?俊脸个P!呸呸呸!好狠心的爹!

爹爹完全听不到我心里的呼喊和怒骂,背了手,像个老头子一样慢吞吞离开,嘴里还慢悠悠的道:“那血煞木的毒性,被我用药酒去掉了大半,如今呀,倒也不会伤人性命了,可让你这么不能动弹的躺上个大半天,还是办得到的。哦呀,小孩子嘛,不吃点教训,是长不大的。”

我听着他声音已经越走越远了,任凭我怎么把眼珠子都转到眼角去了,都瞧不到一点半点。我立刻委委屈屈的哭了起来。

这回是真哭!

呜呜……大概是这身体变小了,就……就不太受控制了吧……

混账爹爹!竟然这么欺负我!我我我……他当我现在的姿势好看么?就这么把我扔到这里,就不怕来头野兽把我吃了么?就不怕被人看去我的丑态了么?混账!真是混账!

虽然知道族里不太可能有野兽,但我如今也顾不得啦,反而越想越伤心,越伤心就越哭得厉害。

我虽然浑身僵硬,说不出话来,可不管内容的嚎两嗓子还是办得到的。

可是,不知道爹爹跑哪里去了,我这么个嚎法,他都不出来解救我,反而,一个我眼下绝对不愿意听到的声音响了起来,惊愕问我:“小妹,你这是怎么了?你哭了么?”

是蓝哥儿!

我的嚎声顿止,可惜仍旧保持着一只脚抬在半空中,手也举着,脑袋还歪着,整个人倒在地上的丑陋姿势,逃都没处逃。

虽然我立马停了闻着伤心见者流泪的哭嚎声,但蓝哥儿却不会怀疑他的耳朵,喊了我两声见我没回答,立刻有些着急的跑了上来。

我躺在地上,那竹楼咚咚咚的脚步声传到耳朵里,跟敲鼓似的清楚。

想到自己这般丑态,竟然被个……被个小孩子瞧去了,我眼睛一眨吧,眼泪又滑了下来。

其实倒不是伤心,就是觉得难堪得很。偏偏,我眼泪一滑,蓝哥儿已经走到了近前。我就觉得,他带着薄茧的手指头在我脸上小心翼翼的擦了一下,声音里透着点无所适从:“小妹你……你这是怎么了?”

视线里,蓝哥儿的模样终于显了出来,我斜着眼睛看得分明,就见他背着个带盖子的大竹篓子,可他这么一弯腰,那竹篓子上的盖子一下子就露出了一条缝,一个滑腻腻的脑袋不多时就从那竹篓子里伸了出来,猩红的信子嘶嘶的吐着。

我眼睛登时睁得圆溜溜的——实际上,我全身还僵着,根本就动不了一点眼皮。

可无论我怎么用唯一能动的眼珠子跟这小子示警,这小子愣是只知道围在我身边,焦急的问我:“小妹,小妹你这是怎么了?你……你是走火入魔了么?”

你才走火入魔!走火入魔的都成疯子了,你见过像我这么惨一动都不能动的走火入魔的么?

我心头反驳,眼神儿瞧见那条脑袋扁扁的蛇正顺着竹篓子往下爬,都快爬到蓝哥儿的脖子边儿了!顿时急得眼睛疯甩眼神,甩得都快抽筋了,蓝哥儿却仍旧在那里一无所知:“你你你……你眼睛又怎么了?”

不是我眼睛怎么了!是你脖子就快怎么了呀!

我怒火蹭蹭的,眼见着那蛇都快露出毒牙了,不禁悲哀的想:为什么我就不能跟这小子心有灵犀呢?

第 7 章

蓝哥儿腰一弯,大概是想来扶我,我眼睁睁的看着,那爬出来一半的花皮蛇被他一晃,脑袋转了个方向,啪嗒一下竟然朝我摔了过来!

我眼睛鼓得溜圆,终于在那凉冰冰的感觉扫到脖子的时候,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那第一个“啊”字刚出口,我已经从地上蹦起来了,等到第二个“啊”字尾音还在空中颤着的时候,我已经三两步蹿到了廊柱那根大水竹边,合身一跳,双腿紧紧夹在了大水竹上,仰天发出闻着伤心见者流泪的凄厉呼救——我敢说,我学武以来,动作还从未如此轻盈快捷过。

可惜刚才僵硬了那么久,血脉不太畅通,惨叫途中,我从大水竹上滑下来了一遭,不过,这两三年来,我上山爬树下水摸鱼,早已锻炼出了猴子一样灵活的身手,所以,很快,我又手脚并用的爬到了最高处,这才有空回头看。

就见蓝哥儿正孤零零的站在那儿,手里拎着那条脑袋扁扁的花皮蛇,一脸的迷茫,一脸的不知所措,张了张嘴要对我说什么,可他还没说,居然就先往我这边儿走了两步,手上的花皮蛇被他捏着七寸,尾巴缠在他的手臂上,信子仍在嘶嘶的吐着。

我赶紧伸手,果断的制止了蓝哥儿的靠近,一眼怒视过去:“你!退后!退后!离我远点!”

蓝哥儿可怜兮兮的看着我,可怜兮兮又无比不甘的退了一步,抬头再看我一眼,终于又退了一步,又把那条花皮蛇藏到了身后,这才低着头小小声的道:“我……我不知道你怕的……真的……我……对不起哦小妹……”

我抱着大水竹慢慢的滑下来,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其实吧,在摆夷族三年了,蛇虫鼠蚁平时都见得多了,照理来说,谁都不会害怕这些东西的。就像咱们小时候,谁都玩过蚂蚁的对吧?虽然蚂蚁咬人也还挺疼的,可是,谁都不会怕啊,因为知道没有危险,因为习惯了,这就跟摆夷族看待蛇虫鼠蚁一样的道理。

可是……可是我不一样啊!我还带着上一辈子的记忆,足足二十多年的记忆呢,区区三年的“习惯”还真没办法令我习惯这些恐怖的东西。

平时自然是不会有太大反应的,可是,这么突然的,还掉到我脖子上来了,我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啊!

“哼!就这么点儿胆子!”

就在我跟蓝哥儿两两对望,两两不好意思的时候,我爹的声音忽的响起,我回头看去,果然看到我那一派悠闲的爹——感情,他刚才根本就没走,一直都蹲在那边儿房顶上看好戏呢?!

我一想明白,立刻怒目而视,我爹却是慢悠悠的走过来,曲起食指就朝我的脑门上狠狠的磕了一下,哼到:“我的女儿,竟然怕蛇?真是丢脸!”

对我眼中熊熊燃烧的愤怒,我爹那是摆明了的视而不见,径自摇摇头道:“还有那血煞木,对外人来说自然是剧毒无比,但我摆夷族的内功心法却恰好与之相克,一个周天的运行,便能减弱毒性,你竟然足足僵直了大半个时辰,真是没用!从今以后,练功的时间再多一个时辰!”

我“哦”了一声,有些恹恹儿的,眼下方才察觉,我自己多少还是没有“武林人士”的自觉,实在浪费了内力这种清热解毒防寒保暖的万能效用。

偏偏,我现在的内力还这么这么弱,远达不到原著中段誉那种哪怕明明不会用,也能自然流转的全自动功效,这若是真遇上什么危险,便是致命的。于是也不敢对我爹抗议了。

我爹教训完了我,忽的转头看向蓝哥儿。

蓝哥儿脸上的表情颇有些令我奇怪,像是害怕?还有些躲躲闪闪?

我见那条花皮蛇都快被他给捏死了,不由得想要为蓝哥儿求情——本来就是我不好啊,哪儿能让个孩子被我爹给迁怒了呢?

可是,我还没开口,我爹便吩咐道:“白凤,你且去练你的鞭法,昨日爹爹传你的那招‘天女散花’,本是以一对多的妙招,可惜你手劲不足,出手太慢,这一招的威力完全发挥不出来,只要有两个方向的敌人对你出手,你便顾忌不过来了。需得多练才是。爹爹有些话要问蓝哥儿,待会儿再去指点你。”

我一听爹爹居然叫我“白凤”,就知道这事没得商量了,对惶惶然抬眼看来的蓝哥儿安抚一笑,便捡起那条黑红长鞭下了楼梯——我已经给这鞭子取好名字了,叫火赤炼,正好合了这黑红相间的模样。

直到走出了三四丈的距离,爹爹才说好了,我便在那儿心不在焉的练起鞭法来。

爹爹跟蓝哥儿说了些什么,我是听不到了,但是,却能看到蓝哥儿居然很是慌乱的看了爹爹一眼,嘴巴开开合合,末了,两人像是安静了许久,大概过了半个钟头左右,蓝哥儿才把手里的蛇扔进了他背上的竹篓子里面,背着竹篓子下楼来了。

我好奇的伸着脖子望,那蛇被他捏了太久,他的情绪又太激动,早已将其捏死了,蓝哥儿在那儿跟我爹说了多久,那蛇尾巴就垂了多久,有时蓝哥儿一激动,手一扬,那蛇尾巴也就跟着晃悠一阵。

待蓝哥儿走了,我爹也得了空闲,便站在楼道上看我练鞭。

我练的这套鞭法,叫做回打软鞭,是鞭法的入门式,我爹说,江湖上泰半的人都会使,可也正因为此,并没有什么人努力练习过,倒有好些招式都散轶了。殊不知,愈是简单的武功,若能练出火候来,对以后修习别的武学,便是万分有好处的。因为再厉害的武学,也需从这些基本入手,然后化而用之。

这个我明白,就是打基础嘛,打基础花多少时间都是值得的。

爹爹说,我天赋甚高,他不愿拘泥了我,便只教我这些基本的,若我以后能有机遇,说不定能得一番大成就。

这套回打软鞭共十八招,每招又分八式,虽谈不上多么精妙,却胜在行招yīn柔,对身法手法要求较高,因而特别适合女子练习。

我们摆夷族与汉人不同,向来对女子比较注重,因而倒是有不少适合女子修习的武功保存下来,这回打软鞭便是其中之一。

有爹爹看着,我不敢再分心,便认认真真的练习起来,偶有不令我爹满意的,爹爹便会与我做一番示范。

爹爹虽是男子,但他武功比我高上许多,而且样貌又英俊,偶尔抄起他腰间的黑鞭使出那招姿态飘逸的天女散花,看起来倒也潇洒万分。

我自然对他与蓝哥儿谈了什么很是好奇,但爹爹定然是不肯告诉我的,我也不愿去触他霉头,反正,什么时候去问问蓝哥儿就好了么,我就不信他跟我这么铁,还会瞒着我。

可惜,事实证明,他还真瞒着我了,只说没有什么。

这倒让我不好追问了,于是,这事便这么拖了下来,于是,一直到后来好几年后,我才知道,爹爹竟是那会儿便猜到了蓝哥儿的出身来历的。可惜了我,竟被瞒在鼓里好多年,到后来一朝得知真相,整整吃惊了两天有余,心里一直感慨,这世上的大神,还真是多啊!一撞一个准儿!

自那日被我爹爹抓了个正着,而我探问无果之后,我原以为蓝哥儿怕是不会再往我家跑了,没想到,这人竟跑得愈发的勤了!更诡异的是,明明那天还一脸严肃的我爹,这回竟也摆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来,任其自流。着实令我摸不着头脑。

后来,蓝哥儿把给他娘做衣裳的布料也买了回来,竟也搬到了我家里堆着,一得空便蹲在我家给他娘做衣服。穿针引线,看起来倒是颇为严肃,不过,每每我看到他这么一个小男娃娃,竟是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可爱模样,就愈发的想笑。

这个时候,还不曾有多少成衣店的,就算有,那也不是穷人家消费得了的。

蓝哥儿的手艺,的确如他说的那样,只会些简单的,不过,好在他和我都有耐心,一点一点的裁好拼凑起来,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倒也把一套衣服给摆弄出来了。就是……咳咳……因为其中有我掺言的缘故,最后弄出来的成品有些不伦不类,令出钱出力的蓝哥儿颇有些不满。

其实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啊,不过就是加了点汉服唐装的感觉进去么?怎么就接受不了了?

而且,因为蓝哥儿手艺不行,缝点布匹子倒还凑合,要在衣服上绣花就远远办不到了,所以,我出了个主意,向族里的姑姑阿姨们讨了些用剩的边角料子,剪成了各种花样,然后缝在衣服的袖子领子和下摆处。

这样的花色,比起用彩线绣出来的花样,可要艳丽打眼得多了,有什么不好的?蓝姑姑又不显老!我上辈子见过好多这种衣服的,价格还不便宜呢!

不过,不管蓝哥儿有多少不满,这衣服他还是得送给蓝姑姑。他可没钱再买一匹布料了。

据我旁敲侧击所知,蓝姑姑还是很喜欢的,不然,蓝哥儿这厮,也不会我每次一问,就红了耳朵了。

这会儿我已经差不多四岁了,蓝哥儿七岁,仍旧不会武功,但他用毒的功夫却已经比族里好多大人都要好了。

我也渐渐瞧出不对劲了,想跟从蓝哥儿那里套话一样,旁敲侧击我家老爹一番,却始终没敲出结果来。我爹总是不屑的看我一眼,满脸都是“就你也想套我的话”这样的表情,让我郁闷得很。

不过,作为族长的爹都觉得没问题,我便把这事放下了,任由蓝哥儿专心的制毒使毒,我则专心我的鞭法轻功。

也多亏了蓝哥儿为我寻来了不少毒物,我对爹爹那一屋子的毒经医书的了解倒是有幸深入了不少,让我爹颇为满意。

嘿,我爹自然是不知道,作为一个现代人,虽然不是医学专业的,但有了平日里铺天盖地的广告的覆盖,我的思维的发散性自然要比他们好得多的,平日里一有机会,更会搜罗不少动物来做实验。

上一辈子的时候,还有动物保护协会会对这种行为提出抗议,现在就没有了,而现在的背景,更容不得我有小女生的宠物情节。

这是个你死我亡的动乱江湖,这些年里,我虽然从未出去过,但族里不时便有人受伤,有人死去。我见多了哭泣,见多了悲伤,而见得更多的,则是对生死的习以为常。这种亲眼所见亲耳听到的生死让我愈长大了,就愈是有一种紧迫感,因而,我不但常用动物来做实验,若有失败,更会跟蓝哥儿两个一起,对旁人不屑一顾的尸体翻来覆去的解剖、对比研究很久。

相较于其他人信奉的“死者为大”,不肯沾染尸体,或是认为尸体污秽不详的习惯,我跟蓝哥儿这样常年坚持下来,不管是理论上的,还是动手上的技术,自然都要比旁人高上老长一截的。

“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这句话在上一辈子不过是句笑言,而我现在,则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所以,我更加注重学习医术,偶有族人出去,我也会拜托他们帮我带些医学典籍回来。

可惜,这个时候,不论武功也好,医毒艺术也罢,多是手口相传,师傅传弟子、父辈传儿子,更有传媳不传女这样莫名其妙的的规矩,著书立说的就非常非常少了,就算有也都是珍奇之物,被各大家族或像我们摆夷族这样本来就有一技之长的民族收藏起来。所以,能替我带回来的典籍非常非常少。倒是有一回,某个族人带回了一个对他有救命之恩的重伤武林人士,想让族里擅长医毒的长老试试看是否有救,彼时刚刚八岁的我和十一岁的蓝哥儿恰好在实验一门以毒攻毒强身健体的方法,几位长老判了那人死刑之后,正缺一只小白鼠的我便心痒痒的求了爹爹,把那人拖了回来。

那人也算心理素质强悍了,见了我们两个小孩子对他摸来摸去研究来研究去,还当着他的面将外人看了一眼都会吐的乱七八糟之物熬成一锅黑糊糊的诡异东西给他喂下,他也面不改色,还笑着对我们说谢谢。

也不知道是这人的身体当真彪悍,还是我跟蓝哥儿在数十头山羊身上实验出来的方法果然有效,过得大半年,这男人竟然真的好了,对我和蓝哥儿一番赞扬之后就离开了我们摆夷族。

长老们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家了,这个年龄的他们,早已没了争强好胜之心,反而更加注重培养后辈,免得手里的技术失了传承,因而,他们宣布了死刑的人被我和蓝哥儿两个小辈给救活了,不但没有恼羞成怒,还颇为欣慰的开始指导我和蓝哥儿的医毒之道。

虽是医毒不分家,但蓝哥儿仍是主攻毒经,我却偏好医学这保命的玩意——谁让学医的人在江湖上一般都没人敢惹呢?谁都不敢说老子天下第一的呀,行走江湖的人更不可能一个仇家都没有,因而,遇到医术卓著的人,总是会敬畏三分,以盼日后自己有所求的时候,能行个方便,所以,我这才是有远见的做法,蓝哥儿那小鬼显然不懂。

族里的长老们都是专精一项德高望重的老人,自有一套理顺了的系统,长年累积的经验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比起我和蓝哥儿翻着书自个儿琢磨,他们的讲解,叫我们不时便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原来很多模模糊糊的东西都清楚了不少,很多以前忽略的地方,如今也都理顺了。如此,我和蓝哥儿的水平自然又上了一个阶梯。

大概是为了考验我们,后来有一些历经千难万险跑到咱们摆夷族聚居地来求医的人,长老们都甩给了我和蓝哥儿。于是,在我和蓝哥儿不知道的时候,我们俩竟然已经在江湖上名声鹊起了。而我因为一次顺口,向一个据说还颇有身份的世家子弟开口要了一本医毒秘籍之类的书后,便有不少来求医的人都会带上这么一两本孤本珍籍。

有白捡的东西,傻子才会不要!我自然是要统统收下的,而有些来求医的,没有医毒方面的书,生怕我不肯施以援手,便提出用自家的武功秘籍来换。

我心头明白,我和蓝哥儿若真收了他们的武功秘籍,他们身上的毛病一旦好了,只怕立刻就会心有不甘,指不定惹上多少麻烦呢,我自然拒绝,只让他们答应欠我一个人情,日后但凡有所差遣,不得拒绝便是。

我又不曾让他们立下字据,这要求便有些松泛了,这些人自然千恩万谢,没有不答应的。殊不知,大多时候,我跟蓝哥儿都在拿这些倒霉鬼试药呢!

最倒霉的一个,是什么泰山几雄来着中的一个人物,本来若是蓝哥儿来动手,以他擅长的毒药以毒攻毒,只需三两天那人的毛病便会好了,可他竟然害怕蓝哥儿,颇有些信不过的模样,我一气之下,便拿他折腾了足足三个多月,令他吃够了苦头,白白替我把一种在动物身上折腾了大半年的新药给试验出来了,才放他走。

可怜那个大个子男人,走的时候竟然还千恩万谢,倒是令我忽然升起点不好意思的感觉来了。

如此,又是几年嗖嗖的过去,转眼,我已经十三岁了,这日,族里竟然一次性来了好些外人,让过了十三年野人生活的我很是新奇。

第 8 章

来人有十来名,都做江湖人打扮,但仔细瞧去,还是能看出不同——不管是走路的相互位置还是打量四周的神情,都跟那些什么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玩儿的江湖人差别很大。

不过,听这些人的呼吸吐纳和脚步的沉稳,这一行人的武功虽然谈不上顶尖,但也还算不错,若是行走江湖,以我见过的那些前来求医的人做比较,应该勉强也能排得上号。若在平时,遇上这么一个两个的倒是不稀奇,但是,十来个人的水平都在这个水准线上,就有点意思了。若是数量再多,岂不是就能组成一小支部队了?

我这些年行医治病,打打杀杀也见过不少,也听多了这些江湖人打打杀杀的理由,很多时候,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不过是为了一点点在我看来其实远不如命重要的面子。我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到如今,已经学会了用这些人的想法去看待很多事。因而,才更加明白官府对江湖人的忌惮。

那句“侠以武犯禁”反映了官府对江湖人士的态度,换一个方向想想,也足以体现出江湖人跟官府的不合了。一般情况下,大多数江湖人就算是落魄了,宁愿去镖局做护卫,都不会愿意替官府捉拿悬赏要犯,偶尔手头犯紧,这些侠士们的第一个选择也必然是从那些官宦人家中顺手牵羊。此举,咱们大多数的侠士们都称之为劫富济贫——打劫那些“富”的当官的,接济一下眼下手头犯紧的自己,那不是劫富济贫是什么?

所以,见到这么一群很有军人作风的江湖人,难免叫人稀奇。

我们摆夷族世居深山,居住条件实在恶劣,能够进到聚居地的江湖人士很少,但遇上迁徙的兽群或者发狂野兽的几率却不小,所以,族人常会轮番放哨。而这群人来的那日,恰好轮到了我。

我们摆夷族的人数比起汉人、契丹人等来说,自然是少得可怜,但是,在大理这个小国之中,摆夷族却几乎占到了一小半。而大理民族本就混杂,这么剩下的一半人数还要分成一二十个这样那样的民族,自然就成不了什么气候了。而摆夷族人在大理这个小国中,虽然几乎是到处都有,但是,仍有几个主要的聚居地。我如今生活的地方便是其中一个。而我爹爹,不但是我们这支摆夷族的族长,更因为他武功高强,医毒手段均是了得,在三年前,已经成为了整个摆夷族的大酋长。我们这一支摆夷族更是由此发展壮大,而这聚居地附近自然也要大加严防了,各种陷阱足足遍布了方圆数里。

我一眼瞧出这群人衣着不凡,行走之间,相互之间更是多有照应,隐隐带着些军队的作风,便猜到他们大概是官府的人,多半还是大理皇族。而这些人一行十多人,一路都走到这里了,族里竟是都没能收到埋下的陷阱一星半点的示警,就更加确认了我的怀疑。因而我虽藏身在树上,手中用来捕猎的羽箭早已对准了这队侍卫中武功最高的领头人,却并没有贸然出手。

一想到大理段氏,我的心里总有那么几分不舒服。不过,看看这群护卫有意无意围在中间的男人约莫已经有四十来岁了,足以令我排除他是段正淳的可能性,便将心头的那点不舒服暂且抛到脑后去了。

我便是这样的性子,虽然再活了一回,可也没多出什么大智慧,说好听了叫率性而为,说难听了就是没有计划。

中间那人虽然衣服花纹不多,但质地却非常好,我估摸着,哪怕我爹打上一年的猎,也未必能为我买上这么一件儿。

我在心头暗暗的切了一声,感慨这贫富差距果然怎么都没办法消除啊,这才从树上跳下来,喝止了那群人的前进。

眼下,我与这群人正好隔了二十步左右的距离,手里的羽箭箭尖对准了那富贵男人的xiōng口。这个距离,恰好能让我平日里练出来的箭术百发百中,力道也是最大的,箭上附着了内劲,这么近的距离,去势甚快,若不是顶尖高手,未必反应得过来,因而,只要对方没练过什么金钟罩铁布衫,我保证能一箭洞穿他的xiōng膛——就是不知道那金钟罩铁布衫有没有以前电视上说的那么刀枪不入,我倒是挺好奇的。

至于我的箭法为何这么厉害,这还多亏了我的这张嘴。自从尝试过这些纯天然无污染的珍禽野味儿的味道,我是见天的流口水,于是,为了弄点野味儿回来,这一手得了我爹爹亲传的箭法那是长进得飞快,简直就是一日千里,连我爹爹都大吃了一惊,最后竟然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喃喃感慨:“若我能寻到一门有助于烹制天下美味的功夫,凤凰儿何愁不是天下第一?”

瞧瞧我爹这话,说得我就跟个吃货似的!

那十来个护卫的动作一顿,虽然立刻就停下了脚步,但却有人有意无意的想要挡在那富贵男子的身前,我手指一松,带了三分力道的羽箭唰的一下便射在了那人的脚边,唯剩半指长的一截翎羽露在了外面。

那名护卫跟他家主子的表情同时一变,另外一个护卫立时就要趁我换箭的当头合身扑上来,哪知我换箭的速度却出乎了他的想象,他脚下刚走了半步,我的箭尖又指向了他家主子——我压根儿就没去管这些护卫。能让主子出门在外还带在身边的,忠心自然不用怀疑。

这下子,谁都不敢顶着我的箭动了,即使十来个人都对着我怒目而视。

我倒是对他们笑了回去,轻飘飘的道:“我说了不准再往前走了。”

我面上倒是装得淡定,心里早乐开了花。

这十三年来,我在这深山老林里早呆得长蘑菇啦,虽然知道自己学了一身武功,还听了不少人的夸奖,可一来,族里的长辈多半对我有种爱护心理,他们说的话,我得打个折扣才能听。二来,没有对比,终究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

至于那些来求医的人,他们那天花乱坠的夸赞……那是更不能听的。

他们的命都握在我手里了,谁敢那么没眼力劲儿的说我武功很烂?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所以,虽然明白了眼前这些人应该是大理段氏皇家的,我还故意抢着人家表明身份之前来上这么一箭,纯粹是因为我手痒了。

对!我就是在挑衅,找M!

段氏的人这么眼巴巴的跑到我们的地盘上来,明显就是有求于人么,只要我不杀他们的人,他们就绝对不敢伤我的。于是,我挑衅挑衅,找场架打,也未必不可以的嘛!

第 9 章

那被十来名侍卫护在中间的富贵男人仔细瞧去,倒是一副好相貌,虽是浓眉大眼国字脸,但他轮廓柔和,而且脸上始终带着一点矜贵的笑容,倒叫人容易心生好感,而他见到我如此故意刁难,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一副长辈看小辈的模样。

就这么一个动作,一个眼神,竟然一下子就让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仿若我再纠缠就是无理取闹。

那人抬手制止了一个护卫的不满,笑道:“小姑娘,你是摆夷族的吧?在下大理段氏段寿辉,特来拜见摆夷族大酋长,还请小姑娘行个方便。”

段寿辉?我偏偏头,不认识。见他姿态摆得这么低,没一点傲气,我猜着,多半应该是大理皇族的一个旁支吧?

我道:“族里没有接到有人来访的消息,我不能放你们进去。”

登时便有一个侍卫怒了,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

可惜,他话才说了一半,我的一支羽箭已经擦着他的耳边射了过去。

那箭枝上带着气劲,削断了他几根头发后,去势不减,低低的嗡鸣着,便向了那段寿辉而去。

其实,这支箭,我心里是拿捏准了的,绝对会从段寿辉的肩膀上擦过去,不会伤到他一分一毫。他的身份到底不一样,而且已经报出了名字了,虽然他没说自己是王爷啦皇帝啦什么的,便表明他是以江湖人的身份来访,可要真是出了问题,谁也保证不了,这段寿辉三个字前面,会不会就多出一个这样那样的名头了。就算没有,可到时候,一群段氏子孙打着“江湖仇杀”的招牌来找我报仇,那也是一个倒下了,有千千万万个站起来呀!段氏可是大理的国姓,怎么着,没有上千,也会成百啊!这叫,咱们打不死你还累不死你么?

其实啊,我没事儿常常琢磨着,这年头,老多人愿意拿不菲的拜师钱投到各大门派底下,说不定就是为了打架的时候,由单挑变群挑哟!

所以啊,我真没想过跟段寿辉杠上,我也就挑衅挑衅,方便跟他的侍卫们打一架而已。我这人也就这么一点点儿追求了,可是,事实永远是残忍的。

我那一箭去势飞快,那侍卫被我一箭落了面子,哪怕立刻反手,便想抓住箭枝,没想到,他探手去抓的时候,箭已经嗡鸣着脱离了他的控制范围了。

顿时便有三四个侍卫一齐喊出声来:“侯爷小心!”

哦!原来是侯爷呀!跟王爷差远了呢!我在一旁点头。

那段寿辉却是微微一笑,我就见到他手指抬了一下,就枝去得极快的箭枝去势便是一阻,嗡的一声,箭杆震动,整支箭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了——显然有看不见的气劲打在了箭头上!

我顿时微张了嘴。

这一招若是劫杀死物,那也没多高明,可我的箭去势这样快,那侍卫连手抓都跟不上这样的速度,那段寿辉却是以指御气,灵活更甚十指,由此可见他对自己的内力的控制程度了。

而且,这箭不过是木头削成,极是脆弱,若要用气劲削断箭枝,那倒容易,可要像段寿辉这样,只是阻挡它的去势,却是极难的。

殊不闻,以柔克刚,便是这个道理。

段寿辉对我点了点头,摊开手掌,去势减慢的箭枝便这么恰恰好的落在了他掌心里。

段寿辉上前两步,将箭枝递给我道:“这位姑娘的东西还请收好,箭矢锋利,千万不要伤到人才是。还请代为引见摆夷族大酋长。”

我的一番雄心壮志这会儿是彻底的烟消云散了,也还没脸皮厚到给脸不要脸的地步,于是微微脸红的从他掌心捡起自己的箭捏住,外强中干的反驳了两句:“你这人说话真没意思,我打不过你就打不过嘛,我又不会生气,硬要把好好的一句话说得这么转上七八个弯儿。”

那段寿辉闻言,脸上的笑容却更大了些,就连他身后那几名显有不忿的侍卫都露出了一点好笑的表情,我的脸顿时拉下来了:怎么了怎么了!这一张一张脸上全是“要容忍小孩子的小脾气”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我哼了一声,道:“我带你去就是了。”

那段寿辉愈是笑得和蔼:“多谢。姑娘怎么称呼?”

我在前面领路,指挥着这一行人避过周围的陷阱,这些陷阱可跟外部的不太一样了,外部陷阱多是警告,令人知难而退,可眼下这片儿,已经进入咱们的摆夷族的地盘了,绝不会告诉外人,哪怕是大理皇族也不会知道,一个不对劲,是能要人命的!

我知道厉害,可平时是走熟了的这片儿的,闭着眼睛都不会有事,所以一边讲,一边还能分心恐吓恐吓他们,说得一群侍卫面有惊惧,一个个的全踮着脚跟在我后面,就跟踩地雷似的,那动作可笑极了。

那个喝斥过我的侍卫其实性子很直,很是好玩儿,几乎每一脚都要踩到我的脚印中才会踩实了,我心头大乐,然后就听到段寿辉问我,便回头:“我呀?我叫刀白凤呀!你随便叫就是了。”

段寿辉拱手道:“原来是刀姑娘,麻烦刀姑娘了。”

这样绕来绕去绕来绕去,走了只怕有一两个时辰了,才看到有人迎了出来,我跑了过去,没等来人说话,先拉着来人的手臂就是甜甜的一声:“四叔!四叔你怎么过来了?”

族里基本都是沾亲带故的,按照辈分来,谁都是叔啊婶啊的。

四叔看了一眼我背后那群狼狈不堪的来人,几乎是人人头上身上都是枯枝烂叶,还有人衣服都被撕烂了好几个口子的,就连段寿辉的肩膀上,都多了一坨鸟屎,见了四叔,只能尴尬无奈的一拱手:“在下段寿辉,奉上德帝之命,特来与摆夷族刀青葙刀大酋长商量要事。”

四叔回头便瞪了我一眼,小声道:“回去让你爹爹收拾你,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

我嘿嘿的笑,混没事的退到一边,跟跟着四叔一起来的蓝哥儿站到一起。

蓝哥儿如今已是十六岁了,正在拔高,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那边儿四叔跟段寿辉总算是寒暄完了那些你问候过来我问候过去的话,领着段寿辉向我家走去,我撇下蓝哥儿偷偷的靠近段寿辉,拉了拉他的袖子问道:“段侯爷,问你个事儿,你可别因为我是小孩子就糊弄我哦!”

段寿辉这人的脾气真不是盖的,堂堂侯爷,养尊处优,被我故意绕了远路,折腾得狼狈不堪,风度气度却一点没丢,真是好涵养。

“哦?刀姑娘有什么话要问,段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做了弹的动作,道:“嗯,就是问问,你的武功在江湖上排第几号啊?你们大理段氏的一阳指不是很出名吗?”

段寿辉闻言便笑了:“刀姑娘说笑了,段某的一阳指修行尚浅,比起皇上来说就不足,比起天龙寺的众位前辈高僧更是远远不及。至于江湖上,少林武功向来为武林泰山北斗,姑苏慕容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更是年纪轻轻便已名声斐然……”

他还待要说,我却是暼他一眼,插嘴道:“所以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人了。”

段寿辉脸上的笑容终于一僵,我摆摆手道:“明明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事,你们硬要谦虚过去谦虚过来,赢了一定要说承让承让,输了也喜欢没完没了的下回比过,真没劲。”

没想到,段寿辉闻言竟是一怔,轻轻一叹,道:“刀姑娘天真纯朴,性情耿直,段某愧疚。”

我有些惊讶,脚下站住,便落后了几步,想了想,对段寿辉扬声道:“诶,段侯爷,我们族里的人,都叫我凤凰儿的,你也这么叫我吧。”

段寿辉对我点点头,笑着跟在四叔身后走远了。

蓝哥儿挨过来,轻轻的拉了拉我的小指,又轻轻放开,见我回头看他了,这才轻声问:“你很喜欢那个人么?”说着,对段寿辉撇了撇嘴。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唔,还不错。很有成熟魅力。”我这话其实是很偏颇的,如果不是有个段正淳在那儿拉低印象分,这段寿辉有才有貌有钱有闲还有礼,我怎么都会觉得他是个优良美大叔的。

蓝哥儿微微一愣,有些慌张的低头看我。

我侧头,就见他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又眨了眨,然后轻轻的垂了下去,遮住了那双水润润的乌黑眼珠,小声道:“小妹,其实……我比你大三岁的。”

我看他两眼,点点头:“我知道啊,差一点点三岁嘛。你生日不是还有大半个月吗?这么快就跟我催礼物了?”

我斜视着他,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动作在以前很容易,可是现在,他已经抽条了,我却还没怎么冒个儿,就稍微有点困难了,不过我坚持不懈,坚定的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一定能拉近两人的身高差,眼下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你真不害羞诶!哪有这么提醒人的?我又不是不给你!”

蓝哥儿微张了嘴,仿佛有些愕然,然后,唰的一下,脸猛的涨得通红,看了我好几眼,忽的一转身,竟是拔足狂奔而去。

我摸着下巴看着,决定还是不使轻功了,免得伤到蓝哥儿的自尊心——他难得跑得这么快的。

所以说嘛,毒药什么的,还是不如武功来得实在啊!

我背着手,吊在蓝哥儿后面,慢慢的、悠哉悠哉的走啊走。

第 10 章

爹爹跟人谈正经事,我这个半大的小孩子是不能听的,于是坐在门前的栏杆上无聊的甩虫子喂孔雀。

蓝哥儿送我的孔雀经过这么几年的繁殖,已经生了一大堆了,后来陆陆续续又养了些,于是白的花的绿的都有了,可惜味道都没什么不同。我拿来做烤鸡、火鸡,蓝哥儿貌似不喜欢,每次都不吃。

这群孔雀的翅膀都被我剪掉了一截,所以飞不高了,我和爹爹一起,在房子周围做了老大一圈儿篱笆,篱笆门一关,这群剪了半截翅膀的孔雀就成了家鸡。

这些年蓝哥儿玩毒玩得愈发狠了,于是养了不少,害我每次去他家,都得踮着脚尖,生怕撞倒了一个罐子。我以前听说过用蛆养鸡很增产的,于是经常从蓝哥儿那里弄点幼虫来喂孔雀。本来还怕这东西娇贵,嫌弃人家虫子长得丑就不吃,或者,吃了出问题之类的,没想到这群孔雀可贪吃了,如今只要我这么往栏杆上面一坐,抓一把虫子一扔,这群孔雀保管嘎嘎呱呱的叫着扑扇着翅膀跑过来。

我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叹息一声,又抓了一把虫子扔了下去,鄙视的看了一眼对着我一个劲儿开屏的雄孔雀,心道:“吃货1

不过,看它都这么卖力了,我拎着兜子,将从蓝哥儿那弄来的虫子一股脑的倒了个底朝天,一群孔雀顿时毫不谦让的围在了我的脚边又抢又啄的,喉咙里全是嘎嘎呱呱的声音。

我晃着脚,托着腮,遗憾的望天,心想:完了!真成家鸡了!

在门外等了好久,眼见着又有几个长老陆陆续续的进去了,我知道事情大条了。果然,太阳西斜的时候,房门打开了,爹爹走出来,召集了所有的族人,宣布了一件事:要打仗了!

我甩动的脚一下子停住,看着满脸严肃的爹爹,一瞬间,心里充满了不真实感。再看向段寿辉时,大概在我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自己的眼神已经不那么友善了,因为他立刻就看了回来,然后对我诚恳而刻意善意的点了点头。

可是,就是这个人,他抢走了我的平静,抢走了我的世外桃源,甚至,在不久的将来,他还会抢走我不少的亲人朋友。

战争,是无比残忍无比恐怖的东西,我一直都知道。可是,他们段家的战争为什么要让我们来流血牺牲?

我从栏杆上跳了下来,默默的跟族人一起,围到了一座高台下面。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座高台投入使用,我一直以为它只是一个徒具象征意义的东西的。我在下面仰起脖子,养得脖子都有些发酸了,我看到爹爹站在高台之上,而我站在下面,第一次,我离爹爹那么远。

于是我低下发酸的脖子,觉得心里非常非常不舒服。

旁边有人靠了过来,我没心情去看,让了让,可那人又靠了过来,我还待再让,那人却拉住了我的手。

我抬头看去,恶狠狠的,却见是蓝哥儿。而在我对他一脸凶恶的时候,他却在对我笑。

十六岁的少年郎,翩翩风姿,秀眉朗目,清风明月一般美好,轻轻垂下头来,牵着我的手,就这么眉眼柔和的看着我,那么专注,于是我也看着他,像受了某种蛊惑。

周围的族人都在低声的议论着什么,我的眼中却只看到了蓝哥儿,这么看着,忽然之间,早已消失遗忘了很久很久的一段旋律悄悄的浮上了心头,那记忆中清澈明朗的声音在轻轻的唱,歌声恍然:

朱门半掩谁家庭院

我骑白马路过门前

只闻见

一曲琵琶点破艳阳天

待字闺中谁家小姐

琴声幽幽拨我心弦

盼相见

日日在她门前放纸鸢

……

我突然醒悟,这个曾经默默的跟在我身后,曾经跟我一起玩闹,曾经为我遮掩顶祸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已经成为一个可以让人依靠,可以给人安全感的少年了,或许,还有一天,他还会成为一个俊朗沉稳的男人。而我却一直把他当作孩子,把他的很多话当成小孩子的撒娇,那是不对的。

原来,隐隐有很多东西,早就已经改变了。

我忽然觉得有些惶恐,莫名其妙的的惶恐,我挣了挣,想要把手收回来,可蓝哥儿却加大了力气不肯放。

他紧紧的握住我的手,在我用上了内劲的时候,甚至又把另一只手伸了过来,不顾不会武功的自己根本抵受不祝甚至,到了最后,他偷偷的站得离我很近很近,几乎将我整个人都揉进了他的怀里。

我听到他在我的耳边轻声说,一直一直的说:“小妹,别怕,别怕,真的,我会保护你的。”

他说的没错,我的确害怕了,因为我根本上仍旧不是这些将杀人打仗看做家常便饭的江湖人。我的手上,还没沾过血。杀人和战争,一直被我以为是离我很远很远的东西,突然间欺身到了我的面前,我猝不及防。

我抽了抽鼻子,小声道:“你才不行,你什么都不会,你甚至不会武功。”

这次,我用上了五成的内劲用力一挣,蓝哥儿便抓不住我了,只能任由我逃出他的怀里,走开两步。

其实,我知道,蓝哥儿虽然不会武功,但他用毒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若是一个不小心,任你功夫再高也会折在他手中。只不过,他不会对我用那些手段,才会让我得逞。

可是,当我忍不住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却见蓝哥儿嘴唇抿得紧紧的,乌黑的眼珠里泛着一股一股压抑得极深的汹涌澎湃的怒气,手指紧握成拳,拳背上隐隐有青筋跳动。

我第一次知道,蓝哥儿沉默的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狂躁的一面,不由感觉到一股压力,心脏都不受控制的跳动了起来。

我突然想知道,蓝哥儿到底是谁。

第 11 章

这个问题最终还是没能得到答案,因为战争很快就要开始了,整个摆夷族内都忙碌了起来,一眼望去,好多族人都乐呵呵笑眯眯的掏出了自己的陈年家底——一些花花绿绿奇形怪状的毒虫毒蛇。

我顿时只能踮着脚走路,可是,就连晚上睡觉,都还能听到悉悉索索爬动的声音。于是,我终于发现,摆夷族这群家伙,其实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恐怖分子,难怪段氏的煽动这么轻松,真是的……

其实,大理段氏之所以联络我们,主要还是因为大理地形诡秘,没有人能如我摆夷族一般了如指掌,再加上我们摆夷族精擅医毒,若有我摆夷族相助,依据地势,出其不意,斩杀奸贼杨义贞之事就大大的有利了。

杨义贞的叛乱虽然出乎意料,但规模其实算不上大,但苦于大理本就是一个小国,实在经不起任何的折腾,因而,段寿辉才不但请出了天龙寺的高僧,还来我们摆夷族求援。不过,我们摆夷族的聚居地向来零散,还要派出人去别的几个聚居地通信才成。

这样一个一个的好手连连派出去,族内的人手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我想了想,便也向爹爹求了一个差事,去由此向西一百余里的一片山林里向另外一拨摆夷族的人送信。

爹爹沉吟良久,大抵对我还算比较有信心,而且路程不远,于是答应了。我便欢呼了一声,去后院牵了水牛阿哞出来——总算不用看这一群族人不正常的兴奋状态了。

阿哞是头大公牛,浑身毛发黝黑发亮,身上还有三朵旋儿花,威武又漂亮,足足比普通的大公牛大了一个头,头上两个犄角更是又长又锋利,犹如两把大弯刀,能斗猛虎搏狼群。不过性子却极其暴躁,还挑死过小孩儿,差点就要被杀掉吃肉。私底下,我一直觉得它说不定是个恐怖的变异种。

爹爹知道阿哞的事儿后,却花了三头大水牛向人家换了过来,给阿哞背上搭了块坐垫,用皮带子绑在肚子上,给我当坐骑。

虽然吧,人家的坐骑都是些骏马,像什么赤兔啦乌骓啦更是名流千古,我却来骑这么一头大水牛,实在有点好笑。不过,说实在的,在这山林里面穿行,马还真不行。

阿哞聪明得很,大概也知道自己闯了祸,性命就要不保,因而被爹爹换回来后,倒是老老实实的,比狗都还粘人。

你看,我一去牵它的绳子,它这颗大脑袋就蹭过来了!

“诶诶诶!脑袋转一边儿去一边儿去!”我急得直推阿哞那颗硕大无比的脑袋,然后拽着它的大牛角骂它,“你蹭什么呀蹭!你真当自己是狗啊?下次再蹭,我就把你的大牛角给你锯掉,让你蹭个够!”

阿哞立刻眨了眨又大又圆的眼睛,可怜兮兮的低下它的大脑袋,甩了甩脑袋,牛耳朵甩得扑扑的响,蹄子在地上一蹭一蹭的,一副讨好的模样。

我一边儿骂它,一边儿往前走,阿哞就亦步亦趋的跟在我后面,时不时的叫两声。

走到村儿口的时候,阿哞便兴奋起来了,鼻子里一个劲儿的喷气,期期艾艾的看着我。

我揪了一把阿哞的大耳朵,阿哞有些发痒的甩了甩脑袋,我踩着它的弯牛角一边往阿哞背上爬,一边念叨:“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是假老实,其实根本还是野得很,就想出来撒欢。好啦,这次便宜你啦,咱们可以跑上大半天呢。”

阿哞立刻发出哞哞的欢呼声。我大敞着腿在阿哞背上的软垫子上坐好,一磕脚后跟,阿哞立刻撒欢儿的跑了出去,震得地面咚咚的响,跟个推土机似的。

跑了没一会儿,我就无聊了。于是趴在阿哞背上休息,又跑了一会儿,阿哞却忽的一个急刹车,我一个不防,哎哟一声,差点从阿哞背上滑了下去,抬头看去,就见蓝哥儿站在阿哞的前面,阿哞的大弯角差一点点儿就要把蓝哥儿的脑袋给戳下来了!

我的一颗心顿时扑通扑通的大跳特跳,在阿哞背上磕了一下脚,阿哞立刻低下了脑袋,我便顺着阿哞的脖子朝前一滑,落在了地上。

脚刚刚踩实了,我就凶狠的扑到了蓝哥儿的怀里,抓着蓝哥儿的衣服就是一阵凶神恶煞的扒拉。

刚刚还绷着一张脸的蓝哥儿顿时跟我拉锯起来,可眼下,我一颗心还在跳个不停,哪儿管他那么多?立刻就一个小擒拿手将蓝哥儿的手臂扭住,压制住了他的反抗,耳边听到蓝哥儿一下子急了起来,弱弱的唤我:“小妹……小妹你别……你先住手……”

我瞪他一眼,凶恶的模样顿时叫蓝哥儿住了口,长长的睫毛软软的垂下来,不反抗了。我这才把他上上下下扒拉完了,然后长舒了一口气退开一步,后怕这才涌上心头,立刻就是一阵破口大骂:“你傻了啊你?你当你的肚皮比野猪还结实吗?居然跑到阿哞的牛角前面去,怎么没给你捅两个血窟窿啊?你你你……气死我了!”

蓝哥儿揪着自己的衣领一脸惊吓的看着我,终于在我磅礴的气势下露出气弱的表情来:“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想跟你一起去。”

我一听他说对不起,想起自己前头那会儿没经大脑的一句话,火气咻的一声就泄了,走过去,帮他理了理被我弄乱的衣服,半晌,也小小声的说了句:“我才是……对不起。”

蓝哥儿低头,略带疑惑的看着我,我低下头去,尴尬得不行,嘴巴张张合合就是说不出话来。

阿哞忽的叫了一声,拿它的大牛角在我屁股上就是一戳,我一个没防备,给它戳到了屁股蹲儿,顿时哎呦一声,捂住屁股就跳起来,蓝哥儿吓了一跳,急了,弯腰就想看我的屁股,我哪儿肯?

蓝哥儿就一边儿拽我一边儿念:“我就说这头牛太野了,不安全,族长怎么就敢拿给你骑的?就该把它宰了才是!你不是喜欢吃牛肉吗?”

我嘴角一抽,心想:为嘛所有的族人都以为这人沉默寡言呢?明明就是个话唠!

却听耳边一声不满的牛叫,阿哞眼睛一鼓,脑袋一甩,弯弯的大角一下子戳在蓝哥儿的屁股上。

这一下就不像平时阿哞跟我打闹着玩儿的了,作为一头变种牛,我一直觉得它聪明得过分,还很yīn险。

果然,蓝哥儿就是一声惨叫,可是……怎么囫囵个的朝我倒过来了?

我瞪大眼,霎时,也只剩一声惨叫了。

第 12 章

不少青春偶像剧里,男女主角只要一摔倒,铁定是要嘴巴对嘴巴的。我告诉你们,对此,我坚决不相信。

你想啊,这人的嘴巴,才多大点儿?男女身高还有不小的差异,哪儿就那么碰巧呢?我以前又不是没交过男朋友,有些时候两人故意啾啾,都还会磕着牙齿,何况是意外?要真这么容易嘴巴对嘴巴,我相信,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都得缺少至少一颗大门牙。

可是,谁也没告诉我,嘴巴不对嘴巴了,却会让嘴巴对上xiōng啊!

我呆滞的躺在地上,呆滞的扶着蓝哥儿的脑袋,呆滞的想:莫不是,我刚才就不该推他那么一下?

蓝哥儿这会儿整张脸都埋在我的xiōng口,显然也僵住了,可是,我眼珠子只稍稍往下面转了那么一点儿,就明显看到,一股红色飞快的从蓝哥儿脖子上窜上来,只一瞬间,连着耳朵、脸全都红了个透彻,嫩乎乎的诱人,一掐就能出血似的。

这么僵持了一小会儿,我不禁也尴尬了,推了推蓝哥儿的脑袋,摆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装纯洁装不懂:“你趴着做什么?起来呀!”

我这么一说话,xiōng口立刻起伏了一下,蓝哥儿登时浑身都是一抖,我也有些抹不开脸了。

其实吧,我眼下才十三岁多一点儿,这xiōng口还没发育多少呢,也就两个小包包,连小笼包都算不上,本来是用不着尴尬的,可是,这情绪是会传染的啊,趴在你xiōng口的那个人都尴尬成这个样子了,我怎么都不可能无动于衷,于是,脸上也开始发烫了,大概是红了。

蓝哥儿小小声的应了一声,手脚并用慌里慌张的从我身上爬起来,眼皮子却始终向下垂着,一点儿不敢看我。

我就见,软软的黑发从他肩膀上滑下来,偷眼瞧着,嘿,那绯红的颜色沿着他的脖子一直消失在了衣领子里,难道……他全身都红透了?

我呷摸了一下嘴巴,忽然觉得有意思起来了,于是盯住蓝哥儿,至于自己……那是脸也不红了,心脏也不扑通扑通跳了。

这叫,有对比才有进步。

蓝哥儿被我盯得微微抖了一下,爬起来的动作顿时加快,脑袋倒还低着,让我瞧不见他的脸,只听到他有些结结巴巴的解释:“对不起……小妹,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笑眯眯的点头,忽然明白了那些调戏良家妇女的浪荡子的心思:“嗯,我知道,你摔着没有?”

蓝哥儿赶紧摇头,可就在这个时候,那头该死的牛又抽风了,它大概怨恨着蓝哥儿说要宰掉它,一直都在找机会报复,眼见着蓝哥儿刚刚爬起来,还没站稳,一个大尾巴就甩了过来,顿时,就见瞪大了眼的蓝哥儿再次向我摔了过来。

我眼明手快,这次赶紧的往旁边滚去,虽然只滚了半圈儿,好歹避免了再被人袭xiōng的危险。

于是,一下子就变成我背对着蓝哥儿躺在他怀里,他的手搭在我的腰上。

我回过头去,推了他一下:“起来啊,我们快走了。”

蓝哥儿怔怔的看了我半晌,忽的抿了抿嘴,搭在我腰上的手猛然收紧,将我整个的拉入了他的怀里。

一股强烈的异性气息一下子向我包围过来,虽然因为蓝哥儿还青春年少,所以还算清新好闻,可我还是僵了一僵,就感觉蓝哥儿的脑袋整个的埋入我的脖子,热气喷在我脖子上,痒痒的。

“你……”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说实话,知道了蓝哥儿对我的心思后,我对蓝哥儿的感情一下子就复杂起来了,他毕竟是除了我家老爹以外我从小接触最多的异性了,真要说一点儿感情都没有,那绝对是骗人的。可是,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亲情还是别的什么。

上一辈子,我就交过一个男朋友,加上自己又是农村出来的,要说开放,那肯定是比不过别人的,所以,很让旁人无法相信的就是,我跟我那男朋友之间顶多就亲亲抱抱了一下,从来没有更进一步。周末的时候,学校周围的小旅馆一直塞得满当当的,据说拥挤得统统提价都抵挡不住各位大学生的澎湃激情,可我却从来没去光顾过。

那会儿学校里有句话,叫毕业了还是处男处女的,就不算真正的毕业。不幸或者幸运的是,我就是这么一个异类。所以,对于男女感情这种事,其实,我也不过是个叶公好龙的门外汉罢了——顶多看了点H小说。

所以,被蓝哥儿这么一把抱住,我连脚趾头都僵硬了。

“小妹,我以后会习武会保护你,你……你别不理我。”

蓝哥儿像只小狗一样在我脖子上拱来拱去,说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这么一来,我反倒渐渐放松了,只是脸上的热度却没那么容易退下去,于是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开,他却赌气似的抱得更紧了,勒得我腰疼。

“喂,再这样我跟你不客气了啊!松一点儿!”

蓝哥儿委委屈屈的哼了一声,松了一点儿,我想要爬起来,却是办不到,于是只能安抚他:“我没不理你,你要跟我一起去送信,就一起好了。”

蓝哥儿的脑袋仍旧在我脖子上蹭,嘴里哼哼唧唧的:“你不会喜欢上那个段侯爷吧?”

我哭笑不得:“他都能做我爹了!”

蓝哥儿嘟囔:“可也不是不能做你丈夫。”

倒也是,就目前的时代来说,这点年龄差距,其实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可是……

我哈了一声,回过头来,心想:这人还跟我杠上了?

于是举起一只手保证:“我才不会喜欢姓段的人。”

蓝哥儿盯住我的眼睛,蓦地,嘴角开始上翘:“真的?”

我点点头:“真的真的,好了,可以放开我了吧?”

蓝哥儿偏着头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凑近,飞快的在我唇上亲了一下,又飞快的退开,手脚麻利的闪到一边儿,眼睛都弯成月牙了:“那我就放心了。”

我浑浑噩噩的爬起来,摸了摸嘴巴,心想:我说不会喜欢姓段的,可也没说要喜欢他吧?他放心什么啊?

蓝哥儿却自然而然的牵起了我的手,将不情不愿的阿哞牵了过来,扶着我上了阿哞的背,自己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爬到了我身后坐着,开始絮絮叨叨的规划未来:“其实,我娘说,我爹爹是个很厉害的人,不过,他对不起我娘,我迟早要找他报仇的。我娘说,我爹爹的武功很厉害,娘亲还给我了说了爹爹他们藏秘籍的地方,只是,以前我本事不到,怕那儿有人看着,不敢去取。等我们摆夷族跟杨义贞的事了结了以后,我就带你去。”

“照我娘亲所言,我如今的使毒功夫已经差不多了,这回剿灭杨义贞,正好试一试身手证实一下。若是来日我再练好了武功,报仇的事便也不愁了。等报了仇,小妹,我就带你去江湖上转转。你看好不好?”

蓝哥儿说这话的时候,手一直扶在我的腰上,亲昵的将我搂在怀里,我刚从他居然如此猥琐的猥亵幼童的惊人事实中回过神来,就听他把什么都安排好了,不由得愣了愣,道:“那个,其实,我……我还小。”

蓝哥儿的眼睛一下子眯成一条缝,有些得意的翘起嘴角来:“嗯,那我们先去江湖上看一看,等你大了再成亲吧。”

我目瞪口呆:等一下!我什么时候答应跟他成亲的?

蓝哥儿却不管这么多,又说开了:“我知道你想去江湖上看看,每次那些江湖人来求医,你的眼睛就特别亮,老请人家讲江湖上的事。那个时候,我就想,等我可以保护你了,一定带你出去走一圈儿,塞外也好,大漠也好,不管哪里,只要你愿意。”

我一下子不说话了。这才想起来,那段时间他特别努力,在我关心江湖上的恩怨情仇八卦故事的时候,他注意得更多的却是江湖上的势力派系。心里忽然暖洋洋的,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在为以后打算了。

我的确一直都向往着江湖,或许是电视看多了的关系,总觉得那就是一个快意恩仇的地方,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知己朋友,生死情仇,样样都叫我心驰神往。可是,我又怕死,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快意恩仇下的牺牲品——电视里的江湖人,从来就是一句话不对都要动刀子的。

所以,每每我都只能恋恋不舍的从那些求医的人口中听一听,权当解馋了,没想到,都被蓝哥儿看在了眼里。

其实,亲情还是爱情真的不重要,每个人的爱情到最后都会慢慢归于平淡,重要的是,有一个人以你的快乐为快乐,而你的那些后顾之忧他则会尽全力为你解决。

我这样想着,便覆上了蓝哥儿的手背,感觉到蓝哥儿僵了僵,然后整个人都贴近了过来,将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轻轻的蹭。

他这样的动作,让我忽然警惕起来,偏头看过去打量了蓝哥儿一番,心头盘算了一通,严肃道:“喂,我们先约法三章。”

我第一次见到蓝哥儿的脸上是止都止不住的笑意,跟个傻子似的,可是,为了防范于未然,我不得不严肃的推开他的脑袋,伸出一根手指头,道:“那啥,猥亵幼童是犯法的!我没到18岁,不,还是20岁好了,你不准跟我上床!”

蓝哥儿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嘴巴一下子张开,呆愣愣的看着我,大概是没想到,我交男朋友都是以结婚为前提的。而他脸上好不容易才淡下去的颜色,再一次红得彻底,只呆呆的应了一声:“啊,好。”

第 13 章

接下来的一路倒是和谐,除了阿哞总想偷偷的把蓝哥儿从背上甩下去以外。

当阿哞再一次故意往树干上挤的时候,我终于怒了,狠狠的揪了一把阿哞的耳朵,训斥了它一番,阿哞不情不愿委委屈屈的“哞——”了一声,这才安分了。

回头看蓝哥儿,却是一脸偷乐的模样。

哼,别以为我没看到,要不是我也坐在阿哞背上,我才不管你们俩呢。

在山林里穿行,阿哞的速度飞快,我和蓝哥儿上午出发,到得傍晚的时候,已经到了地方。

阿哞这趟跑得欢快,正得意的喷着鼻息,我拉住阿哞的绳子,阿哞还不算贪心,立刻规规矩矩的停下了。

我已经瞧见前面不远的地方,有几丛草木伏倒在地,若是旁人看到这些,多半要以为不过是山里野兽的足迹,也只有咱们摆夷族的才明白那些微弱的不同,知道这是族人的示警,说明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有陷阱。同时,也说明,我们这已经算是进入了对方的领地了。

于是,我撮了手指在嘴边,发出一声悠远的鸣哨,短短长长组合在一起,犹如鸟鸣,隔了没多久,那边丛林深处也发出几声啾啾的鸣哨,又隔了一会儿,便有一个人的身影在树丛间跳跃穿梭着快速的接近。

阿哞顿时刨着蹄子不太安分,我拍了拍它的脑袋安抚它,然后与蓝哥儿一起从阿哞背上爬了下来。

等那人影近了,我一下子裂开大大的笑容迎了上去:“大姨!你怎么亲自来啦?”

来人一身红衣,腰上缠着黑色腰带,一见我,就是一巴掌拍在我的脑袋上,爽朗的笑道:“一听那哨子声,就知道是你这小家伙,我自然是要亲自来的。来来,凤凰儿,给大姨瞧瞧,长漂亮了没?”说着,便伸手捧我的脸。我登时僵硬的笑,不敢反抗。

别说我,就是阿哞,一瞧见来人,连蹄子也不敢刨了,脑袋一低,偷偷摸摸的就往后退,一直退到蓝哥儿身后藏好,一副“你们都看不见我”的没出息模样。

不过,这也不能怪阿哞,谁让它就是从大姨他们村子里卖出来的呢?大姨是这个村儿里的族长,当初阿哞挑死了小孩儿,就是大姨主持着要把它处死来着。阿哞多半已经对大姨有心理yīn影了。

我家这个大姨啊,闺名叫阿北,跟我娘亲是亲姐妹,比我娘亲大五六岁的样子,却彪悍得多。如果说我娘亲是朵水芙蓉,那这位大姨一定是朵艳丽的刺玫瑰。

大姨一直不曾出嫁,然后以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接替了族长的位置。当初,她还跟我爹爹抢过大酋长的位置。当时的大姨也是这么一身儿红,往我爹爹面前一站,道:“可别瞧在阿南的面子上给我放水,不然,我可连亲戚都不认你了。”后来输给了我爹爹,也是爽快的一抱拳就离场。

据说,当时,大姨这豪爽风姿可是倾倒了不少人呢,这下子,多少好男儿也不怕刺了,前赴后继的向大姨求亲呢。

我一脸谄媚的笑着,对着大姨转了两圈儿,让大姨看了个清清楚楚。蓝哥儿不知道为嘛,也在一旁看着我似笑非笑,让大姨一下子就注意上了他,瞄了他好几眼,忽的哼了一声。

这一声哼来得莫名其妙,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蓝哥儿却是赶紧敛容,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对大姨行礼,大姨却不理他,牵着我的手便往林子里面走。

有大姨压阵,阿哞是半点脾气都没了,叫都不敢叫一声,垂着脑袋跟在我们身后。

走了有一顿饭的功夫,才勉强望见了村子,正是炊烟袅袅。

有跟大姨的亲戚关系在这儿摆着,我小时候也曾到这边村里玩儿过,认识了不少小孩儿。我脑袋里装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多,陀螺啦跳格子啦踢毽子啦这种小把戏那是随手捻来,可别的小孩儿们就稀罕了,于是,当初,虽然我年纪是最小的,可我依旧是村儿里的孩子王来着。

不过,自从学医后,我就忙了起来,也有好些年没来过了。曾经的玩伴如今都出落成人了,有几个姑娘自是亭亭玉立,有几个小伙子都已经高高大大了。

这么久没见,我多少还是有点怕生的,亏了柱子和水生热情,冲上来对我就是一抱,大喊着:“凤凰儿,好久没见,都这么漂亮了!天呐,差点认不出来了!”

柱子抱着我的背就是一阵猛拍,我大声咳嗽着,一个过肩摔把柱子狠狠扔在了地上。

柱子倒也配合,躺平在地就是哈哈大笑,水生那家伙向来是个没眼力劲儿的,往日里一起玩,就老被我和柱子yīn,偏他自己察觉不出来,可时间久了,多少还是能呷摸出滋味儿的。这会儿见了柱子吃瘪,水生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哪有不大声喝彩的?于是在一旁把着蓝哥儿的肩哈哈大笑,丝毫没看到蓝哥儿脸都黑完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一下子就瞧见蓝哥儿挣脱不了水生的大力,脸都憋红了,红完了再转黑,心里顿时笑得一抽一抽的,却不想给他瞧出来,于是回头就是一脚踩在柱子的xiōng口,对着柱子yīn险的笑:“哟,皮痒啦?我不介意帮你松一松哟!对了,我最近在试着研制一点‘保养品’,柱子你有空吧?”伸手捏了捏柱子结实的xiōng大肌,我啧啧两声,“这身材不错呀,有料!撑得住!要不帮我试试药呀?”

柱子立刻抬高了手,谄媚的笑着认输:“别啊凤凰儿,我还不知道你嘛,你现在可是大大的有名呢,饶了我行吧?”

我耸耸肩。

虽然我重读了“保养品”三字,可我却没撒谎呀,我是真的在尝试着弄点护肤品啦化妆品啦保健品这些小玩意出来的。嗯,这时代,虽然纯天然无污染,可是,这时代的死亡率也高啊!细菌病毒什么的,太多了,生个孩子得个感冒就能死翘翘,我得提高警惕。

嘛,我这么划时代的产品,他竟然还看不上。哈,以后求着我要的时候,就晚了!

大姨跟人说了几句话,一回头,见我们还在这儿皮,立刻一人头上狠狠的敲了一下,砰砰砰几声过后,我们全都焉了,泪汪汪的仰头看着大姨,活像一群小狗,唯有水生对着我们挤眉弄眼,于是多挨了一下。

大姨虎着脸道:“正事不做,就知道打闹,还不快跟我过来!”

我们一齐诺诺应是,几个人均是垂头丧气的跟在大姨身后进了正厅。

这会儿,正厅里已经有好些人坐着了,一眼望去,颇有些气势。

其实,大理杨义贞的叛乱起了以后,摆夷族也好,其他的一些少数民族也罢,都很不安。大家虽然都是些山野草民,对大理政权不感兴趣,可我们世世代代都住在大理,一旦出了问题,便是动摇根基的事了。那杨义贞居心叵测野心勃勃,既然敢反叛上德帝段廉义,难保就不会撕毁大理段氏跟咱们摆夷族的约定。

段氏久居大理,政治清明,向来守信重义,从来不跟我们这些大理土著为难,可换了一个人,还是个前科不好的,那就不敢保证了。只怕,这也是爹爹允诺相助段氏的一大原因。

我依次跟厅中的长辈见了礼,大姨凑到我耳边轻声道:“前些天,已经有好几个别族的人来问过我们摆夷族的打算了,只怕,他们也担心了。”说完了,这才对周围长辈点头致意,然后走到上座族长的位置上坐了。

我明白,那些小民族们这是表明要看咱们摆夷族行事了。他们势力太小,既无法撼动大理政权,又无法跟我们摆夷族相斗,只能跟在我们摆夷族后面,争取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世代为邻,好几百年了,都相安无事,互相之间也信得过。

我将爹爹的亲笔书信当着众人的面交给大姨,大姨抖开看了,忽然怪异的看了我一眼,叫过身边一人轻声吩咐了什么,那人也看了我一眼,便领命出去了。大姨这才将书信传阅给了下首几位长辈。

几位长辈看了之后,沉吟良久,都站起来,行礼道:“既然是大酋长的命令,段氏也许下了好处,咱们岩氏一支自然是要遵从的。”

所谓岩氏,是摆夷族的一个大姓,就好比我们村儿里大多数人都姓刀一样,摆夷族其余的几个大姓,分别是岩、玉和召。其中刀氏最大,岩氏次之。而刀氏由于出过好几个大酋长,占了大势,积累了不少人脉秘籍,已经隐隐有摆夷皇族的影子。

我年龄还小,送完信,得了岩氏的允诺,别的事就不需要我管,也不是我管得了的了。

大姨让我先下去,我离开之前,隐隐听到大姨爽朗笑着,与众人讨论如何出击,如何断下杨义贞的后路,心头不禁佩服万分。

等到我和蓝哥儿与柱子水生他们一起吃过了晚饭,天已黑尽,大姨才出来见我。

大姨领我去休息,一路走到一间结实的大房子前,我瞧见一人正从房子里出来,便是那时大姨偏头吩咐的男子。

那男子向大姨见了礼,看了我一眼,大姨挥挥手道:“凤凰儿你便住到这里,阿哞我已经叫人牵下去了,你不用担心。我吩咐点事就进来。”

我心头略有些疑惑,跟蓝哥儿对望了一眼,一起进了房子。

却就在这时,房门哐当一声落了锁。

我心道不好,那门却极为结实,我的武功又不是刚猛一路,走的是轻柔灵巧的方向,门是破不开的,于是只能可怜兮兮的趴在窗前。

就见大姨一脸无辜的对我摊摊手,道:“凤凰儿,可别怪大姨,这是你爹爹吩咐的,怕你人来疯,跑去战场上,让他担心挂念,让我先关你大半个月,等一切了结了,再放你出来。你放心,大姨可不会亏待了你,房间里一切俱全,食水都已备好,足够你半个月用的。”

大姨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何况,大姨可算通情达理了,还把蓝哥儿都跟你关在一起了,免得你无聊。你可得谢谢大姨哦!”

我嘴角抽动,回头看蓝哥儿,蓝哥儿却早已脸红红的低下头去。

我心头一阵不好的预感,嘴角再一抽,斜眼,试探的问:“你该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蓝哥儿低声道:“我……我看到那人送进来好些食水。”

我心头一阵郁闷,心道:难怪你居然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后,还往我的房间里跑。

想到别人都去豪迈杀敌了,我却要困在这牢房里面,实在是凄惨。

越想越惨,啊啊啊大叫两声,我扑上前去对着蓝哥儿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蓝哥儿全不躲闪,只笑盈盈的看着我,让我瞬间无力。门外,大姨笑道:“真是有精神的小家伙,凤凰儿,你便好好休息了吧。至于蓝哥儿,你要是敢欺负我家小姑娘,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哟!”

轻飘飘的语调,却让我跟蓝哥儿同时一抖。

第 14 章

被监禁了!

我看着窗子上比我的手臂还粗的大木头,一时间,满眼都闪烁着这几个大字。手拉窗子,我顿时泪流满面:

“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

手扶着铁窗我望外边,

外边地生活是多么美好啊,

何日重返我的家圆……”

蓝哥儿在旁边一脸忐忑,一脸疑惑,偶尔看我一眼,再看我一眼。我没管他……

“呐,凤凰儿,别这么扫兴啦,来,要吃烤肉么?野山猪哦!嫩乎乎的猪崽子呢!昨天我才和柱子去打的,对吧柱子?柱子差点还让人家母猪给拱了屁股,哎哟我给你说,笑死我了。”

大概是大姨怕我不安生,把水生和柱子都叫过来陪我了。一贯缺根筋儿的水生还带来了一大块嫩乎乎黄焦焦的猪腿肉,还没走过来就开始咋呼开了。

我扒着窗子看着那块递到眼前的猪腿肉,鼻子动了动,好香……于是,屈服的接了过来,啃两口,再接着唱。

这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大概有些不伦不类的曲调很快就吓得水生捂住了耳朵,大喊:“哎哟凤凰儿,别唱得这么凄惨的歌!我保证,等我跟柱子回来了,一定好好给你讲一讲战场好吧?是吧柱子?”

柱子在一旁啃着烤肉,闻言抬头,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果然,水生的话刚刚说完,我的哀怨就被他这句话弄得到顶了,手里的猪腿骨从窗口扔出去,准确的砸在了水生的脑袋上。

水生哎哟一声跳起来,我扒着窗子龇牙给他看,yīn森森的笑:“那还真要谢谢你的‘同胞爱’诶!”

水生委委屈屈的看着我,柱子拉了拉他,偷偷在他身上擦干净了油腻腻的手,对我无奈道:“不好意思啊凤凰儿,这是族长的命令,我们也不能违抗的。我看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有想吃什么吗?明天我给你带过来。”

“我什么都不想吃!食物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我扒着窗子对他们挥拳头,那边儿柱子一脸不相信的回了一次头,我顺着他目光一看,就看到自己一手的油腻,顿觉这句话的确没什么说服力。

等那两人走后,我却又无聊了。蓝哥儿跟在我身边一脸讨好,我不想理他,洗洗就准备睡了。

蓝哥儿这人,就是欠调·教!

明明都已经猜到大姨的把戏了,居然还联合了大姨来耍我。真把我当傻子吗?我长这么大,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走出大山去看一看,我端正了老久的心态,准备出去历练一翻,让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江湖人,没成想他这么一下,就把我的跃跃欲试给打回了原形。

要这都还不调·教,再以后还不要骑到我头顶上去了?

我窜上床,一把拉过被子盖住脑袋。

“小妹?”

“凤凰儿?”

我翻个身不理。

“凤凰儿?”

“小妹?”

我再翻个身,还要不理,却没想这一翻已经翻回来了,一睁眼就对上蓝哥儿的眼睛。

蓝哥儿正弯腰看着我,一脸小心翼翼的讨好。我这才发现,蓝哥儿的眼睛竟然微微有些带蓝,很微弱的蓝色,所以我平日里才都没注意到吧。再看看蓝哥儿的轮廓,虽然因为发育的关系,身形高挑文弱,可他的轮廓却很深,难道是有西域人的血统?

蓝哥儿见我睁眼看他,立刻就欢喜了起来,偷偷的伸手握住我的,见我没怒瞪,这才敢握实了。

蓝哥儿垂下眼来,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了颤,轻声道:“小妹,你信我,我没别的想法,我就是……就是想跟你好好处一处,就我们俩。”

唔,都说得这么可怜兮兮的了,我还能说什么?

于是,我只瞪了蓝哥儿一眼以示惩戒。

蓝哥儿却一下子就变得欢欢喜喜的了,仿佛多高兴挨瞪似的。

唉,你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找虐呢?

我正感慨着,没成想,蓝哥儿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忽的冒出一句来:“小妹,今晚……今晚我睡哪儿呢?”

我震惊的看着他,蓝哥儿羞涩低头。

我差点掀桌:大姨你到底在搞什么飞机啊!你就这么希望你家小孩儿名节不保吗?

我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指着地面,严肃道:“睡地上!”

蓝哥儿失望的看着我,转身进了内间,然后在内间找到了一张竹编的小床。

我拉着被子看着床顶心有戚戚然:事实证明,脸总是信不过的。

这房间里的确食水充足,让我吃光食物喝光水以逼迫大姨将我放出去的想法落了空。

而在我和蓝哥儿被关起来的第三天,整个岩氏一村儿的人都出动打仗去了,村里只剩下一些老弱,还都迁往了山上山洞里,免得杨义贞得了消息,前来擒住了这些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过,这也让我胡吃海塞浪费食物的打算更加不敢进行了——谁知道我要是超出了大姨的预计,会不会把自己饿死!

你说我和蓝哥儿还关着?关着就关着呗。这迁走一说本来就是未雨绸缪之举,用得上用不上还两说,更不用说我和蓝哥儿的名声是早就有的,而我更是大酋长的女儿,如果连在自己族里都被人擒了,我和我爹都不用混了。

我扒在窗口,看着老爷爷老奶奶还有小姑娘小娃娃们都嘻嘻哈哈的向山上去了,阳光照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一行人这么热热闹闹说说笑笑的,竟像是去踏春。有个算是认识的七八岁小姑娘,瞧见我眼巴巴的从窗口望着,还扬起可爱的笑脸,对我热情的挥了挥手,叫:“凤凰姐姐!”

我叹息了一声,这心里的惆怅一下子就更加不得了了。

认出了蓝哥儿的掩盖在纯良外表下的猥琐内心,我这两天都在调·教他,不过,对于调·教一道,我不太懂,没实践过,所以顶多也就不怎么理睬他罢了。因而,这些天,蓝哥儿也不太敢跟我说话了,生怕惹我生气。

大概是我表现得太可怜了,《铁窗泪》都唱了好多遍,眼见着所有的族人都走远了,蓝哥儿竟然咬咬牙凑过来跟我说:“好小妹,乖小妹,你别再生气了,要不,我想想办法逃出去吧。”

我惊讶转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见我看他,蓝哥儿脸上顿时飞起两团红云,激动极了,也不咬牙了,一副xiōng有成竹的模样从怀里掏出一只便携式小药鼎出来放在地上,侃侃而谈:“毒经里有一分支,叫药以御物。讲的便是药物控制。很多人都以为这是说用毒药来控制别人的心性,没成想,不过是自作聪明,白白落入了邪门歪道,走了下乘。其实,药以御物,是指用药物来催动旁物,人也好,兽也罢,都在这道理之中。药以御物练至上乘,便是以药催动人畜本身的心性。既是催动人畜本身的心性,那自然是防不胜防了。而这药性解开之后,人畜更是一点儿都无法察觉。我如今虽然办不到这个程度,但是,若是以畜生为施为对象,仅仅催动畜生狂躁之性,冲破这间牢笼,倒是简单。”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早就知道蓝哥儿快成玩毒的祖宗了,没想到这么强。这哪儿是毒药啊,简直跟催眠似的!不过,仿佛听说,催眠也可以借助药物的?大概就是这个理吧?

就见蓝哥儿放了小鼎在地上,点了火熏烤,又从兜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些粉末来,如临大敌的抖了进去。神情专注,额头上竟是连汗珠儿都冒出来了。

我顿觉有点愧疚,想跟他擦一擦,又怕打搅了他,干脆退得远远的:开玩笑,催眠诶!要是一不小心,我吸入了这么一丁半点儿,也不知道会不会对我有什么损害哦?

蓝哥儿搞了许久,把些蓝的黄的红的粉末次第加入小鼎中,过了一会儿,小鼎里便渐渐的腾起一股淡黄色的烟雾来。

那烟雾还没飘过来,我已经赶紧的捂住了鼻子,蓝哥儿试了试风向,捧着小鼎放到窗口,安慰我道:“没关系的小妹,只要我不催动药性,这些烟雾对人反而大补。”说到大补的时候,不知道为何,他的脸又红了一下,还以为我没看到似的,赶紧的转开了,这才接着道,“如果你当真介意,我这儿也有解药。”

说着,从xiōng口掏出一粒红艳艳的药丸来递给我。

我看了一眼那药丸,心道:这么红艳艳的,旁人要是不知道,绝对得当成毒药而不是解药了。蓝哥儿还真是恶趣味。

再放下手,嗅了嗅空气中的烟雾。我这些年的医术果然不是白读的,细心分辨了一下,除了有一两味药就这么一嗅之间,有些模模糊糊分不清楚以外,其他的倒的确跟蓝哥儿说的相符。

想到自己刚才一下子捂住鼻子的动作,我微微有些尴尬,深觉自己只怕伤了蓝哥儿心了。只不过,转念想想,像我和他这种学医学毒的人,向来都对这些特别敏感,他应该不会怪罪。然而,我到底只是伸手接过了药丸放好,并未吃。

那烟雾顺着微风飘飘渺渺的在空中散开,丛林中立刻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山林之中蛇虫鼠蚁以及各种野兽都很多,蓝哥儿没有武功,便让我以掌力催动烟雾,以便让这黄烟漫得更远。

果然,过不得多时,便见了好些野兽探头探脑的从林中钻了出来。

蓝哥儿看不上那些小只的野兽崽子,便放过了它们,但但凡是些强壮的,都要叫来对着这房间的门撞上那么几下。

其实,我觉得,若是阿哞来撞,这门说不定还真能撞开。可阿哞大概也被大姨给关起来了,指望不上。

两头大野猪被黄烟激得狂性大发,在门外撞得嘭嘭作响。可这房子到底是专门关人的,结实无比。一头大野猪的大门牙一不小心戳进了门里拔不出来,大野猪发了狂也不知道避开,一下子就把大门牙给崴断了,顿时鲜血淋漓,发出一声惨叫。

蓝哥儿头上的汗水也下来了。

我心头明白,这事虽说是靠药物Cāo控,可畜生最懂趋利避害,要几头畜生拼着没命都要往这门上撞,着实很难。

我柔声对蓝哥儿道:“先歇一歇吧,也不急在这一时,这房间里的食水完全足够,咱们慢慢来。”我伸手擦了擦蓝哥儿的额头。

蓝哥儿盘腿坐在地上,怀里捧着小鼎,立刻高兴的将我手握住,捏了捏,仰脸小声道:“小妹,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不理我。我……我那会儿心头的确高兴,可是……可是……我高兴懵了,还没来得及想要不要跟你说,岩族长便将我们关起来了。”

大概是见我没挣扎,蓝哥儿顿时得寸进尺,一把将我拉了过去,抱入了他的怀里,脑袋靠在我肩膀上,蹭了蹭:“小妹,别不理我,我下次不敢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蓝哥儿已经抽条了,我脸上却还带着点儿婴儿肥,被他一拉,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正好一张脸都埋在了他xiōng口。

我偷偷的蹭了两下,发现还挺有料的。想想这么多天不理不睬的目的基本上算是达到了,于是严肃的回答:“那好,下次你再这样瞒着我耍小奸计,我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这是性质问题!竟然想偷偷摸摸的吃我豆腐!此风不刹,简直就是姑息养奸!

蓝哥儿欢欢喜喜的应了,低头便在我脸上亲了亲。

我擦了擦脸,忽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吧,调·教完毕了,我于是也注意到了,我们竟然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电视上多少□都是这样发生的啊!太危险了!

正在思考中,忽然听到窗外“江昂——江昂——”几声巨吼,门外几头野猪顿时发出几声惊恐的叫声,一下子摆脱了蓝哥儿的控制奔逃而去。

那声音不停息的叫起来,又像牛,又不像牛,怪异无比。

我一下子从蓝哥儿怀里挣脱出来,跟蓝哥儿对望一眼,一人惊喜,一人惊骇,不约而同出声:“莽牯朱蛤!”

天啦,这大神怎么出来了?

第 15 章

说起莽牯朱蛤,大概看过天龙的人十有**都不会不认识这位大神。

要说将来十分有可能从我肚皮里钻出来的那位段誉童鞋,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之下吞了这么一只莽牯朱蛤导致百毒不侵,早死万八十次了!哪儿还有可能活蹦乱跳到抱得美人归那天哟?

所以说,这是个好玩意啊,可是……它剧毒啊!

所以,我被惊骇到了。

如果是曾经没有学过医的我,大概巴不得哪天冒出来一只这位万毒之王老兄,然后嚼吧嚼吧吞了——当然,能不能抵抗住那种恶心感,那得再议。可是,学了医以后,我算是明白了,段誉那小子绝对的开了金手指的!

别的不说,单就莽牯朱蛤这么毒,有几个人能抓得住它?你还没碰到它,早两眼一闭腿儿一蹬了!不然,这么个宝贝,你以为别人都是傻的,不知道抓么?还是说,要我像段誉一样往嘴巴里放一条大蜈蚣,逗那莽牯朱蛤往自己肚子里钻?要是人家不钻,恶……你要我怎么再把蜈蚣弄出来啊!

而且,吞了莽牯朱蛤会不会翘掉这事儿眼下还两说呢!

我是不记得段誉吃了莽牯朱蛤还能活下来是什么道理了,可我是左右想不通的,那莽牯朱蛤肚子里可都是毒液呀!这要一把莽牯朱蛤在肚子里消化掉了,那毒液难道不是直接进入消化器官的么?怎么就毒不死人呢?打个比方,虽然吃药比打针输液见效慢了些,也不至于没效果吧?我估计,还是因为那段誉顶着金光闪闪的主角光环才对!

于是,想想我自己,还是算了吧。上辈子我就不是个运气好的,就连刮纳税发票,我都从来没刮到过钱,五块钱都没刮到过,而这辈子……我琢磨着,要不是背靠了我爹爹这棵大树乘着凉,只怕连如今的逍遥日子都没有了。所以啊,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知足,知足极了,一点不贪心,不然,我大概上辈子就得跟我亲哥成天吵架,还得怨恨我家爸妈偏心了。

所以啊,这些好运气,就让主角去享吧。

我这么一想,蹭蹭蹭就往后退开了。可是,一偏头,却见蓝哥儿两手死死捏着窗子栏杆,嘴里喃喃的念着:“莽牯朱蛤!果真是莽牯朱蛤!找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让我给找到了!”

我闻言意动,立刻看过去,却见蓝哥儿一巴掌拍在格栏上,有些焦躁的道:“该死!怎么偏就出现得这么不凑巧!只是……只是……这一次要是让它跑了,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找到了!”

的确有传言说莽牯朱蛤生活在大理的山林之中,也的确不可能就原著中被段誉吃掉的那么一只(除非它们是单性繁殖),可是,像这种剧毒之物的领地意识都相当强,也就是说,很可能这座山统共也就这么一只。

这东西又不像老虎狮子,体型庞大,一旦入了山林,的确就不好找了。

我知道像蓝哥儿这种御毒之人,只怕毕生心愿就是得到这么一个至宝,就像我,如果有什么珍稀药材,也势必心痒难耐百般法子尽出都想得到。可是,一贯冷漠的蓝哥儿这样激动,还是让我生了疑,何况,那句找了这么多年的确让我很介意……

蓝哥儿回头看我,涩声道:“小妹,这事儿我日后自然对你细细分说,只是,眼下时间紧迫,我必须要先捉了那莽牯朱蛤才行。只一件事,我不能再瞒你了,这事也是最近几年我娘才告诉我的。”

“我……我娘她……当初之所以在你们摆夷族的领地上被人发现,其实,并不是像她说的那样,是误闯进来的。她……本就是来寻莽牯朱蛤的。只是,当时因为有我的拖累,才昏迷了过去。”

蓝哥儿说到此,声音一颤,生怕我就此对他和蓝姑姑生了间隙,于是一把将我抱在了怀里,不肯看我的眼睛,只将我推到里间床边坐下,在我脸颊上重重的吻了两下,才不舍的道:“小妹,我如今的本事要捉这万毒之王,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只是,父母所受的苦楚,为人子女,如有身受,更痛百倍。娘亲这么多年来独自拉扯我,我无以为报,知道了当初娘亲受的折磨,我无法无动于衷,因而,这些年来,其实我一直都在钻研莽牯朱蛤。”

蓝哥儿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唇:“如今,我虽然仍旧不敢说能胜它,但也研制出了这个东西。”

他摊开手心,手心里是一颗平平无奇的褐色药丸。他拇指食指一捏,便将药丸捏成了粉末,细细的撒在了我的身上。

这药丸一被捏碎,气味立刻散发了出来,我一嗅之下,便知道这药丸极其难得。

蓝哥儿用力的抱着我道:“这药丸虽然无法克制莽牯朱蛤的毒性,但是,莽牯朱蛤却十分不喜这个味道,你若是不主动挑衅它,它必然不会靠近你。到时,就算我捉不住莽牯朱蛤,你也不会中毒。”

蓝哥儿轻轻的为我拂开额角的发丝,嘴唇在我额前轻轻的擦过。

这一个吻又轻又浅,却带着说不尽道不明的眷恋。

我心头一酸,知道蓝哥儿将保命的东西给了我,只怕已经做了死的打算了。

蓝哥儿却捏了捏我的脸,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安慰我道:“小妹,别担心,其实也是我不便佩戴这药丸。你想,我若是身配这药丸,那莽牯朱蛤就不接近我了,我是无论如何都捉不到它的是不是?”

他这样说,却没想到,我并不是真的小孩子,一下子就明白,他不过是怕自己出了事,我却拿了这保命的东西,日后良心不安。

他竟为我考虑得如此周到……

蓝哥儿刚刚说完这句,就听那“江昂——江昂——”的叫声愈发的近了,原来是蓝哥儿的小鼎之中仍旧不断飘出黄色的烟雾,那烟雾虽不是为了致人死地的剧毒,可也实在是难得的毒物,莽牯朱蛤身为万毒之王,奇毒无比,甚至被被传作是瘟神的坐骑,向来以毒物为食,因而,这黄烟便被它视作了无上的美味。

莽牯朱蛤既然靠近,蓝哥儿便再不能分神,于是走去外间,将小鼎放到门边一尺远的地方。那黄烟便从一根根手臂粗的木头间飘了出去。

我将里外间的帘子打了起来,将蓝哥儿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我跟蓝哥儿青梅竹马,对他熟悉无比,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此时的紧张,抬臂闻了闻身上的药粉的味道,忍不住心想:哪怕蓝哥儿对我有隐瞒,但他至少将我看得比他自己的性命还重,就冲这个,我也一定得保住他的命!

伸手入怀,摸到一卷砭石制成的长针,心头稍定。只想,若是蓝哥儿当真中毒,我若能尽快封住他的穴道,总有解救之法的。只是,莽牯朱蛤之毒烈性无比,至刚至阳,至关重要的,便是抢到毒性蔓延开时的那么一两秒的时间。实在是棘手无比。

这样决定了,心里这才稍定。

如此又过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房门外江昂江昂的叫声便愈发近了,草丛中微微动了两下,便听扑扑几下响动,就有一只小小的蛤蟆跳了出来。

我其实也没真的见过莽牯朱蛤,忙定睛看去,就见那东西还不及我的巴掌大小,全身殷红胜血,长满了一个一个仿如脓血的疙瘩,眼睛却格外神异,竟是闪闪发出金光。

只见那东西后腿一蹬,便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朝这边儿蹦跳过来,显是丝毫没把人放在眼里,跳几下停几下,当真是悠闲得紧。跳了一会儿,那东西嘴一张,颈下薄皮震动,便发出江昂江昂犹如牛鸣般的叫声,若不是亲耳听闻,实在难以相信这么小的身子里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蓝哥儿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低声道:“这只已经成年了,正是入药的好时机!”说着,抬手又朝小鼎里撒了些粉末进去,那缓缓飘出的黄烟里不多时就多出了一丝丝似有还无的红色出来。

我定睛瞧去,那红色竟是位于黄烟中心,却任由黄烟飘来飘去换了什么方向,都像丝线一样不曾断折。

我对毒药虽有涉猎,却到底不如蓝哥儿精通,于是也看不出来这东西到底是什么。那莽牯朱蛤却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江昂一声叫,竟也从嘴里喷出一股红色的烟雾来。

我这才惊异得低呼了一声。

原来,那莽牯朱蛤的毒雾一出口,我便发现,竟是与那黄烟中的红色一样的东西!

我虽对毒药一道谈不上精通,但这点分辨能力却还是有的。但看蓝哥儿刚才见到莽牯朱蛤那兴奋的样子,显然他并不曾得到过,为何会有莽牯朱蛤之毒?

第 16 章

虽然疑惑,但这个关头,却没多少心思去仔细考虑的。

那莽牯朱蛤不愧是灵性之物,喷出一口毒气后,便有些犹疑了,直隔了两三步的距离,江昂江昂的叫着,却始终不肯再靠近一步。

蓝哥儿便有些着急了,竟是主动向莽牯朱蛤近了一步,莽牯朱蛤立刻抬高了脑袋,一副攻击的样子看了过来。蓝哥儿赶紧止住,袖子一扬,一条猩红的细蛇嗤的一声滑了出来。

那蛇极是细小,满身都是花花绿绿的,显是剧毒,加上它又是被蓝哥儿放在袖子里的东西,显然是蓝哥儿压箱底的家伙了。可是,这么一个绝对不好惹的毒物一出蓝哥儿的袖子,却立时不住的扭动身子,坚决不肯靠近莽牯朱蛤。

于是,它这么一扭,弹射而去的准头便失了大半,啪的一声掉在了莽牯朱蛤的左边儿。

不待那小蛇拼命扭动着身子想要逃开,莽牯朱蛤江昂一声叫,对准那小蛇便又从嘴里喷出一股赤红色的毒气。那毒气正对了小蛇,将小蛇整个的笼罩了进去,于是,片刻之间,那剧毒之蛇只挣扎扭动了两下,便不再动弹了。

莽牯朱蛤这才跳了过去,凑到小蛇的左腮毒囊边吮吸了两下,又凑到小蛇右腮毒囊边吮吸了两下,发出两声欢快的吼叫。

蓝哥儿微微一笑想是心头已经大定了,果然便见他又从袖中放出一条蛇来。这条蛇仍旧是花花绿绿的,但跟上一条不一样,蓝哥儿并没有将它对准莽牯朱蛤射过去,而是将蛇放在了地上的小鼎边。

那蛇一面受莽牯朱蛤的威势所迫,一面受小鼎中的黄烟所吸引,蛇腹一沾地,立刻便扭动着朝小鼎游了过去。

那小鼎说是小鼎,但也有一个大香瓜般大小,顶上的铜盖是镂空雕成,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孔洞,最大的比鹌鹑蛋还大些,最小的不过黄豆大小。那蛇体型本来就不大,随便寻了个空隙便拼命的往里钻。

彼时黄烟红线仍旧袅袅飘出,莽牯朱蛤到底是畜生,受此吸引本就有些蠢蠢欲动,再见了到嘴的食物就要逃走,立刻便顾不得其他了,江昂一声,后腿一蹬便朝小蛇追去。

小蛇自是被吓坏了,愈发迅速的往小鼎里钻。那莽牯朱蛤虽是剧毒,到底没有牙齿,虽然一口就叼上了小蛇的尾巴,却被过小的孔洞一挡,脑袋在小鼎上撞出砰地一声轻响,就跌了下来。

小蛇趁机躲进了小鼎之中。

蓝哥儿一脸懊悔的模样,他造这个鼎,大概本就不是为了捕捉莽牯朱蛤,所以也就没考虑到莽牯朱蛤的身形。

还好,那莽牯朱蛤却被那小蛇激怒了,围着小鼎跳了一圈儿,口中的毒气就又是一喷两喷。

刚开始,鼎内还能听到的细细的游走声,不多时,那悉悉索索的声音便没有了。显然,那小蛇已经被莽牯朱蛤的毒气给弄死在了鼎内,只是出不来罢了。

蓝哥儿急切喃喃:“糟了,莽牯朱蛤不爱吃死物的!”

亲眼见到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之战,我的手心里也起了汗水,听蓝哥儿一说,差点惊呼出声。

但是,大概是被激起了求胜心,莽牯朱蛤却不管这些了,扑的一跳,落在鼎盖上,又寻了一圈儿,终于找到了一个最大的孔隙,就是一钻。

只见它后腿在外蹬了两下,大概是那身满是脓包的表皮极是滑腻的缘故,终于还是波的一声钻了进去。

蓝哥儿大喜,眼疾手快冲过去,便拿一个布袋将小鼎整个的裹了起来。

我心头也是一松,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便过去扶住蓝哥儿。

一触手,却觉得蓝哥儿浑身滚烫,再一看,蓝哥儿脸上已有青紫之色,这才知晓蓝哥儿已经中了剧毒!竟是一直不吭一声!

我又急又气,抬手点了蓝哥儿的几处穴道,封住毒性,蓝哥儿撑着身体又将小鼎裹了几层,这才由我将他带到了内间床上。

就这么一小会儿,蓝哥儿的嘴唇都已经不会动了。他本就是侍弄毒物的人,身上一直就带了好多毒性,这么一中毒,自然便比别人更加危险。因为没人知道,他中的毒会不会与他本身的毒起什么变化。

我觉得,所谓的医人者不自医这话,大抵也有这个意思在其中。

我赶紧又点了蓝哥儿几处穴道,先替他护住了心脉。

这时,我才恨,为什么我没有大理段氏那样深厚的指力,不然,这点穴的威力就绝不可能只能支持区区半个时辰。

此时却不能容我多想,我一把撕开蓝哥儿的外衣,将他剥了个干干净净。就见蓝哥儿手掌已呈乌紫之色,而那乌紫之中更分出来一股细细的紫线,沿着蓝哥儿的手臂如有生命一般飞速蔓延,赫然朝心脉而去。只在遇到我封闭下的穴道时,才被阻了去路,但也不肯后退。

我怒道:“你果然还是中了莽牯朱蛤的毒!”虽然只是顺带,不然,也不会到如今都还活着了。

蓝哥儿却是艰难的一笑,只是,他这会儿身体已经快僵硬了,这一笑却连嘴角都不太能牵动。

我心急如焚,想不到他竟然还有本事笑,气得啪啪啪抬手就是三个巴掌甩在他脸上,蓝哥儿的脸登时肿了起来,他却仍旧兀自笑得开心。

这囚牢里虽然预备了食物,可是,大姨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们竟然会需要药物,就算想得到,也绝不可能送来能够解治莽牯朱蛤之毒的药物。

莽牯朱蛤,万毒之王,天下何药能医能解?

想到蓝哥儿说不定就此就要没命,我心头一阵抽痛,却强作镇定,从怀中掏出那套砭石长针来。

手腕一抖,两尺来长的布包刷的一下摊开,立刻显出插在布包之上的数百上千枚金针来。

那针长长短短粗粗细细,根根都呈黑色,正是有药用的砭石制成,唯有针尾隐隐显出金色,加入了纯金。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手从布包上一呼而过,十根手指间便已捏了整整二十枚砭石针。

我指力不行,但医道一说,我敢称第二,这天下敢说第一的,倒也没几个了。嗯,逍遥派的人或许厉害,但也就几位老头子我放在了眼里,那救过阿朱的什么神医,我就自认为不比他差。

我手指一挥,二十枚砭石针顺势射出,同时,手指间又多出了另外二十枚针。

我双手登时舞动起来,插针、取针莫不是一瞬间便完成。

渐渐的,眼前便有了一阵阵的幻影,我干脆闭上眼睛,只凭感觉而行。没成想,这一下却快了更多。

不过一两秒钟的时间,我再睁眼,那一千一百一十八枚砭石针已经尽数插在了蓝哥儿的身上。

蓝哥儿此时全身赤·裸,犹如刺猬,我取过蜡烛,从怀中取了一管药膏点燃,细细的将黑色的药油滴在每一根砭石针针头之上。

这药膏是我以前炼制的,便是那回用一位相当彪悍的大叔实验我和蓝哥儿以毒攻毒之道时有的灵感,后来多方寻了好多药物,炼制了许久,才有了这么一小支。当时,我因为想不出来名字,又想到这药膏成分极其复杂,便随便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百雀羚,还被蓝哥儿煞有其事的一句“好名字”笑翻在地。

至于数年之后,这药膏成为江湖上人人贪求的宝物,我自然是从来没想到过的。

这百雀羚虽然谈不上可解百毒,但是,若是落到了解毒高手手中,按照求医之人所受毒性的强弱,添加不同的份量,却的确能对大多数毒产生克制的作用。

只是,这次,一则,我对莽牯朱蛤的毒性完全不了解,只知道是纯阳之毒,自然就无法斟酌得了用量,所以,这一次用药未必能够化解干净莽牯朱蛤的毒性;二则,这莽牯朱蛤毒性实在太强,这样快就进入了蓝哥儿体内经脉之中,我指力不行,无法将百雀羚逼入蓝哥儿的经络之中,所以,只能用砭石针加以辅助,将百雀羚从砭石针的空心针尾滴进去,再辅以内力化开。

这却是一个极其耗神的事了,一来,这本就是个细活,何况蓝哥儿如今满身的都是砭石针,每一根针插入的都是不同的穴位,需要的用量自然都不同,对用药之人的眼力劲和稳妥功夫要求都极高。

二来,我到底年轻,又从未有过高手指点学过什么极高深的武功,内力肯定不行,偏偏这一千一百一十八根砭石针每一根针都需要我用内力辅助,开始还好,到了后面我内力匮乏之时,若有个万一,眼花头晕,用药份量一有不对,就有可能先害死了蓝哥儿。

还有其三,便是我本就没有把握能医治这莽牯朱蛤之毒,蓝哥儿完全有可能在我还没完成一千一百一十八根砭石针的时候,就已经不治身亡了。

可眼下我到底是管不了这么多,一心一意之下,心神凝聚,手不敢抖半分,眼睛不敢花一点儿,于是,浑然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浑然不知道蓝哥儿是不是已经死得僵硬了,这才对一千一百一十八根针都用完了药。

药一用完,我也累瘫倒在了地上。

我趴在床边,呼呼喘气,喘了好久,忽的听到一个极细小的声音,带着笑意唤我:“小妹,你还好吧?”

我惊喜的抬头,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一句相当不讨喜丝毫没经过大脑的话:“你还没死?”

蓝哥儿脸上还带着我的巴掌印子,脸色却是好了许多,只不过,我一望便知,这莽牯朱蛤之毒到底没有完全解掉——显然,我并没有把握好份量。可是,哪怕再来一次,我也未必就能把握好份量了。

蓝哥儿有些虚弱的笑了笑,道:“你如此为**劳,我怎么能死?”他满是砭石针的手动了动,又动了动,终于艰难的伸了过来,握住了我的手。这一握,才觉察出,我们两人的手心竟都满是汗水。

我自然是累的,蓝哥儿却是疼的。

以毒攻毒向来是最疼的,两种毒性在五脏内腹争斗,那种苦楚,没体会过的人全然无法想象。

蓝哥儿却还能笑得出来,我看着他,看了许久,于是也笑了。

虽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只怕,我们俩都觉得快活极了。

蓝哥儿深深的看着我,忽的轻声道:“小妹,不管今日是生是死,我都会记得你,一定会记得的。你也……你也要记得我好么?”

我眼睛一酸,严肃了脸喝斥他:“你这是信不过我么?我既然能将你的莽牯朱蛤之毒推迟三个时辰,便一定有办法解了这毒。”

蓝哥儿笑了起来,道:“我自然是信你的,何况,就算解不了这毒,能得你这样相陪三个时辰,也是再快活没有了。”

我终于没忍住,眼泪滚滚流了下来。

第 17 章

“别哭,小妹。”蓝哥儿困难的抬起手要替我擦眼泪,于是我贴心的低下头,让他擦了。

蓝哥儿摇着头好笑的看着我,道:“你从小就爱哭,可你也爱笑,我那会儿就想,这个小孩儿怎么就这么奇怪呢?于是特别想逗你哭再逗你笑。可是,再大点了,我这心里想的却全是,一滴眼泪也不要让你流。”

咳,我有点不好意思了。我那会儿爱哭爱笑,纯粹是到处骗好东西来着。小孩子嘛,就这点天然资本,不用白不用。

“可是,我真该死,今天,真看到你为我哭,我这心里竟然是高兴的。”

我抿了唇,看看那扔在地上的布包,握了蓝哥儿的手严肃道:“你……怕不怕死?”

蓝哥儿看着我,抬手描绘了我的眉眼,轻声道:“我怎么会怕死呢,我只是害怕,要是我死了,哪一天,你遇上一个比我更爱你的人,那时,我要怎么办,那时,你会不会忘了我。”

咦,这话听着,怎么越听越像那句流传得非常广泛的《男人必备追女攻略》中的一句“我不怕死,我只怕我死了以后再也没人像我这样爱你”?我怀疑的看着蓝哥儿,一张嘴,冒出一句:“天王盖地虎?”

蓝哥儿一脸伤感和煽情登时僵在了脸上,呆愣的看着我半晌,这才在我期待的目光中试探着,婉转的道:“小妹,你……莫不是累着了?”

好吧,时空不是筛子,一个洞接一个洞,谁都能穿的。

我去拎了那装了莽牯朱蛤的布包过来,解开面上厚厚一层包袱皮,回头对蓝哥儿摆出一脸的严肃一脸的认真,就跟小时候咱们去打针时,医院里的医生一样的表情:“其实,我有听说一种解莽牯朱蛤毒的方法,只是,到底是道听途说,拿不太准,所以,若是你不怕死,咱们就试上一试。”

蓝哥儿身上的毒气被我压制在了四肢之中,因而,他四肢虽然已是乌紫,脸上神色倒好了很多。

蓝哥儿道:“既是道听途说的办法,那就等一会儿再试吧。我不想连这三个时辰的时间都没有了。”

我立刻对着蓝哥儿严肃的摇了摇手指:“讳疾忌医是不对的!既然你不怕,咱们就马上开始吧。”

谁让我是听金老说的呢?人家是谁啊!人家是……金光闪闪的创世神呢!

金老!赐予我力量吧!给我开个金手指吧!我相信您让段誉都活了下来,没道理不让蓝哥儿活下来的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您老可是走理性路线的,又不是我偶尔写着玩的小白文!

我仰头握拳,这么想了一圈儿,果然就精神十足信心百倍了。

蓝哥儿立时反对无效,被我按倒在了床上。

那莽牯朱蛤大概也被捂得有点恹恹儿的了,没怎么蹦跶,也不怎么叫唤了。不过,我摇了摇,那家伙倒还没死。

嗯,为了防止我也被这玩意给毒了,我还是隔着小鼎隔着包袱皮捧着这位大神吧。

蓝哥儿见我小心翼翼的把小鼎递得老远老远的模样,立时就猜出来我想做什么了,脸色大变:“小妹,使不得!这莽牯朱蛤剧毒之物,还需炼制才能入药!”

我此时正处于“信金老,原地满血复活”的状态中,闻言笃定的道:“没事,相信我,你只要高喊‘我是主角!’保管什么事都没有的!”

想了想,觉得蓝哥儿毕竟没有办法像我“信金老,得Buff加身”,我觉得还是安慰他一下比较好,于是加了一句:“也就死马当作活马医的事儿,别害怕啊!真别害怕啊!一点儿都别害怕啊!”

我捏住蓝哥儿的下颚,让他张大了嘴,然后点了蓝哥儿的穴,顺手拔去了蓝哥儿一身的砭石针,转身便念念叨叨哆哆嗦嗦手脚颤抖的揭开那小鼎的盖子,将小鼎的口对准了蓝哥儿的嘴巴,然后,就是这么一倒……

噗——

我亲眼见到莽牯朱蛤赤红色的身影忙不迭的钻进了蓝哥儿的嘴里。

嗯,蛤蟆么,总是喜欢黑洞的。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然后眼疾手快的合上了蓝哥儿的嘴,对着蓝哥儿念叨:“别怕!真别怕!你看我就不怕!真的!”

蓝哥儿浑身僵硬的看着我,可是,我看出来了,他是真的不怕了,反而……好像在笑?

我紧张的盯着蓝哥儿的肚子,就见那儿开始蠕动了起来,蓝哥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奇差无比,就连我开始甩的两个巴掌印子都不那么突兀了。

忽然,“江昂——”一声叫从蓝哥儿肚子里传出来,蓝哥儿登时蜷作一团发出一声惨叫,我替他点的穴道一下子就被冲破了。

就见蓝哥儿抱着肚子开始不停的打滚,汗水跟开了水龙头一样冒个不停,一小会儿就把床上的被褥什么的泡了个透涨。

浑身一阵冰凉。我觉得手脚都无法动弹了。

一下扑在蓝哥儿身上,将他压住,手脚都按在他的头顶上,不让他疯了一样抓肚子。可是,蓝哥儿虽然不会武,到底是男的,我又不敢真对他动武,又比他要小上这么几岁,哪儿压制得住他?

蓝哥儿不住的扭动,双手虽被我制住,双腿却不住的踢打,眼睛都红了,脑袋不停的在床上撞出咚咚的声响,嘴里大吼着:“小妹,小妹你杀了我好了!小妹,我受不了了!”

我双腿一夹整个的扒在了蓝哥儿身上,制住他不停的扭动,又抱住他的脑袋,不让他砰砰撞头。

这时,便不得已放开了蓝哥儿的手,蓝哥儿的手将床单抓出一大团褶皱,忽的一声吼叫,又死死的箍在我的腰上,箍得我恍惚听到了骨头的咯吱声。

我疼得不行,一扭头,却看到蓝哥儿手臂上的青紫色颜色竟是淡了不少!

顿时欢呼了一声,我捧起蓝哥儿的脸又笑又哭:“看到没?看到没?成功了!解毒了!”

蓝哥儿此时全身虚脱,闻言满眼迷茫的看着我,我趁机捏住他的手腕,一探脉,果然,莽牯朱蛤的毒性已经解了,只不过,这毒性这样猛烈,到底伤了身子,还需调养一段时间。

我心头大喜,扑上去就在蓝哥儿的脸上啪啪亲了两下,这会儿看着,蓝哥儿那张就算是被我打了两巴掌有些肿的脸也顺眼极了。

蓝哥儿的肚子早已不蠕动了,大概,莽牯朱蛤已经被消化掉了吧。可是,他的脸上却毫无血色,目光呆愣愣的看着我,许久,那苍白的脸上忽的爬上了一抹红晕,结结巴巴的唤我:“小……小妹……”眼神儿悄悄的、悄悄的往下面瞄了一眼,然后飞快的拉了上来,一副“我不是故意的”的模样。

我愣了一下,顺着那个方向也看了一眼,忽的发现,蓝哥儿还光溜溜着,而我正扒在他身上……

第 18 章

有些人就是不太有自制力,尤其是青春期躁动的时候。嗯,所以我理解,很理解。

可是,作为一个刚刚还疼得死去活来的家伙,你怎么一下子就又bo起了呢?

我斜了蓝哥儿一眼,忽的浑身一哆嗦,心头猛然一阵颤巍巍的:这人该不会有S·M的倾向吧?

我对这个爱好实在是理解不能,赶紧的从蓝哥儿身上爬了起来,不过,倒是有体贴回头,伸手指了指外间,问:“要不我先出去,你自己解决了?”

见我五根手指的动作,未经人事的蓝哥儿整张脸登时爆红,结结巴巴的道:“不……不是你想的……想的那样……是……我猜……大概是几种毒素混杂……混杂的原因……”说着,一下子就把脑袋塞进了被子里面。

哦!毒素哦!亏我吓了一跳。

我点点头,看过去一眼,心想:怎么光把你那脑袋塞进去了,你那光溜溜的屁股还露了一点儿在外面呢!嘴里却道:“既是毒素就好办了,你服食了莽牯朱蛤,百毒不侵,稍待一会儿,这毒自然就解了。”

蓝哥儿手捂了脑袋点点头,这回回手一扯被子,总算是把屁股也给遮住了。

我出去等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又进来。蓝哥儿果然已经穿戴整齐了,只可惜他原先的那套衣服早已被他抓得破破烂烂,是不能穿了。真是浪费呀,上面有个补丁还是我补的呢,我的手指头被刺了两下呢!

蓝哥儿颇为感慨,道:“我翻遍典籍,问遍族中各位长辈高人,只道莽牯朱蛤需得炼制方能入药,方能解百毒,没想到,直接服用倒也有这样的效果。”

他脸上血色仍旧未好全,摇摇头,露出一抹苍白的苦笑:“只是,这般死去活来的疼痛真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只怕大多人一服用了莽牯朱蛤便要自行了断了先,哪儿还能知道自己竟是占了百般的好处了呢?还是炼制以后再加服用的好。”

我心想:那可不一定,我记得,段誉那小子让这蛤蟆钻进了肚子里,可不就屁事没有?看样子,还是因为段誉跟蓝哥儿身上所带的毒不同。

就像我炼制出来的百雀羚,虽然勉强有解百毒的功效,却需针对不同的毒用不同的方法,下不同的量一样。

我一边想一边啃着手里的大芒果,见蓝哥儿那虚弱的模样,随手递了一个过去:“吃不?”随便坐在了蓝哥儿身边。

蓝哥儿接过芒果,伸手却挽在了我的腰上,脑袋靠过来,搁在我肩上,轻叹一声:“我只道这次要活不下来了的。”

我斜他一眼:“感情你至始至终都没相信我能治好你。”心头却划了个大大的X,道:竟然连金大都不信,多半你那肚子疼也是被金大给惩罚的。

蓝哥儿苦笑道:“说实话,是不太信的。”

我拧了他腰一下,蓝哥儿把我的手顺势捉住,握在了手心里,轻轻的摩挲了道:“不过,现在想想,倒也是值得的。”

我顺着他的话一想,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头不禁也有些羞涩了,不过,脸上倒是不会让他看出来。

我们俩人这般中毒解毒,约莫已经过去了一两个时辰。再算一算,咱们摆夷族加入大理皇位之争也有四五天的时间了。我实在不愿再呆在这囚室之中,但蓝哥儿刚刚解毒,我却不能劳累他,正在无法,却听门外响起“哞——哞——”的牛叫声,我心头一喜,冲出门去,果然见到阿哞正摇头晃脑的在外面走来走去,像是在找我似的。

牛这东西体型庞大,平日里为了让它听话,大多都是要穿鼻子的。牛的鼻子全是嫩肉,是牛身上最脆弱的地方,用绳子从牛鼻子里对穿而过,任你再暴躁的大水牛都要老老实实的服帖听话。

阿哞有凶名在外,一开始也是穿了牛鼻子的,不过,后来它老实得厉害,又格外聪明,还老是在我面前撒娇装委屈,我便替它将牛鼻子里的绳子取掉了,只套了脖子和牛角。没想到,这次却得了方便。

阿哞脖子上还挂着半截绳子,想是自己磨断了绳子逃出来的。呀,真是个乖孩子,改天奖励你半勺盐吃。

我扒着窗子大喊阿哞的名字,阿哞摇晃着脑袋看过来,半晌,慢吞吞的走到了窗子下面。

我指挥着阿哞朝这房门一阵猛撞。阿哞力道极大,这门又早被几头大野猪撞过了几轮,门框松动了不少。阿哞撞了一二十下,撞得我都开始有些心疼它的牛角了,那门砰的一声,终于碎了一个大洞。

我欢呼一声,抱住阿哞的脖子就是一阵猛蹭,阿哞得意洋洋的甩了甩脑袋,转头,颇为不屑的看了蓝哥儿一眼。

蓝哥儿早已将食水打了个包,又给大姨留了信,一回头就看到了阿哞那副“你没我能干没我本事大”的模样,却懒得跟个畜生计较,自顾自将食水挂在了阿哞的脖子上,回头对我笑道:“有吃有喝又有小妹作伴,我倒宁愿继续过这神仙般的日子。”

我正心情愉快,爬上阿哞的背,摸着阿哞的耳朵道:“呀,这有什么,以后咱们日日在一起便是。”

蓝哥儿在我身后坐好,我抬脚一磕阿哞的肚子,阿哞便欢欢喜喜的往前跑了。

出得村儿里,树丛便密集了起来,一丛一丛的枝丫不住的往脸上扑来,蓝哥儿抬臂挡了,将我护在怀里,忽的感慨道:“我只盼着咱们能早些日日在一起,夜夜在一起,我便这么抱着你,你便这么躺在我怀里。便是说说话也是好的。”

夜夜?我回头,别别嘴,摇摇头:“你真的好色!”

蓝哥儿失笑,在我脸上拧了一下:“色的是你才对!你还这般小,我能对你做什么?”

他竟然没脸红?哎哟,这次想必真是我想歪了。惭愧,惭愧。

我们本来就已经晚了族人好几天了,也就不急着跑去战场了,一路说说笑笑,碰到好东西便下来摘了放进包袱里。这样走了一两天,满眼竟然仍旧是一片绿色,我禁不住有些傻眼了,问蓝哥儿:“这到大理城到底还有多久啊?”

没想到,蓝哥儿竟也傻眼的回望了过来:“你不知道吗?我瞧你一直任着阿哞走,我还当你知道呢!”

我呆了:“我又没出过村子,哪儿知道大理城该往那边儿走呢?我见你没甚异议,就一直朝前走了啊!哎哟,阿哞也只认识咱们村子到大姨村子的路呀!”

蓝哥儿捂住额头哀叹:“我也只从咱们村儿去过大理城,去给我娘买布……”

我们两个傻子便这样在山里迷了路,一连转了两天,总算是遇到了一个小村子,问了人,我跟蓝哥儿都是庆幸无比,这么乱窜,竟然都没偏离大理太远。

于是调转了方向,又走了两天,我终于站到了大理城门口。

战事应该已经接近尾声了,城门那儿都已经解了禁,有好多人进进出出。

我见人来人往的热闹,兴奋得一下子从阿哞背上站了起来,指着那许多的人就是一声大大的感慨:“哇,人诶!好多人诶!”

有几个路人看了过来,我理直气壮的看过去:咋啦?我就是个正宗的土包子!整个大理国,都这么偏远,难不成还能嫌弃我?

我叉着腰,听到蓝哥儿在我身后噗嗤噗嗤的笑。

第 19 章

我自然是从未见过北宋的都城汴京的,但是,仅看这不过偏安一隅的小国大理,这时的繁华却已超出了我的想象。

就见大理城内地面皆铺有整齐的青石板,两面房舍井然,街上有不少人来往,有衣饰华美的,也有较为陈旧的,但便是那些看起来较为家贫的,衣服也浆洗得干干净净,缝补得整整齐齐。这还是杨义贞的叛乱方才平息的时候。可见段氏的确是将大理国治理得井井有条。

蓝哥儿早已下了牛背,我却仍旧骑在阿哞的背上从南城门进了城,一路上左看右看,见大理臣民脸上都是暗暗庆幸,不禁在心里赞叹了一声,这大理段氏倒当真颇得人心嘛!

大理城内经常有衣着奇怪的少数民族的人出入,加之剿灭杨义贞的叛乱,各少数民族居功至伟,因而,这些人倒是没对我表示出什么稀奇。反而是阿哞,因为长得格外神武,引来了不少人指指点点,我从南门进来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屁股后面竟然跟了一长串儿人了。

我本来就是第一次离开村子,又是第一次真正的进入古代社会,心里自然对什么都好奇,本来倒也没注意到这么多。直到我站到一个小摊前,对一堆便宜饰品起了兴趣久久未走,来了一个人攀谈,才发现这事儿。

那人一脸憨厚,手掌里有厚厚的茧子,一看就是老农。他旁边还有个婆娘,一直在对他使眼色。

那老农大概是抵不住婆娘的催促了,终于对我结结巴巴道:“这位……这位姑娘,你这……你这牛能否借我几天?”

我讶异的看着他,他赶紧摆手:“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我……”

他家婆娘看不过去,一把推开他,对我讨好笑到:“哎哟妹子,咱们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这牛实在威武,想要……想要问你借几天,配个种。咱们还会好好的替你把牛养着,这牛吃的喝的,全都由我们出了,你看,多好的事不是?成不?”

我恍然大悟。

我一直呆在村子里,没有真正的融入过社会,自然还没形成这个时代的思维方式,也就忽略了,这时候,耕牛尤为重要。像阿哞这样神武的牛,拿出去配种,便能换好些银钱的。平日里,那些农家的牛都是要在官府登记的,也只有在大理,也只有咱们这些不太出世的少数民族,才不受这些挟制,就是自己处置了也没关系。可是,那些登记在册的牛,哪怕是牛的主人,要想随便杀了之类的,那都没那个权利。

其实吧,借阿哞给他们配个种,我倒是觉得无所谓,只是,这农妇大概是看我年纪轻轻,又随随便便骑在阿哞身上,以为我不懂事,不在乎阿哞,便想匡我,钱也不给,就想平白的把阿哞借走,这便有些讹诈人的意思了。

贪小便宜么,谁都有这个心思,倒是没什么,只不过,差点被人占便宜的那个变成了自己,那就不太令人高兴了。

我脸拉了下来,将手上把玩的一只小挂饰放回摊子上去,正要回话,蓝哥儿走上前来,故意对着这农妇Cāo了一口倒像汉话不像汉话的话就是叽里咕噜一通,那农妇呆了一呆,急了起来,开始指手画脚的跟我们比划。

我心里笑得抽筋,回头不住的摸阿哞的脑袋才堪堪忍住,脑子里却想起,当初我可是花了两年的时间才听明白村儿里的人讲话啊!

阿哞甩了甩耳朵,斜了眼睛看我,一副审视的模样。我抬手就给了这头变种牛一巴掌,噗嗤一笑,贴着它耳朵道:“嘿嘿,你要是乖,以后你的媳妇就由你自己挑啦!”

阿哞不屑转身,拿屁股对了我,尾巴啪的一下打在我手臂上。

蓝哥儿跟农妇牛头不对马嘴的扯了一大通,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终于拉了我就走,我自然顺从。

到走得有一二十步远了,我才一下子扑在蓝哥儿怀里笑得浑身发抖,捶了蓝哥儿的xiōng口气喘吁吁骂到:“想不到你竟然这样奸诈!太yīn险了!”

蓝哥儿笑着捏了我的拳头,送到嘴边飞快的亲了一下,道:“对付什么样的人,自然就要用什么样的手段,谁让她想占我们便宜的?”

我深以为然。

便在这时,听到有人叫我们的名字。

我拉了阿哞的绳子站住,便见到两个村儿里的年轻人正从原处跑过来,一见我们,欣喜道:“原来真是你俩啊!我听人说南边儿来了头大水牛,还想呢,哪儿的大水牛能有咱们阿哞威武?没想到果然是你们!”

另一人道:“凤凰儿是来找大酋长的吧?大酋长眼下正在皇宫里面呢,凤凰儿你要去么?我们带你去吧!”

我和蓝哥儿自然应下。我们俩如今身无分文,连想逛个街买个东西都不成,自然要先去投靠了我家爹爹的。哎哟,皇宫诶,我还从来没去过呢!

我们跟了来人便一路说说笑笑的去了,刚走了两步,就听远远的有人吼:“哎哟,上当了!你瞧,他们会说汉话的!”

我和蓝哥儿对望一眼,又笑了起来。

我们刚才说话自然没有再故意加上重重的摆夷族口音了,而这大理城内常常有摆夷族的人来往,因而,久居之人只要稍稍一听,便能听出来这人是不是第一次出村儿,是不是一点儿汉话都不会。

另两人眼看着我们,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大理段氏以武立国,因而规矩不严。我们在皇宫外禀告了身份,又等了一会儿,便有人来领我们进宫。可怜阿哞却被人牵了下去。不过我看它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倒也不怕这皇宫之中有什么格外神骏的马匹啦之类的欺负它。

不过,皇宫便是皇宫,一进里面,那宫阁楼宇井然排列之下,总有一种气势迎面扑来,叫人不可小觑。

路上遇到的两个同村儿这会儿说话也放低了声音,道:“这些房子这里一栋那里一栋的,转得我们头晕。”

另一人道:“不要说‘我们’,我可是记得路的。再往前面不远,就到了。”

我闻言一喜,便加快了脚步,果然没走几步,就听到了爹爹的声音,还有旁人,不过,我只听得出来一个段寿辉。

我叫了一声:“爹爹!”

前面领路的小太监吓了一跳,忙低头道:“姑娘不可如此,咱们皇上在内里。”

从小到大,可没人给我灌输过皇帝如何如何不能冒犯的想法,再者,我那上一辈子又是受人人平等的思想教育长大的,因而,说实话,这个皇帝在我眼里也就是个稀奇,跟去博物馆看陈列品一样的感觉,顶多就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可你要我说他到底多厉害,那我是说不出来的。

更何况,有原著那么一点儿印象在脑子里折腾,我知道段氏向来不以皇帝的身份压人,反而处处以江湖人行事,也就下意识里有一种反正不会有事的想法,所以,自然就不可能对皇帝多么尊敬了。

我听到爹爹为我说了一句“恕罪”,里面有人笑哈哈的似乎没当回事,然后,段寿辉走了出来,唤到:“刀姑娘,好久不见。”

我正踮着脚往里面瞧,段寿辉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恰好爹爹也走了出来,一见我,一下子就板起了脸:“瞧你这一身,又是泥,又是草,这样来见皇上,岂不是无礼?”

“皇上?”我转头看去,便见段寿辉对我微微一笑,我一下子张大了嘴:“你当皇上了?”

段寿辉忍不住又笑了,点头道:“是,我当皇上了。”

我哎呀一声,终于有点见国家领导人的感觉了,手足无措道:“那……那要我给你跪下吗?”

这下子,连爹爹他们都笑了,段寿辉笑道:“那道不必,只要刀姑娘不要再向我射箭就好了。”

我脸一下子便红了,低下头去,小声道:“那会儿你还不是皇帝呀!”

段寿辉又是一笑。这接连的三笑,却除去了我大半的紧张。他道:“是,我那会儿还不是皇帝,那会儿,刀姑娘告诉了我你的闺名,自然是要与我朋友论交了,既然是朋友,我是不是皇帝又有什么关系呢?凤凰儿觉得呢?”

听他唤我凤凰儿,我心头一喜,知道他是真把我当朋友了,不然,作为一个不怎么熟悉的男子,这样唤我,便有些过分亲密了,说不得就成了唐突,与他眼下的身份可是不符的。

蓝哥儿却忽的哼了一声,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道:“草民蓝意明拜见皇上。”

蓝哥儿这一行礼,便有些尴尬了。

我爹爹咳嗽两声,对段寿辉道:“皇上,草民先退下了。”

段寿辉笑着答应了,爹爹便瞪了我一眼,带着我和蓝哥儿走开了。没走两步,耳边听到一个脚步声往这边走过来,然后听到段寿辉的声音道:“那是摆夷族大酋长的独生爱女刀白凤刀姑娘。”

我往前走的脚步便停了一下,回头看去,就见段寿辉是在跟他身边儿的一个人说话,只可惜,那人的模样被段寿辉挡了大半儿,只看得到一件绣了龙爪子的华贵袍子角。

我便没太在意,恹恹儿的跟在我爹爹身后离开了。

第 20 章

爹爹打发走了领路的小太监,随意推开了门窗,这才坐到一边儿对我招招手,道:“凤凰儿过来,爹爹有话跟你说。”

我哦了一声走过去,爹爹摸了我的脑袋,想了想,没忍住,曲了手指磕在我脑袋顶上:“瞧你这一身,姑娘家,头发也乱糟糟的,衣服也脏兮兮的像什么样子?可怎么弄的?”

我便把被大姨关起来的事,后来迷路的事统统说了,只除开跟蓝哥儿的那一段,随口用蓝哥儿中了毒被我解了略略带了过去。

爹爹好笑的捏捏我的脸,故意感慨:“那你这一路走到大理来,岂不是比爹爹还要艰难了?”

我郑重其事的点点头,爹爹便笑了起来。

这般开着玩笑,爹爹忽的道:“凤凰儿,本来爹爹是不想让你掺和到我们摆夷族跟大理段氏之中来的,只不过,既然你来了,爹爹便要把有些话给你说清楚了。”

我见爹爹脸上还带着慈和的笑容,仿佛仍在跟我开玩笑似的,嘴里说的话却转向了严肃,立刻明白了爹爹的意思,撒娇一般扑倒爹爹怀里,搂住爹爹的脖子笑嘻嘻道:“好哇,爹爹你说,凤凰儿听着呢!”

爹爹满意的摸摸我的脑袋,道:“乖。凤凰儿你从未离开过村子,不知道人心险恶,现在,既然卷进了这个事情,爹爹便少不得要给你详细说一说了。你先说说,你瞧咱们摆夷族如何?”

我眨眨眼,道:“挺好的,他段氏要当皇帝,不还是靠了咱们摆夷族么?”

爹爹恨铁不成钢的曲起手指在我头顶上连敲了两下,叹道:“傻姑娘,真是个傻姑娘!咱们摆夷族再如何了不起,不过是偏居一地的一族之力,哪里比得上这天底下密密麻麻的汉人?还是,你真当咱们摆夷族喜欢窝在这么一角么?”

“唉,凤凰儿你没去江湖上行走过,自然不知道,咱们摆夷族人少,有多么的被汉人瞧不起。偏咱们族中女子貌美,男子却多文弱,虽精擅医毒,却也仍旧常受汉人欺凌。咱们是不得已才退出中原偏安一隅的啊!”

我心道:难怪咱们是一夫一妻,原来是族里的女人们都太厉害了。

就听爹爹又道:“直到段氏在大理立国,因为小国寡民,倒让摆夷族占了上风,因而与咱们定下约定,咱们扶助他段氏立国,他段氏则保咱们摆夷族世代平安,咱们摆夷族才算是有了立足之地。”

爹爹这段话儿说完,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话中的心酸却是不言而喻。我将头埋在爹爹怀里,轻轻唤了他一声,他才摸着我的脑袋回过神来。

“只是,段氏到底是汉人,虽依仗咱们摆夷族,却又怎么可能真跟咱们摆夷族一条心?你瞧,他段氏立国百年以来,咱们摆夷族还不是只能蜗居在几个小小村落之中,连山都不得出。”

“这一次,逢上大理内乱,上德帝身死,段氏不得不求助于我们,令咱们摆夷族有了机会倾族而出,斩杀杨义贞叛军立下了大功。爹爹怕只怕,段氏自此对咱们生了忌惮啊!”

“这些日子以来,因着国不可一日无君,段寿辉匆匆称帝,自号上明帝。他虽是个磊落的好人,但这人一旦身份变了,未必便还能像以前一样了。因而,这些日子以来,上明帝既然留我们在宫中居住,爹爹便一直住下来了,以示尊敬和臣服。”

我心头一惊,突然直面了这些从来没想过的事情,只觉茫然无措。脑袋里搅来搅去想了许久,猛然明白,爹爹当初之所以答应相助段氏剿灭叛军,只怕还有一条原因,是趁着这个机会向段氏显示摆夷族的力量吧!

虽然,这力量眼下会让段氏忌惮,但也正因为他们国内刚刚生了叛乱,他们哪怕忌惮也不会向摆夷族真的下手,动摇国本,因而,这是最好的证明摆夷族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的机会。

爹爹当这大酋长,当得可真辛苦。

我埋首在爹爹怀里,蹭了两下。

爹爹笑着拧了我的脸道:“你倒也不用怕,段氏的确是好皇帝,他们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只是,我本来便是考虑到这些,才让你大姨将你困住,免得你也掺和了进来,没想到你还是跑来了。”

他转头对恭敬垂手站在一旁的蓝哥儿道:“蓝哥儿也来了,正好,你娘亲前两天送了信来,送到岩氏村中,却不见你和凤凰儿的人。我便猜到你们是要到大理来的,便将信留下来了。”

说着,递过一封封好的信给蓝哥儿,信封上用娟秀的字迹写了“蓝哥儿亲启”几字。

蓝哥儿接过,道了谢,便退到一边儿去看了。

爹爹又对我道:“大理内乱未稳,上明帝新君登基还需时日安抚臣民,爹爹只怕要在大理呆上一些时日才成,你跟蓝哥儿……”

他刚刚说到这里,却听蓝哥儿一声哭音乍然响起:“娘亲!”

我和爹爹同时看去,就见蓝哥儿脸上两行泪水滚滚而下。

我心头咯噔一声。

蓝姑姑近年来身体一直不太好,大概是当初怀上蓝哥儿的时候受了伤,落下了病根。

她跟我爹爹的事,我便只撮合了当初那么一次,后来,虽然盼着他们两人能够相互做个伴儿,但也秉着随缘的心思并没有横加干涉。因而,爹爹跟蓝姑姑之间,除了亲近了一些,偶尔会一起吃个饭,偶尔会相互照顾着,譬如你给我做一件儿衣裳,我打了什么好物也会分些给你之外,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事。其实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所谓红颜知己,也不过就是这个样子。

不过,我们却都没想到,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一转眼,蓝姑姑竟然……

爹爹显然也吃了一惊,忽的一下站起来,把住了蓝哥儿的肩膀,看着蓝哥儿的眼睛道:“蓝哥儿莫慌,你娘亲还等着你呢!我这便替你去向皇上要匹好马,再求些好药,你跟凤凰儿快些赶回村子里去。村子里尚有不少长老好手因为年纪大了,这次没有一起跟着出来,有他们在,蓝婶子必然不会有事的。凤凰儿如今的手艺也还不错,让她跟你一起回去,必然也帮得上忙。”

蓝哥儿一抹眼泪,对爹爹行了个大礼,道:“多谢族长。”

请去给段寿辉求药和辞行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带来了好些药材,自有人参等贵重的不说,又牵了一匹神骏的白马给蓝哥儿。本来段寿辉还要送我一匹好马,但一来,马匹只能在大道上奔跑,二来我也不愿意留下阿哞孤零零的呆在这不能动弹不能撒泼的皇宫中,便婉拒了段寿辉这位美大叔的好意。

美大叔颇为遗憾的送我和蓝哥儿出宫,蓝哥儿此时心思郁郁,也不再故意找他麻烦了。

美大叔道:“真是可惜,本来还想介绍几个人给凤凰儿认识的。”

我见蓝哥儿那样,知道他不想多花时间跟段寿辉牵扯,便强笑了笑道:“皇上说的哪里话,我们既然是朋友,以后自然有见面的时候不是?”

段寿辉也看了蓝哥儿一眼,不再耽搁我们,亲自送了我们上路。

阿哞果然神勇,虽然速度及不上被蓝哥儿死命甩鞭子的大白马,但他的耐力却好,因而并不曾落下太远。进了山林之后,那大白马便被我们解了马鞍绺子放了,我们两人都骑了阿哞快快往村子里赶。

阿哞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却仿佛也知道我们有急事一般,一次也没发脾气,我怜惜的摸了摸阿哞的脖子。

这样日夜不曾休息,只实在受不了才在马背牛背上眯一会儿,终于叫我们瞧见了村子的轮廓。

便有小孩儿大声喊了起来:“蓝哥哥,蓝哥哥你终于回来了!蓝姑姑要不行了!”

蓝哥儿脸上一下子惨白,差点从牛背上摔了下去,幸亏我反手将他一提,才与他一起安全的落在了地上。

阿哞没了负重,也双膝一软,砰的一下倒在了地上,呼呼直喘气。

我提着蓝哥儿提气往蓝姑姑的房子那边儿赶,口里吩咐这群小孩儿道:“替我好好照顾阿哞。”

等几个小孩儿大声应下,已是几个起落之后的事,已经隔了十多丈的距离了。

看到熟悉的小屋,蓝哥儿还不等我放他下来,已经大声的喊了起来:“娘!娘我回来了,你怎么了?”

他飞快的奔过去,有几个人听了他的喊声便从小屋里走出来,脸上神色都很严肃。我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感觉,只蓝哥儿一副不信的模样冲了进去,大声喊着:“娘!”

我随后跟了过去,错身而过间,一位教过我医术的长老拍拍我的肩膀,叹息一声道:“让蓝哥儿节哀吧。唉~”

推开并不牢靠的门,一股药味儿便扑了过来,显然,族里的长老们已经尽力医治过蓝姑姑了。

我抬头瞧见蓝姑姑两颊泛着病态的潮红,嘴唇哆嗦的看着蓝哥儿,眼中泪光盈盈,心里已经明了,只能翻出段寿辉送的一支大人参切了片塞到蓝姑姑嘴里让她含着,又伸手抵在她后背灵台穴上,缓缓的将内力送了过去。

这样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蓝姑姑总算发出了一声轻咳,说出话来:“蓝哥儿,娘等你好久了。”

蓝哥儿早已满脸泪水,握住蓝姑姑的手,低头将脸埋了进去,低声唤道:“娘!是儿子不好,是儿子不孝,没有侍奉您老人家跟前。”

我鼻子一酸,手还抵在蓝姑姑背心却把不得不把头扭向了一边儿去。

蓝姑姑面上潮红退了不少,但我内劲未缓,自身内力缓缓送出,犹如进了一个无底空洞,心头已然明白,蓝姑姑已是弥留之际,身体之中,已经留不住半点的生机了。

蓝姑姑伸手摸了摸蓝哥儿的脸,轻声道:“是为娘的不好才对,让你一生下来就跟着娘受了这么多苦。娘不行了,有些事,你虽然知道一些,但源源本本,娘今天却需给你说个清楚。”

她回头看我一眼,我眼睛一眨,滴下一滴泪,劝到:“蓝姑姑,请恕凤凰儿冒犯了,凤凰儿走不得,内劲一撤,您便……”

蓝姑姑眼睛一眨,叹息道:“倒不是不愿意让你知道,只是……家丑不可外扬。”

蓝哥儿一听这话,忽的站起来,拉了我另一只手跪在蓝姑姑面前,砰砰砰就磕了三个头,颤声道:“娘!儿子跟凤凰儿给你磕头了。”

蓝哥儿初初伸手来拉我的时候,我便有所察觉,只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又看到蓝姑姑眼下的情况,我却无法拒绝。何况,我跟蓝哥儿既然相互有意,这个头,便是磕得的。

蓝姑姑呆了一呆,目光缓缓的从我和蓝哥儿身上扫过,来回扫了两遍,忽的笑起来,连声道:“好,好好好,能在临死前看到蓝哥儿你长大成人,为娘的心愿便了了。”

蓝姑姑伸手摸摸蓝哥儿的脸,又伸手摸摸我的脸,喜不自禁。我和蓝哥儿只能强作了笑颜。

蓝姑姑抬头看来,满脸期待,我张了张嘴,见蓝哥儿也看了过来,一脸乞求的模样,我终于喊了一声:“娘亲。”

蓝姑姑霎时露出笑颜,连声说好,那喜色,若不是我手还抵在她灵台穴上,只怕都要瞧不出她的病态了。

蓝姑姑吃力的取下腕上的一对银镯子戴到我的手腕上,那镯子眼下我戴还有些大,但那雕刻工艺却极是精湛,竟是镂空了好几层,层层叠叠的,组成的竟是一副园林景色。从那镯子的每一层镂空瞧过去,景色却又各自不同,简直是巧夺天工。

我很是吃了一惊,蓝姑姑平日里将这镯子藏在袖中,我尚且没注意到,但被她往我手腕上一戴,便叫我一眼就瞧出了不菲。更何况,如今见过大理皇宫的摆设,我敢说,就连大理皇宫之中,也未必有这样精致稀罕的物件。

蓝姑姑脸上显了喜色,说话也有力多了,拍着我的手背道:“凤凰儿既是我们蓝哥儿的人了,那这话我也不瞒你了。”她转向蓝哥儿,神色一肃,道,“我先前曾跟你说过,要报仇,必须要学好毒术。眼下,我便源源本本的告诉你,是谁对不起我们娘俩,是谁让我们娘俩落到了眼下这个地步,而你的父亲……又是谁!”

第 21 章

或许是人参的威力,或许是我的内力的功劳,刚刚看起来还奄奄一息的蓝姑姑这会儿说话都不带喘的,可她握住蓝哥儿的手张嘴吐出三个字“苏星河”却让我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苏星河是谁?我尚在苦苦思索这个名字怎么就这么熟,肯定是个有名有姓的高人,于是,等蓝姑姑口口声声要蓝哥儿发誓定要杀了丁春秋和李秋水两人报仇时,我才真是虎躯一震如遭雷击般恍然大悟:那不就是那个成天找人下棋的聪辩先生吗?——请容我使用虎躯一震这样雷人的词!不用简直不足以表达我的惊骇之情。

原来,蓝姑姑当初逃到我们摆夷族时,正是丁春秋叛出师门的时候。当初,丁春秋恋慕师叔李秋水,不想却给蓝姑姑撞破了好事,李秋水大怒之下,就将蓝姑姑捉住关了起来,而李秋水自此之后更是不知羞耻,公然与丁春秋调情,令无崖子大怒,要处置丁春秋,也是如此,丁春秋跟李秋水两人才联手害了无崖子。

蓝姑姑说这些的时候,对丁春秋和李秋水两人很是痛恨不屑,我呆在一旁,揪着脑子里仅剩下的那么一点儿原著印象思索了两遍,才缓缓理出了个大概。

照原著来看,李秋水对无崖子的感情自然是不可否认的,她与无崖子两人住在无量山石洞里时,便曾为了刺激无崖子,到处抓来美男充作自己的男宠,见无崖子没有什么反应,又恼羞成怒将那些男宠统统杀了,后来一气之下,才又跑去了西夏当了什么王妃。

所以,我猜啊,她跟丁春秋之间有奸·情多半是真的,多半也是为了刺激无崖子才一时脑抽想出来的绝招——逍遥派的人向来喜欢脑抽,他们想的绝招别人是猜都猜不到。

要说我为什么能把这段儿记得这么熟,自然是因为我是女的。

作为一个女读者,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八卦功力绝对要强过那些男的。哪怕是看武侠小说这么还算正经的东西,咱也能把眼光牢牢盯在其中的□和八卦上。

就像阿碧,作为一个出场并不多的丫头,我能记住她,就是因为到了最后,慕容复众叛亲离疯疯癫癫,她依然守在慕容复身边,不离不弃,令我感动又唏嘘。还有那四大恶人,就连什么恶贯满盈、无恶不做等等外号我都能记得清清楚楚,也是因为这四个简直是个个都身藏满满的八卦。

而逍遥派,这一堆武功高强又八卦爆棚的老爷爷老太太,我怎么可能放过?哪怕过了这么好些年了,我都还能记得七七八八呢!

蓝姑姑说到,当初李秋水自负武功高强,根本不在乎她这么一个丝毫不曾习武的女人,将她抓到后便直接带到了自己的洞府之中。

后来,李秋水与无崖子闹翻,蓝姑姑便是亲耳听到了她自言要无崖子付出代价的话。当时蓝姑姑便吓坏了,想到自家丈夫苏星河向来极为孝敬无崖子,便想要偷偷告诉苏星河。可惜她是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里斗得过李秋水?

李秋水情场失意,便似疯了一般,一直对蓝姑姑说什么男人不可信的话,与蓝姑姑争执起来,也才发现了蓝姑姑怀有身孕。

李秋水登时便是大笑,道:“好好好,你对苏星河如此情深意重,我便让你看看,他又是一副什么嘴脸!”于是,将蓝姑姑点了穴道,命丁春秋行事之时带在身边,竟是强迫着蓝姑姑眼睁睁的看了那通师门反叛的戏码。

蓝姑姑当时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亲眼见到无崖子被害已是吓得六神无主,又亲眼见到丁春秋故意称作捉住了苏星河的妻子,要苏星河用无崖子的秘籍来换,苏星河却断然不许,甚至隐隐有如果蓝姑姑当时在,他甚至要先行亲自取了蓝姑姑性命的意思在其中,便是一阵心灰意冷。

再等丁春秋告诉苏星河蓝姑姑已经怀有身孕,苏星河也不改变主意时,蓝姑姑已是意料之中了,而心痛至极自然无可再加,竟是恍惚没了感觉。

那丁春秋跟李秋水合谋要害无崖子,一是因为无崖子大怒之下要废他武功,二是因为丁春秋的确恋慕李秋水,三却是因为无崖子向来不喜丁春秋,不曾将真正的逍遥派高深秘籍传授于丁春秋,丁春秋心有不甘,因此想要从苏星河那里知道北冥神功的下落。

但是,李秋水与丁春秋合谋,却不过是因为气不过无崖子对她的冷漠。并未想过要取无崖子的性命。而她跟丁春秋也并不是一条心,否则,那北冥神功秘籍的下落,她岂有不知道的道理?只需掏出来交给丁春秋便行了。

丁春秋心里也有个大概,因而,他强逼苏星河不成,一时半会儿又攻不破苏星河的奇门遁甲,便只能急急逃走了。

而李秋水辗转反侧,心头不安,终于随后赶到,却是除了一个发下重誓不再言语的苏星河谁也不曾见到。

李秋水心慌气急,只能抓了被点了穴道藏在一旁的蓝姑姑回到无量山洞府拷问,没成想,此时的蓝姑姑也是心冷如死灰,任凭李秋水如何拷问,都是一言不发,直到李秋水气急,说要打掉蓝姑姑腹中孩子,蓝姑姑才猛然惊醒,说出无崖子已死这话来。

李秋水当时所受的打击,竟是比蓝姑姑还大,口中喃喃念叨:“师兄,师兄,我不是想害你的,不是想害你的……”,不一会儿又念:“你说谎,师兄武功高强,就凭丁春秋小小伎俩,如何取得了他的性命?是了是了,师兄定然安然无恙。啊!是你!苏星河背叛了你,所以你也要来害我和师兄是不是?”如此,竟是恍若癫狂了。

李秋水自己犯下错事,却不敢承认,便将所有过错一股脑的推到了蓝姑姑身上,抽剑便要杀蓝姑姑。

亏得蓝姑姑是渔村姑娘出身,水性甚好,当即便跳进湖中逃走,才留了一命,只是,这样一来,却也动了胎气,因此,等我们摆夷族的人发现蓝姑姑时,她已是奄奄一息了,若不是族人艺术高强,只怕蓝姑姑和蓝哥儿都要一命呜呼掉。

蓝姑姑说完这长长的过往,便紧紧的握了蓝哥儿的手,她的手背上青筋鼓起,可见是用力至极。

“蓝哥儿,娘亲这些年来,一直逼着你学毒,你怪娘亲不怪?”

蓝哥儿早已是泪流满面,用力的摇了头,却是泣不成声。

蓝姑姑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道:“你不怪娘亲就好。娘亲要你习毒,便是因为你第一个大仇人丁春秋极擅使毒,你若是半点不会,便很容易糟了他的毒手。”

蓝哥儿忙道:“娘亲,儿子前些日子已服食了莽牯朱蛤,眼下已是百毒不侵了。”

蓝姑姑竟是猛的一下坐了起来,大声问到:“当真?”见蓝哥儿点头,又将目光看向了我,我赶紧也点了头,蓝姑姑登时大笑起来,笑完了,又流出泪了,连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真是天助我也。”

蓝姑姑笑完了,脸色却一下子憔悴了下来,我吓得赶紧往蓝姑姑体内输送内力,却已经猜到,蓝姑姑大愿得了,命已去掉半截了。

蓝姑姑强撑着又道:“逍遥派所教博大精深,你娘亲我不过是偶尔听你爹爹所谈,便能为你启蒙,因而,你要记得,千万不可跟逍遥派硬碰。”

“蓝哥儿,娘亲不曾让你学武,你猜是为什么?”

她大概自知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也不等蓝哥儿回答,便接着道:“逍遥派的武功与别派大大不同,譬如要学那丁春秋想了一辈子的北冥神功,就不能有一丁点儿别派的内力在身上。”

蓝姑姑大笑一声,脸颊边滚落两滴泪水道:“丁春秋那般想要的秘籍,却不想,竟叫我机缘巧合下知道了。便在李秋水那恶妇的洞府之中。那恶妇轻功卓绝,当初掳我去她洞府,一路飞檐走壁,大概位置,我却记下了。蓝哥儿,你……你好生将路线记下,若是李秋水还在那洞府之中,你千万不要去招惹,若是她不在了,你才可以前去查看。”

蓝哥儿连连应下,认真听蓝姑姑讲了两遍地方,蓝姑姑让蓝哥儿重复了一遍,听蓝哥儿所说的确无误了,便是唇边一笑,忽的看着我道:“还好,还好我没做出错事来。”

我见她仿佛是看着我,也仿佛是透过我看着什么,登时心中雪亮,蓝姑姑这话的意思只怕是,还好她没与我爹爹有过什么,不然,我与蓝哥儿便要无缘了,不然,她这一死,我爹爹又要伤心许久了。

我心头发酸,捧着蓝姑姑的手,又唤了两声娘亲,便见蓝姑姑脸上露出些欣喜,可一小会儿,那欣喜就僵在了她的脸上。

蓝哥儿登时嚎啕大哭起来。

第 22 章

族里的很多长辈都不在,但死者为大,蓝哥儿和我一起为蓝姑姑下了葬,下葬的时候,蓝哥儿轻声说:“小妹,我要为娘亲守孝三年。”

我抬头看去,他背对着我,背脊挺得直直的,但发育中的少年,身子纤细,如此姿态,却只显出一股埋藏极深的倔强。

我走上前去握住蓝哥儿的手,安抚的对他一笑,道:“应该的。我陪你一起食素吧。”

蓝哥儿闻言忽的转身,死死的看着我,浑身轻颤,良久,才嘴唇颤抖的道:“你不怪我?”

我握了握他的手,又说了那三个字:“应该的。”

蓝哥儿便一把将我抱入了怀中。

是的,我与蓝哥儿一起跪拜过他娘了,也就是说,虽然礼数未全,但我已经是他实际上的妻子,他却决定守孝三年,其实是对不起我的。但我能够理解。

蓝姑姑是个坚强的女人,她一个普普通通的渔家姑娘,就因为一个苏星河便这么多年来一直自愿呆在逍遥派,那门派的人向来眼高于顶自命不凡,普普通通的蓝姑姑本就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可那苏星河却因为忠于师傅无崖子,在面对丁春秋的威胁时,不惜牺牲女人和孩子,全了为人徒弟的忠义,却辜负了作为妻子的蓝姑姑。可想而知,这对以夫为天的蓝姑姑该是多大的打击。

而作为一个女人,在怀孕这段最脆弱的时候,却亲眼见到无崖子身死这样的血腥,又屡被李秋水折磨,多重打击之下,便是疯了也不奇怪,可她却硬是为了腹中孩儿坚持下来,十多年来,更是在异族他乡坚持独自抚育儿子。其中艰难,非他人能够想象,就算是男人,也没几个不受到打击或是报仇成狂的,但蓝姑姑能坚持下来,并且将蓝哥儿培养得如此优秀,实属艰难。

而且,我敬重她,还因为她最后那句话。

仅仅那句话,足以看出,她的确是对我爹爹有意的,但十多年来,却一直发乎情止乎礼,仅此,天下间便有太多的女人比不上她了。更何况,蓝姑姑对我有哺育之恩,我又已经唤了她做娘亲,焉有不为她守丧之理?

大理果然动乱了一阵,几个月过去,延庆太子仍旧不知所踪,段寿辉这个皇帝便这么名不正言不顺的当了下来,并不轻松,似乎,朝中有大臣据此威胁,隐隐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思。

这些都是爹爹传回来的。自从上次给我讲了摆夷族与大理的恩怨依存,爹爹便再不避讳我,来信或者托族人带口信回来的时候,都会给我细细分析大理局势。

这倒不是爹爹有异心,而是,段氏在,我们摆夷族才有安生立命的地方,大理不能乱,乱不得。

爹爹一直在大理呆了大半年才回返族中,虽说此间都被段寿辉作上宾相待,但爹爹回来时,依旧消瘦了不少,但我看到他眼里隐隐有兴奋的神色。

晚上,族人散去,夜深人静之时,爹爹负手看着黝黑的山林对我道:“此次事后,大理与摆夷至少有百年之好。于愿足矣。”

爹爹回来的第二天,是去替蓝姑姑上坟。

一壶酒,一炷香,我领着爹爹去到蓝姑姑的坟上,便回返了,走到一半时,回头看去,见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爹爹坐在山顶坟前喝酒,身后香烛青烟袅袅。

我站在山道上,忽的想,爹爹其实并非对蓝姑姑无情吧,可是,又觉得自己多想。哪怕仅仅是一个认识的人去世,心里也会伤心难过的,何况,那人是你的红颜知己。

爹爹拜祭过蓝姑姑回来后,便叫了蓝哥儿相谈,蓝哥儿当着我和爹爹的面对爹爹行了大礼,求爹爹将我嫁给他,又详说了当日蓝姑姑逝世的情景,说完之后,却又愧疚于不能立即给我一场婚礼。

爹爹听完,沉吟良久,只问了我一句话:“你愿意嫁给他吗?”

我说:“我愿意嫁给一个爱我、疼我、怜惜我的男人,并且,一辈子敬他、爱他,与他携手与共。”其实,我还是不清楚我对蓝哥儿的感情到底是哪种,因为,只在上辈子若有若无交过一个男朋友的我,至始至终不曾有过朋友所说的那种心跳如雷手足无措的感觉,我无从比较,但看到蓝哥儿伤心我会心疼,跟蓝哥儿在一起我很轻松,如果要跟一个人成亲生子,我不会反感那个人是蓝哥儿。

是不是爱情,真的那么重要么?不见得。

爹爹看看我,再看看蓝哥儿,露出一点轻笑,缓缓点头道:“若是那样的男人,爹爹自然放心将你嫁与他的。”

蓝哥儿郑重磕了头,道:“小婿一定不会辜负小妹的。”

我闻言看过去,却与蓝哥儿不经意间对望了一眼,两人均露出了笑容。

又过了几个月,这几个月我一直吃素,听说大理又换了皇帝,做皇帝做得很是艰难的段寿辉出家当了和尚,也陪着我吃素了,他没坐得太热的皇位转眼就传给了他的一位堂弟,那位堂弟,叫段正明,而我知道,他有个亲弟弟,叫段正淳。

大理局势变幻自然是爹爹告诉我的,如今,我们摆夷族跟段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绑得紧紧的,自然就要互通消息,不过,后半段那种事,爹爹自然是不在意的,而如今,我也不在意了。

爹爹虽然是摆夷族的大酋长,但他更是我的爹爹,这么多年来,他疼我爱我,尽心抚育我,一片深情,满心宠溺,差点把我这样一个二十出头的成年人都养成了刁蛮小姑娘,我怎么可能感觉不到爹爹对我的关心爱护?

爹爹既然已经答应了我跟蓝哥儿的婚事,就绝对不可能拿我去干联姻这种事,对于爹爹,这点信心我是有的。所以,眼下,对于我来说,天龙中最大的危险已经彻底的根除了,我很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那时,我却没想到,因为蓝哥儿还在孝中,而不曾将我和他的婚事大大公开,却还是带来了一点麻烦,我终究是见到了段正淳。

见到段正淳的时候,是为蓝姑姑守孝的第二年,段寿辉已经避位为僧,段正明也当了大半年的皇帝了,当年的叛乱终于渐渐被向来健忘的百姓忘记,大理的局势也在这位温和宽厚的皇帝的安抚下渐渐稳定了下来。

见到段正淳的时候,我自然是不知道他是段正淳的,只觉得这个被蛇咬了的男人气度谈吐皆是不凡,就对他客气了些。

多年YY下来,添上一点主观恶意后,段正淳已经被我不经意间塑造成了一个猥琐好色的大叔形象,因而,见到风度翩翩礼貌风趣的男子的时候,我是真没把他往段正淳身上想。

那日,我正好背了一篓子药草往村子里走,却感觉到有人进了我们设下的警戒范围,因为进入的不深,所以,我并没有大声报警,只是往背上提了提药篓子准备自行前去看一看,可惜,来人的武功比我高,我的偷窥还没成功便被人发现了。

我心头有些郁闷,便一边取了些药草出来扬了扬,示意自己并无恶意,一边嘟囔了一句:“可恶,跟段寿辉一样可恶。”

那人闻言,忽的就露出点笑容来,对我拱手道:“敢问姑娘贵姓?在下正好从大理来,如果没记错,你口中连称可恶的人似乎是大理的前任皇帝,姑娘这样说,未免不妥吧?”

我瞪他一眼,耍无赖的扬扬下巴:“要你管?段寿辉自己说了跟我是朋友的。”

那人微微一笑,垂眸摇头:“那倒是我冒犯了。”

我见他这般好说话,不免显得自己无礼,便转了话题:“喂,你受了伤,我是大夫,你都不求求我,让我治你的病救你的命吗?”

那人身边还有两个随从,一个看起来憨厚老实,一个却是做书生打扮。其实也是我糊涂,因为脑子中有个印象,是段正淳有渔樵耕读四个扈从(当然,四个人的名字我是决计记不住的,只知道有个人倒霉催的死在了阿紫手上),便没反应过来,人家可以只带两个的,不然,也不至于压根没往段正淳身上想了。

那憨厚老实的扈从瞧见自家主子的腿已经肿得老大了,一听我这话,立马眼睛一亮,对我就是深深的一拜,道:“求姑娘救我家主人。”

那主子却是将扇子一扇,浑然不顾自己的伤,反而笑盈盈的道:“本来,别说是为了活命,就算是为了让这样漂亮可爱的姑娘开心,求上一求,也无所谓,但是古护卫这样一说,只怕这位姑娘反而不会替我治伤了。”

这下子,莫说是那姓古的护卫,便是我都有些好奇了,忍不住问:“为什么?”

那人将扇子一收,敲了敲手心,笑道:“因为外面都传闻,摆夷族的姑娘泼辣刁蛮,混不讲理。这样的姑娘我倒见过一些,向来是你说东,她偏要向西,你说西,她便偏要向东的。我瞧姑娘你的衣着打扮,又擅长医术,必然就是摆夷族的姑娘了,这样说来,在下若要求姑娘救命,便要恰恰反着说才对。唉,都是古护卫的错啊!”

那忠厚护卫一下子就怔住,却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我。

可我一听,心头就有些不爽了。因为在族内,女子的确比较稀罕,跟汉人大大不同,而且,因为并不崇尚儒家的关系,族里的许多风俗都与外人不同,因而便总有汉人骂我们野蛮不懂礼法。这人说的泼辣刁蛮这样的印象在大多数人看来,只怕确是真的。可是,天下人那样多,我难道能一个一个的去解释?

我将背篓一放,冲过去蹲在那个男人的面前,恶狠狠的威胁到:“你这人说话真难听!别以为我听不明白!”我横他一眼,“最讨厌你这种人了!好好的话不说,硬要拐弯抹角的。”想了想,却还是嘟囔了一声,“谁说我们摆夷族的姑娘是那种样子了?明明就是毁谤!”

面前的男人愕然一瞬,继而好笑的摇摇头,却听背后也有人噗嗤一笑,我回头看了一眼,见是那个始终笑盈盈的书生。

那人见我看他,便对我拱了拱手,我皱了皱眉,心头忽的有点毛毛的感觉,口气就不太好了:“你笑什么?”

见我蹲着检查伤势,受伤的男人便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地上,伸直了腿,方便我动作。听到我语气不善的发问,男人赶紧叹气插嘴道:“姑娘不要多心,他不是笑你,是笑我呢。”

我也对他一笑,却恶意的摸出一把匕首,在男人的伤口上比划过去比划过来,斜眼打量男人表情,却见他竟是面不改色,心头不由也有点佩服了,就听那男人接着道:“朱先生是笑我别的本事没有,就只剩下这点微末伎俩啦!唉,惭愧惭愧。”

这话听起来本是在理,可是,只要稍微一想,却多少有点轻浮了,虽然我们摆夷族风气开化,族人大胆热情,但,这个男人明明就是汉人吧?

我心里难免就有点不舒服了,手里的匕首也不曾放下,便这么指着面前的男人斥道:“你们两个竟敢联合起来笑话我,也不怕我做点手脚么?”抛了抛手里的匕首,意思显而易见。

面前的男人拱手笑言,语气却极诚恳:“段某绝对不敢!”

在大理,姓段的人实在很多,可不像金老的书里那样,随便一个姓段的,也跟大理皇室有关,这些年来,我见过的已经有不少了,因而,一年年的下来,已经完全的没了一听到姓段的,就往大理皇室身上想的习惯,所以,竟是完全没有提起警惕。

第 23 章

这位段公子的脚的确是被蛇咬伤的,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位段公子实在倒霉,咬伤他的那条蛇却是个不平常的。

那种蛇的数量本就很少不说,尤其稀罕的是,这种蛇刚刚□过后的一段时间内,由于蛇卵在雌蛇体内开始形成,雌蛇的毒素会发生不可预知的变化。有人被其咬了之后立时死亡的,也有人被咬了之后十来年都不曾有事的,甚至还有武功尽失的。总之,就因为这种蛇数量稀少,能够□的雌蛇也就更少,可以用来研究的样本自然便十分难找,因而,哪怕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我跟蓝哥儿也没将这种被摆夷族人称为鬼蛇的毒蛇研究透。

我一撩起段公子的裤腿,细细查看了伤势后,心头便是突突一跳,勉强按捺住又问了下这人被咬的情形,终于确定,这位倒霉催的贵公子哥果真是被鬼蛇咬的!

见他的伤口与平常鬼蛇的症状不太一样,我便知道是被孕期的雌蛇咬了,顿时见猎心喜,连那点儿对此人的细微不舒服都压了下去。

我却不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于是只能装着面无表情,努力诚恳道:“咬伤你的蛇被称为鬼蛇,便是说的它的毒极其诡异,变化多端,难以揣摩的意思。要解鬼蛇之毒,我篓中的草药却是远远不够的,偏偏这位公子受了伤,自是移动不得,你们便帮我将他抬起来送到临近的山洞里歇着吧。我先替这位段公子草草处理下伤口,明日再来为公子疗伤。”

那位古护卫不免犹疑:“这个……拖到明日,我家公子爷的伤不会有什么变化么?”

我这些年来医治了不少人,那些人管他在外面是如何的英雄豪杰或是亡命之徒,可一旦到了我面前,无不言听计从恭敬万分,这么些年下来,若说我对自己没有几分自满得意,自是假话。因而,一听到这人竟然怀疑我最为自豪的医术,我登时便有些不虞了,脸上却硬是笑道:“既然诸位不信我,我便告辞了。后会无期。”说着,背上药篓子转身就走。

段公子哭笑不得,那书生打扮的练家子赶紧出声道:“姑娘且慢!是我们兄弟的不是,在下先在这里替我家兄弟向姑娘配个错。不过,我家兄弟向来心直口快,却也不是故意的,还请姑娘宽恕则个,先替我家公子治伤才是。”说着,对我便是长长的一揖到地。

我侧过身去,不愿受他的大礼欠他人情,不过,对于鬼蛇之毒,我倒的确心痒,于是也借坡下驴,点点头,不咸不淡的道:“那就好。只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一不小心把人医死了医残了,你们也不许怪我。”

我扫了三人一眼,那书生一脸无奈的点头,那大个子古护卫却是脑袋低着,显然是怕再惹我生气,干脆不答话了,唯有那姓段的贵公子爷仍旧是笑盈盈的模样,点头道:“姑娘肯为在下治伤,在下已经感激不尽,如何还敢怪罪姑娘?何况,姑娘性情淳朴耿直,自然是不会害在下的。”

这附近便有一个山洞,是平日里负责放哨的族人偶尔落脚的地方,有时候,我们上山采药,一时无法赶回村里,也会寻些山洞休息。因为长期如此,因而,只要是山洞,便必有少量不易腐化的干粮备着。若是有族人住过,也一定会将洞内杂草拔掉,地面重新平整好,若是能打到猎物,必然还会备上一些挂在洞内风干,以便下次旁人可以使用。

我带了段氏三人来到的洞穴便是这样的地方。那书生听我说了这些,忍不住赞道:“旁人只道摆夷族人粗俗不服驯化,哪里知道,摆夷族人竟是如此的聪慧,如此的相互扶持。”话语中多有赞叹之意,令我心里好受多了。

一旁有古护卫挥着手里两把沉重的板斧,将地面夯实,这才扑上一层草席,便要将姓段的扶上去。

姓段的脚已青黑,显然,这次的毒是没办法十来年不发作的。我颇有些遗憾,要知道,眼下这时代,可没人喜欢做记录,写笔记,更不会随便传授经验,因而,潜伏期越长的病和毒的认识难度便也越大,因此,我一心想得到一份可以潜伏十来年的毒液,好做研究。

我制止了那古氏护卫的动作,反而让他在地上稍稍挖了个平坑,又在坑下挖了一个洞,然后在坑里洞内都烧了一堆火,我则径自在一旁熬煮一大锅草药,弄得整个山洞里都是药香袅袅。

那书生自是泰然自若的在一旁照顾段氏公子,古护卫倒是憨厚老实,一边儿烧着火,一边儿总也爱疑惑的看我两眼,看得我心里好笑。不过,相较于那段氏公子的风流倜傥满口花花,还有那书生的城府深沉,若是单论交朋友,我却是更加喜欢这姓古的护卫的。于是一边儿熬药一边儿跟那古护卫攀谈起来。

有那书生和段氏公子在一旁,我自然不会那么傻乎乎的去问什么私密,不过都是些小事儿罢了。于是,等我把药熬煮好了,也知道了,这古氏护卫名叫古笃诚,那书生则姓朱,他们两人都是那段氏公子的家臣,倒不是我一开始以为的仆人了。需知,仆人与家臣却是有很大区别的,仆人是卖了身的,家臣却是幕僚一般的存在,多是为报恩义之举。

因为这么一阵的攀谈,我跟古笃诚便熟悉起来了,于是毫不客气的指挥了他灭了火堆,取出我背篓中的防雨布铺在地上的平坑之中。

那平坑不深,不过一指,却很长,约莫有个人形,且早已被火堆烤得滚烫。待古笃诚铺好之后,我便小心的将汤药倒入平坑之中,这才铺上草席让段公子躺了进去。

我道:“这药性需要借助热力才能浸入体内,本来应该做个药浴的,可条件简陋,也只能如此啦。你们可不要让下面的洞内的火给熄了。”

“谨记姑娘吩咐。”朱书生忙抱拳道。

我点点头,绕着段氏公子走了两圈儿,这才蹲在他身边儿,兴致勃勃一脸激动的问:“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觉得难受?有没有觉得痒?哎哟,你有什么不舒服可要跟我说说,我才好替你解毒呀!”

那段公子见我双目炯炯的模样,不由露出一脸苦笑。他衣衫尽褪,只着了一件里衫,只不过里衫也被汤药浸湿,仅仅聊胜于无罢了。还好我以前给人治病的时候,就常有此景发生,而咱们摆夷族没那么多汉人的规矩,不然,我却是不敢跟这样的男人呆在同一个洞穴里的。

段公子微微摇头,无奈道:“姑娘聪慧,段某脚心涌泉、脚踝商丘、小腿地机、yīn陵泉几处穴道的确又痒又麻,好似万蚁钻心一般。”

我面色一肃,道:“从你面色之上却不曾看得出来。”

那段氏道:“大好男儿,岂能为这点痛楚便外形于色?”

我心中登时肃然起敬。

细细一想,这段氏除了嘴里说话略显唐突之外,的确不曾有过别的什么过分的举动,何况,他样貌堂堂,嘴里又会说话,看样子身份武功全都不错,只怕平日里非常得小姑娘们的喜欢,所以,有这么一点儿毛病其实倒情有可原。

我这样一想,便柔声道:“你别担心,这正是药性由你脚上涌泉一路血脉沁入体内之故。你且不用内力强行压制,免得损了药性。那鬼蛇之毒向来多变,眼下条件所限,我也只能暂且压制住蛇毒,所以多少会有些折磨,你要是受不了,就叫出来好了,没人会笑你的。”

段氏看着我,却只是微微一笑,道:“多谢姑娘。”

我撇撇嘴,不理他的死要面子活受罪,起身蹲到段氏脚边,曲起食指,便在他足底涌泉穴上一按。

段氏的身体登时弹了弹,口中发出一声闷哼,我拿出匕首,道:“我要为你放血了。”

段氏脸色已白,笑容却未退,闻言点头道:“姑娘请便。”

我再看他一眼,心头多出些赞赏,要知道,刚才那一下可是直接打在穴道之上的,平日里,且任谁再如何练武,也难得能练到足底去,因而足底总是非常脆弱,我刚才又运了内力,那一击实在不轻,段氏却只是如此反应,实在是条汉子。

我刺破足底几处穴道,放出黑色毒血来,见血色转红,这才为其止血上药。又取了那套砭石针出来,唰唰唰几针扎在段氏腿上,这才抹了把汗水道:“这针是替你封闭穴道,免得我走了之后,蛇毒有异,蔓延到别的部位去的。你切忌不可乱动才是。”

那朱书生听闻我封闭了段氏的穴道,神色便是一变,一下子就朝我这边儿跨过来了一步。我一眼瞄到,五指在袖中便是一动,已捏了药粉在手,却不想,那段氏却是眼神一使,止住了朱书生的动作:“如此,倒是姑娘考虑得周到了。段某在此谢过了。”

古笃诚也在一旁哈哈大笑:“哎呀,还是姑娘厉害,古某起先的担忧果然是多余的啊!”一脸赞赏庆幸。

他虽然性子憨厚,可看也知道地位不低,想来也不可能是个马大哈的人,会如此说话,倒的确是将我看做了朋友,因而全然不疑了。

我心中对古笃诚和段氏都领了情,背起地上的药篓子回头道:“那我就先走了,你们两个好好照顾你家公子吧。我回去准备些药材,明日再来为段公子驱毒。对了,我姓刀,叫刀白凤,你们叫我刀姑娘吧。”心里却想,好不容易发现了这鬼蛇之毒,明日对蓝哥儿一说,蓝哥儿必然也会感兴趣的。

第 24 章

两年过去,蓝哥儿也已经十七岁了,不过,我向来习惯于已实际年龄计算,所以,若是以虚岁计算,蓝哥儿已经十八岁有余了,早已是成年男子。

我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便见村口那里站着一个高瘦的身影,我的嘴角不自觉的勾了勾,快步跑过去,喊到:“蓝哥儿,你又来等我么?不是说了我很快回来的么?”

旁边跑过两个小鬼,嘻嘻哈哈的笑起来:“因为蓝哥哥舍不得你呀!”

我故作怒容,一脚踢出去一块泥土,打在两个小鬼的膝弯,两个小鬼哎哟一声摔在地上,然后灰溜溜的爬起来,飞快的跑走了,只不过,没跑几步,我就看到他们回头对我做的鬼脸。

蓝哥儿好笑的摇摇头,接过我背上的药篓子自己背了,又递了壶果酒给我。

我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舒坦的抹了嘴。

这时代,我还没见过蒸馏酒,酒的度数都非常低,比如我喝的这果酒便是连啤酒都远远不如的,喝着大概跟醪糟差不多,我向来都当果汁饮料喝,居然还被旁人赞过好酒量。

而蓝哥儿,见我如此喜欢,便采了许多野果做成各种各样的果子酒堆在院中,由我自取,简直是各种口味应有尽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逍遥派的人当真要能干些,蓝哥儿本来是不会制酒的,却不过是某次进城的时候,随便问了问酒铺中的伙计,回来试了两回,就把果子酒给制出来了,味道更是多种多样,时有改进,简直比农夫果园还厉害。而我想也知道那酒铺伙计绝不可能将自家秘技给蓝哥儿说得多详细,所以,蓝哥儿如此成就,我也只能归咎于逍遥派的基因威力了。

本来,要说为蓝姑姑守丧,是不该喝酒的,但是,摆夷族世居深山,瘴气湿气极重,不得不多喝酒暖身除湿,所以,一直在摆夷族长大的蓝哥儿也从未提这一点。

我喝了大半葫芦的果子酒,摇了摇,喂到蓝哥儿嘴边,问:“等我多久了?渴不渴?喝么?”

蓝哥儿看看我,再看看酒葫芦,低头喝了一口。

我靠过去,挽住蓝哥儿的手,便走边聊:“我今天遇到三个外人,可有意思了。那个姓段的倒霉催的中了毒,眼下被我安置在一处山洞中了,嘻嘻,不过,今天晚上他可有罪受了,大概要痒一晚上吧?唉,谁让他那眼睛总让我毛骨悚然的。唔,所以呀,我决定啦,如果他当真是条汉子,明天再去给他解毒。呀,你明天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么?”

自从段寿辉之后,蓝哥儿对姓段的就没什么好感了,果然皱了眉,却还是道:“好。”

我见他皱眉,就开始在心里偷笑了,却没想他竟然一口答应,不由一奇,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

蓝哥儿轻笑摇头,刮了刮我的鼻子,道:“你眼巴巴来叫我,必然是那人中的毒不一般吧?让我想想,自我得了莽牯朱蛤,还能叫你觉得不一般的,莫非是鬼蛇?那自然是要去的,便是承你的情,也非去不可。”

我闻言脑袋就是一垂,伸脚在他膝弯轻轻踢了一下,骂到:“真没意思!你什么都猜得到,如今跟你说话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不但没意思,简直是让人颓丧。虽然明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人中之龙那样出类拔萃的人物,可我好歹是个大学生吧?居然比不过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也也太丢人了!

我在心里郁郁,却早已忽略,这些年来,我全被人当小孩放养,十多年的时间下来,莫说前世的很多记忆都快模糊了,单说跟蓝哥儿在一起后,事事有人打点得妥妥当当,早已形成了依赖思想,哪儿还愿意动脑筋呢?连机器久了不用都会生锈,何况是本来就是从猴子脑袋进化过来的人脑袋?唉,我该知足了,好歹我还没变成只猴子不是?

我撅撅嘴,在心里自我解嘲。

蓝哥儿却是低声一笑,拉了我的手慢慢的往村子里走,带着笑意道:“既是如此,那我下次便装作不懂好了,想来小妹也定会为我释疑的是吧?”

我横他一眼,撇撇嘴道:“别把我当小孩子哄!”

蓝哥儿笑而不答,目光落在我唇上,我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分明孩子气的动作,赶紧的绷紧了脸,心头却止不住的懊丧:完了完了!继在爹爹面前不由自主的撒娇耍赖还撒泼,整个小孩儿样后,在蓝哥儿面前,我竟然也开始这般模样了!真是丢人死了!

跟蓝哥儿分开的时候,蓝哥儿分明不舍,最终却仍只是用手摸了摸我的脸,连个吻都没有便回身回去了他那空无一人的房子。

我懊丧的摸了摸自己红彤彤热乎乎的脸,以为蓝姑姑守孝安慰自己,可惜,到底热恋之中,两人这般彬彬有礼的冷淡,难免还是有点不舒服,于是心不在焉的往自家走,却没想径自撞到了爹爹的身上。

我捂着额头后退一步,恹恹儿的喊了一声:“爹爹,我回来了。”

爹爹哼了一声,一脸不虞的打量我,道:“还知道回来?我还当你要在门口站到天亮呢!”说着,一甩手走在前面。

我一愣,冲上前去,吊在爹爹背上,大叫:“好哇爹爹!你坏蛋了哦!你刚才偷看我跟蓝哥儿了!”

爹爹明明早就允许了我跟蓝哥儿之间的事,可这两年来,见我跟蓝哥儿感情减稳,却又总爱故意找茬,有事没事便要折腾我跟蓝哥儿一番。比如突然让我去给他补下衣服啦,比如把我给蓝哥儿做的衣服硬要拿去自己穿啦,比如有事没事在我面前挑剔蓝哥儿这样不好那样不好啦,当然,偶尔当着蓝哥儿的面他也要挑剔挑剔,总之,就是我家爹爹喜欢有事没事耍耍别扭,惹得我好笑极了。

还好我这些年练习针灸的副作用便是让我的针线活日益精深了,于是,先给爹爹做好了衣服鞋子再给蓝哥儿做也没甚劳累的。而且,明白我家爹爹的心思后,像如今这样的亲密举动,我更是经常做来,偶尔当着蓝哥儿的面故意对爹爹亲热些,爹爹便要得意洋洋上许久。

想来,要嫁女儿的父亲应该都是这个样子吧?一方面盼着自家女儿有个好姻缘,一方面却又总舍不得。

爹爹装模作样的甩了我两下,没把我从背上甩下来,便背着我往家里走去了,嘴里却狡辩:“什么偷看?我一直都站在这里看!”

我搂着爹爹脖子嘻嘻的笑,爹爹终于也抗不过我的厚脸皮露了笑脸,伸手拧了拧我的脸,笑骂:“你这性子,也就蓝哥儿受得了你!”

我不满的哼了一声,酸溜溜的道:“爹爹,你竟然帮着蓝哥儿说你女儿哦?”明明看不惯人家的也是你,这会儿帮人家欺负自己闺女的还是你。

“还有啊,我又不是没人要!上次柱子还问我要不要嫁给他呢!”

我得意洋洋的昂着下巴,却没说后半句:柱子本来大概是随口开玩笑的,可惜,他跟水生是岩氏村子里的人,大概还不知道我跟蓝哥儿的事,于是,柱子是欢欢喜喜跑来咱们村子做客,可走的时候却是两腿发软脸色惨白的被人给抬回去的,嘴里一直说着什么“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想也知道是蓝哥儿的手笔。

只不过,蓝哥儿不知道,经由了柱子那事,我却愈发的爱挑拨他了:看到一个平日里一贯温柔的男人那样的保护你,实在是一件令女人骄傲又幸福的事。大概没几个女人不沉醉在这种被人保护的温柔里。

第二日一大早,蓝哥儿便在我家竹楼下等我了,腰间挂了果酒和干粮袋子,背上背了个篓子,阿哞则在他不远处啃地瓜吃。

我跟蓝哥儿也不着急,骑着阿哞慢慢的往外走。从天色还早,走到太阳升起,从一身干净,走到浑身露水湿透,到得安置那段公子的山洞时,古笃诚已经一脸焦急的在门口走来走去好久了。

看到我,古笃诚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连忙迎了过来,大声道:“刀姑娘,我家公子不太对劲,姑娘快来看看。”

古笃诚人高体壮,声音也极大,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我赶紧向后仰了仰,道:“知道了知道了,要说解毒,我可是把专家都带来了呢。”

古笃诚这才注意到跟我共乘一骑的蓝哥儿,闻言就是一喜,丝毫不在意蓝哥儿冷冰冰的脸色,连连作揖道:“快请快请。”

蓝哥儿让开他的大礼,不咸不淡的道:“我姓蓝。”

古笃诚丝毫不以为意,依旧热络:“原来是蓝公子,蓝公子快请。”说着,强拉了蓝哥儿往洞里走。

蓝哥儿挣了一挣,却没挣掉,被古笃诚拉进山洞的时候,脸已经黑得跟锅底似的,害我差点笑出声来,于是,见蓝哥儿瞧了一眼已经浑身僵硬唯有眼皮子能动的段公子,立马就是一句“死不了”时,我却是毫无意外。

唯有那朱书生一脸的严肃沉重,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心头便对这三人多加提防了几分。

我只以针灸减慢段氏毒性发作的时间,却丝毫没替段氏减轻毒发的痛苦,的确是想要故意给姓段的吃两分苦头。

谁让我一见他就有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止不住的浑身冒鸡皮疙瘩呢?偏偏他的谈吐风流又让我觉得不讨厌。于是,在这两种诡异的截然不同的感觉令我女人的直觉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可偏偏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劲,实在是百般折磨。

何况,我跟那姓段的又不熟,给他解毒是我道义,不给他解毒也不过是袖手旁观,又不是我咬了他不是?他私闯我族领地,就是死了,谁还能说我什么?

更莫说,我虽然来得慢吞吞的,可我压根儿就没有要害这人性命的意思,这个朱书生凭什么就给我摆出一副晚娘脸?一副“我家公子死了便要你们偿命”的表情?

最让我火气上冲的是,那个我还算有好感的古笃诚,竟然退了两步,隐隐站在了洞口,想要将我和蓝哥儿拦下来!

你段氏是给了我好处了,还是我吃了你家俸禄,竟是要对你家公子的生死负责了?

这两人的表现令我极其不爽,立刻抽鞭在手,一把拉过蓝哥儿挡在身后,冷冷道:“你们什么意思?这人我不治了,死了算了,都给我滚开!”扬鞭,就是一道黑红相间的影子朝朱书生扑面而去。

那朱书生听我这话,脸色一下子难看极了,手持两支判官笔便将我的鞭子一挡,我的火赤炼鞭梢于是啪的一声缠在了他的判官笔上。我用力一带,鞭子便发出轻轻的响声,在我两人之间绷得笔直。

朱书生勉强压下脸上的担忧,郑重道:“姑娘莫怪,在下实在是心急我家公子的伤势才出此下策,还请姑娘不要见怪,及早救治了我家公子为好。否则……”他抬眼看了看蓝哥儿,垂眸道,“我见这位蓝公子似乎不会武功,切莫因为在下与姑娘的打斗误伤了才是。”

我闻言一怒,咬牙道:“无耻!”

朱书生却看了一眼段氏公子的惨状,不为所动:“情急之下莫能两全,还请姑娘见谅。”

第 25 章

我啪的甩了一鞭子,不知道是那朱书生没反应过来,还是故意受了我这一腔怒气,就见赤黑相间的鞭梢狠狠的舔上了书生的左脸,拉出一条两指宽的红痕,将血肉都带得翻了过来。

我没想到自己这一下竟是得了手,还落在如此的不留情面的位置,反倒先怔住了。那朱书生却对我深深的伏下了身去,凄声道:“在下对姑娘多有冒犯,便是一死也无不可。只是,我家主人命在旦夕,救人一命的恩德权在姑娘一念之间,还请姑娘施以援手!”

“刀姑娘……”站在洞口的古笃诚也诺诺的唤了我一声,满脸期待。

我嘟囔两句,朝朱书生扔出一粒药丸,心不甘情不愿的道:“你先服下,这鞭子上有毒。”

朱书生拱手道:“多谢姑娘。”

却在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沙沙声,那声音并不大,可当四面八方都是这种声音时,便难免叫人惊骇了。

古笃诚最先大叫了一声,我回头看去,就见他手中斧子一挥,一条斑斓的黑蛇便断作了两截掉在地上。

古笃诚大叫:“有蛇!不,还有蜘蛛!蜈蚣!”手中板斧连挥,却终究只能且战且退的进了洞来,一张古铜色的脸已涨得通红,满脸惊骇之色。

就听沙沙声不断响起,越来越近,朱书生却镇定多了,大喝一声:“保护公子!”手中判官笔已几个急点,几只嗡嗡飞进来的虫子转眼便掉落在了地上。定睛看去,那虫子却是赤红相间,尾有毒针,似蜜蜂,却比蜜蜂大了一圈儿。

朱书生额上汗水唰的就下来了,手中判官笔点得密不作风,可惜,那虫子成千上万的涌进来,脚下又有蜈蚣、蝎子、毒蛇等等连续不断的爬过来,就算武功再好又如何?便是神仙也难逃一死。

那些毒物先还稀稀拉拉的,但很快就连成了片,汇做了潮水。

那各色的潮水不断的从洞口涌进来,可经过我和蓝哥儿身边时,却纷纷分开绕过,我哪里还能想不到是蓝哥儿的手笔呢?这般的手段,除了蓝哥儿,我还从没见过第二个人办得到呢!

心里不禁就是一股强烈的自豪感,抬眼看到朱书生和古笃诚手忙脚乱的样子,竟是觉得过瘾极了。

蓝哥儿将我轻轻一拉,一下子,我俩的位置便对调了过来,变成了他在前我在后,将我护在身后的姿势。

我却是乐意如此,伸手抱住蓝哥儿的腰,将脑袋贴在他背上,偷偷的笑出声来。

蓝哥儿负手站在一堆的毒物中,淡淡的道:“南方瘴疠之地,多出蛇虫鼠蚁,贵人入山,还需小心防范才是。”话中颇多关切之意。

古笃诚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铜铃样的大眼睛死死的瞪着蓝哥儿,却是不敢多说。朱书生也面显尴尬,忙乱之中,手臂上、脸上早已被那毒蜂蛰了不知道多少下。

还好毒蜂身形小,相对来说,毒性也不算强,朱书生虽然面上肿了,却毕竟没有生命危险。逼得无奈之下,那朱书生也终于回过神来,对我和蓝哥儿大声喊道:“两位且慢!我们是奉皇上的命令前来求见摆夷族大酋长的!还请两位代为引见!”

我强压住嘴角的抽动,和蓝哥儿对望一眼,蓝哥儿挥了挥袖子,就听又是一阵沙沙作响,那些毒物便井然有序的退下了。却并不曾走远,只在洞口徘徊。

这般变故之后,对方三人一个要死不活的躺着,话都没法说一句,另外两个却是浑身青一块紫一块,脸已肿的认不出模样了。显然是朱书生看不上眼的不会武功的蓝哥儿大胜啦!

朱书生脸上果然是一阵青一阵白的,端得是尴尬无比。

我将脸藏在蓝哥儿背后偷笑了起来,蓝哥儿挺直了背将我挡住,一副严肃的模样,唯有手伸到背后,偷偷的捏了我两下。

其实,我跟蓝哥儿从未想过要他的命,刚才试探之下见识了这朱古二人的身手,我便已隐隐猜着那个姓段的会不会是段氏皇族的人了。便就不是,我跟蓝哥儿也不是那种随意杀人的人——当然,要真是厌恶谁,见死不救还是做得出来的。我又没救人的义务不是?

不过眼下……

我呷摸了一下嘴,觉得颇有点意思了。

这个姓朱的为嘛不早早搬出自家身份呢?难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朱书生见我不信,竟然一敛衣袖,颇为郑重的道:“我家公子是当今皇上的亲弟,镇南王爷。还请姑娘念在大理与摆夷族时代交好的份儿上,施以援手。”

这话平平无奇,可对于我来说,却仿佛一颗惊天大雷兜头朝我砸来,一时之间只砸得我嘴角抽搐头晕眼花,浑浑噩噩不知真假,只干巴巴的又问了一声:“你……你说你家公子是谁?”

朱书生敛眉低目,又重复道:“当今我大理皇上的御弟,大理镇南王爷是也。”

蓝哥儿的手大概被我捏得痛了,不住的回头来打量我,几眼之后,却被我奇差无比的脸色骇了一跳,是忍不住露出了关切之色,轻声道:“小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不舒服!我不舒服得很!我恨不得一捋袖子扑上去掐死那个家伙啊!

谁都知道,保定帝就一个弟弟啊!可那人跟我是绝对的冤家啊!

段正淳!这个人竟然是段正淳!我为嘛不干脆弄死他算了?

我抓住蓝哥儿无言的摇了两下,心中的悲愤却不知道该对谁说,一阵咬牙切齿,只能一转头对着土墙撞去,一连撞了两下,才哎哟一声缓过气来,回头,对满脸诡异的朱书生磨着牙齿恶狠狠道:“哦,镇南王爷啊?不认识!”转身就要走。

蓝哥儿却眼也不眨的看着我额头上的大包,半晌,伸手给我敷了一层药,忽的低声问:“小妹是不是很讨厌这个人?”

我侧头看去,见蓝哥儿嘴角带着点点诡异的笑,心里禁不住一哆嗦:遭了!蓝哥儿那么聪明的人,该不会猜到什么了吧?逍遥派可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这个……这个是基因决定的,我……我从不怀疑……

第 26 章

可是,实际上,蓝哥儿只是略皱了皱眉,问到:“可有证明?”

朱书生无法,恭恭敬敬的从怀里掏出一块象牙牌来,道:“这是在下出入皇宫的腰牌,蓝公子请看。”

说着,也不走过来,只将手中腰牌抛了过来。却是以示自己并无加害的意思。

蓝哥儿接来一看,果见上面刻了两只伏兽,拱卫之间,却是几个字:予镇南王侍卫朱。右下角有大理宫廷御造以及时间编号等蝇头小字样。

我看完之后便偏头去看蓝哥儿,却见他露出一脸很温柔很宽容的笑容,并且非常示好的进了几步,亲手将腰牌还给了朱书生——如此一来,不会武功的蓝哥儿便笼罩在了朱书生的攻击范围之下,哪怕他使毒功夫再好,这般的距离之近,也绝无避过对方突出狠招的可能。

朱书生脸上神色果是一松,我却忍不住背过脸去,嘴角抽搐:蓝哥儿哪怕是在村里,也是被夸作为人沉稳的,换句话来说,就是没啥表情又不爱说话。但凡稍微熟悉他一点的人,见了他眼下这样温和的笑容,也要知道不对劲的。

我偷偷的看了倒在地上不得动弹的段正淳一眼,见他正困难的转了眼睛过来,困难的对我风度翩翩一笑,我便也回了个笑容,心里却幸灾乐祸的划了个十字:上帝保佑你!阿门!

蓝哥儿仍旧在温和极了的笑,道:“倒是我们的错了。我不会武功,单就这么一点本事傍身,一时情急之下难免失手,还请朱先生多多包涵。”

朱书生脸上一红,连连作揖,嘴里道:“哪里哪里,是我们冒犯了才对。”

旁边古笃诚哎哟一声大叫:“我说你们两个,别在哪里谦让过去谦让过来了,快些看看公子爷把!”

蓝哥儿与朱书生相对一笑,便一起走到了段正淳的身边。

朱书生面有急色的道:“我家公子爷承蒙刀姑娘援手,稍稍压制了毒性,可是,到得半夜,这蛇毒却又发作起来,端的是猛烈无比,亏了我家公子内力深厚强行压制,又有我们两兄弟轮换着以内力相助,不然只怕我家公子纠要见不到今天早上的太阳了。”

朱书生苦笑道:“若真是如此,我们两兄弟也没脸活在世上了。”

他说这话时,古笃诚也是一副心有戚戚然的模样,看他们神情,只怕昨夜的艰险远不止如此,只不过,段正淳如今的身份已经透露,怎么也要顾及着面子,因而才略略提过罢了。

我在一旁却是偷偷的撇了撇嘴,心道:哪儿有那么厉害?我昨日已替他把过脉了,顶多受点苦罢了,可没生命危险。当初我跟蓝哥儿拿自个儿试药的时候,可没比这个苦头少吃。

不过,我倒的确是因为心里的那点点偏见,下意识的忽略了对方不懂医术,断然不会有我这般肯定,见到那种凶险之状,岂有不惊慌失措大失分寸的道理?

蓝哥儿撇我一眼,径自蹲下身去替段正淳把了脉,沉吟一会儿,淡淡道:“鬼蛇之毒向来以变幻莫测难以捉摸闻名,各位昨夜强以内力压制,反而令这蛇毒冲破了小妹封住的穴道,是以这位段王爷才受了如此多的苦。”

朱书生和古笃诚目瞪口呆,我心里笑翻了天,脸上却故作正经,唯有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两下,一脸无辜的道:“我昨晚就说过啦,让那位段王爷千万不要用内力压制,免得损了药性,是他自己不听,管我什么事?”

医毒虽说是不分家,可到底不同,若是论到治外伤或是动个小手术之类的,蓝哥儿绝对不如我,但若是谈到毒之一道,我在旁人看来或许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可对上蓝哥儿,那就是远远不如了。

譬如这段正淳,昨晚我花了那么多力气,方才将他所中之毒压制下去,可蓝哥儿仅仅摸出些瓶瓶罐罐摆弄了两下,段正淳脸色便已好了许多了,至少,手脚不再僵硬,也能说出话来了。

就见段正淳苦笑道:“是,刀姑娘说得对,是段某的不是。只是,当时蛇毒一上来,冲得几个穴道都是疼痛麻痒万不足道,内劲自然流转,段某苦痛之下却已经无法分心去控制了。实在是浪费了刀姑娘的一片好心。”

朱书生和古笃诚一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住的叩头:“是我们两人害了王爷,还请王爷重重责罚。”

段正淳浑身无力,只能抬手虚扶了两人一下,面上却是一片肃容,道:“怎么能说是两位的不是?虽然段某浪费了刀姑娘的好意,单既是已经于蛇毒冲突了起来,如果不是两位不惜损耗自身内力为段某续命,段某只怕就等不到蓝公子的援手了。两位对段某忠心耿耿,段某心知肚明,切不可如此,两位快快请起。”

朱古两人这才用力叩了头垂手侍立两旁,一瞬不瞬的注视着蓝哥儿解毒。我在一旁看了,也忍不住轻轻点头,心想:“段正淳虽然不是个好丈夫,但确实待人甚诚。命在一线还能为旁人考虑,这种xiōng襟气度可不是随便哪个都办得到的。段氏能固守大理这种小国上百年,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不愿打扰蓝哥儿,蹑手蹑脚过去,取了段正淳一点血用瓷瓶装好,心想:样本太少就是麻烦,解毒的方法都没有普遍性。不知道提取血清有没有用?可惜逮不到那蛇。唉,等以后有了机会,再慢慢研究吧。

于是与蓝哥儿凑到一起嘀嘀咕咕,浑然不顾旁边两个人瞪大的眼睛,兀自将个段正淳翻来覆去这里戳戳,那里贴点东西,不时还要让他吞点稀奇古怪的玩意下去。

段正淳一脸苦相,却当真是个特别乖的患者,旁边两人这次也不敢再对我们指手划脚,唯时不时不忍卒视的将脸扭向一边,乐得我在心里偷笑了好几次。

等大半个时辰之后,蓝哥儿终于一抹额头,口述了一张药方给朱书生听,又细细嘱咐一通如何如何熬药,如何如何注意之后,我拉了蓝哥儿退到一边,偷偷问:“你这药方里有什么古怪?”

那边儿的朱书生兀自念叨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将药方细细记下。

江湖之人虽然不会艺术,但大抵总是了解一点的。朱书生见拿药方里并没什么不当之物,便不生怀疑。可我是了解蓝哥儿性格的,他这样费心费力任劳任怨,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因而有这一问。

蓝哥儿闻言便是微微一笑,我背脊上的寒毛登时刷的一声排排起立,果然听蓝哥儿轻声道:“倒没什么,的确是为他解毒,只不过,某时难免就有些力不持久力有不逮而已。”

我点点头,可细细一咀嚼,忽然注意到那个某时,登时瞪大了眼看着蓝哥儿。蓝哥儿却是微笑不语,负手离开,甚是殷勤的要为那主仆一行人领路去咱们村子,甚至还主动借出了我家阿哞。

我哑然看着,忽的一抖索:力不持久……力有不逮……蓝哥儿你……你好狠啊!你竟然一眼就看透了段正淳的本质,还如此的对症下药!果然……无毒不丈夫啊……

我低下头,为段正淳内牛满面……

大概……大概还能把那一溜儿美女给生出来吧?大概……大概只是没办法一夜七次郎……吧?

段正淳视角1

若说这次中毒,段正淳心里也是苦不堪言。想他本来刚认识了一名爽利女子,正是与对方斗武骂嘴,风流情趣得很,端的是人间美事,兄长却忽的托人来传话,道皇上无意皇位,欲避位为僧,遍观段氏子弟,唯他们兄弟二人文武全才,既不负大理百姓,又不会令江湖同道看低,于是便要将皇位传予他们兄弟。

如果旁人听到这样的传话,只怕立刻就要赶回大理争夺皇位去了,兄弟阋墙之事转眼便起。但段正明段正淳两兄弟却全不一样。

这两兄弟同父同母,向来感情极好,段正淳又是个风流才子,惯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生平之愿便是做个闲散宗室富贵王爷,有美人在怀,有丝竹之声在耳,再来一方美景,一杯美酒,便于愿足矣了。因而,听到这个消息,段正淳不但没有立即回赶,反而掉头就与那新认识的爽利女子打情骂俏,便是人家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也自乐在心里。却把来传话的人急了个够。

来传话的人却是朱丹臣,此人是段正淳的家将护卫,虽是武人,却喜好诗书,颇有文才。段家的四大护卫各有长处,并称渔樵耕读,朱丹臣便是其中的“读”。

若说最了解段正淳的人,他的兄长段正明是一定要算一个的,因而,当上明帝定要传位而段正明数辞不过时,逼得无奈,便只能唤人去找段正淳回来。彼时,段正明心中便明白,自己这个弟弟只怕正与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美人在一堆儿呢,这会儿去唤他,指不定他一听到这事就要躲得远远的,因而特意让朱丹臣当了这个传信人,便是考虑到朱丹臣向来稳妥机变。

果然,朱丹臣传了信后,一日两日,一连过去了五六天,见段正淳还是推脱敷衍,便知道他的打算了,于是特意挑了段正淳被那美人一刀划破了衣服,却兀自心情好极了的时候,对段正淳道:“公子爷还请快快启程才是,若是继位大典上没见公子爷的身影,只怕对大臣和百姓都不好交代。而且,属下听闻,皇上似乎还有要事要交予公子爷。”虽然上明帝有意传位,但朱丹臣此时所称的皇上却定是上明帝无疑。

段正淳虽然为人风流,但到底是知轻重的人,知道朱丹臣不会假传圣旨,虽然不免被这话扰了兴致,却还是肃容问到:“朱先生可知道是什么事?”

朱丹臣笑道:“公子爷还记得那位摆夷族的姑娘么?”

段正淳此人有个大大的本事,那就是但凡女子,均是过目不忘,因而虽然只对朱丹臣提的那位姑娘仅一面之缘,却是半刻都没沉吟就想起来了。

一提到女子,尤其是漂亮女子,段正淳面色顿时放缓,微微笑着点头道:“自是记得的,难道皇上的吩咐竟然跟这名女子有关?”

朱丹臣也笑着道:“是,属下听皇上提起过,似乎有意与摆夷族联姻,只怕公子爷若不回去,这事便要落在王爷的身上了。”

其时,段正淳的兄长段正明因是兴宗之孙,因而以长子身份袭了爵位。只不过,段正明已有王妃,且与王妃感情深厚,莫说再娶,便是纳妾的心思也没有,这么些年来,房里更是连个房里人都没不曾见过。

而段正淳与这位王妃的感情也极好,王妃长嫂为母,又无所出,向来将段正淳视为亲子一般,平日里,但凡是王妃训话,段正淳是再恭敬也没有的。因而,朱丹臣虽然说是段正淳两兄弟联姻,实际上,朱丹臣也好,段正淳也罢,都不愿拿这事去烦扰王妃。

段正淳果真迟疑起来,转头又想起当日惊鸿一瞥,心里便不由得对那位连上明帝都以朋友论交多为挂念的刀白凤小姑娘有些异样了,想到曾听上明帝微笑着唤她做凤凰儿,口里心里便不由得轻轻的念了两遍。

这女孩子的闺名,其实是不该外传的,只是摆夷族的规矩少,女子又一贯泼辣,地位也不低,因而刀白凤的闺名随随便便的告诉了上明帝,才没有人觉得不对。但段正淳就不同了,他粗擅文墨,一手丹青妙笔也承蒙多人称赞,虽然在大理长大,但心里却更偏汉人礼仪教化。加上段正淳为人本来就风流,因而一念这美妙至极绵软可爱的女儿闺名,便难免的心生了向往爱慕之意,念得几遍,踱得几步,竟是情难自已,张口便幽幽的冒出一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朱丹臣微笑着听完,再瞧段正淳脸色神情,便知道已十拿九稳了,赶紧又躬身说到:“属下知道公子爷谦逊,不愿与王爷争夺皇位,但我瞧皇上旨意,只怕还是想叫公子爷以兄弟的身份去参加继位典礼才对。公子爷若不去,岂不是于礼不合?”

“何况,公子爷若当真无意皇位,也该回去向皇上面呈辞谢,否则,难免让皇上难堪。若公子爷详述自己志向,想必皇上不会怪罪。到时,公子爷既全了皇恩,又自做你的闲散宗亲,岂不甚美?”

段正淳果然大声称善,于是依依不舍的辞了新结交的女子,跟朱丹臣回了大理。之后便是段正明即位,段正淳被封镇南王爷不提。

不过,段正淳却不知道,与摆夷族联姻一事,朱丹臣确实曾听过上明帝提起,却并非急不可待。

那还是上明帝刚刚继位的时候的事了,彼时国内不稳,摆夷族的大酋长于平定叛乱有大功劳,又恰好住在皇宫内,加之上明帝段寿辉又对大酋长的女儿刀白凤颇有好感,这才有这个打算。当时,段寿辉却是对段正明提出来的,跟在段正明身边的朱丹臣便听到了,但段正明却辞了上明帝,上明帝自然也不好勉强。

恰好没过多久,刀白凤却骑着头大水牛懵懵懂懂的来了皇宫,段寿辉一眼见着,见刀白凤行事虽然直率,却的确是个可爱天真的好姑娘,而且年龄还小,也可以先定下这事,以后再办,于是又向段正明提了一回。

段正明沉吟过后,却向段寿辉推了自家尚未娶亲的弟弟段正淳出来。

段正淳的风流多情段寿辉自然也是听过的,想了想,觉得段正淳向来颇得女子青睐,如此也是美事一桩,便决定先介绍段正淳给刀白凤认识。却没想到刀白凤前脚刚到大理皇宫,后脚就离开了,因而这事就拖了下来。

而当日朱丹臣提起这事,纯粹是因为顺着段正淳的性情说话罢了。

段正淳回了大理,不过数日便是新帝继位,诸事便一齐堆了过来,无比繁琐,自然断断无人想得起一个小小的刀白凤来。

如此过了几个月时间,段正淳身为皇上的亲弟,便被赶鸭子上架的帮着处理诸多事务,全没有了以前的风流快活,简直是令段正淳天天长吁短叹。

如此一直过了一年有余,段正淳实在耐不住了,正待像以前那样,直接来个留书出走,却是曾经的王妃如今的皇后娘娘想起了他来。

女人向来比男人心细,皇后没有生育,一颗心便只扑在了段正明两兄弟身上,她观察入微,很容易便瞧出了段正淳的焦躁,因而便找了皇帝过来商量。

皇后道:“我瞧淳儿年龄也大了,皇上也该多为淳儿考虑考虑了。”她为长嫂,这么称呼段正淳虽然不妥,但因为是私下里,倒也没什么。

段正明道:“我倒是把这事给忘记了,淳弟这些日子只怕都快对我不满啦。”他跟段正淳兄弟情厚,这话却是在开玩笑了。

皇后但笑不语,心里显然是极为揶揄赞同的。

段正明问:“皇后可有什么好人选没有?”

皇后虽然是女子,但她跟段正明感情深厚,朝堂上的事也知道一些,常常为段正明参测意见,因而,段正明一问,皇后于公于私便想起了曾经上明帝提过的刀白凤,便跟段正明说了。

段正明沉吟道:“只怕淳弟不愿。”

皇后掩唇轻笑:“我看那小姑娘漂亮天真,淳儿哪有不愿意的?”

大理以武立国,没有大宋那么多规矩,皇后虽然为女子,但也不必忌讳太多,因而她其实早找段正淳身边的人问过段正淳的心思,朱丹臣心思细腻,自然是当先的第一个。

朱丹臣却不敢隐瞒皇后,便连当初骗段正淳回来的那段儿话也跟皇后说了,皇后一听就知道,这处处留情的段正淳只怕已经对那位一面之缘的美貌小姑娘起了心思啦!

只是她到底顾忌着段正淳的面子,没有给段正明明说罢了,但嘴角还是露出了笑意。

段正明一看就明白,摇摇头笑道:“淳弟这风流的毛病只怕一辈子都改不掉了。倒也没甚不好,你我没有孩子,若是淳弟有了儿子,我们过继一个过来,正好继承这皇位。”

他跟皇后十多年的夫妻,一直无子,一开始说话,还要避过这些,但十多年下来,夫妻感情深厚,早已不以为意了。

“只是,我听先帝说,那姑娘似乎有个青梅竹马的……”

段正明这话一说,皇后就明白了,一边儿替段正明宽衣,一边儿出主意:“那还不好办?淳儿向来招女孩子喜欢,便让淳儿先隐了身份去摆夷族一趟,待他与那姑娘渐生情愫,再将那姑娘娶回来,谁不说是美事一桩?”

段正明一听也对,第二天便招了段正淳如此这般详说了一遍。

段正淳正被诸多烦事弄得头晕脑胀,一听这话,哪有不应的?莫说是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姑娘,就是让他跟个有夫之妇相处,只怕他也要乐意得跳起来。于是连夜收拾了东西,带上朱丹臣古笃诚两个护卫便向摆夷族去了。

第 27 章

蓝哥儿的手艺不是盖的,不过半个多时辰,段正淳就能自己走路了,这让被他骑着的阿哞很是不满,不停的甩着脑袋。于是,朱书生和古笃诚便只能跟老妈子似地亦步亦趋的护在他左右。而我和蓝哥儿则在前面带路。

段正淳是个很……奇怪的人,不管你说什么,不管你是什么人,他总能找出话题来跟你搭上。

譬如吧,我因为那些不能说出口的理由不太喜欢他,就径自跑到前面跟蓝哥儿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我刚刚说了一句,咦,这花开得不错诶!蓝哥儿还没回答,段正淳立马捏着扇子吟出一句诗来了。蓝哥儿怪异的看段正淳一眼,段正淳自笑得风流倜傥,我下一句就出来啦:“看样子今年的果子会结得不错,蓝哥儿,咱们这次一定要抢在那些老鼠啦猴子啦之类的东西前面多摘些回来哦!”段正淳的风流倜傥立刻僵硬成了雕像。

我哼哼两声,心道:就你?比得上我跟蓝哥儿青梅竹马的感情么?我连蓝哥儿穿的啥米颜色的里裤都知道!

咳,这个……不要想歪哦,只是因为我有看到蓝哥儿买布回来而已!真的!

这样数次之后,段正淳屡屡被噎得脸色发白,终于调整了好一阵,才笑着道:“凤凰儿真是天真直爽!”

我一下子站住脚,盯着他:“我跟你很熟吗?别随随便便攀关系!”

段正淳大概因为已经有经验了,丝毫不以为意,让我邪恶的怀疑其实他每次泡妞都会被骂,其实他是M也不一定来着……

段正淳轻轻的盯着我的眼睛,依旧是笑意融融的模样,微微一拱手,做包容状:“是,是段某唐突佳人了。”

我登时气得直吹额前的头发,伸手一拽蓝哥儿的袖子,退到一边,磨着牙道:“喂,你怎么不直接弄死他算了?”

蓝哥儿看了我一会儿,伸手搂住我的腰将我拉入他怀中,我装模作样的扭了两下,气便全消了。

蓝哥儿将我半搂半抱,低头拿脸颊蹭了蹭我的脸,道:“好了,别生气了,你看他现在这般得意,再想想他以后吃瘪的时候,是不是就高兴多了?”

我一想,要是段正淳好不容易把上个MM,正要大展雄风,结果……没撑上半个时辰……

哇咔咔……果然心情大好!

我捂着嘴笑得极度的邪恶猥琐,蓝哥儿一脸好玩儿的打量我,忽的伸指在我额头上一戳,低声骂道:“人小小的,心思却不少!”

我脸上一红,拿脑袋便在他xiōng口顶了一下:“要你管!”

蓝哥儿收臂将我一箍,故意摆了脸色:“不要我管,难道要他管?”下巴往段正淳那边儿一扬。

我哆嗦了一下,伸臂抱住蓝哥儿的腰,在他xiōng口讨好的蹭了两下,觍着脸笑:“要你管的!当然要你管的!”

蓝哥儿便止不住的笑。

“两位感情可真好?”

我把脸转向左边。

“段某也曾听说摆夷族医毒双精,却没想到,似刀姑娘这般年纪,也如此了不得,果然是才艺双全,令人佩服。不愧是大酋长的爱女呀!”

我把脸转向右边。

段正淳叹息一声,忽的幽幽道:“刀姑娘何必如此,段某虽然自诩风流,但是刀姑娘是先帝的朋友,自是与旁人不一样,段某怎敢唐突姑娘?不过是见姑娘天真活泼,医术卓绝,才心生仰慕,故而盼望与姑娘推心相交罢了。姑娘既然可以与先帝结为忘年交,为何又独独看不起段某?”

段正淳面色严肃,一脸被人看不起的忿忿,我一时竟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再见他眸色清明端正,想想从见面到如今,他仿佛也并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反而是我跟蓝哥儿竟然一见面就对他下了毒手,于是,竟被他的神色逼得低下了头去。

那会儿,我忘记了,有一种人天生的善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段正淳见过了无数的女子,又哪儿能看不出来我对他的那点儿不满和鄙夷呢?我哪怕是再多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活不成个善于玩弄人心的。

如此这般,我虽然依旧对段正淳不太热络,却终究不好意思明里暗里的讽刺他,这一路便走得有些寂静了。

到得村子里的时候,爹爹已在村口等着,大概是放哨的人已经将消息传了回去吧。

爹爹先走上前来瞪了我一眼,见我规规矩矩的垂手站到他身后去了,这才对段正淳一抱拳道:“不知段王爷大驾光临,未施远迎,还望王爷海涵。”

段正淳经过一路的调息,气色已经好了许多,闻言哈哈一笑,下得牛背来,快手扶起爹爹,颇为诚恳的道:“大酋长客气了,大理段氏多处承蒙酋长照应,本就与摆夷族有兄弟之谊,何来这样见外的话?”

大理虽是小国,但段氏好歹是皇族,哪里能跟摆夷族这样小小的部族相提并论?这话就明显是抬举摆夷族了,却的确叫人听了心情舒畅,爹爹连忙说不敢,与段正淳携手进村,脸上神情却已是亲热了不少。

我有些不虞的默默跟在后面,走得几步,爹爹忽的转头过来,喝斥我道:“又不知道跑哪里去疯玩了半日,这么大个姑娘了,却还是像个小孩子似地,也不怕段王爷见了笑话?还不快退下去。”

我心里一下子酸溜溜的,心道爹爹竟然在个外人面前说这么重的话,段正淳却笑道:“酋长说的哪里话,若不是刀姑娘,我却是要见不到酋长的风采啦。”说着将我如何如何救了他一一道来,竟然把蓝哥儿的功劳也尽数归在了我的头上,说得我神乎其神的,最后赞叹了一句:“刀姑娘真是蕙质兰心聪慧可爱啊!”

爹爹看我一眼,拱手道:“王爷快别这样说,她最听不得别人赞她了,别人要是说上她一句好,她便要喜滋滋的乐上好久,得了王爷这样的称赞,她还不连自己姓什么都给忘记了?”

我脸上一红,段正淳却是扑哧一笑,摇了折扇笑盈盈的看着我,爹爹赶紧道:“还不快退下?”

我哼了哼,心道:我还不乐意看段正淳呢!

比样貌,我自然还是喜欢蓝哥儿这样斯文俊朗的长相,段正淳那般粗犷的国字脸,还不如段寿辉呢!

比身材……额……段正淳虽然没见过,但蓝哥儿虽然不曾习武,但平日里上山打猎下河摸鱼,也常跟我混在一块儿的,我可瞧过好几次了,绝对有料!没有八块腹肌,那也有六块的!

再比品貌,人家逍遥派的,聪明不敢说天下第一,但至少也是第一流的人物,他段正淳也就在大理算得上顶呱呱罢了!不过是矮子里面充高子!

再谈心性,段正淳风流无比,在男人看来,自然是大大的羡慕,是值得称羡的事,可我一个女人,可没欣赏他这点儿成绩的爱好,当日还是蓝哥儿这般我从小看到大的人好多啦!

思来想去,我才没理由呆在这儿看这人的惺惺作态呢,不跟他作对就对得起他啦!

于是拉着蓝哥儿一点不留恋的便闪人了。

耳边却听到段正淳颇为遗憾的叹息了一声,远远的传来几句零星的话:“说起来,段某这次来摆夷族,确实有一件事希望跟大酋长商量……”

我一下子站住,可惜段正淳已经跟爹爹进屋去了,自然是一个字也听不到了。

心头总有点不太好的预感,脸上就显了出来。

蓝哥儿打了水烧在锅里,开始做饭,我便拿了几根柴一会儿一会儿的往灶洞里塞,没塞几根,火却噗的一下灭了,浓烟滚滚冒出来,呛得我不住咳嗽。

正在灶上忙碌的蓝哥儿赶紧将我拉开,蹲下往灶里一看,只能无奈的道:“算啦小妹,你去一边儿坐着,我来就好。”

我有些尴尬,忙解释:“我不是不会,我就是……就是心里有事。”

蓝哥儿将火重新点了起来,闻言拉过我一起在灶前坐了,捏了我手,叹息一声道:“是我对不住你,不然……不然我们这便启程,去无量山山洞看看吧,过一两年再回来,想必酋长也不会怪我们不辞而别。”

我闻言大喜:“好啊!能躲过段正淳就好!”

段正淳到底是大理的皇族,虽然段氏跟我们摆夷族有约定,但摆夷族不过一个小小的部族,而且道义上来说,算是大理的藩属,无论如何也不敢跟段氏明面上过不去的。何况,爹爹身为酋长,虽然要为我考虑,但也不得不为整个摆夷族考虑。

若是段正淳想要跟摆夷族联姻,无论如何,对摆夷族来说,这却是一件好事的。何况,原著中,段正淳也是嘴里答应着说只娶刀白凤一人的。

唉,想来,如果我跟蓝哥儿不先跑路,让段正淳答应这个规矩,便是爹爹唯一能为我做的事了吧。

第 28 章

说走便走,刀白凤与蓝哥儿收拾了东西草草打了个包裹,便让蓝哥儿去牵阿哞,自己则回了一趟家,把她爹爹的积蓄直卷走了大半,一起塞进包袱里。

刀白凤兀自吐吐舌头,看着几乎空了的小匣子小声道:反正爹爹你住在村儿里,也不需要这许多银子,待你女婿有钱了,再回头孝敬你哦!可不是女儿胳膊肘向外拐。

又随手压了一封信在小匣子里,想想自家爹爹看到人财两空时的那张臭脸,刀白凤不但不怕,反而觉得好笑,还可惜了一通自己见不到。

如此这般之后,刀白凤才轻手轻脚偷偷摸摸的溜出去,蹑手蹑脚拐了一个弯儿,就见那边荫荫大树下,蓝哥儿已经一袭青袍骑在了牛背上,听到脚步声转头看来,对她微微一笑,点了个头。

彼时天高云远,风清草绿,刀白凤心脏竟是扑扑扑一阵乱跳,脸颊顿时不争气的胡乱飞红,赶紧的捂住了xiōng口,在心里不住默念:完了完了!刀白凤你给我争气点!别这么有色心没色胆呀!虽然才细数了这人的优点,但也不要这么没出息嘛!记着,色字误人!实在误人啊!哎哟,头顶上还有一把刀来着!

这么一想,总算是镇定多了,瞪了不断回头仿佛眼带鄙视的阿哞一眼,这才佯作淡定的搭了蓝哥儿的手爬上牛背。阿哞立刻摇头晃脑一阵,撒开蹄子笃笃笃便往村儿外跑。

路上遇到几个熟人,刀白凤颇有些做贼心虚,蓝哥儿却是一如既往神色淡然的与人打了招呼。

刀白凤底气顿足,心想:谁也猜不到我们会离家出走嘛!

蓝哥儿低头看她一眼,浅笑不语,心里却想着,当初可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竟会做出私奔这事。可是,细细咀嚼这两个字,心里却只有止不住的甜蜜。

那边儿的刀老爹将女儿支使走了,便开始老神在在的跟段正淳哈拉。

刀老爹当初也是顶出色的人才,男女情事看得多了,段正淳虽然掩饰得极好,但蓝哥儿尚且能一见之下就察觉出此人的不安分心思,何况年长了段正淳十多岁的刀老爹?

刀老爹好歹也是一族的大酋长,识人断事的本事虽然比不得段正明那种宫廷出身的人,却也总有几分的。因而,先就将刀白凤支使开了。

刀老爹素来觉得,蓝哥儿此人心思深沉,行事亦正亦邪,于是颇对他有几分忌惮。若不是对他从小看到大,知道他本性不坏,又的确对自家女儿情深一片,再加之对他母亲的深情颇有歉意,刀老爹是决计不会将自己那看似聪明实则又鲁莽又天真的女儿交给他的。

只不过,凡事也需比较,若是以将女儿嫁入皇室为对比,刀老爹自然就觉得蓝哥儿大大的好了。他本来就是个护短的性子,自家女儿平日里没少被他说笨啦,戳额头啦之类的,可要是别人敢这样对他女儿,他只怕立马就甩鞭子上去抽人了。所以,为了女儿幸福着想,刀老爹确实不想将凤凰儿嫁入皇家。而他支使开凤凰儿,便是猜着,依蓝哥儿的性子,必然容不得别人觊觎自己的女人,多半要想出方儿来。

以前虽然怎么挑剔蓝哥儿怎么觉得不好,可真把他当女婿看待后,那也成了刀老爹护短的名单里的一个了。所以,刀老爹这是明里暗里的让蓝哥儿把自家女儿带走啦。蓝哥儿也是一见就知,这才敢提出私奔,不然,媳妇还没娶进门的时候,他是万万不敢过于得罪岳父大人的。

这样说来,段正淳倒是无意中做了一件好事。

段正淳朱丹臣两人都是极会说话的人,古笃诚这人笨嘴拙舌,却性情耿直,偶尔说一句,那也逗得人哈哈大笑。因而,刀老爹也不问人的来意,反而故意将他们的话题东拉西扯,竟是与这一堆人看似言笑晏晏的谈了一两个时辰。

朱丹臣终于有些扛不住了,转眼看段正淳,见他也是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于是,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前,再不旁敲侧击,从袖中摸出一份金黄色的皇帝御诏出来。

“刀大酋长,我们几人此行却是想向刀酋长求亲的。素闻刀酋长的爱女才貌双全,医术天下无双,陛下甚喜,言到,大理与摆夷族向来亲如兄弟,愿与摆夷族亲上加亲,意欲封令嫒为镇南王妃,不知刀大酋长意下如何?”

摆夷族是山野之人,朱丹臣倒也不要人家摆案接旨便直接将御诏奉上,刀老爹沉吟着接过来一看,御诏说是御诏,不如说是一份协议,上面不但有封刀白凤做镇南王妃,还有诸多好处给摆夷族。甚至,对方直接还让段正淳亲自上门求亲,足示重视,于情于理,刀青葙都没有拒绝的道理。

段正淳连饮了两杯茶水,才觉得喉咙不那么干燥了,转头却见刀青葙沉吟不语,赶紧陈恳道:“刀酋长,在下对刀姑娘确实一见倾心,刀姑娘聪明伶俐,又对在下有救命之恩,若承蒙刀酋长看得起,在下势必不负酋长与刀姑娘的厚爱。”

刀青葙心想:蓝哥儿,你要是这么久了都还没把我女儿带走,就这点儿行动力,你这个女婿老夫不要也罢了!

于是不再拒绝,只面有难色的道:“只是,不瞒王爷,小女其实已经有婚约了。”

此言一出,段正淳脸色顿时一片遗憾、失望、茫然不舍的表情翻来覆去,倒是朱丹臣作为事外之人,反应更是灵敏,立刻就道:“这……倒是不曾听说呀!”

刀青葙轻应一声点点头:“的确,蓝哥儿因有母丧在身,他与凤凰儿的婚事,便只我、他和凤凰儿三人知道,并未宣言。”

朱丹臣上前一步道:“这就是并未三书六聘了?”

刀青葙看他一眼,慢慢的端了一杯茶啜了一口:“我们摆夷族没那么多规矩,男的女的看上眼了,抢回家去就行了。”

朱丹臣与段正淳对视一眼,相视而笑,拱手道:“那便依摆夷族的规矩,若是我们王爷能抢回刀姑娘,那这道谕旨便定下了。”

刀青葙笑容满面点头:“自然自然。”心里却想:别看蓝哥儿文文弱弱,便是你们三人一起上,要想从他手里抢东西,那也不容易。有得你们受的!

段正淳主仆心里却难免松了一口气,想:“那姓蓝的小哥儿却是不会武的,单擅毒而已,若是我们有了提防,抢先下手,他那毒功却也没什么了不起。”

刀青葙又与这几人攀谈几句,忽然一拍脑袋,哎哟一声:“几位还没吃饭吧?瞧我,说起话来,竟是忘记了。”于是扯了声音向外喊:“凤凰儿?还不快上饭菜!”

喊得几声,却没有人答应,刀青葙心里暗喜,段正淳他们却没多想,恰好有个过路的中年汉子听到刀青葙的声音,推门进来,疑惑的道:“我瞧见凤凰儿和蓝家哥儿骑着阿哞出村儿去啦,都走了一两个时辰了吧?哎哟,还没回来吗?”

他瞧见屋内还有旁人,立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原来有客人来啦,我去叫我家娃儿出去找找,看能把凤凰儿他们找回来不,酋长你看可好?”

刀青葙点点头:“多谢。”

摆夷族是山野之地,谁家要吃饭都要自己动手开伙,绝没有丫鬟仆人一说,刀青葙虽然身为族长,也没例外。

因而,对段正淳主仆道了歉,刀青葙就自己进了里面房间,准备做饭,古笃诚连忙去帮忙烧火。

结果进去没多久,段正淳就听到刀青葙的一声怒喝,赶紧起身去看,却见刀青葙手里捏了一张信笺,满脸怒容。

段正淳走过去,刀青葙就把信笺给他,嘴里却骂道:“好你个蓝哥儿!竟然这样唆使我家女儿!”他天性护短,明明是自己默许的事,可骂人的时候,还是要挑蓝哥儿出来骂,舍不得在外人面前说半句自家闺女的不好——就算不同意把凤凰儿嫁给段家,那也不能抹黑了他辛辛苦苦带大的丫头的!

段正淳拿起那信笺一看,登时苦笑不得,就见上面写着:

爹爹:

听说中原武林人也多,架也多,风景也多,吃的也多,女儿决定跟蓝哥儿一起出去游山玩水一番。或许去一月,或许去半年,或许一年两年也不一定,爹爹不必挂怀。暂且把爹爹的积蓄带上,聊作路费,算作爹爹你的一份投资,以后遇到好东西,才有爹爹你的一份儿。所以,爹爹千万不许因此发我的脾气,不然,好东西就全部归我了!

你的乖女儿凤凰儿留

后面的落款之处,还拿红色的胭脂画了个大大的笑脸。

段正淳初觉可爱,只觉得满篇都是一个不通世俗的少女娇俏的影子,禁不住就露了笑容,可一转念,便想起,这娇俏少女本可以成为他的妻子,转眼却笑盈盈的溜走了,又觉得失望无比,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却不知道,那一月半年一年两年的说法,是蓝哥儿特意嘱咐了的,为的就是让段正淳弄不清楚凤凰儿回去的时间,不得不打消妄念。

刀青葙还在那边儿不住的骂蓝哥儿,段正淳已觉得索然无味,唉声叹息一阵,却也只能草草告别。可自此,那眼睁睁看着一个美貌娇俏的少女溜走的挫败感,却叫凤凰儿生生的成为了他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叫他终其一生也念念不忘。

便是那封可爱娇憨的短信,也令他时时回味,那落款之处的胭脂笑脸,更是时时入梦,俏脸一转,便化成了那个骑在牛背上惊鸿一瞥的小姑娘。

第 29 章

刀白凤和蓝哥儿两人都不大识得路,至于老马识途那种事,自然也不能指望阿哞这头变种牛的,还好两人走出山林后,便少了个来自段正淳的威胁,一路上或是亲亲我我,或是喁喁低语,或是尝点儿没见过的小吃,竟是丝毫不计较走得快慢了。

刀老爹一辈子的储蓄其实还是颇为可观的,小两口也没了糊口的担忧,让刀白凤上一辈子开始就颇为跃跃欲试的飞檐走壁翻墙入户的打算落了个空。

蓝哥儿捏着她的脸唬她:“眼下还在大理的国境内,你莫不是想招来段正淳了?”

刀白凤脸上一垮,本来心痒痒的计划着要是能跟蓝哥儿住一间房就好了的打算也气呼呼的扔下了——女人便是这样,明知道不可以不应该,却也希望男人好好的哄一哄,就是骗骗她,心里也乐呵。

蓝哥儿瞄她一眼,却连劝都不劝直接闪身出了酒楼,刀白凤的眼睛一下瞪大,被宠过头的人竟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蓝哥儿在跟我……耍脾气么?

可是眼巴巴的看着蓝哥儿走开,刀白凤心里却又止不住的惴惴了,于是掰着手指头算自己这一路上有没有使小性子使过头。可是算来算去,除了因为私奔的行为刺激出了那点儿心痒痒的小心思,所以老爱碰碰蓝哥儿啦,蹭蹭蓝哥儿啦,也没做什么过分的啊?

刀白凤捧着饭碗食不知味的刨着,头五分钟还在想:“哼,敢抛下我,等下一定要好好的收拾你!”

第二个五分钟,却开始想:“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回来哦?该不会遇上什么麻烦了吧?”

第三个五分钟,已经忍不住老把脑袋往窗子外面伸了:“哎哟,蓝哥儿……蓝哥儿该不会觉得我又贪吃又笨,干脆趁机不要我了吧?”

第四个五分钟,刀白凤已经又是委屈又是一遍遍的自我批判了,于是,等蓝哥儿回来的时候,刀白凤根本就是急不可耐的扑上去,哇哇道:“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耍脾气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蓝哥儿微微一个错愕,然后了然的摸了摸怀里人的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所以说,其实刀白凤这种人,很好驯养啦!

蓝哥儿打开怀里的油纸包裹,放到桌上,将刀白凤往怀里一搂,道:“乖,我没生你气,这是去城西买的陈记烧饼,上次水生他们不是故意逗你,馋得你口水直流么?我这才去给你买了来,给你赔罪的。”

刀白凤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小声道:“我哪有那么贪吃……”手却已经将桌子上的包裹打开了,竟还热乎着。香味儿一飘出来,刚刚还说自己不贪吃的人已经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

于是,其实向来很贪吃的刀白凤连自己大庭广众之下坐到了蓝哥儿怀里都忘记了,兀自开开心心的自己吃一口,反手喂蓝哥儿一口的忙活了起来。

蓝哥儿张嘴吃了,偶尔舔到刀白凤的手指尖,嘴角便露出些笑容来,便是将这烧饼放入怀中一路捂着,几乎烫伤了xiōng口都觉得颇为值得了。

只是,转头向旁边看去时,蓝哥儿略显蓝色的眸光却已经冰冷一片——邻桌几个富贵哥儿模样的男人竟然趁他出门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便□裸的觊觎上他的凤凰儿了!

或是见有男人在身边,其中两人的目光总算是收敛了一点儿,却还是有一个,虽然被身边朋友拉扯了两下,却仍一副急色模样,似乎是不把看似瘦弱的蓝哥儿放在眼里,执意要打刀白凤的主意。

彼时除了向来不把规矩放在眼里的江湖人,少有女子抛头露面,刀白凤的火赤炼软鞭黑红相间,极为漂亮,刀白凤便一直当做腰带缠在腰上,因而看起来倒不像身怀绝技的江湖人。而摆夷族的女子向来皮肤白皙,身材纤细,极为妩媚,本就容易招惹男人,甚至有被男人抓住当做玩物的,便一直不被外族人看得起。至于那几个男人,大概有些权势,见凤凰儿一身摆夷族打扮,便起了轻视之心,觉得弄来玩玩也无所谓。

这般龌龊的目光,也就刀白凤这种因为突然放风而眼睛忙不过来的傻姑娘才不曾注意,却如何瞒得住向来心思缜密的蓝哥儿?

蓝哥儿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将刀白凤放在膝上显示了强烈的占有欲,恰好小二端了菜上来,蓝哥儿扬手拦住小二,袖子扇了扇,深吸了一下菜香,道:“小二,这是什么菜,味道可真不错,等下给我们上一份儿。”

小二满脸堆笑,一甩帕子道:“好嘞客官,这是对面那桌儿的客官点的醋溜鱼片、笋尖儿爆鸡丁,还有这一道,可是咱们大厨的拿手好菜,叫富贵鸡,客官您可是真有眼力劲儿,马上就给您上诶!”

蓝哥儿一看,哪儿是什么富贵鸡,却是俗称的叫花鸡,只不过在酒楼里卖,却不能用那般不雅观的名字,于是取了个彩名罢了,不过闻起来味道倒是真的不错。譬如正在吃饼的刀白凤便鼻子一动抬起头来了,然后看看菜盘,再看看手里的饼子,迟疑的道:“我吃不完呀!”

那边几个男人这时却哈哈大笑,道:“山坳子里的野人,也来学人摆阔。”伸手夹了一筷子刚送上去的菜,得意洋洋的放入嘴中。

蓝哥儿但笑不语,刀白凤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凤目圆瞪,声音却仍是柔媚好听,虽是骂人的话,却仿佛小姑娘唱歌儿似地:“你个马脸青蛙眼猪唇的丑八怪说谁?”

刀白凤的官话里多少惨了点儿口音,那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刀白凤说的什么,可这楞这么一下,却已经失了起势,刀白凤已经连连拍着桌子娇声骂开了:“看你这样子,印堂发青脸色苍白脚下空虚,眼袋还挂得跟熊猫似地,哈,肯定是不学好天天上青楼,天天搂着个姐儿嘿哟嘿哟,以为自己貌比潘安风流倜傥了吧?以为人家对你情深一片了吧?傻了吧你?人家那是看上你的钱了,不然能给你的下药让你去了一次去二次,总也离不了她啊?白痴!”

那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是惊讶这么个漂亮姑娘一开口却是汉子都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下流话,又是害怕刀白凤口中的下药,偏又因为刀白凤只凭一眼就把他的事情说得个七七八八,心下明白是碰到硬茬了,不敢过于激怒对方。

可惜,刀白凤骂人跟唱歌儿似地,说话还不带喘气儿的,已是惹得好多人都来看。

那公子哥生怕再骂下去就一点儿脸面不剩了,于是憋着一口气拱了个手就要闪人,却听蓝哥儿轻飘飘一句:“走不得了走不得呀!”

那一群人主仆十多个正待诧异,却是扑扑扑的全倒了下去,顿时便是一阵哎哟哎哟的叫声不绝。

刀白凤一见,喜得转身抱住蓝哥儿的脖子:“呀,原来你早下毒了啊!这个毒下得好!可惜连我都没看出来,哎哟,你毒功又长进了。”

蓝哥儿仍是笑而不答,那些倒下的人这时却是眼泪横流身体不住的抽搐,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蓝哥儿,又示意自己的荷包。

却有刚才不曾吃东西的仆人这会儿机灵,战战兢兢的过来赔礼道歉,无非是高抬贵手重金相酬之类的话,蓝哥儿却只端茶喝水,一概不答。

这时,店小二端了蓝哥儿点的东西吆喝着上来了,刚拐过楼梯便看到这么一地的人叠人,吓得哎哟一声呼叫,手一抖,托盘一下子向地下摔去。

刀白凤眼角瞄到,一个转身,脚尖在托盘上一点,那托盘便又完好无损的落到她手里了。

那倒在地上的公子哥一见此,更是在心里叫苦不迭,可是此时全身针扎似地痛,却已经顾不得后悔了。

蓝哥儿叫店小二把东西给自己打包了,携了吃饱喝足的刀白凤便往外走,那公子哥的仆人一脸苦楚连连的作揖苦苦的请求,见刀白凤闻言似乎有些犹豫的往那公子哥身上瞄了一眼,就愈发的磕头不停了。

蓝哥儿见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扔给那仆人,冷冷道:“若是有下一次,我便要他的命。”

那仆人赶紧应答,听了蓝哥儿吩咐这解药要如何吃便忙不迭的去给自家公子服下了。

蓝哥儿看了一眼,心道:饶命倒是饶得,但你这双眼睛,我若不取,呵,那却是不可能的。

那边儿公子哥却毫无所觉,已经就着烈酒将解药吞服下肚,蓝哥儿这才拉了刀白凤往外走去,刀白凤道:“这个解药……我记得应该用冷水服用吧?”

蓝哥儿道:“我下的分量不同。”

刀白凤却不疑他。

两人一路向无量山走去,其时摆夷族人的确不太好行走江湖,常有人想要占便宜,莫不被蓝哥儿或刀白凤打发了。

刀白凤倔脾气上来,死活不肯换汉人衣服,蓝哥儿也由他。只是却可怜了这一路上的宵小无赖,莫不被蓝哥儿偷下毒手。他们走了这一路,竟是连盗贼都干净了不少。这却是附带的了。

而在刀白凤不晓得的时候,她已经因为一手黑红软鞭得了个后来几乎让她吐血的外号,此是后话不提。

第 30 章

一路又是打架又是贪吃,刀白凤和蓝哥儿到达无量山下时,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了。不过,这两人却不知道,正因为他们一路的拖沓,才避过了段正淳——段正淳从摆夷族出来后便颇为不甘心,成天长吁短叹念些酸诗。朱丹臣和古笃诚两人对望几眼,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朱丹臣便建议让古笃诚一个人回去向保定帝回报,而他则陪着段正淳出去游玩一番。

说是游玩,其实便是去找段正淳的那些相好,只不过朱丹臣身为臣子,却不能如此直说罢了。段正淳听朱丹臣一提,便回味起当初与那爽利女子分别时的滋味儿来了,哪儿有不同意的?于是,这事便这样定下来了。

不过,你道那女子是谁?其实便是修罗刀秦红棉!

当初段正淳一见秦红棉便被她迷住了,秦红棉素来泼辣,不然也不会得了修罗刀这么个外号,因而一见段正淳神情不正便要杀他,段正淳却是长叹一声:“修罗刀下死,做鬼也风流。”竟是引颈待戮。秦红棉一刀斩下,刀刃都划破了段正淳的脖子皮肤了,段正淳也没半点闪躲。

秦红棉交手之下就知道段正淳武功比自己高,见他如此本就难免迟疑,何况她再泼辣,也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子,段正淳样貌不错,衣着又华贵,一张嘴又无比会说,粗粗看来,真是个最好的良人了,而那一句“修罗刀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话又是那样的美妙动人,一下子就令秦红棉心生了异样,于是把段正淳捆得结结实实,带回了自家院子。

段正淳的一张嘴巴有多厉害?那是只要对上女人,便没有不被他哄得团团转的,你瞧刀白凤虽然有前世记忆,却还是没办法对他恶声恶气就能知道好歹了。于是,秦红棉将段正淳绑回去没几天,就被他哄得去了绳子,再过上那么一两个月,段正淳便是随随便便说两句挑逗的话,秦红棉也不会动不动就拔刀子了,甚至也能时不时给段正淳一张好脸。

只不过,眼见着一切正朝好的方向得得飞奔,却被保定帝的一纸诏令给打断了。秦红棉跟段正淳之间,话还未挑明,自然不好留他,便摆了张恶脸,一边儿冷笑一边儿依依不舍的看着段正淳离开了。

可是,偏偏,这秦红棉所居的地方,便要从大理无量山下过的。

所以,刀白凤跟蓝哥儿若是走得快了,指不定还会再跟段正淳来场偶遇呢,到时候,还不定生出多少麻烦。

无量山上的无量剑派在附近的声势不错,想着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蓝哥儿与刀白凤都不愿与他们硬碰硬。只不过,那洞府的位置到底在什么地方,两人实在弄不太清楚,不知道还要花费多少气力。

这日在无量山脚下的一个路边酒铺子坐下,两人准备歇一歇,便装作拜山的模样去剑湖宫打听打听,却听旁边一人忽的提到说:“……这无量剑派的东西宗之争……”

蓝哥儿转头,却没能与刀白凤对望上一眼,因为刀白凤正低着头捏了茶杯苦苦思索什么。蓝哥儿轻笑了笑,兀自竖着耳朵听去,就听那些人先是嘀嘀咕咕的攀了一会儿亲戚,这个也是青年才俊,那个也是幸会幸会。蓝哥儿正待不耐,终于听人得意洋洋的开始普及无量剑派。顺带的,初出江湖的毛头蓝哥儿和绝对记不住这种没奸·情情节的刀白凤也被普及了一遍。

原来,无量剑派原分东、北、西三宗,北宗近数十年来已趋式微,东西二宗却均人才鼎盛。每隔五年,三宗门下弟子便在剑湖宫中比武斗剑,获胜的一宗得在剑湖宫居住五年,至第六年上重行比试。

蓝哥儿听到这里,大声喊来小二,指了指旁边几桌道:“小二哥,给这几位江湖好汉多上些好酒,酒钱算我的啦。”

几桌的人顿时看过来,蓝哥儿抱了抱拳道:“在下刚出江湖,也没甚武功,刚刚白听了几位好汉的一席话,只能以薄酒回报了。”

那几个人都是年轻人,一听这番恰到好处的恭维,脸上都露了笑容,连连道:“好说好说。”

蓝哥儿这才又满脸疑惑的道:“只是,在下有点奇怪,这剑湖宫有什么好处不成?为什么要这样费力的抢来住上五年?”

那几个人对望一眼,都为蓝哥儿这种菜鸟话乐了起来,却又正好满足了他们炫耀的心思,于是都忙不迭的给蓝哥儿解释起来。

“这剑湖宫可是他们的创派掌门人修的,住进去可是大大的有面子呢!”

“我瞧还是想借着这五年一次的比试便于号令整个无量派才对。”

“嘿,这个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啊,这无量山剑湖宫后面,可是有个什么宝物的!”其中一个矮个子忽的得意洋洋的说了一句,见旁人都看了他,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我家兄弟便是无量剑的高级弟子,我才得了这个消息。听说那可是什么无量玉璧,上面有仙人舞剑呢!”

蓝哥儿立刻与刀白凤对望一眼,刀白凤恍然大悟:对啦对啦!就是这个无量玉璧!哎哟,我记得段誉可是山上滚下去的!

蓝哥儿又听了一会儿,却没再听到什么重要消息,便付了帐跟凤凰儿一起牵着阿哞避过人上山去了。

蓝哥儿道:“真是天助我也!无量剑派比剑,重要人手一定都在山顶剑湖宫里,我们要上山可就容易多了。”他的身体虽然不弱,但比起习武之人还是差远了。真要是遇到阻拦,此行便很容易功亏一篑了。

“我们沿着山崖河流往前走,总能找到的。呵,无量玉璧,仙人舞剑。”蓝哥儿摇头笑了笑。

刀白凤是个吃白食的,于是嗯嗯点头,一手携在蓝哥儿肋下,微微带了蓝哥儿一点儿,便脚程不慢的朝山上去了。

两人一路避开数量不多的无量派弟子,果真大多数高级弟子都聚集去了剑湖宫的关系,巡山的弟子都发现不了刀白凤和蓝哥儿的身影,令这两人虽然多花了些力气,但终于找到了无量玉璧,但刀白凤傻眼的发现,他们悲摧的站到了无量玉璧的对面而不是同侧。

这个,只能说两人运气太差,刀白凤才嘲笑过段誉,自己却也没好到哪里去。

刀白凤走到崖边看了一眼,立刻头晕目眩,吓得赶紧退了回来,茫然道:“这可怎么办?”

蓝哥儿沉吟一会儿,问:“你一个人能下去吗?”

刀白凤左右看看,道:“要是找点树藤什么的,倒是可以。但你怎么办?”

蓝哥儿道:“阿哞聪明异常,将它放养在这无量山上也没什么问题。”

阿哞闻言扭头,泪汪汪的看着刀白凤,刀白凤却不理他,阿哞只能垂头发出一声愁苦的:“哞——”

蓝哥儿盯他一眼,道:“否则,你自己找路进到下面去也行。”

阿哞脑袋垂得更低了。

蓝哥儿把阿哞脖子上挂着的大包裹取下来,翻了翻,翻出一张大野猪皮,道:“我找个不那么陡峭的地方,裹上这张皮子,滚下山去!”

刀白凤一声惊呼。

蓝哥儿毫不犹豫的抖开皮子,道:“昔日魏国名将邓艾率兵攻蜀,兵行险奇,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带着整个部队身裹毯子滚下陡坡,才灭了蜀国。这一点,又算什么?”

蓝哥儿见刀白凤两眼红红的看着他,不由倾身过去,在刀白凤脸上轻轻吻了一吻,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还没和你成亲呢,怎么舍得有事?我又不是那些不拿性命当回事的狂徒,你什么时候见我干过没有把握的事了?如果不趁无量剑派东西宗之争进入石洞,便难得找到机会了。”

刀白凤见劝他无益,便坚持要站到山上看到蓝哥儿安全下去了才肯再下。蓝哥儿答应了,选了一处稍微倾斜点的地方,朝底下看了一眼,便当真将野猪皮往身上一裹,毫不犹豫的滚下了山去。

刀白凤呼哧冲到山崖边,便见蓝哥儿蜷做黑乎乎的一团,咕噜咕噜的朝山下滚去,其势惊险万分,几次差点让刀白凤叫出声来。

还好蓝哥儿几番打量,选择的这一处山坡虽然不是坡度最缓的,但一路滚下去,既没有凸出的巨石也没有横长的大树,虽然碎石乱滚,到底有惊无险。

刀白凤见蓝哥儿咕噜噜的滚到谷底,最后碰的一声坠入河中,心口又是一跳。这时她早已忘了害怕,趴在悬崖边,撑得几颗碎石滚下山坡,却见那野猪皮一下子张开,蓝哥儿手脚并用划回岸边,一颗心这才归到原位。

刀白凤愣愣坐回地上,长长的出了几口气,这才抱着阿哞的脑袋喃喃道:“他……他好狠,对自己竟然这么狠……”

再想到蓝哥儿平日里对自己的无微不至,竟是一股热泪涌上眼眶。

上一辈子,这一辈子,迟了这么多年,刀白凤第一次体会到了爱上一个人的感觉,第一次体会到了如此牵挂一个人的感觉,竟是……竟是那人的一举一动都令你如此的牵肠挂肚。

第 31 章

刀白凤解开阿哞身上的袋子扔下山去,向阿哞细细嘱咐了一阵,也不觉得这头变异牛会不会听得懂,反正那牛是睁着眼睛听得很认真就是了。如此这般之后,刀白凤又偷偷打晕了一个无量派的弟子,恬不知耻的抢了人家的剑,这才站到山崖边,深呼吸深呼吸不住的深呼吸,可是,伸头往底下一看,还是头晕眼花腿脚发软。

果然,哪怕学了武功,她这里面的芯儿还是那个那个普通得不是一点点的小女人。

蓝哥儿在下面仰头看着,倒也不催。

他跳下山的时候,抱住了头颈,将自己用力蜷成一团——这其实是山里靠打猎吃饭的人必学的本事,免得偶尔失手从山上摔下来时摔断了脖子。加之他又有野猪皮裹着,抵挡了碎石撞击,因而并没有受什么重伤,只是手臂后背被撞出几团乌青。

蓝哥儿其实暗暗在心里好笑,他知道刀白凤虽然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嚣张得招人抽,实际上却胆小得很,就是一只纸老虎,一戳一个窟窿。就因为这样,他偶尔逮到机会才会故意的吓唬吓唬她,撑着一副严肃的表情看她外强中干的样子,实在很有喜感。

刀白凤缩头缩脑的往前走了一步,崖边碎石便扑簌簌的往下掉,身后响起阿哞的叫声,刀白凤一手红黑软鞭,一手长剑,战战兢兢回头,就见阿哞一脸鄙视的偏着脑袋看她。

刀白凤顿时深觉为人失败,暗暗的咬着牙念了两句“牛肉面”聊以自·慰,终于飞身而下。

就听山谷里“啊啊啊——”一阵惨叫,仿佛比人家一点武功不会的蓝哥儿还凄惨,实际上,这丫的嘴里大叫着,右手软鞭却是一挥,啪的缠上一块凸出的山石,双足在山体上一蹬,便吊着软鞭向下坠去,待软鞭绷直,坠势一减,刀白凤便趁着这一瞬间的停顿右手一个使劲,内力运转,手中长剑嗤的一声没入了山岩之中。

因为刀老爹认为刀白凤天赋不错,不愿意耽误了她,因而这十多年来,更多的还是押着刀白凤这个懒人多练内力,招式上却并不苛求,因而十多年下来,刀白凤的武功虽然算不得太好,但内力却比这个年龄的大多数人都要高出一截。所以那剑一下子就插·进去了半截,已足够刀白凤左手一抖,软鞭换了个地方缠上。

如此交替着,只听耳边风声呼呼,刀白凤很快就到了谷底。

蓝哥儿道:“娘亲说那洞口在一块大岩石后,咱们一起找找。”说完却没听到刀白凤跟上来,回头一看,刀白凤低着头,拿一根手指挠着脸,一脸尴尬的模样,半晌,终于冒出一声细细的:“那个……我……我腿软了……”

蓝哥儿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惹来一个怒视,于是轻咳两声止住笑意,回身走到刀白凤身前,蹲下,道:“上来,我背你。”

刀白凤登时跃跃欲试,开口问的却是:“你刚才可有伤着?算了,我歇一歇就自己走吧。”

蓝哥儿伸在背后的手招了招,回头道:“没事,我一点伤没受,快上来吧。”

刀白凤这才欢呼一声爬到蓝哥儿背上去,双臂抱住蓝哥儿的脖子,满脸欢喜:女孩子总会有这个梦想的,被自己喜欢的人背着,慢慢的走,轻轻的说话。

蓝哥儿背了刀白凤涉水而过,那溪水有些地方深过头顶,有些地方鹅卵石很多,却又浅得能看到底,偶尔还有一两尾小鱼啪的甩着尾巴惊慌躲闪。

刀白凤一面觉得心里又甜又宁静,一面小心的注意着蓝哥儿的脚下,生怕因为自己的一时任性摔着了蓝哥儿。

蓝哥儿仿佛知道她心思似地,将她向上提了提,顺手在她臀上拍了一下,道:“放心,摔不着你。”

刀白凤顿时窘得将脸埋进了蓝哥儿背上,脸蹭了蹭,忽的觉得,蓝哥儿的背竟也挺宽!

于是偷偷伸手摸了两遍,又拿手指卡着量了一遍,这才半张了嘴感慨:原来蓝哥儿人竟不是那种纤弱的男人呢!只是因为他腰细人高,又是少年模样,始终有着几分青涩气息,所以才让刀白凤一直觉得他纤细瘦弱。

刀白凤喜滋滋的趴在蓝哥儿背上,心里一直念着:“蜂腰!蜂腰!赚到了!嗷嗷嗷——”

过了小溪,便见一泊小湖,平镜似地,反射着水光潋滟。便是那小溪汇集而成了。

蓝哥儿放下刀白凤,想到当日他的母亲,便是跳入这湖中,又恰好寻到一处地下水道,这才逃出生天,一时心里竟是百感交集。

脸上隐隐现了杀气,手却被人握住了。那手软软的,暖暖的,竟是熨帖到了心底里。

蓝哥儿转头,就见刀白凤脑袋靠在他手臂上,霎时,心里的那些百感纠结便都散了。

伸手拍拍刀白凤的脑袋,蓝哥儿暖声道:“你坐一会儿,我去找入口。我们下来了这么久,李秋水都没出来,必然已经不在这里了。倒是不用担心。”

刀白凤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摩拳擦掌道:“我跟你一起!”

蓝哥儿笑而不语。

哪怕有蓝姑姑的指点,两人也花了不少的时间才找到那入口,竟是要拐过一个弯的,不但藏在了大石后面,角度也选得甚是隐蔽,难怪无量派的人花了这么多时间也没弄明白这无量玉璧的秘密。

入口的大石已经跟周围的藤萝长到了一起,上面布满了青苔泥土,若不是两人明知道这附近有个入口,因而大睁了眼睛细细查看,是决计分不出来与周围山石的区别的。不过,由此也更加肯定,李秋水不知道已经离开了几年了。两人于是放心大胆的挖宝。

既没外人,两人也没想过要注意形象什么的,刀白凤更是撅着屁股蹲在地上,跟只猴子似地刨,这么刨了一阵,便连蓝哥儿也忍不住要笑她了,伸手就在她脸上抓了一把,把一手青苔泥土全抓到了刀白凤脸上。

刀白凤如何甘心被人欺负?自然是要抓回来的,于是,这清理的活计,到了这两个正是浓情蜜意的小两口的手上,竟成了游戏。当真是有情饮水饱了。

这般玩闹了一阵,傍晚的时候,终于清理好了山门。蓝哥儿找了些野果,刀白凤则扔了石头打了两只倒霉的飞鸟下来烤着吃了,两人这才一起进了山洞。

两人甫一进去,便觉一股寒气逼来,却是因为夜晚露重的关系了。一直走了十来步,洞中已无半点光亮,但刀白凤知道这种洞穴之中,若是通风不好,点火简直就跟自杀无异,所以只跟蓝哥儿两人手牵手摸索着往前走。

道路不断往下倾斜,终于摸着走到了尽头,蓝哥儿伸手摸了两下,摸到两个圆环,就跟大户人家门上的铜环一般模样,便令刀白凤后退,自己用力推开石门。

刀白凤知道这里不会有危险,便也依言行事。

两人进去,只觉湿气混着霉气,甚是难闻,走了没多久,却又见一门,这次推开之后,那湿气霉气竟然一点都不见了,眼前景象更是陡变,竟是一方圆形石室,头顶还有鱼虾游过,周围镶着数十面水晶雕成的圆窗,光线蒙蒙透过来,还带着点暮光的红色,恍然竟如在梦中一般。

蓝哥儿喃喃道:“逍遥派果然名不虚传。咱们竟是到了湖底了。”

刀白凤连连点头:这样的石室,防霉防水不说,还有水下的压力啦人力开凿啦,都很不易,逍遥派的确都是能人!

可也正因为把精力耗在了这些杂七杂八的功夫上吧,逍遥派的武功么,啧啧,除了逍遥三老堪称绝顶,下一辈和再下一辈,那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唉,也难怪无崖子苟延残喘几十年都要等一个才色双绝的人物,不是这样的人物,那还真学不了他们这派的许多东西。只可惜,这一片苦心都被个主角效应给破坏啦!

刀白凤眼珠子转了几转,绕着蓝哥儿踱了几步,眼睛一亮,心道:哎哟无崖子,我这可是为你好,怎么看,蓝哥儿也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至于脑筋,那也肯定是一等一的,绝对比那长得不符合你的审美也不符合我的审美,脑筋更是直直的不转弯的虚竹好是吧?万幸万幸,您老不需要半死不活的熬那么久啦!

石室中的摆设,刀白凤倒还有意看一看,蓝哥儿见这里并无危险,也不阻止她,便直直的走向了西南方的又一道隐蔽石门。

正对着一面铜镜看来看去的刀白凤赶紧的跟了上去。

就见石门后又是十多级石阶,石阶尽头又有一门,蓝哥儿双手推开,便是一声轻呼,原来石门后正是那位出名极了的神仙姐姐!只不过,这位姐姐栩栩如生,手里的剑又正指着门口,猝不及防下,还真要吓人一跳!

刀白凤满脸八卦的扑上去,对着神仙姐姐上下其手,嘴里喃喃念着:“哇!真的是玉!好大一块!和田玉还是羊脂玉?哎哟,我可认不出来!不知道能不能搬出去?哎呀,这么大不好搬呀,砸碎了成不成?唔唔,好像有点舍不得,要不……要不我就砸她一把剑好了?”于是双眼放光的盯住神仙姐姐手里的玉剑。

蓝哥儿却看也不看这美貌佳人,径自走到东边儿的藏书阁去了。

所以说,这小两口,一个光顾着想钱,一个光顾着想武学秘籍,两人都忽略了人家段誉见之忘神见之忘我的美女,不得不说,还真是一对……

第 32 章

蓝哥儿穿过一个月洞门,见是一间卧室模样的石室,便不注意,抬头见床尾还有一个月洞门,门旁石壁上凿着甚为潇洒写意的“琅嬛福地”四字,大概是无崖子的手笔,明白这才是藏书的洞府,立刻心下大动,走了进去。

果见琅嬛福地之中,一排排的列满了木质书架,洞内极大,足足有外面几个石洞的几倍有余,每个书架上都排得满满当当,走得近了,才看到每个书架上都标有小签,签上细细注明了“昆仑派”、“少林派”、“四川青城派”、“山东蓬莱派”等等各派字样,唯有少林派的签条上写了“缺易筋经”,丐帮缺降龙十八掌,大理段氏则缺一阳指法和六脉神剑,当真是包罗万象应有尽有。

这琅嬛福地因为是藏书之处的缘故,为防走水,不像其他石洞,备有烛台,只能借着墙上水晶透出的光亮视物。

其时外面天色已经尽黑,月光朦胧,蓝哥儿借着这点微光在这巨大的藏中来来回回走了三四遍,手指依次抚过那些小签,终于摇头道:“不对!不对!这琅嬛福地哪怕网罗了天下奇书,却独独缺少了他逍遥派的顶级秘籍,逍遥派的武功定然藏在洞中别的地方。”

蓝哥儿早已听自家娘亲说了逍遥派的事,眼下又见了逍遥派收集的诸多秘籍,对逍遥派已是又敬又畏,绝不敢大意。他要找李秋水和丁春秋报仇,就必须要学成上等的功夫才行,这些武林门派秘籍,既然能够被逍遥派尽皆收罗储存,当然是不被逍遥派放在眼里的,他哪怕全都学了,只怕也动不了那两个仇人。

只不过,管他哪门哪派,无不对自家武功视如珍宝,就算门下弟子,若不是得到师傅青眼,也绝不会尽得真传,蓝哥儿一翻这些武功秘籍,就见本本都是完完整整,没有一点瑕疵,心下便是大大的吃了一惊,对逍遥派又高看了几眼。

蓝哥儿苦苦思索着从琅嬛福地出来,在那间卧室里一阵翻找,就见卧室里有床有摇篮,还有七弦琴和一副下到一半的棋盘,却哪里也没见到逍遥派的三大绝学。

蓝哥儿心头郁郁,仰头长叹,道:“是啦,这里不过是李秋水与无崖子两人逍遥快活的地方,他们的绝学又怎会放在这种地方任人取拿?”

想到自己只能练那琅嬛福地的武功,忍不住就是一阵不甘。

却听外面砰地一声响,伴着刀白凤哎哟一声。

蓝哥儿知道逍遥派精擅机关,立时大骇,暗暗骂自己怎么可以让毛毛躁躁的刀白凤一个人呆在外面,立刻抢了出去,却见刀白凤手里拿着一截断掉的玉剑呆坐在地上,那个白玉雕像则摔在一边,脑袋身子还有四肢全部都分了家。

刀白凤捏着一截玉剑苦着脸转过来,可怜兮兮的道:“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我只想敲一把玉剑下来的,我没想到会被那玉像头发挂住!”

原来,那玉像是放在一个石座之上的,偏那石座只有一点儿大,完全不足刀白凤立足,唯有玉像被这石座一垫,却高出地面许多,刀白凤想也不想,便一跳一跳的去敲那玉像手中的剑。

那玉像身披一件淡黄色绸衫,头上青丝也是真人头发,便随着刀白凤带起的风飘了起来。刀白凤一身摆夷族装饰,身上有许多银饰挂钩,跳来跳去也没注意,一下子就挂住了玉像的头发和衣衫,人还没落地,便砰的一下把玉像给扯翻了,摔了个四分五裂。

刀白凤虽然爱财,但那是小人物的普遍心思,这会儿见这么栩栩如生的一尊玉像转眼给自己摔了个粉碎,心头又是大大的愧疚,又是大大的舍不得。

再一眼看去,见那玉像脑袋掉在地上,脸颊上透着红晕,眼珠子却又黑又亮,仿佛是在幽幽的看着她怨着她一般,登时让刀白凤背脊一寒,眼泪就下来了。

蓝哥儿一见刀白凤无事,顿时松了一口气,走过来扶起刀白凤,替她抹去眼泪道:“好了,摔坏了就摔坏了,你哭什么?”

他这时才来得及打量这间石室,就见石室壁上尽刻着庄子逍遥游里句子,多出自《秋水》、《逍遥游》、《至乐》等篇。蓝哥儿的母亲毕竟也算是逍遥派的人,他爹爹苏星河又向来喜好杂学,因而蓝姑姑所学虽然不多,但到底懂些文墨,也曾给他讲过学,所以他都识得。

蓝哥儿见句末题着一行字,“逍遥子为秋水妹书。洞中无日月,人间至乐也。”

蓝哥儿登时一声冷笑,心道:不知道来日李秋水勾结丁春秋要取你性命之时,你是否依旧乐在其中。

他知道苏星河之所以要抛弃他们母子,都是为了无崖子,心里便连无崖子也不喜欢了,一点不尊敬他。

这时蓝哥儿知道这玉像定是李秋水无疑,更没觉得什么好心疼的,仔细瞧那玉像,的确是姝丽绝色,但回头看刀白凤,却觉更在其上,也不管是不是自己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蓝哥儿对李秋水恨之入骨,眼下虽然不能立刻找李秋水报仇,但眼前玉像栩栩如生,便连脸颊处的白玉都还透着一丝丝粉红,娇媚无比,蓝哥儿一见之下,登时想起了李秋水当日曾将自己母亲关在洞中用诸般手段折磨的情景,立刻怒上心头,一脚踢在玉像头上,那玉像脑袋立刻咕噜噜的滚到一边儿。

刀白凤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了心疼这颗头能值多少钱,只一步上前抱住了蓝哥儿的后背。

感觉到怀里人的xiōng膛微微起伏一阵,终于恢复平静,刀白凤这才放下心来。

蓝哥儿握住刀白凤的手,轻声道:“对不住,我吓到你了是不是?我每每想起,就在这洞中,李秋水诸般折磨羞辱我娘亲,就为了一个无崖子的下落,我就……我就……”

刀白凤脸颊贴在他背上,连声道:“我懂!我懂的!要是有人这样对我爹爹,我一定比你还要生气,还要吓人。”

蓝哥儿这才笑了:“好啦,我以后再也不乱发脾气了,再也不会吓到你了。”他顿了顿,复道,“不过是无用之功,唯有练好武功,才能报仇雪恨。”

刀白凤嗯了一声,说:“我帮你。”

听在蓝哥儿耳中,却觉千言万语都不如这句话动听。忽的,他咦了一声,刀白凤立刻放开他,问道:“怎么了?”

蓝哥儿蹲□去,道:“你来看这是什么。”

刀白凤也蹲下去,就见一只绣花鞋从玉像的足上掉了下来,露出莹白圆润的一双玉足,那玉足上竟是刻着字的,凑近了,才看到是一首乐府诗,诗曰:“新罗绣行缠,足跌如春妍;他人不言好,我独知可怜。”

那诗刻得极小,蝇头尚且不足以形容,看模样像是用女子银簪之类的东西刻的,落笔停顿转合之间颇有幽怨之意。

蓝哥儿和刀白凤对望一眼便皆心知,定然是李秋水与无崖子不合之后,自行刻上去的。

这些八卦的东西,刀白凤记忆尤其深,不需回忆便知道,无崖子当初刻这雕像的时候,本是对照着李秋水的模样刻的,李秋水自然欢喜无限,但无崖子刻好之后,却成天的对着玉像又是饮酒又是吟诗又是长吁短叹,竟然丝毫不理李秋水了。

李秋水自然气愤,心想,我明明就在你面前,你如何只看玉像不看我?难道那死的东西竟然比我个大活人还好看吗?

她却不知道,无崖子是在对着这玉像YY跟李秋水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李秋水的小妹妹。有个港版的片子里,叫那小妹妹李沧海,但金大侠的原著里,好像是没提名字的。

可怜李秋水和童姥两个,为无崖子争了一辈子,都是好胜善妒的人,却无论如何都没把心思往李秋水家小妹妹身上想,只因为当时那小妹妹不过十一二岁,根本就还是个小孩子!

刀白凤偷偷在心里咋舌,心道:说不定那无崖子根本是个恋童癖,喜欢的就是那种还没长大的小女孩儿啊!

蓝哥儿拾起那玉足拿到眼前,凑到水晶窗前仔细一看,竟见那玉足下面还有几排小字,念了两句,立刻发现,这原来是小无相功的口诀与心法!

蓝哥儿登时大喜,唤道:“小妹你快过来看!”

刀白凤本来被蓝哥儿抱着一截断腿翻来覆去的样子囧得嘴角抽搐,觉得他果然不愧是当医生的,哪怕平时藏得好,那也有点BT的潜质的,听到蓝哥儿一喊,这才赶紧过去,一看,也是大吃一惊,翻来覆去的想:“到底是我忘记了还是原著里没写?”却也顾不得了,想到还有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这两样好东西,于是愈发高兴。

蓝哥儿拿起另一只断足,揭去足底绣鞋,一看,果然玉足足底还刻着小无相功的下半截。

蓝哥儿一想,笑着轻吟:“新罗绣行缠,足跌如春妍;他人不言好,我独知可怜。”

“想来那李秋水心生幽怨,便将这小无相功的秘诀刻在玉像足底,只盼着无崖子有朝一日看见,想起两人之间的旧情,与她重温鸳梦吧。”

这样一说,突觉唐突,心头立刻突突一跳,忍不住便转头去打量刀白凤,果见她耳根发红,心里顿时有些又喜又痒,仿佛真有只玉足,在他心上轻轻的磨蹭了两下——

作者有话要说:原著里没写小无相功,这是我写的。不过我觉得很有可能哦,因为无崖子的师傅对三个徒弟,是一人传了一门绝学,李秋水把自己的功夫相传,那是大恩惠了,她盼着无崖子受了她的恩惠,跟她又好上。

第 33 章

其时天色已晚,石室之内单借了一点儿透过水晶窗透进来的月光视物,更显朦胧暧昧。

蓝哥儿早已是成年男子,可这些年来,一直对刀白凤谨守礼仪,顶多不过是牵一牵小手亲一亲脸颊,眼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顿时只觉口干舌燥,手足俱颤,忙惶惶的背过身去,道:“咱们先把这小无相功给誊写下来才好,不然,这么小的字,只怕要瞧坏眼睛的。”

刀白凤这会儿正惊喜于“买一送买”的好事,满脸喜色,闻言点点头就去到卧室之中一阵翻找,蓝哥儿强自抑制,见她走进月洞门不见了,才轻轻的打了自己两巴掌。

就听刀白凤在里面翻了半天,忽的扬声喊了起来:“蓝哥儿,这里没有纸笔呀!”

蓝哥儿正是心绪浮躁的时候,也不及细想就走了过去,刚一跨过月洞门便觉一条手臂一下子缠上他的脖子,蛇一样灵活,蓝哥儿一怔,鼻尖立时闻到熟悉的淡淡药香,还混着处子的馨香,蓝哥儿情不自禁的双臂一搂,便搂了个软玉温香满怀。

蓝哥儿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刀白凤对他的这份心意,忧的却是眼下既无大红盖头,也无凤冠霞帔,名不正言不顺。

他本来不是那种墨守成规的正人君子,平日里替人解毒疗伤也并非没有接触过女人。他虽然为人沉默,但实际上脾气却有些怪异,有些女人,自以为是什么年少成名的江湖侠女,平日里被少年们捧过了头,为人总有些骄横,他却尤其看不惯,治病之时便故意羞辱,便是赤·裸相见的事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但那些女人,便是再美丽在他一个学医使毒的人看来也没什么不同,无外乎某些地方大点,某些地方小点,但唯有刀白凤,是他情之所系,却又是另一副模样了。因而,他才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舍不得不尊敬她半分。

蓝哥儿在这里暗自纠结烦恼,却不知道,刀白凤那芯子……可比他想象的要猥琐多了。

刀白凤以前还小,那自然不觉得,可随着她慢慢的长大,女子的身体便有了些微妙的变化。所谓情窦初开,早开成昨日黄花的刀白凤自然是不会有这段儿经历了,可就因为开得太久了,那啥……女人也是有需要的不是?

蓝哥儿低头看去,就见刀白凤身子紧紧的贴着他,脸上红晕微染,显然也并不是如她表现的这般豪迈大方,却更多了一分娇羞憨直。

刀白凤脑袋埋在他xiōng口,轻轻的蹭了蹭,口里轻唤道:“蓝哥儿?”显然也动了情·欲。

蓝哥儿不及细想,刀白凤却忽的抬头,就在他嘴上咬了一下,一双素手也在他小腹上轻轻的抚摸,来来回回,不住的打着圈儿,一点一点的挠进了人心底去。

男人是最经不起挑拨的,不然,古往今来数千年,也不会单单就如此赞诵一个柳下惠。

蓝哥儿小腹一紧,顿时一把抱起刀白凤,就朝那大床走去。

那床是石床,床上却铺有丝绸被褥,但久无人住,被褥免不了有些发潮发霉,蓝哥儿将那被褥扯下石床,便将刀白凤放了上去。

到了这时,刀白凤却只会把两只眼睛闭得紧紧的了,哪里还有刚才的那副豪迈样?

蓝哥儿微微一笑,却已不急,轻轻的唤她“小妹”,唤了一阵,又啃着刀白凤的脖子喊她“凤凰儿”。

他喊那么一声,便要吻上一下,或是耳垂,或是脖子,或是由上及下而至酥xiōng。

刀白凤虽然两世为人,平日里难免有点想,但却从未真刀真枪的干过,立刻便让蓝哥儿弄得浑身酸软无力,轻颤不止,浅吟出声,一张俏脸红如霞染,双眸如有水洗,偷偷看上蓝哥儿一眼,便又飞快紧闭,双睫却止不住的扑扇如蝶,这番娇俏模样,端的是艳丽无双。

蓝哥儿只看到这表面,只觉春光无限,却不知道刀白凤心里想的却是:太丢人了!咱个多少还看过点H·动漫的女人,居然……居然斗不过个处男!

蓝哥儿拥着刀白凤,轻声道:“小妹小妹,这一生一世,我必不负你。”

蓝哥儿自小聪慧,在村子里,一直觉得自己是外人,便很难得跟同村的人玩到一块儿,于是对上谁都不爱说话,还没甚表情。

偏偏刀白凤却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吃了他娘亲的奶,便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就算他不爱说话,她也混没事一般跟他笑闹。

村子里的大人自然不会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但小孩子却不一定了。

小孩子最是天真,也最是残忍,有些孩子见他不爱跟他们玩儿,便来惹他,被他整了几次,竟是拿他母子两人最不堪的事来骂人。

那些孩子回家或许会被大人骂,被会大人打,但骂过又怎样?打了又怎样?话已出口,便收不回来了。心已痛过,难道便能轻轻松松忘了?

有几次,这些混账话便被刀白凤听到了,那时刀白凤已经开始学武,力气大了很多,冲上去就跟一群小孩儿打成一团,边打还要边骂,乱七八糟的骂起来,也像那日酒楼上一般,说话都不带喘气儿的。

刀白凤到底是族长的女儿,那些孩子不敢跟她真打,哪怕人多,也只能抱头鼠窜。就这样被刀白凤护了几次,那会儿还小的蓝哥儿便真的把她当成了亲近的人。后来刀白凤因为这事被她爹爹罚跪,他也陪着一块儿。

那些其实都是些小事,但一件一件的小事堆积起来,便成了一份很大很大的情谊,便让他将这个人一点一点的装进了心里。

他曾想过,如果不是年少时有这样一个性情开朗的青梅竹马作陪,或许,他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乖戾的大魔头。

蓝哥儿兀自沉思,刀白凤立刻就被这不急不缓的动作弄得心里瘙痒难耐了,咬咬牙,竟是色胆包天,坐起来就去脱蓝哥儿的衣服,一边脱,一边忍不住的这里摸摸,那里捏捏,只觉手感甚好,于是,愈发觉得自己眼光不错,忍不住就洋洋得意了起来。

蓝哥儿早已把刀白凤的心思摸了个七七八八,一见,脸上便显了笑容——没有一个男人不喜欢被自己喜欢的女人需要和夸赞的。

于是,他也不帮忙,只一边儿撩拨着凤凰儿,一边儿由着她轻喘着忙活。他深谙医理,对刀白凤又极度熟悉,不消一会儿,便让刀白凤几乎脱力,娇喘着软在了他的怀里。刀白凤自是又暗暗咬牙。

蓝哥儿按住刀白凤扯他腰带的手,贴着刀白凤的耳朵道:“欲速则不达。还是我来吧?”

刀白凤俏脸一红,娇骂了一声,蓝哥儿便已扯开了腰带,身上衣服顿时滑落一半,显出平日里打猎采药锻炼出来的好身材来。

就见蓝哥儿肩宽腰窄,臀……刀白凤偷偷的瞄了一眼,眼睛亮闪闪的,心道:哎哟哎哟,为嘛现在没有牛仔裤呀!不然我肯定早发现这美色了!

刀白凤垂涎的摸了摸蓝哥儿那几块腹肌,忽的啊的一叫,原来蓝哥儿已经就着两人坐拥的姿势慢慢的挤了进来。

刀白凤登时软倒在蓝哥儿的怀里,仰脸轻呼道:“疼。”

蓝哥儿缓缓挤进,手掌轻抚着刀白凤的背,哑声道:“我慢慢的。”

刀白凤恨恨的一口咬在蓝哥儿肩上,喘息着道:“不公平!凭什么男人又不疼,还不负责生孩子?”

蓝哥儿只顺着她的话答:“是是是,都是男人不好。”

刀白凤疼得眼泪直冒,心道:靠!快·感呢?快·感跑哪里去了?谁跟我说女人第一次有啥快·感,我跟谁急!

所以说,不想跟种马,偏挑一只雏儿,那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作者有话要说:和谐社会,我已经尽力了。含蓄也是一种美,这已经很奔放了!

第 34 章

第二天起来,天已大亮,阳光透过水晶窗射进来,石室之中竟是明亮与普通房屋无异,可见无崖子真是一位天才的设计师。

刀白凤大睁着眼看了房顶半天,仿佛没回过神来,半晌,突然转头羞愤捂脸,发誓总有一天要把这场子找回来。

她身上盖着蓝哥儿的衣服,而昨晚被蓝哥儿扔在地上的被褥已经不见了,自然是蓝哥儿拿出去晒了。

撑着墙壁爬起来,刀白凤才发觉自己半截身子都没知觉了,于是又一阵羞愤,心里骂道:男人体力太好也是要不得的!

这么一想,忽的呆滞:完了!他眼下都这个样子了,要是学了武,那还得了?

刀白凤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些有的没得,直到走出卧室,都还没想好要不要给蓝哥儿说北冥神功的事,就算要说,又得怎么说呀?

一抬头,却见蓝哥儿已经坐在了一只蒲团之上,手里捧着一张帛卷。

蓝哥儿抬头看到刀白凤,立刻扔下卷轴走过来,将刀白凤拦腰抱起,颇有些责备的道:“你怎么起来了?身体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

他随手按住几个穴位,给刀白凤揉捏起来,嘴里道:“我钓了几条鱼,正用文火捂着,你既然起来了,我这就去把火挑大一些,很快就能吃了。”说着将刀白凤小心翼翼放到那蒲团之上。

刀白凤随手拿起蓝哥儿刚刚扔下的卷轴,一看,虎了一跳,差点泪流满面:“你……你居然把北冥神功都翻出来了!”

只见那卷轴第一行,正写着“北冥神功”四个字,字迹娟秀有力,不是段誉磕了一千个头才找到的好宝贝是什么?

刀白凤展开卷轴,直接跳到卷尾,果然看到“凌波微步”的字样,后面绘着无数的足迹,旁边皆标有“妇妹”、“无妄”等字样。刀白凤明知道这是易经里的东西,那也没有法,半个足迹都看不懂,于是将卷轴横放在膝上,看向了蓝哥儿。

蓝哥儿将柴火捣燃,细细的翻烤着两尾银鱼,听到刀白凤的问话,头也不抬的回答:“我想着,既然发现了李秋水的小无相功,说不定,连无崖子的北冥神功也在这里,于是翻找了一下。就见那玉像足底的湖绿绣鞋上,还有一行小字,你猜是什么?”

刀白凤直直的看着蓝哥儿,心里直抓狂: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你这样很对比我诶你知不知道?

蓝哥儿却也没想让刀白凤回答,已径自说了起来:“叩首千遍,供我驱策。”

他嗤笑一声:“那字是用葱绿色线绣的,要不仔细看,只怕还看不到呢!呵,李秋水倒想得好,只可惜,这世上只怕难得有这种傻子。”

刀白凤立刻羞愧垂头,羞愧心想:完了,原著里从我肚子里爬出来那个,就是个满世界都找不到的傻子!哎哟,那可没有我什么事吧?

刀白凤摸摸揉了揉肚子,心道:眼下么,这个,这个连爹都换啦,怎么都该改进点儿了吧?

天呐,要是剧情效应无比强大,我还是生了个花心傻子出来可怎么办哟?遭了,我又觉得肚子痛了。

刀白凤一下捂住肚子,满脸悲愤。

蓝哥儿将鱼递给刀白凤,关切问到:“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

刀白凤想到他话中的意思,手一抖,瞄他一眼,板着脸道:“你不是以为自己这么神勇吧?”

蓝哥儿脸皮一抽,与刀白凤并排坐下,径自拉开了话题:“我看到这字,便隐约觉得不对了,再见这地上居然这么恰好就放着一大一小两个蒲团,仿佛就为了给人磕头用的,这种感觉立刻就清晰了起来。我拿了那小蒲团一掂,果然重了一些,撕开一看,就找到一个绸包,里面便是这北冥神功了。”

蓝哥儿递过一张白绸,便是那包裹北冥神功的绸缎了。那白绸其实已经有些泛黄,刀白凤一看那面儿上,果然还写着什么杀尽天下逍遥派弟子一类的话。

蓝哥儿笑道:“李秋水的这个吩咐,我倒是要听的,逍遥派的弟子,她李秋水也好,丁春秋也罢,总有一日,我都要取他们的性命的!”

蓝哥儿此时取了秘籍在手,言谈之间,已经多了几分底气,脸上隐隐显了点傲色。刀白凤一见,心想:果然还是逍遥派的人啊!这个脾气,可真是一模一样!

蓝哥儿将那绸包随手扔掉,翻开刀白凤膝上的帛卷,一个横卧的裸女图便显了出来。

刀白凤一眼瞄到,立刻将手里的鱼骨头一扔,啪的一下捂住了蓝哥儿的脸,嗔道:“不许看!”

蓝哥儿噗的笑了一声,拿下刀白凤的手便在手心里一吻,笑道:“小妹不让我看,好吧,那我就不看了,那由小妹看了,再来教我怎样?”

刀白凤此时的心态已经变了一圈儿,只觉得蓝哥儿是自己的,自己也是蓝哥儿的,虽然知道蓝哥儿绝对不会对李秋水有什么心思,但仍是老大不乐意自家老公去看别的女人的裸·体。

虽然李秋水现在已经是阿姨辈儿去了,但逍遥派的人向来驻颜有术,谁不是七老八十了还跟个少女似地?这图上的李秋水哪怕只是个画像,可抵不住人家逍遥派的人牛啊,一尊雕像都能换来一个段誉这样的伪忠犬,何况是妙笔丹青?那还不跟真人一样?那么个美人单手支颐,完完全全的袒露在你面前,便是……便是不会有什么心思,但万一意yín了咋办?那也是不成的。

刀白凤如今是小心眼儿极了,于是掩了帛卷,颇为认真的点点头道:“那也挺好,你可不能偷看。”

蓝哥儿伸手拨弄刀白凤耳边垂发,竟是难得的嬉笑着道:“我去看那么个不能摸不能抱的假人做什么?眼前可不就有个大美人了么?”

刀白凤尴尬的咳嗽两声,道:“正经点!”

蓝哥儿笑而不语。

刀白凤小心的掀开一点儿绢帛,瞄瞄蓝哥儿,见他没有偷看,这才又掀开了些,心里却在想:“那段誉只学了那么一路什么什么经来着,哦,是这里了,手太yīn肺经,啊,这还是一路入门的手法呢,他便一生受用无穷,成了江湖上第一流的人物,堪与跟有外挂作弊器一样厉害的萧峰的相提并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嘿嘿,蓝哥儿学满了这北冥神功,那还不横着走?”

她这会儿已经完全的把自己当成了蓝哥儿的媳妇,竟是半点没想到自己。

刀白凤将帛卷上的字念给蓝哥儿听了,蓝哥儿听到“内力既厚,天下武功无不为我所用”时,轻轻的点了头,待听到“是故内力为本,招数为末”时,却又忍不住道:“这个倒不好说,若是内力远远高出对方还差不多,要是遇上跟自己差不多的,那便要依赖于别的了。哼,想是逍遥派的人自以为武功天下无敌,所以才有此一说吧。”

刀白凤一听,倒是觉得不错,于是又将第一幅画像上的绿线走势一一说与蓝哥儿听,刀白凤怕蓝哥儿听不明白,故意说得很慢,没成想,她话刚念完,蓝哥儿微一沉吟,伸手在虚空之中轻划了两遍,便点点头道:“下一幅。”

刀白凤顿时无力跪倒,狠锤了两下地面,在心里大骂:太欺负人了!这也太欺负人了!我脑袋都还被这绿线绕来绕去,绕迷糊着呢!

认清了现实,刀白凤也没想跟蓝哥儿一起学了,心想:等他学好了,再教我,那也很好。

于是将后面的各路北冥神功一一念与蓝哥儿听,这般不过一两个时辰的时间,竟是将一卷北冥神功念完了。

蓝哥儿道:“这运功法门我是记住了,只是,到底还需找人试一试才是。”

刀白凤道:“喏,山上不是有无量剑派的人么?你现在一点内力也没有,要是用这北冥神功对上武林高手,那可是不自量力自取灭亡吗?哈,到时候,在人家面前,谁是北冥,谁是汇进去的小溪,可就得倒个个啦!”

蓝哥儿闻言也笑了起来:“正是。”他两个字说完,忽的眉头一皱,起身在石室内踱了两步,然后摇头道,“好险,好险,若不是小妹你提起来,我竟然没想到。这北冥神功却是要跟小无相功一起练才成的!”

刀白凤愕然:“这又是为什么?”

蓝哥儿微笑着将绢帛上的一段话念了出来:“北冥神功是引世人之内力而为我有,北冥大水,非由自生。语云:百川汇海,大海之水以容百川而得。汪洋巨浸,端在积聚。你瞧这段话什么意思?”

刀白凤一听便知蓝哥儿话中有话,也不丢人现眼的乱猜,蓝哥儿解释到:“北冥神功虽然能吸各家内力,但各家内力却各有千秋,有些更是截然不同,一为yīn寒,一为阳刚,这样的极端内力若是被人同时纳于体内,嘿嘿,只怕就算不走火入魔,那功力稍浅者,也得花大把的时间才能运用自如吧。”

刀白凤深有同感,原著中的段誉不就是这样?虽然仗着北冥神功的威力,积蓄了深厚内力,得以习练六脉神剑,但却一直时灵时不灵的,若不是他运气好,一着急,那不听话的内力立刻乖乖的,只怕早就死了千百遍了。

就听蓝哥儿又道:“可这小无相功就不同了,小无相功不着形象,无迹可寻,学了以后,便能化用各家各派的武学,如此一来,可不正是弥补了北冥神功的这个缺陷?”

蓝哥儿沉吟到:“逍遥派的三个弟子,分别得以修习了三门顶级武学,无崖子是北冥神功,李秋水是小无相功,巫行云则是倒练的纯阳至尊功,可照眼下看来,这三门功夫,实际上应该是相辅相成的才对。不知道他们的师傅,却将这三门功夫分别传授给三位弟子,是什么意思。”

刀白凤啊了一声,道:“那个巫行云的功夫里,含着天山折梅手与天山六阳掌,那便是手上功夫了,这北冥神功却说,内力第一,招式次之,这么说来,巫行云的武功,便是弥补北冥神功只有内力,没有招式的缺儿了?”

蓝哥儿道:“这也说得过去。”

刀白凤默默扭头,心想:逍遥派的人,果然没有一个不抽风的,要是那位师傅正常一点,把这三大绝学打包传了,估计,也就没有天山童姥这种万年萝莉的悲剧了。童姥你可真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巫行云就是天山童姥,她练的那个八荒**唯我独尊功,练了以后长不大,又有诸般缺陷,其实不太符合逍遥派的本意。

我在网上查了一下,看到一个说法,说有个漫画版本的天龙,里面的巫行云练的武功,本来是叫纯阳至尊功,但那武功不适合女子修炼,巫行云不服气,就将这套功夫倒练了过来,改名叫做八荒**唯我独尊功。这个也算符合她教授虚竹时,很简单就让虚竹把掌力由yīn转阳的那段儿了,因为这武功本来就至阳至yīn。这里用了这个说法。

可怜欧阳锋没遇上这么好的武功,就倒练了九yīn真经里面的几个字,就疯了……

第 35 章

且不说童姥如何,蓝哥儿又花了半个时辰便将小无相功也尽数记在了心里,伸手,便要毁去这两份武功秘籍。

刀白凤一个前扑抢过两份秘籍抱在怀里,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毁不得!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可以毁掉?”

刀白凤倒不是为了个眼下连受精卵都不是的段誉留着,而是想到金大侠的武侠世界里,功夫都是一个朝代不如一个朝代的。在天龙的世界里,那是赤手空拳走世界,刀枪不入,拼的是内力,可到了笑傲,就连男主令狐大侠,离了剑也是屁都不如。

而等到了明清的时候,碧血剑里,小小一个华山派,几套如今看来不过三流的伏虎拳等,都成了江湖上顶尖儿的绝学,书剑恩仇录中,点穴更是成了秘技。实在是惨不忍睹。

这些,刀白凤以前怎么都想不明白,直到如今在这个世界长大,亲眼目睹,才发现,原来就是因为大多数江湖人多半都敝帚自珍,凡有绝顶秘籍,生怕被人学去了,于是都像蓝哥儿这样,记在心里,毁了秘籍。

但人有旦夕祸福,谁也料不到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啊!武功再高,那也没有跟老天爷做对的本事!于是没能将一身绝学传下去的高手,自然是数不胜数。怎么可能不一代不如一代呢?

就像原著里的童姥,若不是遇到一个傻虚竹,坑蒙拐骗之下传了天山六阳掌和天山折梅手,一身武功还不是要尽数失传?李秋水更不用说了,也没个正经传人。

其实,刀白凤偷偷猥琐的想过,说不定李秋水是跟那蕃僧鸠摩智有染,才让小无相功没有失传呢!谁让李秋水本就不是个守规矩的女人呢?可惜鸠摩智最后仍旧是武功尽失。

刀白凤若是孤身一人,自然不需想这么多,这么远,但她以后会有儿子,会有女儿,儿子女儿还会有儿子女儿啊!若是都一代不如一代,那那那……岂不是让人欺负么?

碧血剑里,被金蛇郎君欺负的何红药也多半是自家的后人啊!

所以说,护短,大多数人都有这毛病,可要护得这么远,嘿,那还真没几个人比得上刀白凤。

刀白凤抱着卷轴道:“这么个好宝贝,我要留给我儿子的!”

蓝哥儿道:“我自然会传他。”

刀白凤连连摇头:“那不行那不行!以防万一嘛。咱们拿来当压箱子的好东西不好么?”说着一脸不舍的摸了两把,嘟囔,“总之我就是舍不得嘛。”

蓝哥儿见她一副小家子气,笑着摇头:“既然如此,也好,咱们索性把这里的秘籍统统搬空。偷偷运回摆夷族去。在族里建个密室,从今以后,江湖上便无人敢小瞧我摆夷族啦。”

刀白凤听他说“我摆夷族”立刻乐不可支,连连点头,心道:以后咱们摆夷族的后人,那都是横着走的,哈,要真有金蛇郎君那混账小子,便让何红药把他抓了当男奴!

两人正这么说着,忽听洞外“哞——哞——”的叫声,刀白凤一喜,跑出洞去,果然见到阿哞涉水而来。

大水牛一见刀白凤,立刻啪啪啪的晃了脑袋,甩了刀白凤一身的水。

刀白凤扑上前去,半空中一个灵活漂亮的翻身,脚尖在阿哞的牛角上一点,便骑到了阿哞背上。

刀白凤抱着阿哞的脖子咯咯的笑:“哎呀阿哞,你可真能干,我刚准备念叨你,你就来啦!”

阿哞歪着脑袋一脸不解,蓝哥儿走出来,看了两眼,点点头道:“的确来得及时,便让阿哞把这些秘籍驮出去吧。”

阿哞顿时委屈的哞了一声,可一对上蓝哥儿如今威力更大的目光,那也只能垂头丧气的被压迫了。

蓝哥儿害怕李秋水万一回来这里,两人都有危险,不敢在石洞长居,便让刀白凤砍了些藤蔓来,编成藤箱,将书一摞一摞的都装了。

那琅嬛福地被搜罗一空,竟是足足装了二十多箱,其中不但有武功秘籍,更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医毒机关无所不包,叫人叹为观止。

刀白凤对此热情无限,捋了袖子干得兴致高昂,本是想从中找点儿适合自己的武功,可一看到那些医书,竟然爱不释手,把什么都忘记了。

等到瞪大了眼睛也看不清楚了,才发现已经天黑了,而蓝哥儿已经将书都收拾好了。

刀白凤顿时低头,心道:自己果然还是没有学武的天赋啊!瞧瞧这出息!

蓝哥儿也不怪刀白凤偷懒,却走上前来,将一本书放到刀白凤怀里,道:“你来看看这个。”

刀白凤拿起来一看,见封面崭新,书脊处连一点折痕都没有,显然,这书只不过被无崖子顺手牵来,并未翻阅。但封面上的几个大字却是遒劲有力,可惜笔画写意,有些歪歪扭扭,加上天黑,刀白凤拿着书对着湖面反光看了许久,这才看清楚,可这一看,又是惊呼一声,原来,那几个字竟是“九yīn真经”。

下面还有一排小字,曰:黄裳作。下面又道“余校《道藏》而悟至高武学,作九yīn。卷成而叹,只道天下无敌,然妻子俱逝,仇人亦老,九yīn成而何用?余观《道藏》,唯成九yīn,未悟道家之清净矣,悲哉,叹哉。余此秘籍,授予后世有缘之人。”

刀白凤的心顿时扑通扑通直跳。

这九yīn真经在天龙八部里自然是从未现身的,但是,在后世武学之中却很是厉害,一直纵横了好几部金大侠的著作,所以但凡看过金大侠的著作的人,都不会对这门武功陌生。

金大侠说,这本书最早是在北宋神宗年间就有的,是黄裳为皇帝修缮经书时悟成的,后来经过多人修改,直到王重阳加入先天真气,也就是后来华山派的紫霞神功的老祖宗,才成了被众多人抢来抢去的九yīn真经。

原来,九yīn明明该成于天龙年间,却反而没在天龙八部没出现,却是被无崖子藏起来了呀!只是,那无崖子向来心高气傲,乍一见到一个状元郎竟然跑来写了本武功秘籍,而且自称为天下无敌,想来只是嗤笑,并未翻阅,所以这本书才这样崭新。

蓝哥儿道:“我想着,你已经有武学根基了,若要让你为了学逍遥派的功夫而废掉自己这身武功,你多半是不肯的。我刚才装捡洞中秘籍,见到这本九yīn真经,倒觉得很是适合你,你练练试试?”

蓝哥儿翻开九yīn真经,指到“白蟒鞭”一篇道:“你瞧这里,正好你也用鞭,岂不合适?”

其实,这九yīn真经未必就越得过逍遥派绝学去,便是丐帮的降龙十八掌,也是独步武林,但刀白凤看过的小说电视,没有一样不把九yīn真经说得天下无敌,因而才如此惊讶欢喜。反瞧蓝哥儿,便没什么特别的表现了。

刀白凤强自镇定,翻开九yīn真经,就见第一页写着: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

正是射雕里,郭靖摇头晃脑背来背去的几句,心下更是肯定无疑,于是喜道:“嘿,这九yīn真经里可说啦,练成了天下无敌的,蓝哥儿,你以后可别怪我欺负你哟!”

蓝哥儿笑道:“我便想着你欺负我呢。”

刀白凤脸一红,啐他一口,嘟囔:“以前怎么不觉得你这么滑溜的?”

两人又是一阵温存。末了,蓝哥儿才道:“我们带着这么多箱子,若是被歹人看到了,实在危险。我眼下虽然可以算是学会了北冥神功和小无相功,但我毫无内力,小无相功自然也使不出来。需得想个办法才是,切莫一片好心,却给摆夷族带去了危险。”

刀白凤心道:“的确!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是武林中有人知道了这些秘籍,只怕摆夷族就要有灭族之祸了。”但摆夷族一直受人欺凌,一退再退,直到退居深山,刀白凤想着,要是自家爹爹知道有这么个机会,多半也是不会放过的。

刀白凤偏头想了一会儿,一拍手,笑道:“你看这样可好。我们再去采购十来箱书,将这些武功秘籍的封皮全都换掉,跟那些书本混在一起,我们俩就扮成书商的模样,那就没人知道啦。”

蓝哥儿一刮刀白凤鼻子,赞道:“这主意不错,箱子里装的金银还是书本,歹人常年干这活计,自然一眼就明白,必然不会打我们主意。便是有人猜疑,这鱼目明珠混做一堆,那也不易分辨。小妹,想不到你竟也挺聪慧。”

刀白凤立刻凤目圆瞪,叉腰道:“哈,原来在你心里,我竟是个傻子。”

蓝哥儿立刻哈哈大笑,任刀白凤一路追打,只对刀白凤作揖赔笑。

刀白凤见他如今心愿了了一半,性情显然开朗了许多,心里自然也是高兴。

于是又在石洞里休息了一晚,第二日起来,蓝哥儿便出去买了几匹马,套了一辆车,等在无量山山脚下的隐蔽之处。只让阿哞从驮了箱子出来,搬上马车。

那些马匹见了阿哞,无不惊叫腿软,蓝哥儿见了,偏让阿哞狠狠恐吓了几匹脚力一番,于是,一路之上,这些马匹无不规规矩矩,好不听话,连赶车的功夫都省了。

刀白凤直夸阿哞能干。蓝哥儿却凑过脸来道:“却是我想的主意呢!”乐得刀白凤推开他的脸直笑他不知羞。

逍遥派的功夫,入门极是容易,像北冥神功,只要有内力可吸,那是不需多久便能称为一等一的高手。而不像其他门派的武学那般,需要几月甚至几年的时间来打底。因而,一路上,刀白凤钻进马车里去修炼九yīn真经,蓝哥儿却仍是坐在阿哞身上慢慢游玩。

路上果然有不长眼的山贼见蓝哥儿斯斯文文,一个人带了二三十个箱子,却连镖师都没有,意图打点儿主意的。

就像蓝哥儿说的,真正有眼力见儿的山贼,一见马车的辄印、扬起的灰尘、行进的声音,便能知道货物是些什么,根本不会前来打劫,因而,那些山贼多半都是些不成器的。于是尽皆被刀白凤捉住,由蓝哥儿吸取了微末的内力。

这些人的内力浅薄,正适合蓝哥儿这种毫无内力的人所吸。而且数量众多,一个吸完,蓝哥儿稍有底子,再吸下一个,加起来倒也勉强可观。

蓝哥儿甚至笑道:“看样子,下一次,咱们得带上一批金银珠宝行走,保管比这次的收获更好。”被刀白凤白了一眼。

这样一路走回摆夷族,蓝哥儿的内力,竟然已经可与刀白凤比肩了,令刀白凤很是郁闷,更是一头扎进九yīn真经之中,心头直念叨:“黄裳啊黄裳,你可要替我争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曾经很是疑惑,为嘛九yīn明明就该在天龙成书,却没出现过。额,我又无良的开金手指了。

不过,我觉得啊,无崖子搜罗了那么多书,江湖门派一网打尽,成书天龙年间的九yīn,肯定会被包含进去的吧?

我看百度上也有说,最初的九yīn真经,是唐朝的,后来被人编过。

话说,对于天龙八部,我有好几个地方都想不通。

第一个就是萧峰啦(口水~),为嘛他那么厉害呢?他的几个师傅谁也没有他厉害啊!他的武功,那都是跟人学来的,为嘛会比别人厉害那么多呢?难道他真的开了作弊器?

还有一个就是鸠摩智啦,他到底怎么学会的小无相功呢?那不是逍遥派的绝学么?

还有王夫人,家里藏着那么多秘籍,咋个没人去抢去偷呢?她的武功又不好……

就算一开始人家不知道,但王语嫣出名以后,大家看她小小年纪竟然谁家的武功都知道,那也应该去查一下她是什么人。一查,还不容易?谁让慕容复那么出名呢?于是,自然就能查到曼陀山庄了呀!

总之,我真不知道王夫人是怎么怀璧了还不罪的。

还有就是,王夫人作为逍遥派的人,居然武功那么差,可真丢脸……

第 36 章

黄裳能不能替刀白凤争这一口气,那是不清楚。练武这事,毕竟还要看天资的,刀白凤绝不是无崖子那种聪明绝顶的人,绝无可能在达到武学宗师的地位时,还能精通诸般杂学。莫说刀白凤,就算依着逍遥派择徒之严,函谷八友也不过一人通达一门杂学罢了,武功是不能看的。因而,刀白凤武功进展不快,其实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将心思放在了医学之上。

刀白凤学医毕竟已是十年有余,俗话说学无止境,学得越多,才越是会觉得自己一无所知,聪明人都是这样,唯有那些半瓶水才会不住的自我称赞,生怕别人以为自己不够厉害。所以,刀白凤一朝入手带着无崖子批注的医学典籍,便如饥似渴,颇有些手不释卷的味道。因而,她学了大半月的九yīn真经,却不过刚摸到了易筋锻骨篇的门儿,于无崖子的医学典籍,倒是已经细细翻完了一本,大有所获。

不过,九yīn真经的确不凡,饶是如此,也对刀白凤大有裨益。这易筋锻骨篇提到:“人徒知枯坐息思为进德之功,殊不知上达之士,圆通定慧,体用双修,即动而静,虽撄而宁。”刀白凤琢磨着,竟是跟少林寺的易筋经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她修习时间还短,内力却已经精纯了不少。

而蓝哥儿的天赋却是刀白凤无法比肩的,他既然已经身负内力,自然便也开始修炼小无相功,竟小有所成,已打好了根基。于是,每每刀白凤见了,都暗自惊讶然后嫉妒不已。

两人一路并不急赶,蓝哥儿更是不断翻阅琅嬛福地的机关术数一类典籍,于是,回到摆夷族时,已是大半月之后。

刀老爹见到自己女儿,情不自禁的露了笑容,却又很快压了下去,板着脸道:“你还知道回来?”刷的一眼瞪向蓝哥儿,不满之极。

他这会儿已经把蓝哥儿当成了拐带自家女儿的登徒子一类,虽然有自己的默许,但……默许的精髓不就在于这个“默”字么?谁听到自己说了让这家伙把自己宝贝女儿带走的?

这便是迁怒了。但他是岳父嘛,有这个资格。

刀白凤脸皮顶厚,混不在意自家老爹那一张臭脸,还隔了一两丈远,已经欢呼一声扑入了自家爹爹的怀里。

刀青葙吓了一跳,张臂接住,直到刀白凤一颗脑袋在他怀里乱拱了,才骤然察觉自家闺女的身姿轻灵迅捷了不少,吐纳之间,毫无凝滞,于是屈指在刀白凤的脑袋上扣了两下,见刀白凤捂着脑袋泪汪汪的看他,才咳嗽两声道:“看样子,功夫倒没荒废,那很好。”

蓝哥儿走过来行了礼,道:“族长,小婿擅自带走凤凰儿,还请族长降罪。”

刀老爹一听“小婿”两字,立刻虎下了脸,眼神儿在刀白凤身上一瞄,再瞧瞧蓝哥儿,拂袖道:“你先跟我过来。”

刀白凤抬脚就要跟上,刀老爹却回指点在她肋下,将她定在太阳之下,道:“等下再来跟你算账,先给我在这里乖乖罚站。”

刀白凤脸色一苦,装乖的眨巴眨巴眼睛,糯声唤:“爹——!爹爹!爹爹?”却见自家老爹气呼呼的走了,蓝哥儿也只看她一眼,便跟在了后面。

刀白凤腮帮子一下子鼓起来,旁边儿有人过路,看到她,便笑着唤:“凤凰儿回来啦?哟,又被族长罚了呢?哈哈!”

听这“又”字便知道,这事儿刀白凤经历多了,想想小时候,因为练功偷懒,还曾被自家爹爹倒挂在门前大树上的经历,刀白凤断不至于为这么点儿取笑脸红,于是大大方方的笑:“婶婶等下一定要帮凤凰儿说说好话才是!”一副挤眉弄眼的模样,逗得年轻嫂子捂嘴大笑,可这笑声还没落地,房子里突地传来一声大吼:“姓蓝的!你敢这样对我女儿?我杀了你!”

刀白凤愕然瞪大了眼,就见竹楼的窗子整个的飞了出来,蓝哥儿的身子极快速的跟在后面,呈抛物线模样掉在地上,砰地一声,惨不忍睹的扑起一地的灰。

刀白凤嘴巴大张,就见自家爹爹脸黑赛过张飞,也从窗口跳了出来,手握一根黑色长鞭,啪的一声就朝蓝哥儿抽了下来。

刀白凤惊的一声尖叫,喊道:“爹!住手住手!是我诱惑他的!”

刀白凤这话实在不知羞,刀老爹眼睛一鼓,手一抖,那黑鞭啪的一声抽在蓝哥儿脑袋边上,只是鞭梢一卷,到底舔上了蓝哥儿的额头,顿时流出血来。

刀白凤又惊又急,九yīn真经的功夫登时运转起来。

刀青葙点她穴道本来就不过是为了稍作惩罚,也是趁机问下蓝哥儿事情的意思,因而下手不重。刀白凤立刻就觉穴道松动了一下。

她见刀青葙脸涨得通红,显然当真怒在心头,哪儿敢疏忽?赶紧继续朝刀青葙道:“爹!你打死了他,女儿就要守寡了!”

刀青葙一口气顿时更加梗得不上不下。

旁边婶婶一见不对劲,立刻道:“族长,凤凰儿跟蓝哥儿向来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这可是喜事啊!”

刀白凤穴道冲开,一下子冲过去抱住怒极的刀青葙,柔声道:“爹,爹,你别吓我,别吓我呀!”她念了两声,察觉刀青葙身体微微颤抖,竟然真的被吓到了,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蓝哥儿从地上爬起来,跪下,对着刀青葙磕了两个头,道:“是小婿对不起凤凰儿,也对不起族长多年来的照顾,请族长责罚。但小婿确实对凤凰儿一片真情,此心可表日月,族长务须相信。”

他叩头触地,不再起身。

蓝哥儿与刀白凤之事,其实是蓝哥儿自己说出来的。

刀青葙本来就答应了他跟凤凰儿的婚事,他若不说,只与凤凰儿结婚,刀青葙自然也不会知道。但那日蓝哥儿冲动之下与凤凰儿名不正言不顺的圆了房,心下却十分不安愧疚,因而才有了今日之事。

他其时已身负内力,而且,有北冥神功和小无相功在身,运气法门与旁的武学全然不同,便是他随便吸来的驳杂内力,到了他的身上,俱都化得精纯无比。因而他知道,莫说刀青葙绝无可能真的杀他,就算刀青葙一怒之下下了重手,他也不过是受伤罢了。

刀老爹恨恨扔下手中长鞭,长叹一声,抬手抚摸凤凰儿的头顶,道:“你这傻孩子,从小就是一根筋儿,人家一对你好,你便对人掏心掏肺,爹爹是怕你吃亏啊!”

刀白凤趴在刀老爹xiōng口呜呜摇头。

刀老爹道:“蓝哥儿到底不是咱们族人,他如今年纪尚轻,又有了极高明的武功在身。”刀老爹看了蓝哥儿一眼,哼了一声,道,“他以前住在咱们族里,与世隔绝,眼界浅,对你情深一片,爹爹自然不怀疑,但汉人男子向来负心薄性,难保他出了山,便没许多花花心思。爹爹不提将你早早嫁给他,便是想看看他的行止再说。你……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刀老爹当着蓝哥儿说这话,蓝哥儿顿时大惊,忙抬起头来。

恰在这时,一群年轻的摆夷族男子回来了,远远的,没看清楚这边儿几人的表情,便大喊起来:“蓝哥儿,你跟凤凰儿的东西咱们给你搬回来了。”

原来,那载货的马车无法将许多书箱给拉进山,于是,一到族中地界,刀白凤便以哨音为号,唤了一些人赶着牛马去将书箱驮回来了。

蓝哥儿心里一动,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和一本书,奉给刀青葙道:“族长明鉴,但凡蓝哥儿以后辜负了小妹,便请族长令人诛之。”

刀青葙接过来一看,神情大震,立刻掩住书卷不再令人看到,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好,我且信你一回。”

原来,那便是小无相功和北冥神功了,而刀青葙一看便知道是极其高深的武学。他刚才与蓝哥儿一个碰面就知道他已习武,而且所习皆是自己不曾见过的上等武学,因而才有了起先的那种狐疑——但凡做父亲的,遇到自己独女的终身大事,都要多疑谨慎得多的。但蓝哥儿眼下竟然将这武林中人想也想不到梦也梦不到的秘籍尽数相赠,他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不过,刀青葙到底是一族之长,一见之下想的却是更多。

这样高深的武学,武林中人只怕为其杀妻杀子也在所不惜,摆夷族人少力薄,哪怕有地利,又有医毒傍身,也绝无可能守得住。是以,他才立刻掩卷,准备再细细思量。不过,他一抬头,看到那数十只箱子,脸上神情又变了几变。他看了蓝哥儿一眼,见蓝哥儿微微点头,刚刚下去的一口气立刻又梗在了xiōng口: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话,哪怕他是摆夷族的,那也是听过的!

于是,刀青葙立刻借着一脸怒气,令几个为人老实的将箱子搬回竹屋之中,又将众人统统撵走,这才与蓝哥儿两人相对而坐,道:“这是怎么回事?”

刀白凤乖乖的站在刀青葙身后,一脸讨好的提他又是捏肩,又是捶腿,活脱脱一副狗腿样。刀青葙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刀白凤顿时长嘘了一口气,豪迈道:“这是爹爹你的积蓄的投资收益呀!女儿孝顺吧?”

刀青葙伸指在她额头一点,道:“你倒是孝顺,却不知把咱们摆夷族放到了何等危险的境地!”他脸色一肃,捏着茶杯道,“但凡有一人把这事泄露了出去,只怕江湖上人人都要来咱们摆夷族闹上一闹了。转眼,便是灭族之祸!”

那茶杯噗的一声被他捏碎,碧色茶水溅了满地,刀白凤怔怔道:“没人知道的。就连刚刚去搬箱子的几个人,不也是爹爹看着长大的吗?”

刀青葙缓缓摇头,问:“若是有一块金子放在你面前,偏四下无人,你捡不捡?”

刀白凤一挠脸,小声道:“当然要捡,不捡的是傻子。”

刀青葙又道:“若是有一箱金子,敞开了放在那里,却只有一个弱不禁风之人看着,你抢不抢?”

刀白凤怔而不言,刀青葙已道:“只怕一百个人里,有一大半都要杀人夺金的。”

他转头看着刀白凤:“若是有数之不尽的财富珠宝放在眼前,那就算是有十个人,百个人看着,只怕也有会一千个人一万个人前仆后继的来杀人夺宝了。凤凰儿,你待人以诚,这是好的,但是,很多时候,不是人心贪婪,而是金子就在眼前,引得你去贪婪的。便是族人,便是常常玩在一起的朋友,有时,也不能尽信,因为你不知道,他心里的贪婪会在什么时候超过对你的感情。”

蓝哥儿道:“我也这般想。所以,小婿有个办法。”他看了一眼刀白凤,见她怔怔坐着不说话,显然,一贯在她眼中温柔疼爱她的爹爹突地显出冷酷的一面,让她有些发懵了,于是,他也不说这些书本来就是刀白凤要带回摆夷族的,只自己揽下。

蓝哥儿道:“小婿画了幅密室图,添了许多机关陷阱,建成之后,可以将这些秘籍全都藏入,唯留下一点不易堪破的线索,由族长代代相传下去,以图来日或可为咱们摆夷族用。”

“至于这些武功秘籍,咱们日后挑选一些为人实诚的族人出来,选择一些私下教授便可。”

刀青葙道:“你把图纸给我看看。”

蓝哥儿立刻掏了出来,还道:“小婿认为,甚至可以以障眼法,摆出其他的宝物来供奉,如此,任谁都想不到,真正的至宝其实已经被咱们收了起来。而且,小婿还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岳父认为如何。”

他看着刀青葙,缓缓陈言:“便是开山立派,将这云贵一带的人尽皆网罗到手下。云贵一带,地势险峻,多丛林瘴毒,民风彪悍,向来不与中原汉人同。咱们开山立派,不论是汉人还是摆夷族人,尽可收罗,但一切都需掌握在咱们摆夷族手中,如此一来,咱们摆夷族必然势力大涨。但是,如今大理初定,若是我们动作太大,难免引祸上门,因而,这事需得小心从事,小婿认为,对外,咱们只说收人传授医术就好。外人向来觊觎我族的医毒之术,而云贵一带,尤其实用,必得人心。如此一来,想必不管大理也好,江湖人士也罢,都巴不得与我们交好,却不会与我们为难了。”

刀青葙意味深长的看着蓝哥儿,终于轻点了点头,叹道:“我当初就觉得你不简单,却万没有想到,你如此聪慧能干。”他却没用“心思深沉”这种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哇咔咔,五毒教,何红药,这里一定会扇起蝴蝶的翅膀的吧?

阿门,希望你不要再受许多苦。

我其实挺同情可怜何红药的,唉,要不要写完这个,再接着写何红药呢?被扇了翅膀的何红药,非穿越的?

第 37 章

第 37 章

第 38 章

第 38 章

第 39 章

第 39 章

第 40 章

但慕容博何其人也?慕容家自恃出身,从来,对子女教养都极为严格,琴棋书画天文地理,虽然不敢自认精通,也多少有些涉猎,并不像寻常江湖人,只知道打打杀杀。

慕容博既是有心卖好,多半是无人能对他心生厌恶的。

于是,慕容博便与蓝哥儿聊些武学上的事开头,很是赞赏蓝哥儿武学修为的模样,也随口说些江湖上的趣事出来,一是给刀白凤解闷儿,一是教导蓝哥儿行走江湖的诀窍。

慕容博毫不藏私,将自己学武途中的一些窍门均细细说来。这些窍门向来很是紧要,懂与不懂,那便是事半功倍和事倍功半的区别,如果不是极为亲近譬如父子一类,旁人是多半不肯指点的。

慕容博是成名前辈,生得儒雅风流,这般捻须微笑,便若神仙一样,加之满脸真情实意,很有点师傅指点徒弟的意味。

蓝哥儿明白他的打算,却只做山野之人不通礼数的模样,白白听了,时不时也问上几句。

慕容博不以为杵,轻轻颔首,满脸赞许,依旧详加点拨。

刀白凤见蓝哥儿不时若有所思,不时恍然大悟,便知道他一身武学都是自己摸索而成,此时得遇良师,修为自然是突飞猛进,因而也不打扰,只轻手轻脚的为两人斟茶。

蓝哥儿听得入神,伸指在那茶水中一蘸,便在桌面上写与慕容博看,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轻声探讨。

刀白凤轻声啊了一声,见蓝哥儿却仿佛半点没觉得那滚水烫,便也掩口不言了。只是到底还是有些提防慕容博,不免不着痕迹的细细观察他。

需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蓝哥儿如今承了慕容博的情,虽然没有叫他师傅,但有朝一日慕容博若挟恩求报,蓝哥儿却也不好说不。只不过,慕容博就快假死了吧?

刀白凤想到这里,倒是放下了不少的心。

两人如此这般讨论完了,蓝哥儿沉吟一阵,忽的翻身从窗口飞出,身在半空忽的一扭,竟是小无相功合着凌波微波使开。

刀白凤见过他使这两门功夫很多次,但小无相功对内力的要求极高,因而从未见蓝哥儿像这次这般随意,仿若闲庭信步一般,浑然不见一点费力,于是也很惊讶。

原来,就因为小无相功中写道,这门功夫对内力要求极高,蓝哥儿往日便难免将内力使得狠了些,但如今与慕容博稍稍一讨论,虽然不曾将小无相功心法详加解说,只挑了一点不太明白的地方出来,可慕容博到底行走江湖二三十年,见多识广,见微知著,很是自然的便觉得这门功夫的法门应该是细水长流循序渐进,而非威猛刚要。

蓝哥儿略一思索,想到逍遥派素来走轻灵路子,这门小无相功又是李秋水这样的女子修行,本就不该是大开大合的路线才对!于是恍然大悟,便将内力凝住,缓缓流转,果然气息绵长,再无阻碍。一时兴起,便与北冥神功印证,凌波微步也使了出来,一时之间,只见蓝衫翩跹。

逍遥派的武功都是极为好看的,姿态潇洒,飘飘若仙,很是符合逍遥派从上到下的臭屁心理。当然,这得是大白天,到了晚上,那就适得其反了。

好比曾有一天晚上,刀白凤一时兴起,要跟蓝哥儿比试比试是九yīn真经中的蛇行狸翻的轻功厉害,还是逍遥派的凌波微步出色,两人便趁着月光夜色一阵疾行,没成想竟然吓坏了一个半夜起来解手的男人,令人大呼“鬼呀”,连滚带爬而去。

慕容博站在窗边,见蓝哥儿兴起,不由赞道:“青竹公子不知道师承何处,年纪轻轻竟然已经如此了不起。一身内力浑厚,少说也有三十年的修为,便是他还在娘胎里就开始修习,内力之深厚,也实在匪夷所思。只怕果真是天纵奇才了。想老夫向来自负,可如青竹公子这般年纪的时候,却也是远不如的。唉。”

刀白凤见他话里有打探的意思,便故意道:“哎哟,我丈夫哪有什么师傅呀?他这功夫,难道不是刚刚慕容先生指点的吗?”拍拍xiōng口,长嘘一口气道,“那可就好啦,我还想着,如果这样,便欠了慕容先生好大一个人情呢。慕容先生那么厉害,我们可没本事还哩。既然慕容先生都说不是了,小女子可就放心啦。”

慕容博哑然,心头却难免生气,觉得这人颇有些不知好歹,于是随手取了一支筷子,嗖的朝半空之中的蓝哥儿射出。

刀白凤知道他不敢下杀手,还是考验蓝哥儿武功的成分多些,倒也不管。果然,蓝哥儿见筷子来势极快,虽是竹木,加上了慕容博的浑厚内力,却是嗤嗤有声,简直可以削金断玉。

蓝哥儿正同时用上小无相功和凌波微步,见筷子来势太急,一时间也没多想,已是气沉丹田后灌于双足,身子立时凌空而起,飞起一丈有余。

只见他在筷子之上点了一脚,嗖呼一下,身子已按照凌波微步的走势一闪而踩在天枢位上。而刚才被他脚尖点到的筷子则被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浑然看不出刚才迅若急电的来势。

慕容博喝了一声好,道:“好奇妙的步法!竟然还有这般妙用!老夫倒是看走眼了。青竹公子再来!”慕容博其时已有四十多岁,因为内力精湛,所以外表不显,只以为二三十岁左右,因而他在两个十多岁的小夫妻面前自称老夫,倒也没有什么。

蓝哥儿突然揣度出凌波微步的妙用,正是心喜,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点头道:“请慕容前辈指点。”

往日里,这凌波微步在他看来,不过是一门精妙的轻功,那也没什么了不起,但他此时将其与小无相功混用,却陡然发现,这步法是从道家易经而来,自然圆润中正,已是暗含了攻守之道,哪里一门单纯的轻功那么简单?难怪小无相功要人内力深厚了,原来是因为两者混用,若无深厚内力支持,便是自讨苦吃。可惜李秋水走了岔道,没领会到其中深意。

蓝哥儿尝到甜头,更是无比想要八荒**唯我独尊功,想着逍遥派三套武功若是合在一起,还不知道有多大威力!

慕容博见蓝哥儿步伐奇妙,攻守兼备,一时之间,那也找不到破招之法,干脆抓了一大把筷子嗖嗖嗖朝蓝哥儿飞出。

蓝哥儿浑然不惧,负了双手,潇洒写意的飘来飘去,全凭凌波微步与小无相功来回游走,但凡是被他脚尖点中的筷子,莫不减了来势,无力的掉在地上。

慕容博叹然心服,落寞拍手赞道:“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老夫却是老啦,老啦!”

他又是一根筷子飞出,这一根的去势却不急,蓝哥儿在筷身上一点,便凌空跃入了二楼窗户。

他与慕容博一番比试,前前后后,竟然没有粘过一次地,看者无不心惊叹服,难怪慕容博生出这般感慨来。

其实,慕容博心里除了赞叹,更有一种茫然。

他以往仗着斗转星移绝学,仗着慕容家数百年来的藏书,自以为天下无敌,从不把江湖人放在眼里,直到看到蓝哥儿听了他区区几句话,便能将一门武功另辟蹊径,天资之高,实在令他又惊又骇。脑海中诸般念头盘旋,皆汇成一句:天下英雄辈出,我慕容氏何去何从?到底何时才是我大燕兴复之际?

顿时只觉xiōng口气血翻涌。

慕容博早些年曾通过少林寺好友玄慈,一手导演了雁门关外血案,扪心自问,却从不后悔,只是可恨最后关头,竟不能成。

慕容博早些的打算其实是,能就此挑起宋辽纷争固然是好,若是不成,待到两败俱伤之时,他再出手,将两方人马尽皆杀死。如此一来,真相必然石沉大海,而中原武林则更是相信辽人不轨,要么便是人人自危,要么便是与辽人势同水火。而辽国后族如此的大英雄惨死雁门关外,辽人自也不会干休。

彼时雁门关事件,几乎牵扯了中原武林的所有势力,如少林丐帮这样的庞然大物,若能就此挑动起来,宋辽两国必然乱作一团,到时他慕容博凭借千里报汛的功劳揭竿而起,必然云集者众,何愁大事不成?

只是,慕容博没想到,萧远山身为辽国后族鼎鼎有名的英雄人物,居然儿女情长到跳崖寻死,令中原一方数名主脑都活了下来,坏了他的大事。

其后,玄慈更是数次写信质问于他,而他慕容博彼时尚无后人,只能数度与玄慈周旋,为了挽回姑苏慕容的名望,更是数度深入辽国,打探消息。

玄慈的传信穿到苏州,找不到他人,又听闻他去了辽国,只道他也甚为愧疚,只得作罢。却不知道,他去辽国,其实也有网罗辽国势力的打算。

如今,他慕容家有后,复儿已有八岁,慕容博看着蓝哥儿与刀白凤两人,心道,也是时候为复儿做点打算了。

慕容博虚情假意上前赞了蓝哥儿几句,又对蓝哥儿夫妇两人说了那日那名黑脸辽国汉子的事。

慕容博道,他深入辽国几年,终于查探到辽国在大宋以及周边大理西夏的暗桩,便动身南下,按蛛丝马迹寻来,终于在汴京找到一处极为紧要的暗桩。

慕容博便要扒掉这些钉子,为大宋除害,没成想,这些人竟然与大宋朝廷联系颇深,让他很费了一些功夫。

他一路追杀这些暗桩,偏这些人常年埋伏,机灵至极,一路换马,或水陆互换,几度叫他追丢了人,如今追到矩州,只怕这人便要走海路北上归辽,从此天高海阔,再捉他不住。而这桩子在大宋埋伏数年,又在大宋高官家中担任护院,只怕知道的消息不少,一旦逃脱,对大宋朝廷危害十分巨大,因而他一路追赶一路心急,终于于昨天得知,这人竟然已经被蓝哥儿夫妻俩杀了。

慕容博说到这里,站起来就对蓝哥儿和刀白凤两人深深一拜,神情动容道:“慕容博代天下百姓,多谢两位啦。”

满堂的人尽皆默然,固然对刀白凤夫妻俩投来感激目光,但听闻慕容博不眠不休十来天一路追击的壮举,也是万分佩服。

有几个刚才说过慕容博坏话的人这会儿也走过来,对慕容博深深一个鞠躬,慕容博均笑着扶起。

刀白凤道:“慕容先生客气啦,举手之劳,哪里敢与慕容先生的劳苦功高相提并论?”

慕容博爽朗一笑,道:“罢罢罢,咱们这般情谊,何必来争这有的没的?总归是为了咱们大宋大理万千百姓出力!”

他这样一说,周围人更是赞叹纷纷。

慕容博却是话头一转,道:“既然咱们三人有缘,不如,我慕容博厚颜在此向两位讨个喜事如何?”

刀白凤咦了一声,与蓝哥儿对望一眼,问:“慕容先生什么意思?”

慕容博拈须微笑,看看刀白凤,看看蓝哥儿,一副欣慰的样子道:“老夫见两位恩爱异常,两位又俱是人品外貌俱都出挑的人选,老夫一见便很是投缘。不瞒你们两位,老夫早些年忙于诸般事务,不曾娶妻生子,因而直到如今四十多岁,方有个八岁的儿子。”

他这话说来,颇为感慨,旁人只道他忙于为国效力,尽皆赞叹,刀白凤却越听越囧,心道,不是吧?

可惜,她怕什么,越来什么,就听慕容博道:“倒不是老夫自夸,但老夫这个儿子,确是天资聪颖,样貌也是不错,老夫瞧两位投缘,想跟两位结个娃娃亲,两位意下如何?”

刀白凤转身扑到蓝哥儿怀里,挡住一张囧脸。

蓝哥儿伸手搂住她,慕容博却道刀白凤新婚,脸皮嫩,大笑出声。

刀白凤抽搐一阵,忽的转过头来,看着慕容博,极其严肃的道:“慕容先生,你知道我是大夫的是吧?”

慕容博笑道:“自然,妙手观音的医术,活死人肉白骨,天下一绝。”

刀白凤点点头,仰头怅然道:“既然如此,我也不瞒慕容先生了。唉,慕容先生这事,我们怕是要辜负您的一片好意啦。”

刀白凤低头,摇了摇脑袋,做出一脸哀戚的样子半掩了脸:“其实,我跟蓝哥儿不会有儿女的,蓝哥儿他……他……”刀白凤咬牙:“他不行!”

慕容博一脸微笑登时僵在脸上,嘴角抽搐的看着蓝哥儿。

同样作为男人,不管他方才多么的赞美眼前这人样貌人才,可是,从对方老婆嘴里听到对方不行,慕容博还是觉得,这真是人生最大的惨事。

而刀白凤则眼泪都流出来了,却不是做戏做的,而是痛的——此时,蓝哥儿搂在她要上的手臂,几乎要把她给从中折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刀白凤这囧人不想自己女儿跑去给慕容复做媳妇,于是……

她完蛋了!

第 41 章

刀白凤痛得眼泪横流,愈发显得惨兮兮的,慕容博也就信了几分——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会有女人当着外人的面来信口开河这种事情的。

刀白凤一时“急中生智”想了个这么蹩脚的借口,眼下虽然悔得肠子都是青的,那也只能顺着说下去了。

刀白凤挣扎两下,没能从蓝哥儿怀里挣扎出来,那也只能继续忍着疼,脑筋急转,一脸悲愤的道:“慕容先生你道我为何这样痴迷医术?”心里却在咒骂蓝哥儿:让你勒我!让你勒我!看我不败坏你的名声!

慕容博同情的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蓝哥儿,见他一手搂着刀白凤,一手提了只酒壶,不住口的往喉咙里倒酒,显是极度郁闷,便拍了拍蓝哥儿的肩膀,道:“的确,妙手观音出名之时,你也不过才十一二岁的小女娃娃罢了。”

刀白凤龇牙咧嘴,低泣:“是呀,想当初,蓝哥儿年纪还小,却已经醉心毒药,虽然大有所成,但那些东西,岂是这样容易碰的?经年累月下来,毒入内腑,难免对身体有所损伤,等我们发觉,他却已经……已经……唉,难有子嗣了。”

刀白凤摇摇头,心里狠狠叫了一声疼,可惜蓝哥儿勒住她腰的手,却像铁箍一样不可动摇。

慕容博惋惜的叹了一声,刀白凤yīn森森的笑着,又道:“我自小便与蓝哥儿好,于是,这才用心学医的。只盼着,有朝一日能治好蓝哥儿的隐疾,那才算是妙手观音呢。眼下,却不过是虚名罢了。”说着,抹去眼角痛出来的泪花花。

慕容博不好再言,蓝哥儿却是携着刀白凤突地站起,铁青着一张脸对慕容博草草道:“在下还有事,就不送慕容先生了,改日有机会,定到姑苏拜访先生。先生请。”

说完,转脸看向刀白凤,刀白凤脖子立刻一缩,蓝哥儿却是微微一笑,凉冰冰的手指伸出来,在刀白凤颈间轻轻滑过,柔声道:“为夫瞧着时间不早了,似乎是夫人替为夫诊治的时候了。咱们这就上楼去吧?”

刀白凤一个哆嗦,惨然看向慕容博,嘴巴嗫嚅几下,终究没喊出“你别走,你救救我”这种话来。

慕容博见听到了蓝哥儿如此私密的事,那也不好久留,看了泫然欲泣的刀白凤一眼,颇为遗憾的一拱手道了声后会有期,走了。

刀白凤眼巴巴的看着,此时又觉得人家风度翩翩了。可惜,被蓝哥儿抱住了腰,还压着腰间大穴,浑身瘫软,那是逃也逃不掉的。

蓝哥儿目不斜视的半搂着刀白凤上楼,楼下众人立刻纷纷拿起酒杯盘子把一张脸遮掩住,可私底下,全都在互相或是撇嘴或是使眼色,心头大大的遗憾:这么个风度翩翩武功卓绝的年轻人,怎么……怎么就患了这么不好说的隐疾呢?妙手观音如此天姿国色,又最是心地善良,可……唉,可真可怜哟!

刀白凤跟只小鸡仔似地被蓝哥儿箍着腰倒拖着,一路去抓楼梯扶手,可惜被点中穴位,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于是一路抓一路被拖,只听到噗噗噗的扶手脱手声。

拖到最后一格,刀白凤心如死灰,差点急得转圈圈,心道:完了完了!不知道告诉蓝哥儿那慕容复以后要成疯子的,会不会饶我一命?哎哟,老天爷救我!

恰在这时,一个三袋的小乞丐冲进来,一抹脏兮兮的额头,茫然四顾道:“妙手观音在这里是不是?哪位是妙手观音?”

酒楼里的人全都看向楼梯转口的刀白凤,刀白凤忙不迭的举手,欢快极了:“是我是我是我!小哥儿你有什么事?”

那小乞丐愣了愣,心道:都说妙手观音心地好,那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热情呀!

于是先生了好感,蹬蹬蹬跑到楼梯下面作了一揖道:“那边巷子里有个人,受了好重的伤,不知道有不有救,小乞丐听说观音娘娘慈悲为怀,才来请娘娘过去看一看。”

刀白凤笑容满面,几乎跳起来,连声道:“好呀好呀,我这就去!这就去!”心里想:哎哟,管他是谁呢,你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呀!多谢多谢!老天爷的佛脚抱起来也很灵验嘛!

于是转头,严肃了脸去掰蓝哥儿的手,道:“这可是救命的大事,你还不放手。”

蓝哥儿看她两眼,竟是轻轻松松的就放手了,转头看着外面,极是认真的点点头:“是,这是救人一命的大事,至于为夫的隐疾,现在却不是治疗的时间。”说着,对刀白凤露出闪亮的牙齿,笑了。

刀白凤登时哆嗦了一下,埋着头鸵鸟一样跟在小乞儿身后快步跑了。

待跟着小乞儿跑了两条巷子,终于看到那人时,刀白凤忍不住捏了鼻子,拉了那叫小武的乞儿一脸嫌弃的道:“你确定这人不是你们丐帮的?我闻这味道,比你还丐帮呢!”

小乞儿得意的拍拍身侧的布袋子,道:“谁说的!他身上可没我丐帮的口袋。”

刀白凤白他一眼:“你也就三个,得意什么呀!”

小乞儿不服气的撅起嘴:“总有一天,我会有很多很多袋子的。”

刀白凤朝那倒在地上的人走去,随口答:“成呀,自己扯块布缝呗。”

小乞儿气得嘟嘴说不出话来。

刀白凤走进那人,只见那人浑身溃烂,四周绕着不少蚊蝇,嗡嗡作响。身上有好几处刀伤,处处致命,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撑下来的。

刀白凤几乎不知道怎样落手,最后只能拿出一副白手套戴上,唤了小乞儿过来,帮忙将人翻了个身。

一翻过来,刀白凤还好,小乞儿却是啊的一声变了脸色。

原来这人满脸都是烧灼的痕迹,一张脸整个溃烂,红红白白的流着脓水,引得蚂蚁苍蝇全往上面爬,恐怖极了!尤其是那对眼珠子,在这张几乎不能算做一个人的脸上,迸发着强烈的求生光芒,死死的瞪着眼前两人,犹如恶鬼。

那眼珠子瞪了半晌,像是分清了两人的身份,终于缓缓的转动了一下,然后连眼皮子都不翻的盯住了刀白凤。

饶是刀白凤经手过不少病人,也被这人犹如困兽求生的眼神给震得背脊一凉,手下停了停。

“这人只怕不是什么好人。”蓝哥儿闲庭信步的跟上来,看了一眼,道。

小乞儿不服气的看他一眼,刀白凤心里却猛然划过一个人的名字,心头大震,立刻伸手去摸此人脖子,果然在声带的位置发现了刀伤,这人多半已经不能说话了。

段延庆!

刀白凤嘴唇微微动了动,呢喃了一声。

躺在地上的男人登时猛的一弹,眼中精光暴涨,嘴唇大张,喉咙里发出嗬嗬之声,仿佛一头立刻就要扑上来的野兽。

蓝哥儿眉心一皱,手中石子轻弹,男人弹起的身体登时一阵抽搐,又掉了下去,再动弹不得,那眼中的光芒却兀自嗜人。

刀白凤啊了一声,陡然明白,这人不能说话,多半无师自通了唇语,她那一声“段延庆”虽未出口,却已经被这乞丐王子给听去了。这人身份机密,受尽追杀,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性命,如此小心翼翼倒也是对的。因而并无责怪。

旁边的小乞儿却骇了一跳,扑通一声坐在地上,颤声道:“这人……这人好凶狠!哎哟,我还说他这么可怜,求观音娘娘救他呢!原来……原来竟然这么可怕!”

刀白凤道:“他是挺可怜呀!伤成这个样子,话也不能说了,样貌也毁了,那还不可怜么?”刀白凤替段延庆把了一下脉,“这人若不是内力深厚,只怕早就死了。”

刀白凤瞥眼见周围还有不少打斗的痕迹,猜到追杀段延庆的人,多半已经被段延庆给重伤打退,段延庆强作支撑,到实在支撑不下了,才倒在了这里。

刀白凤瞪了小乞儿一眼,道:“喂,人可是你让我救的,难不成你想当甩手掌柜?还不帮我把人搬回去?哎呀,这下子,酒楼是不能住了,少不得要去麻烦矩州城的五毒教分坛啦。”

小乞儿抽抽鼻子,只能扶起段延庆,蓝哥儿却伸手拉住刀白凤,皱眉道:“你要救他?这人只怕是段氏皇族后裔,却受了这么重的伤,指不定背后还有多大麻烦呢。”

段延庆正被小乞儿扶在肩头,他虽然身受重伤,但丝毫不敢大意,因而强打了精神立耳倾听,此时“段氏皇族后裔”几字入耳,饶是他经历坎坷,眼下却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立时就是一阵心酸,满心都是:皇族后裔……皇族后裔……我眼下这个样子,哪里还有半点皇族后裔的模样?父皇……父皇我对不起你!

他满脸烧伤,脸部肌肉早已坏死,心里再如何悲恸也表现不出来,奈何蓝哥儿第一眼见他,就觉此人桀骜,心智坚定,必然不是好相与的,因而格外注意,所以还是注意到了他眼神的变化。

刀白凤却咦了一声,她能看出段延庆的身份,那是背着作弊器的,可蓝哥儿呢?

蓝哥儿见她疑惑,道:“他刚才拼力偷袭,图的自然是一击即中,绝无隐瞒自身本事的打算。而旁人出手,一般都是手腕先动,那是运力于掌,或拳,这人却是手指弹得最快,显然是指上功夫。这矩州是在大理国境之内的,若说指上功夫,当然是段氏的一阳指最是厉害。我不过也是猜的,可看这人的反应,多半没错。小妹你平日医治江湖人也就罢了,但段氏皇族中人,在大理境内受了这么重的伤却无人找寻,只怕其中隐藏着什么大秘密,咱们江湖中人还是不要随便掺和的好。”

小乞儿很是热情,已经照着刀白凤给的地址,又唤了几个丐帮的人,将段延庆送走了,刀白凤与蓝哥儿两人说话自然不需多虑。

刀白凤想到原著里那个段延庆,想到曾经的自己对这样一个人命运的唏嘘,莫说他与原著中的自己的牵绊,单作为医者来说,见到这样一格求生欲旺盛的人,她也狠不下心来放弃。

于是咬了唇道:“他受伤这样重,我也未必有本事治好他,治好以后,他也未必就有活下去的意志力。但是,叫我……叫我见死不救,我却是办不到的,都看他的造化吧。”

蓝哥儿叹息一声,握住刀白凤的手,道:“我就知道你是这个脾气。罢了,若有什么事情,都有我。”

第 42 章

五毒教的分坛都是才发展起来的,几个月的时间便遍及云贵各地,收的弟子自然是千奇百怪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不过,坛主倒都是摆夷族的人。

矩州分坛的人接到刀白凤的消息,立刻便将段延庆好生安置了起来,刀白凤和蓝哥儿两人赶到的时候,段延庆已经被清洗干净换了身儿衣服,好好生生的躺在了床上。

刀白凤看了一眼那分坛坛主,心道:“真是敬业呀!”然后哧溜一下蹿进房去,砰地一声关上门,得意洋洋的道:“我要给人治病啦,夫君你去休息吧,不需等我。”

蓝哥儿盯着那关上的门看了半晌,哂然一笑,对旁边儿候着的坛主道:“你先退下吧,只需叫两个人在这里等着,若是圣女吩咐下来什么药材,立刻送过来便是。”

那坛主笑着应了,蓝哥儿便飞身上了房顶,拍拍袍子坐下,半晌,又忽觉好笑的摇了摇头,心道:“都这么多年了,她倒是一点儿没变,还像个孩子似地。”但他心里,其实是巴不得他的凤凰儿永远都如这般,快快乐乐的,没有负担,不懂江湖的险恶。

段延庆身上的烧伤已经有好些日子了,偏他要么是在一路逃亡,要么便在苦练武艺,从来不曾好生将养,因而哪怕这伤已经有两三年的时间了,却非但没好,反而愈发严重,不但整张脸都毁了,更是溃烂蔓延,弄得好好一个王子,竟是没了人形。相比之下,段延庆身上的刀伤,除了xiōng口那一处只差一寸便要伤到心脏,其余都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开几幅药吃吃,休养休养,转眼就会变成男人的勋章。

但段延庆xiōng口那处刀伤倒着实费了刀白凤一些力。段延庆连日逃亡,虽然仗着内功深厚,几度从生死关头挣扎着爬了回来,但也将那处伤口数度撕裂。偏那伤口离心脏太近,一个不好留下后遗症,便容易令心脏供血不足,便是有朝一日猝死,也不无可能。因而刀白凤不得不重新挑开了这道伤口,拿她很难才提纯出来的酒精仔细擦洗了一遍,又将一些碎肉剔出,这才用羊肠线细细缝合起来。

缝合过程中,段延庆一直睁着眼,眨都不眨的看着刀白凤。看着刀白凤神情专注的对他开膛破肚,清洗伤口,乃至于极其诡异的像缝布条似地给他把xiōng口缝上,最后一抹额头对他一笑,段延庆这才微微转开了眼。

刀白凤出门又端了一碗麻沸散进来,喂给段延庆喝了。

想着麻沸散发挥效用,还需等一会儿,刀白凤便坐到了桌子边儿,咕咚咕咚的灌了一碗冷茶。

因为知道段延庆身份,所以可怜他,因而哪怕段延庆从头到尾都是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刀白凤也只装作看不见,反而柔声道:“今晚若是不发烧,你xiōng口的伤便没什么大碍了,养上半个月自然能好,倒是你脸上的烧伤太重,若是不处理,只怕要不了多久就得感染发炎,我啊,还没那个本事把青霉素弄出来呢,一旦发炎可就麻烦了,所以一定得治的。这在脸上动刀呢,大多数人都害怕,你可是太子哟,这点儿胆量还是有的吧?”

刀白凤既然喊出了段延庆三个字,那也不藏着掖着,她知道段延庆心高气傲,便故意激他,心想,虽然我没韩国棒子的技术,把你整容整得你妈都认不出来,但要让你别像原著里那样骇人,还是能出一份力的。怕就怕这位太子爷钻了牛角尖,偏要留个纪念,让自己记住那深仇大恨,因而故意这么说。

刀白凤挑眉笑道:“你呀,不用害怕。我待会儿呢,只是用刀子将你脸上的腐肉轻轻的刮下来,待你脸上伤口好上一些,我倒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帮你植一溜皮呢。这刮骨疗伤呢,可能有点儿痛,你要是害怕,我倒是可以先点了你的穴道,免得你到时候一乱动,我就下错了刀,那可就不妙了。”

刀白凤转身将一把在烈酒里泡过的小银刀拿给段延庆看,故意将那小刀转来转去,显得寒光闪闪的。

段延庆仿佛嗤笑了一下,眼皮子一抬,看她一眼,便毫无表情的低下了头。

刀白凤嬉笑叉腰,道:“喂,你不反对,那我可就当你答应了哦!”其实她不过是仗着人家伤了喉咙,反对不了,才这样明目张胆的忽视病人意愿。于是生怕段延庆反悔,啪啪两下,飞快点了人家三处大穴。

这一番治疗又花了差不多三个多时辰,刀白凤连续两天动这样大的手术,委实有点吃不消,当她将最后一点药膏涂满段延庆受伤的脸时,终于一个踉跄,踢翻了一只凳子。

房中立时蓝衣一闪,蓝哥儿已经将刀白凤搂在了怀里,他心疼的摸了摸刀白凤发白的小脸,道:“接下来的交给我吧。”

刀白凤唔了一声,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猫咪一样蜷了起来。

蓝哥儿神情温柔的将她放到桌边,便接替了刀白凤的位置,将煮沸晾干的白布在段延庆的脸上缠好。收手的时候,蓝哥儿看了段延庆一眼,低声道:“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手下一用力,打了个死结。

段延庆默默收回投在刀白凤身上的目光,嘿嘿怪笑两声,那声音仿佛破旧的风箱,沙哑难听。

蓝哥儿冷冷勾唇,站起,见刀白凤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于是打横抱起刀白凤,看也不看段延庆,便出门去了。自有五毒教的弟子过来照料。

刀白凤这次醒来,学聪明了,眼睛先偷偷的掀开一条缝,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了一圈儿,没成想一眼便瞧到蓝哥儿就在床边不远处坐着,于是立刻闭上,装模作样翻身躺好。

蓝哥儿看也不看她,自顾自的对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酒菜大吃特吃,刀白凤身子一蜷,按住肚子,这才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饿得难受。

就听蓝哥儿道:“醒了?还不起来。”

刀白凤顿时一扇被子坐起,鼓着腮帮子瞪蓝哥儿:“好哇,你明知道我醒了,还故意欺负我是不是?”

蓝哥儿瞄她一眼,扬手,一股酒线冲入口中,过了片刻,这才道:“是啊,我自然是故意的,我这不是吃得饱饱的,等着我的夫人为我治那‘谁都知道’的隐疾吗?”

刀白凤一听蓝哥儿咬重了“谁都知道”几个字,立刻心知不妙,讪笑着将绣花鞋一趿,讨好的笑着凑到蓝哥儿面前。

蓝哥儿哼了一声,挪动屁股转了个方向。

刀白凤咬唇看了一会儿,立刻笑得更灿烂的凑过去。

蓝哥儿将手中的酒壶一放,伸出两根指头抵住刀白凤的脑袋,将她的笑脸推开,温柔笑道:“还是说,夫人觉得,为夫平日里不太努力?”

刀白凤一把抓下蓝哥儿的手指,觍着脸夹了一筷子菜喂到蓝哥儿嘴里,蓝哥儿张嘴吃了,笑得愈发的温柔。刀白凤激灵了一下,觉得,这种情况下,还是应该多听听前辈的话,比如那啥……三十六计?可那里面都有些啥计策呢?

刀白凤想来想去,除了个走为上策,这猥琐的女人,竟然就只记得一个美人计了。

管他呢!听名人的总没错!

刀白凤一咬牙,嘤咛一声扑进蓝哥儿的怀里,嘴里道:“哎呀,夫君~~~,你看那慕容博老奸巨猾的样子,绝对不是好人啦,能生出什么好儿子来?我这不是为了你女儿考虑,没办法么?夫君你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计较嘛。”心里却忍不住的发抖,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心想:原来,嘤咛一声也不是那么好嘤咛的呀,真是难为那些连睡醒了都要嘤咛一下的美女了。

蓝哥儿微笑如故,见刀白凤送上门来,那也不推脱的顺手将她抱在了怀里,徐徐给她夹了菜喂到嘴里。刀白凤食不知味,蓝哥儿夹什么,她便吃什么,一点儿不挑食了。

蓝哥儿贴着她耳朵道:“为夫当然知道夫人的意思,只是,夫人这样说,旁人难免要埋怨为夫让夫人独守空闺呢。为夫倒是不在意,只怕委屈了夫人。”

刀白凤连连摇头,举起一只手信誓旦旦道:“别在意别在意,真的,像我就不在意的。”

蓝哥儿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刀白凤一哆嗦,就感觉蓝哥儿的手掌已经钻进了她的衣服底下。

“可惜,我在意呢。”蓝哥儿将刀白凤搂腰一抱,一把将她的里裤扯了下来,挂在膝弯。

刀白凤咿呀一声尖叫,伸手提住裤子,心道:完了,美人计不管用,我……我还是走为上吧!

于是一个纵身,蛇行狸翻的轻功使出来,身子一扭,便要从窗口跳出去。可惜她一手提着裤子,动作自然不够快,蓝哥儿将从刀白凤腰上抽下来的腰带一抖,白布如练射出,刀白凤顿时像个陀螺似地哧溜溜的滚回了蓝哥儿的怀里。

刀白凤踢腿踢脚,哇啦哇啦大叫:“呀啊!卑鄙,放开我!”

蓝哥儿干脆将她手脚都绑了起来,yīn森森的笑道:“夫人不好好替为夫检查一下,可怎么对症下药?我瞧你对刚才那人都如此热情周到,怎的对上为夫,反而如此见外了呢?”

刀白凤睁大了双眼,就听门外有五毒教的弟子恭敬的问:“圣女?圣女可有什么吩咐?”

刀白凤双腿被绑,嘴却还空着,立刻就要大叫,蓝哥儿却料到她如此,见她嘴巴一张,立刻俯身下去,将她的呼救尽数吞下。

门外听到响动跑来询问的五毒教弟子疑惑的站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房间里传来湿漉漉的声音,待他侧耳听得一会儿,脸登时爆红,立刻拔腿跑开了。

刀白凤气喘吁吁的躺在床上,两颊飞红,双眸若水,似喜似嗔的瞪着蓝哥儿。

蓝哥儿笑道:“夫人可是仍旧觉得为夫不行呢?唉,为夫一定会好好努力的,夫人也别太着急了啊。”

刀白凤顿时泪流满面,心道:我就是说错了话,我不过就说错了一句话,你至于嘛你?蓝哥儿你这混蛋,今天我认了,哼哼,来日,你最好别落在我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祸从口出!

第 43 章

五毒教矩州分坛教众最近很是有意思,逢人见面的第一句问候话,不是“你吃了没”,而是“出来了没?”“还没出来?”“哎哟,真有兴致!”

因为刀白凤的模范表率作用,这几天矩州分坛很是收了些教众,新进的教众免不了一头雾水,生怕自己赶不上这时尚丢人现眼,于是私下拉人喝了几口小酒,问了一通,才知道这说的都是风头正盛的圣女大人妙手观音呢!

原来,这圣女大人自跟左护法自进了房间以后,可好几天没出来啦,连饭都是由人送到门口的呢!

说话的人挤眉弄眼,一脸“你懂?懂吧?”的模样,众多男性教众的表情登时微妙了起来,纷纷捏着酒杯长叹一声:“咱们果然比不过护法大人呀!哪怕人家不行呢?”

旁边一男的很是认真的道:“那是自然,不然怎么就人家是护法,没轮到我们呢?”在场数人竟然都露出了深有同感的表情。

于是,蓝哥儿与刀白凤一不小心,又出了一次名。虽然,这名头,两人大概都是不愿意出的。

而凡是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从来都不缺少三姑六婆,这让负责伺候圣女的小卢很是苦恼,因为每次一到时辰,他都不得不对从不知道哪个地方冒出来的众多三姑六婆不断的使劲的摇头,苦着脸依次回答:“我没进房呢,不曾见到圣女大人,我……我真不知道圣女跟左护法到底怎样了呀!”

可怜的衣服都快给扯破了的小卢等啊等,等得牙龈都快上火了,等到第四天早上,当他端着早茶米粥以及圣女很是喜欢吃的一碟子泡菜到门口的时候,大门终于吱嘎一声开了。

小卢心头大喜,面上却飞快垂眼,不敢乱看,小声道:“左护法有什么吩咐?”

蓝哥儿回手,貌似随意的关上了门,小卢仿佛听到一声有气无力的低骂,立耳听去,却又听不分明,只觉得那声音,说是骂,却像一只软绵绵的小手似地,挠得人心里那个痒啊!

小卢赶紧在心里默念了几句经文,就听向来很是威严很是让人害怕的左护法冷声道:“去准备些热水,圣女要沐浴。”

“是。”小卢飞快应下,左护法已经将他手上的食物接了过去。

小卢从怀里抽出一张大红名帖恭敬的双手递给蓝哥儿,道:“禀护法,昨日收到两个聋哑汉子送来的名帖,属下不敢惊动护法,眼下才敢奉上,请护法过目。”

话说这小卢,以前不过是这矩州城里的一名小乞丐,矩州城地势偏僻,哪怕是丐帮的势力也不大,因而城里的乞丐大多倒不是丐帮中人,生活没个着落。后来五毒教骤然兴盛起来,他便抱着混口饭吃的念头加入了五毒教。

五毒教不像别的帮派,收弟子还需教孝敬钱,是来人就收的。小卢初初听闻的时候还嘀咕呢,进来了才知道,原来这五毒教不像别处,只靠一点薄田地租过日,因而不得不仰仗门下弟子孝敬。也不知谁那样聪明,竟然想出个方儿来,将门下教众均分派到教中的各处产业干活,有医馆,有酒楼,有药方,甚至还有镖局,给了不少人一口饭吃。这些人做的事倒跟普通商人之家差不多,只每人多学了点医护的基础,遇上头疼脑热的小病,都不需去看大夫,自己就能抓药。

而教中还有人专门负责挑人,只有那些聪慧的,才只需干半年的活,剩下半年就去学五毒教的本事。这算是初初摸到五毒教的门槛了。而若是有人资质的确上乘,便连那半年的小厮杂务都不需做了,直接就能穿上教中弟子的衣服,有青有蓝有紫有白还有花色的,据说等级不同,衣服颜色也不同。

当然,若是教中长老护法圣女一类,那却已经不需按服色区分了。

小卢还小的时候,家里就遭了灾,乞讨了好多年了,机灵劲儿是有的,因而只帮着在药房里打了一个多月的杂,便被矩州分坛的坛主看上,提拔了起来,虽然眼下还处于半工半读的试用期,但因为他长得讨喜,坛主便将他派来照顾圣女和护法。小卢得了这个方便,才穿上了青色的衣服,算是五毒教的最低一级弟子。

因而,初入江湖的小卢不认识聪辩先生门下,那也是情有可原的。若是旁的武林人士见了送信之人的特异之处,只怕立时就能看出来。比如蓝哥儿,一听小卢说法,便变了脸色。

小卢察觉气氛不对,赶紧低头不再说话。

蓝哥儿面无表情的接过大红名帖,翻开,便见一行甚是雅致的小楷,写着:苏星河奉请天下精通棋艺才俊,于二月初八驾临河南擂鼓山天聋弈棋。

蓝哥儿冷笑一声,道:“他倒消息灵通,咱们五毒教不过成立不到一年,他便知道了我这没甚名头的人,还知道我眼下就在矩州。”

小卢心想:青竹公子的名头近一年来如日中天,只怕江湖上没几个人不知道。

但他听得蓝哥儿语气有异,不敢捋他的胡须,只低头不言。

就听蓝哥儿又问:“送信的人呢?”

小卢小心翼翼答:“属下说护法眼下不方便,送信之人便让属下转交了。”

蓝哥儿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小卢想了想,道:“敢问护法,圣女前些天救下的那个人,烧伤已经好多了,不知道可需换药方了?”

蓝哥儿看他一眼,不曾作答,小卢心头咯噔一声,知道自己本想卖个乖,却不知道哪里反而触了霉头。就听房门吱嘎一声开了又合,小卢偷偷抬眼去瞧,恰好从立马就关上了的门缝里瞧见一个迎面飞来的茶杯子。

小卢抖了抖,飞快的跑开了。

热水浴桶很快准备好,三个粗壮的仆妇抬了进来。

蓝哥儿挥手让人退下,这才将刀白凤抱着放进水里。

刀白凤被欺负得狠了,眼下让热水一浸,登时抖了一下,站都站不稳,皮肤上更泛起一层细嫩的粉红。

蓝哥儿神色几番变换,终于沉静下来,伸手摸摸她的脑袋,瞥眼瞧见她手腕上的红色绑痕,终于叹息一声,轻声道:“对不住。”

刀白凤眼皮子半睁,本来是要狠狠的报复蓝哥儿这两天欺负她的仇,可见蓝哥儿的模样,不知为何,心头便先软了,于是嘟囔道:“再有下次,绝对不放过你。”

蓝哥儿抱着她的肩,抱了好一会儿,这才抬手除去衣衫,跨入浴桶中。桶中的水立刻便漫了出来。

蓝哥儿将软绵绵的刀白凤抱在怀里,细细的替她搓洗,道:“好,再有下次,我一定任你惩罚。”

他轻轻的替刀白凤搓着肩头手臂,半晌,忽的轻声道:“小妹,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不想要我的孩子?”

他见了那名帖,眼下心情正是激荡,竟然忽的想起了段寿辉,差点问出一句,你是不是还喜欢着段寿辉?可他已经出家了啊!

他如今想来,竟然还记得刀白凤对段寿辉的那点儿好感。

他与刀白凤从小一起长大,从来都知道,刀白凤是个迷迷糊糊的人,若不是被逼着被迫着,感情上总有些畏畏缩缩,分不清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但对于段寿辉,他敢保证,刀白凤的确是有好感的。若不是那人姓段,若不是那人没向刀白凤求亲,指不定……

指不定如今抱着她的人就不是他了。

虽然不明白刀白凤对姓段的为什么如今反感,但那是他第一次庆幸这种反感。

刀白凤闻言一个激灵,待要回头,却被蓝哥儿锁在怀里,一动都动不得,于是只感觉到蓝哥儿的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就再也没了动作。

刀白凤抿了抿唇,斟酌着道:“我怎么会不想要你的孩子?”

蓝哥儿轻轻的嗯了一声,刀白凤想了想,忽的撒了泼,拧着蓝哥儿抱在她xiōng口的手臂气呼呼的道:“你是我老公,我不想要你的孩子想要谁的?你呀,放到外面,也是个顶出色的大夫啦,你自己说,我眼下不过也才十五六岁,真要是怀孕,对身体的伤害、对胎儿的伤害大不大?真是的,就算想要小孩儿,也可以等一等呀!我……我给你用的避孕药又没什么副作用。食疗什么的,最好最方便了。”

刀白凤脸一红,掰着手指小声嘟囔:“你瞧呀,眼下事情又多,你的大仇呢,也还没报,哪里有时间好好的养个孩子呢?可别以为养小孩儿就容易了,光生不用养似地,你啊,得负责他吃,负责他穿

,还得负责他的教养,不然,一不小心教出个不孝子,哎哟,这当父母的,得悲摧一辈子呢!老来无所依呢!那谁说的,你要是有个仇人,你就养个女儿,教得顶坏顶坏的,然后嫁给他儿子,绝对能帮你报仇。你瞧,这祸害力不小吧?”

刀白凤越想,越是深有体会一般摇了摇头,忽听身后那人闷笑起来,越笑越厉害。

刀白凤唬了一跳,转头去看,蓝哥儿却已禁不住,低头便在她嘴角吻了吻,摇着头轻声道:“是,我就是自己吓自己。”

刀白凤白了他一眼。

蓝哥儿转念一想,想到那还躺在床上的段延庆,心头一阵不爽,于是道:“小妹,我刚收到了苏星河的名帖。”

蓝哥儿这人性格很是古怪,苏星河为了师傅,抛弃了他和他的母亲,他便真的不认苏星河这个爹了,言语里没半分尊敬。若是让旁人知道了,指不定要骂蓝哥儿不忠不孝呢。

刀白凤嗖的回头,蓝哥儿收手将她抱在怀中,一抬手,桌上的大红名帖便对直的飞到了他的手中。

刀白凤啪啪鼓掌,赞道:“好一手龙爪功!可真是方便!”

蓝哥儿笑看了她,就见刀白凤翻开名帖看了两眼,撇嘴:“他可真急性,这到二月初八还有好几个月呢。”既然蓝哥儿不认这个爹,她刀白凤自然也没兴趣叫个陌生人做爹,不习惯不是?

蓝哥儿随意道:“他要派人四下送贴,又要人家留出时间来跟他下棋,自然要提前准备着。”

刀白凤将蓝哥儿手臂一抬,放在浴桶边沿,这才趴了上去,道:“他这么年复一年的找人下棋,真是闲的慌。”

蓝哥儿道:“我们这边事了,便去会他一会吧。我早想会会他了。”说着,露出一点笑容来——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我决定要修一修《重拳出击》那文,总觉得那文写得太拖沓了点。

第 44 章

刀白凤外强中干的在五毒教教众暧昧的目光中强撑着脸皮修养了几天,这才去替段延庆诊治了两回,开了三服药单。刀白凤细细交代了教中弟子如何煎药,遇到何种情况服用哪一服药,待前来服侍的弟子重复了一遍,她确认无误了,这才放弟子下去。

刀白凤估摸着,等这三服药单吃完了,段延庆脸上的烧伤也该结疤脱落了,到时候是否还需诊治,还得依情况再定。

说实话,刀白凤对整容这事儿还是稍微有点心虚的,毕竟,理论上知道是一回事,可没经过临床试验,难免没多少底气呀!

想想自己的临床试验对象竟然是一国太子,刀白凤忽的觉得,这至少说明,自己怎么都得是国手级别呀!于是很是飘飘然。

蓝哥儿趁她飘着,对段延庆勾唇一笑,伸手作势为段延庆拉被子,实际上却贴着段延庆耳边轻声道:“一国太子,沦落至此,仰赖于妇人之手,可悲可叹。”

段延庆双眼一瞪,上身猛然弹起,伸手去拉蓝哥儿的衣袖,喉咙中发出嗬嗬之声,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

刀白凤端了药碗进来,恰好看到这幅模样,讶了一瞬,立刻偏头去看蓝哥儿,却见蓝哥儿正敛眉垂目轻轻将被子为段延庆盖好,然后毫不在意的去拂段延庆的手指。

段延庆正是动怒的时候,蓝哥儿一拂之下不曾拂动,眉头微皱,指尖一划,便将半截袖子切了下来。

段延庆半撑起身子,捏着半截袖子死死瞪着蓝哥儿,蓝哥儿却看也不看,只侧身走开。

刀白凤一眼看去,只觉段延庆那张缠满绷带的脸上仅露出来的两只眼睛,犹如饿狼,登时哆嗦了一下。

但刀白凤这种人,向来是外强中干的,哪怕是张纸,她也会撑成老虎。

刀白凤将药碗咔哒一放,眼睛一瞄段延庆仍是一副不便动弹的模样,立时底气充足的叉腰道:“你这病人如何这般不听医嘱?不是说了切忌动怒切忌动怒的么?你脸上伤还未好全,若是动了肝火,引起痘变,可是要人命的事!还不给我躺下!”

她话音一落,忽听极是沙哑的声音响起,那声音仿佛极近,直直钻入人的耳朵,却难听得好比钢刀刮锅:“不劳两位费心,段延庆虽然身残,但还不至于任人奚落。就此告辞。”

刀白凤怔了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段延庆是在用腹语术说话,也不知道他是才学会还是怎的。

刀白凤伸手去扶他,却被段延庆侧身避开。

蓝哥儿拉住刀白凤,略略勾唇道:“既然是人家自己乐意走的,我们还勉强人家做什么?”

刀白凤看看段延庆,再看看蓝哥儿,伸手端起桌上的汤药递到段延庆嘴边,柔声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想走,但这碗药总归已经煎好了,便不要浪费了可好?你眼下已恢复了五六成,想来不至于遇到什么危险,你的药方我待会儿替你再写一份,你好生收起来,想必用得着的。你吃了我半个月的药了,不至于怀疑我会害你吧?”

段延庆撑着桌子看她一眼,刀白凤对他一笑,段延庆默默接过药碗,一口饮尽,这才以腹语术道:“多谢,妙手观音的大恩段延庆永世不忘。”

刀白凤见他说话之时,腹部果然微微起伏,青蛙一样,双眼一弯便笑了,却还是多嘴到:“你这腹语术端得厉害,可这门武功虽然能惑人心神,到底太过yīn损,还是别随便乱用的好,否则,一旦遇到内力比你高的,很容易便会反制了你,废你一身功力,那可就有苦头吃了。”

段延庆转头看了蓝哥儿一眼,伸手摸了摸脸上的绷带,入手粗糙不平,于是垂眼沉声道:“多谢,段延庆记住了。”说完,接过刀白凤写下的药方,贴身揣入怀中,便推门离开。

刀白凤紧追两步,道:“你放心,你的身份我也是偶然得知,绝不会泄露的。我保证。”

段延庆脚步一顿,这才又慢慢离开。

见段延庆走得远了,刀白凤忽的将药碗一摔,回头瞪着蓝哥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要不是你做了手脚,段延庆这么多天都住得好好的,怎会突然说走就走?”

蓝哥儿愣了一下,却是微微错开目光,拧眉不言。

刀白凤见他模样,一下子怒上心头。

她做了好几年医生,除了重伤不治者,还没有一个人是在她手下半途而废的!

她刀白凤虽然没有一颗医者圣母心,但她自问对待每一个患者都极为认真,不管能不能治,治不治得好,她都尽力而为问心无愧。

虽然江湖人说她可生死人肉白骨,实际上却大有夸张。她也见过人在她手下丧命,她也见过明明她和患者都很努力了,最终病人仍旧不得不痛苦死去,面容挣扎扭曲,不甘、不愿、不服,却也无可奈何。

她救过很多人,她都不太记得了,唯有这些人,她却怎么都忘不掉。

有人前一天还在跟她谈家里的妻子孩子,第二天,却已生命骤止,唯一口薄棺送回家乡。

有人不过还是个孩子,却没看过到一天的山清水秀天蓝草绿,被父母带着来见她,可惜满怀希望而来,失望而归。

她如今有了九yīn真经在手,本可以练成高深武学,却仍是更热衷于医术,不得不说,也有这些人的功劳,也是为了能够让以后寻来的人少一点失望。能多救一个值得救的人也是好的。

可蓝哥儿呢?他一趁她不在,就对段延庆下手,逼得人带伤离去,将她的一番辛苦付之东流。这样的手段,当真让刀白凤又气又怒。

她当然不可能为了一个段延庆与蓝哥儿闹得难看,所以,她才等到段延庆离开了才与蓝哥儿挑明,没成想,蓝哥儿却是这副态度,仿佛在说“就是我了,你要怎么着吧!”

这……这做错事的,到底是她还是他啊?

刀白凤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她不跟蓝哥儿说一句话,甚至不肯跟他眼神相触,晚上睡觉,更是砰地一声就先关掉门。

连续如此几天过后,蓝哥儿的脸早已黑如锅底,五毒教众纷纷避开此人十丈有余,就连教中养的那些毒物,都凭着动物的本能很有眼色的爬得远远的。于是,凡蓝哥儿到处,蛇虫鼠蚁人禽走兽统统回避。

可惜,该来的仍旧会来。

某一天早晨,五毒教众还在睡梦中好眠,忽听后面小院传来一声巨响,所有教众都被吓得翻身就起,左顾右盼,纷纷询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了?”不少新进弟子犹自迷迷噔噔的回不过神来。

骚乱很快平息,可没过多久,所有人都晓得了骚乱的原因——圣女离家出走,护法一怒卸楼!

教中众人纷纷长大了嘴巴——那可是一栋楼啊!是整整一栋楼!

一教中弟子嘎摸着嘴巴喃喃:“圣女很是厉害呀,我瞧护法这几天都宿在圣女房间的顶上,竟然还是让圣女给跑了呢!”然后一点头,深感安慰:“五毒教果然名不虚传!”深觉自己投对了门路——

作者有话要说:刀白凤……跑路了……

不过,就她这纸老虎脾气,我估计,一跑就得后悔,然后想,蓝哥儿怎么还不追来呢?怎么还不追来呢?

第 45 章

刀白凤骑着马走出云贵地界的时候,就后悔了。

那马是从矩州分坛牵出来的,对,就是牵,光明正大来着,不是偷。

刀白凤自觉生了那么多天的气,给了那么多个机会,蓝哥儿都没来认个错服个软,还天天守着她的窗户一副防贼的模样,她这心里的气哪怕本来只有三分,也得冲到顶去。

这一怒,哪里还管得了三七二十一?那日她在房中屏息静气,想着蓝哥儿这人天性多疑,多半么,哼哼!

果然,没过多久,这人便冲了进来,一见四下无人,脸色登时难看得她差点就爬出去了。

可刀白凤怎么都没想到,蓝哥儿的攻击力和破坏性会那么大,二话不说,居然给她拆楼了!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从床底下爬出去的刀白凤刚这么一犹豫,楼就塌了,轰隆一声,也不需要她再犹豫了。

刀白凤登时郁闷,心道:还好我钻的床底下,不然,不死也得受伤啊!蓝哥儿,算你狠!

刀白凤这一咬牙切齿,也不自首了,死撑着不肯吭声儿。直到蓝哥儿冲去马棚,再一路追出不知多远了,才灰头土脸的从一堆废墟下爬出来,吓得一个正搬横梁的五毒教弟子啊的一声惊叫,手一放,跟他一起抬横梁的弟子立时倒了大霉,抱着脚一直跳。

刀白凤拍着一脑袋的灰对那几个目瞪口呆的弟子恼羞成怒的一瞪:“看什么呢看?没见过塌房子的呀?”

众弟子脸皮一抽,心道:是没见过俩夫妻斗气,斗得房子都塌了的。

刀白凤从众弟子口中知道蓝哥儿已经骑马追了出去,心里便好受了些,但人分坛坛主迟疑的问她要不要通知下左护法时,她还是斩钉截铁的说不准。那坛主有口难言,只能诺诺应是,至于私下的小动作,那便不需说了——谁都知道,圣女和左护法这两口子,到底谁不能得罪点儿。

其实也是这坛主人到中年都还没娶妻的错。这还没娶妻的男人,是很难懂女人心思的,不明白女人在气头上的时候,那是千万别想从她嘴里先听到和解的话的,而女人说的话,更有大半的可能性得反着听。

因而,刀白凤问那坛主要了匹好马,那坛主竟然就这么给了。于是刀白凤扬长而去,而听到消息再赶回来的蓝哥儿好巧不巧又与人擦肩而过。

矩州分坛众人立刻又一次承受了蓝哥儿的怒火——这怒火显然烧得更烈了。

其实也难怪刀白凤这种小白能把蓝哥儿都骗过了。她或许聪明比不过蓝哥儿,但她却比谁都了解蓝哥儿的性子。而蓝哥儿,恰恰就输在了关心则乱四字上面。

刀白凤自然也知道这点,所以一路走一路纠结,一路想着要不要回去算了。只不过,她这么边纠结边走,实在已经走出老远。

偏偏她漫无目的,蓝哥儿就是再聪明,那也没办法凭空把她找出来。

于是,不两日,刀白凤已经出了云贵地界。

刀白凤本来就在山林中长大,打猎摘果都是好手,只是从来没出过远门,一路上难免有点心怯,便尽寻些山林小道乱走。路上顺手帮人正了一回骨,问了方向,掂了掂身上的银两,便抱着开开眼的想法朝传说中最是富裕繁华的江南行去。

这日走岔了道,进沅州城时便晚了。还好那沅州城不大,城墙亦不高,刀白凤沿着墙根儿走了两圈,觉得自己还是有实力跳进去的,于是将马栓在城外林子里,又在周围撒了一圈儿药,防虫防盗,再立块牌子,上书:此处有毒,盗马者慎!便大大方方的越过城墙进城去了。

城里已经宵禁,路上拦着栅栏,只是那守关卡的都是寻常衙役,虽有月光稀薄,眼力劲儿却不够。

刀白凤足尖轻点一路奔行,晃眼就不见了。就算有衙役瞥眼看见,也心知是江湖人士,连官府自己向来不管,他们几只小虾米自然也懂得视而不见。

这会儿,酒楼大多数都已关门,刀白凤在房顶上奔跑了一阵,好不容易才瞧见还亮着灯的,立刻奔了过去。跑近一看,立刻满头黑线——这哪儿是酒楼啊,那花花绿绿的模样,一眼便知道是做什么特殊行业的!

刀白凤作为一个正经的有夫之妇,耳边听到莺莺燕燕嬉笑打闹,纠结半晌,最终不过偷了床被子,便跳了出来。

刀白凤琢磨着,这回是没办法奉公守法了,于是寻了处大大的院子,随便推了间房钻进去,暂且休息一晚。

那些家业殷实的人家,院落极大,有那么一两处不太有人住的地方倒是不稀奇,就是缺少人打理,有些霉味儿,跟刀白凤偷来的那床香喷喷的被子的味道一混合,熏得刀白凤捂住鼻子直打喷嚏。

忽听外面一个女子的声音又惊又喜的问:“是你么?是你来看我来了么?”

刀白凤登时捂住鼻子不敢动弹,心想: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特意寻了个荒僻之处,居然还是有人?

窗上立刻映出一个女子秀美的侧脸,那女子似乎有些胆怯,不敢推开门窗进来,只幽幽的道:“你别担心,我爹爹妈妈虽然骂我罚我,但我到底是他们的女儿,他们也不至于苛刻于我,就是……就是咱们的孩子,还这么小,便要跟着我住在这种地方,要吃没吃,要穿没穿,尽跟着我这个没用的娘吃苦了,我……我真是……”

那女子哭了一会儿,方擦去眼泪,道:“啊,是了,你是收到乔婆婆的话,知道我生了你的孩儿,才特意回来看我的对不对?”

映在窗上的女子低下头去,轻声的说:“其实你……你不需如此的,你的难处我都明白,我知道你心里挂记着我,念着我,已经很欢喜,很心满意足啦,就算是让我一辈子被关在这废园里,那又有什么关系?”

那女子叹息一声道:“你不需对我有愧的,紫云洞中相会,是你也情我也愿的事,我从来不曾怪过你的。真的。”

刀白凤听到这里,已明白了事情大概。无非是这女子与男人有了私情,未嫁生子,又被父母抓住,关在这处废园子里,大抵还是想问出与她苟合的男子是谁吧。只是,这女子也糊涂得可以,居然把刀白凤当成了她那情郎,兀自说了这么多令人面红耳赤的话。

刀白凤暗暗吃惊于这女子的坚韧情深。需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一个年轻女子,遇到这种事,竟然还敢把孩子偷偷生下来,便是刀白凤,都未必有这勇气。

那女子大概是太过思念情郎,精神上多多少少有了点儿毛病,刀白凤这么久不曾搭理过她,她竟仍自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一会儿说“你要不要看看我们的孩子?”,一会儿说“你可曾给咱们孩子取过名字了?”,一会儿又说“唉,不知道你能不能陪我到天亮,我这些日子总是看到你来陪我,但天亮了,却一个人也没有,我便知道我是在做梦啦,但我想,便是做梦,能梦久一点,梦真一点,也是好的”。

刀白凤不愿听人隐私,正想推窗离开,忽听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哼,好一个不知羞耻的‘美’梦,也是时候醒了!”

刀白凤登时一惊,推窗的动作便顿住了。

只听那男子哼声之时,尚且离得极远,待说到“不知羞耻”四字时,已距废园不过一丈距离,足以见此人轻功之高。而寻常人等,奔跑借力之时,内力都在丹田xiōng腹徐徐运转,若是说话,难免内力外泄,这速度便要降下来了,可这人一边运气将声音送出,一边还要施展这样高明的轻功,一身修为,可见一斑。

刀白凤顿时不敢擅动,生怕莫名卷入江湖恩怨,只轻手轻脚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点缝隙往外看。

就听话音刚落,一个蒙了面的黑衣大汉已如大鹏一般落入废园之中。

刀白凤透过缝隙,这时才瞧见那窗边女子的侧脸,很是端庄秀美,一副标准的大家闺秀的模样,实在难以想象,竟然有这样的勇气与情郎私通。

那女子登时警惕,脸上如梦似幻的表情一扫而空,摆开姿势看着来人,道:“你是什么人?来干什么?”

刀白凤见她竟是会武的,只不过瞧模样似乎不太高深。难道是她那情郎教的三两手?刀白凤想到了段正淳,立刻狂甩脑袋。

那黑衣男人大笑起来,半晌,才盯着女人沙声道:“我?我自然来有怨抱怨有仇报仇的!”最后几字咬得颇重,刀白凤见那女子全身一僵,显然已经被对方气势所慑。刀白凤也暗暗运转九yīn真经提防。

那大汉却忽的身形一晃,陡然欺近数丈,一掌劈出,喝道:“哪来的小贼?还不给老夫出来!”

刀白凤暗暗叫苦,足下一蹬,身形已飘然后退,只觉背后一股极凌厉的劲力尾随而来,刀白凤极快的在房中嗖忽飘动一圈儿,借势化去掌风,待惊愕回头,就见掌风到处,她方才倚身的窗子已七零八落,而那大汉却只不过随意站在窗口,单手扣住那女子的脖子而已。

刀白凤逼得无奈,娇叱一声,唰的一鞭挥出,火赤炼嗤嗤作响,将劲风搅碎,继而笔直射向那大汉的肋下,当真如蛇一般灵活。只是房中狭窄,刀白凤的鞭子太长,难免受了限制。

那大汉咦了一声,单手来接,刚猛拳风呼呼作响,带得火赤炼陡然一偏。刀白凤只觉腕上一股重力传来,手腕几乎一麻,知道对方劲道威猛,不敢硬碰,暗自咬牙,手势一抖,火赤炼便顺着那一偏之势兜了一个弧度,反向大汉后颈风府穴而去。

风府是督脉大穴,这一下变招实在又快又狠,那大汉立刻喝了一声好,俯首会过,再抬掌一劈,剩下的半扇窗子垮啦啦碎成六七八块,尽都呼呼作响而来。

刀白凤看得心惊,不敢再斗,伸脚在房中摆设上一蹬,立时从房顶冲了出去,稀里哗啦弄碎一大片砖瓦。而她脚下,那几块烂木,竟然噗噗几声,将墙上穿出几个洞来。

那大汉见刀白凤破屋而出,倒也不追,反而若有所思的借着月色抬头看了一眼,脸上神色变了一下,竟是提着手上女子反身而去。

刀白凤低头看时,两人已经不见了。

刀白凤心头略略晃过一点疑惑,就听隔壁西间陡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不——”

刀白凤迟疑了一瞬,然而,就因为这一瞬,再飞身而下时,西边儿隔院儿里的一个黑色身影已经一晃而出,在墙头一点,朝刀白凤看了一眼,便迅疾无比的消失在夜色中。

那女子紧追着奔驰而出,披头散发摔倒在地,嚎啕大哭:“我的儿!我的儿啊!”

刀白凤心头有愧,纵身追出,九yīn真经运到极致,然而直追出数里路,却也不见那人的身影,只能再回转过来。

刀白凤藏在墙头,就见月光之下,那女子一身红衣凌乱坐在地上,脸上六道抓痕突兀,双目赤红,一脸殷红血迹尽数凝固颊边,恐怖若厉鬼,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端庄娴雅?

刀白凤眼眶立时一酸。

许多下人模样的人大概是听到声音才匆匆赶来的,手里都提着灯笼。一时之间,荒僻小院竟热闹了起来。

过了片刻,又有一妇人奔将而来,见此情景,立刻抱着满脸血迹呆呆痴痴的女子大声嚎哭,半晌,才抹泪安慰道:“儿啊,我的孩儿,你不要吓妈妈。那孽障丢便丢了,妈妈再为你寻个好人家便是,你跟妈妈说句话啊!”

那女子呆坐半晌,忽的拂了拂满是血迹的衣服站起来,脚步神情尽皆飘忽的走到墙头,仰头轻声问:“你见到我的孩儿没有?我没能照顾好他,叫他给恶人偷去了,你见到他了没有?”

墙下众人齐齐后退几步,面色惊恐,相顾窃窃私语:“二姑娘这是在跟谁说话?莫不是伤心过度傻了?还是癔症了?”

那嚎哭的妇人也吓住了,向着女子走进一步,试探着喊了一声:“二娘?”

这女子恍然不觉,仍旧看着刀白凤藏身的地方念念叨叨。

刀白凤不好再藏,现身出来,吓坏了一院子的人。

刀白凤摇摇头道:“那人武功高强,我追不上。”心里已隐隐猜到这女子的身份。

这女子敛裾一拜,道:“不论如何,姑娘大恩大德,叶二娘今日在此谢过。来日必报。”

刀白凤从怀里掏出些简单伤药递给她,她顺手接过,回身进了那乌漆麻黑的简陋院落,再出来时,已提了一个包裹。

那妇人登时大惊,冲过去拉住叶二娘,道:“二娘!你这是做什么?”

叶二娘跪在地上,磕头拜过:“二娘给叶家抹黑,是二娘不孝,妈妈你日后说二娘死了也好,说将二娘沉塘了也罢,也算洗去叶家的污点。这……这是二娘唯一能为叶家做的了。”

忽听一个威严男声冒出来,道:“好!你既然有这个心,我便成全了你。明日,我自然会向宗族禀明。”

叶二娘又磕了三个头,爬起来,脸上泪水混着血水,越是恐怖。

她迟疑了一下,转头四顾了一眼,这才垂头道:“爹爹妈妈,女儿不孝,爹爹妈妈的恩情,女儿来生再报。”说完,纵身跳出院墙,朝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去了。只是她大恸之下,力有不逮,多亏了刀白凤半途扶了一下,不然,只怕还要从墙头摔下来。

刀白凤站在院墙上,就见叶二娘纤弱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刀白凤忍不住想:她那一下迟疑,是否还挂念着情郎若是有一日回来,寻不到自己?

只是,刀白凤却知道,她那情郎,从未来寻过她,哪怕她从未改名,在江湖上闯出了四大恶人之二的名号,他那情郎也顾忌羽毛从未寻过她,从未劝过她。

修佛修佛,那玄慈修了一辈子的佛,却连自己的情人都不愿意渡么?——

作者有话要说:四大恶人差不多都是可怜的娃……

话说,我很喜欢南海鳄神,哇咔咔,是个傻乎乎的娃。

对了,大家有空的话,进我专栏收藏一个吧。

第 46 章

刀白凤想到玄慈,才猛然意识到刚刚抢走婴孩儿的人是谁——那可是被称为天龙四绝的人物啊!萧峰萧大侠的老爹啊!

刀白凤登时一个哆嗦。

其实,照理来说,慕容博应该是跟萧远山差不多厉害的人物,但不知道为何,刀白凤下意识的就是觉得,慕容博是比不过萧远山的。所以哪怕已经跟慕容博交过手,刀白凤依旧很没底气。

大概是因为慕容博这种人一生营营汲汲,有所欲,于是让人觉得能够拿捏得住吧,反而是萧远山这种无牵无挂之人,随性而为,什么都制不住他。当日,也有可能是因为……萧远山有个仿佛开了外挂作弊器似地的儿子……

不过,如果蓝哥儿在此,多半会对她莫名其妙的的畏惧嗤之以鼻。

且不说两夫妻修习的,都是足以与少林易筋经、丐帮降龙十八掌这等天下一等一的武功相媲美的绝学,委实已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便是看两人的年纪,也足以令人自傲了。

蓝哥儿若要揍人,可没什么江湖道义可讲,打不赢,咱用毒么,咱两个人联手一起上么,反正夫妻嘛,不用那么见外,同进同退,那也是说得过去的。若这都不行……成!咱还跑不赢么?这世上能比得过凌波微步此等轻功的,可委实不多呀!\(o)/~

反正么,年纪轻呀,可不就是资本?就算眼下吃了亏,十年二十年后,难道还斗不过去?

也只有刀白凤这种被原著影响太深的人,才会尚未交手便先起了怯心。但,这若是在正式对决中,便已足够影响胜负了。

然而刀白凤虽是胆怯,但想到叶二娘,终是放心不下,于是提气北行,欲暗暗提点她虚竹之事。但直到追到城门,都未见到叶二娘的身影。

原来,叶二娘眼下虽然武功不济,但她突遭大祸,心急如焚,再不像旁人那样还留什么后劲,一路疾驰而去,自然便超过了刀白凤的预料。

刀白凤只觉旦夕之间,一窈窕静女便命运骤变,流落江湖,成为人见人恶的大魔头,可那导致此事的江湖大侠呢?却仍旧位高权重,不受半点报应,甚至,还有那么多人为了保住他的命,自甘赴死。刀白凤一想,就咬牙切齿心情郁郁。

再看眼前城墙青郁,泛着年月的味道,不知道看遍了多少悲喜离合,这石缝里又不知道浸透了多少人的鲜血。刀白凤心头愈是烦闷,于是纵身跃起,半空中长鞭一甩,卷上城头,就此连跃两次,便出了城去。

刀白凤此时方想蓝哥儿为甚,只觉蓝哥儿纵有千般不好万般不足,但对自己的一片心意,却是情真意切千金不换的。整个天龙里,诸多英雄美人,除了萧峰对阿朱、阿碧对慕容复,谁能比及?便是谭公谭婆,那般夫妻情深同生共死,不也有化不开的前缘情结?

自己又不是不知晓蓝哥儿的脾气蓝哥儿的幼年经历,日后细细分说便是了,何必跟他置气自此?夫妻磨合,本就需时日的啊,倒是自己无理取闹了。

刀白凤脚下生风,恨不能立时回到分坛去,待骗得蓝哥儿意思意思向她服软道歉,她便好立刻意思意思原谅对方了。

刀白凤跃下城墙,几个闪身奔入树林——她的马还在林子里呢!

没成想,跑到树林里拴马的地方的一瞧,刀白凤吓了一大跳,就见一个浑身血迹的男人双目外凸卡住脖子倒在那儿,马匹却已经不知去向。而刀白凤竖起的警示告牌,早已倒在了地上。

刀白凤吃了一惊,在那人颈边一摸,却是已经死去多时。刀白凤点亮火折子将此人检查了一遍,惊愕发现,这人双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面带微笑,□似有尿遗之象,诸般表象都说明,这人死前是中了自己留下的香酥之毒啊!

说起这香酥之毒,是刀白凤刻意弄来防身的东西,本不是什么剧毒,但当刀白凤无意之间在其中加了一样东西时,却有了奇效。那东西,便是当下几乎还无人知晓厉害的罂粟汁。

凡中香酥之毒之人莫不全身酥软,内力全失,迷迷糊糊尚来不及不察晓之间已如坠仙境,似梦似幻,难以清醒。香酥之毒不剧,虽然让人内力全失,但若是几日之内得服解药,不但于人无害,甚至,日后再遇上惑人心智之毒,还能增添一些抵抗力,但是,若中毒十日或数十日以上不得解药,此人却必定非死即疯,很是yīn损。

不过,中香酥之毒之人,死前如登极乐,跟吸鸦片似地,倒是一点痛苦都不觉察。委实也算是毒药之中的极品了。

刀白凤啊了一声,四顾道:“遭了,向来这林中yīn暗,想来此人没太注意我的警告,仍来偷马,自然中毒了。”可她之所以下香酥之毒,便是考虑到了不会令人猝死,这人身上的伤痕,显然是有人另外下了黑手的。

刀白凤顿觉自己背上了人命,将人放在地上,四下仔细查看了林中痕迹,见马蹄印、草木伏倒痕迹尽皆指向一处,便毫不迟疑的一路循着去了,心头却突然想到,莫不是萧远山?但想想萧远山多少也算光明磊落的汉子,似乎不至于此。

刀白凤一路奔出两三里路,来到一处山道上,忽听前面响起闲闲的马蹄声,伴着沙哑难听又充满恐惧的怒骂。那骂声凄惨刻薄,透着无比的绝望和恐惧。刀白凤心道有异,立刻停下了脚步,敛了呼吸,远远坠上。

四下黑糊糊的看不清楚,只能瞧见有人骑在马上,驱赶着什么。恰好云层中月光忽现,刀白凤一把捂住了嘴才没惊呼出来——原来,那马前蠕动好似秽物的东西,竟然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

月光很快又穿进了云层,但就那么匆匆一瞥,已足以让刀白凤看清那萎靡于马前的男人是何等的……全无人形,也难怪她初初没有认出来。就见那人浑身抽搐,面色狰狞,一直在地上打滚,直到全身都被粗糙的沙石磨得衣衫尽毁伤痕遍体都不停歇。虽是仍旧痛骂不止。

刀白凤听他骂声时断时续,中气不足,显然是被折磨得久了已经无力为继,但那咬牙切齿的架势却仍是足以让刀白凤后背上冒出一股冷汗,弯腰便捡了两颗石子捏在手中。

她听马上骑士的呼吸轻缓绵长几近于无,知道那人是个极厉害的高手,自然不敢擅动出手,但若是偷偷扔两颗石头,将那受尽折磨的男人弄死,她却是办得到的。

刀白凤深知一入江湖便命贱如狗,今日尚呼朋唤友饮酒吃肉,明日便身首异处之事实在层出不穷,但她向来的观点便是杀就杀,死就死,一人做事一人当,罪不及亲友,更见不得如此折磨或者说折辱于人。

刀白凤背靠却听那骑在马上之人不为所动的问:“你若老实交代,我便立刻杀了你,给你留个全尸可好?”

刀白凤的上一辈子,在电视里经常听到这句话,每次听到都想不明白,这种恩惠怎么可能有人听?左右不都是死吗?可到现在,见那人生不如死词不达意的模样,才知道死的确已经是种恩赐了。

但最让刀白凤震惊的,却是那人的声音。

怎的如此像蓝哥儿?

刀白凤一惊之下呼吸便乱了一瞬,马上骑士果然立时察觉,回手一掌拍来,喝道:“好大的胆子,即刻给我出来!”回身之下,立刻跟刀白凤来了个面对面。

刀白凤惊呼瞪眼,一声“蓝哥儿”冲出口,马上骑士登时惊了一惊,喊道:“小妹快让!”右掌紧接着刚才一掌连连拍出,后来两道劲力你追我赶重叠在一起,顿时超过了第一道,将之打偏出去。

刀白凤鬓发一扬,只听耳边咔嚓嚓一响,她藏身的大石之上顿时出现均匀的龟裂纹路,片刻,便是轰隆一声,人高的山石竟然瞬间碎成一地乱石,差点砸了刀白凤的脚趾头。

刀白凤眼前一花,就见蓝哥儿飞身过来,一把将她抱入怀中,紧紧不放。那地上扭动挣扎呼呼喘气的男人手足并用连连朝地上撞头,口里发出“呼嗬……呼嗬……”诡异的声音。

刀白凤怔在那里,就听蓝哥儿在她耳边一叠声的道:“凤凰儿你没事!你竟无事!幸甚!幸甚!”——

作者有话要说:唐棣之华的《未央金屋赋——天娇》很是好看,推荐推荐。作者之牛掰,人物对话都是半白话文。刚开始看觉得别扭,可看下去以后,觉得那种韵律美真不是大白话能比得上的。

第 47 章

刀白凤被蓝哥儿抱住,耳边听到那不成人形的人垂死挣扎的叫骂,声音尖锐,却呼呼直喘骂不成声,不禁浑身一寒,不自觉的一抓,入手的,却仍旧是眼前这个人的衣服,却不知道为何,若是害怕,本该更害怕的,却突然就觉得安心了。

就听蓝哥儿抚着她的发在她耳边连声道:“幸亏你没事,幸亏!我见那贼人盗了你的马匹,本以为你着了他们的道儿,还好……还好……”

刀白凤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心想,这人啊……

于是推了蓝哥儿一把,嗔道:“你瞧他身手,是能制得住我的么?”

蓝哥儿在她额上连吻几下,轻轻摇头,脸还是有些绷:“那可不一定,你又心软,又颇有点不动脑子……”见刀白凤美目怒睁,蓝哥儿话音一顿,立刻小心翼翼的跳过,道,“这些下作人的手段,总是让人防不胜防的。”

这话多少让人能听点儿,刀白凤默认。

那边那人叫得凄惨,刀白凤点了人穴,这才朝蓝哥儿一伸手:“还不把解药拿来?”

蓝哥儿微微皱眉,看看那浑身脏兮兮的人,再看看刀白凤白皙晶莹的手指,颇有些不愿自家老婆去伺弄这等无耻小贼,但眼下多少已经明白,原来刀白凤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原来刀白凤也会落跑的,所以也不敢拂逆,只不情不愿的掏出解药来。

刀白凤见他模样,嗤的一声笑出来,回首在他脸上落了一吻,这才蹲下喂那人解药,于是没看到,她身后的蓝哥儿一张绷得死紧的脸这会儿已是春暖花开——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

原来,蓝哥儿得知刀白凤的消息便一路追来,几乎不眠不休,但他一开始只图快快快,所追的却是大道,自然就跟刀白凤错过了,后来追出许久,问道旁茶棚,竟无一人见过刀白凤,才知不对。

想刀白凤一身摆夷族打扮,如此特征明显,又是个惯会偷懒的,没道理过茶棚而不入,蓝哥儿登时便猜到自己追错了路,因而又倒了回来。

若说最了解蓝哥儿的人是刀白凤,这话多半还需斟酌,但要说最了解刀白凤的人是蓝哥儿,这肯定是没人不信的。

蓝哥儿略一思索,便知道刀白凤肯定走了山路,于是再追下去,便一路追来了沅州城。

到沅州城时,天已黑透,蓝哥儿连日追妻,又急又怕又累,也有些吃不消了,便欲进城一歇,可惜城门已关。

所以说,夫妻就是夫妻,蓝哥儿跟刀白凤的做法一样,牵了马去树林,便准备找地儿拴起来。只不过,哼,蓝哥儿可没那个闲心,在周围一圈儿下了药,还要多此一举立个牌子!

不,不要误会,蓝哥儿下的绝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因为比见血封喉更狠!此乃刀白凤兴致勃勃命名的天下第一奇毒的含笑半步颠!

虽然蓝哥儿对这种让人嘴角抽搐的名字很是不满,但是,老婆吩咐敢有不从?何况这药名……细想之下,倒也很有迷惑效果啊!于是,蓝哥儿考虑考虑,竟然颇为满意。

你道这药为何比见血封喉更毒?却是因为这毒不会当场立发。

想来很多人都不听不明白了,待我细细道来。

就像捕老鼠……

村妇愚昧,总爱求那种一粘即亡的烈性毒药,实则,最好的毒药,却是让老鼠吃了以后,毫无反应,高高兴兴的跑回老鼠窝里,却将这毒性传染给其他老鼠的那种。

要端,便要一端一窝才是正理!这才是蓝哥儿的基本观念。就像这含笑半步颠,中毒之人若不受使毒者的催发,可能数日之内都毫无所觉,但此时,这人说话也好,汗水也罢,便连尿液或呼吸,都会渐渐带上毒性,并且越来越重,等过了七天,莫说中毒之人,便是与他日常接触的人,都将药石不救。

如此,岂能不称之为天下第一奇毒?

蓝哥儿将毒随手洒在四周,本就要走的,也是那几个小贼运气差,偷了刀白凤的马不说,居然就这么直直的对着蓝哥儿撞了上来!

蓝哥儿何等傲慢的人?站在林中一动不动的看着马蹄声来的方向,一点让的趋势都没有。偏他一身蓝袍,树林昏暗,月光不明,跟黑黢黢的夜行衣也没多大区别了,于是,那两个盗马小贼直到得得跑近了,才看到小道正中竟然还站着一个人!

倒霉的盗马小贼共两人,一人不知为何,偷了马出来就痴痴傻傻的一个劲儿发笑,叫人汗毛倒竖背脊发寒,另外一个神志倒是清醒,却被这诡异景象吓了大跳,只得一边儿在心里嘀咕着莫不是撞了邪?一边儿将他扶在马背上,赶紧的往山寨里赶。

这般心急火燎的,又是惯常为盗为贼的人,自然凶悍无比,乍一见蓝哥儿,唬了一唬,继而便胆大起来,喝斥道:“哪里来的没眼色的臭小子,竟然敢拦我丐帮的路!还不让开!”

其实丐帮虽然因为人多,因而底下弟子难免有点良莠不齐,但一群乞丐,绝不至于如此嚣张傲慢,甚至公然违背帮规骑马驰奔。其实,这两人不过是城外山上的匪贼,不过是因为这边儿丐帮的势力不大,无人找茬,因而平素做点小恶,都喜欢顶着丐帮这天下第一大帮的名头,这就是所谓的树大招风了。

奈何,因为上次段延庆的事,蓝哥儿早已对这些破破烂烂的乞丐花子都没了好感,因而鼻中冷哼一声,长袖随意一拂,马上两人只觉一股汹涌劲道迎面而来,仿若巨石压背,还未反应过来,已经砰砰两声摔落地面。便是那马匹的膝弯,都颤了一颤。

蓝哥儿自己也略呆了一呆,看着自己的手心若有所思。

其实,这十多天来他几乎是不眠不休的找寻刀白凤的踪迹,何等劳累?因而几乎是时时刻刻都在运转内力强撑,内力有所长进是自然的,只是,为何如此大进?

蓝哥儿想来想去,唯能归到自己吸了慕容博两成内力上面去。

想那慕容博武林泰山北斗,内力之精纯,常人自然望尘莫及。虽然只有两成,却已抵得上旁人十来年的修为了。

这的确在理,便好比金子,同样的重量,16K和24K的价钱、纯度却是完全无法相提并论一样。

只不过,蓝哥儿却不知道,北冥神功,因为其中写到“内力既厚,天下武功无不为我所用,犹如北冥,大舟小舟无不载,大鱼小鱼无不容”,世人多半都有误解,只道是吸人内力的邪门功夫,实际上,这句“天下武功无不为我所用”所包含的意思却远不止此。

天下武功,杂乱不堪,yīn阳两极,截然相异,何以为我所用?何以寻途同归?倘若真如大海纳百川,日有所长却千年不见其满,那便罢了,但门下弟子习练之初,体内气海尚浅,怎堪承受多股截然不同的内力相冲?

创立逍遥派的人当真堪称不世出之奇才,于是又以小无相功相辅,将众多武功化为无形,皆纳矣。然而,蓝哥儿的情况却又有不同了。

他内力已有所成,又突然吸入了一股极精纯的高深内力,于是已在尚不自知的情况下猛然突破了这最初的境界。

“天下武功无不为我所用”,此言其实有意为二。而这其二,便是,天下武功入我身,则厚者愈厚,纯者益纯!

仿若海纳百川,入海皆味淡,可曾见沧海淡上一分?只见百川益咸矣!此才乃百冥神功之真谛!储粗糙内力于丹田,若有朝一日得纳精纯内力,则化粗糙为精纯也!此武人日夜梦幻之所得!

于是,在不经意间,蓝哥儿体内往日所吸的乱七八糟的内力,都被慕容博的精纯内力一引,又被他在马背之上不分昼夜连续运转十多日,早已化得一般精纯,功力自然突飞猛进。眼下的蓝哥儿,实在已是天下第一流的高手,若是再与慕容博相斗,胜负已然未知。

这就是逍遥派武学的真谛了——将所有能省下的时间统统省下,咱们来吹吹笛、弹弹琴、说说情、谈谈爱,再时不时的抽抽风,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对了,那啥,前面第一个猜中“赤练仙子”这外号的那啥啥亲(不好意思,我不太记得住人名),你给你的小配角想好名字没有?再没想出来,我都快搞忘你家小配角了。

PS:这章的理论是我胡诌的。但是,自我感觉颇为真相。

第 48 章

蓝哥儿见自己武功莫名精进,虽是疑惑,却到底分得清主次,暂时抛到脑后,只冷清清的朝那两个小贼扫去一眼,这一眼却让他面色登时变了一变。

那神志清醒的中年汉子正哼哼唧唧呼痛不停,就觉面上冷风一扫,刚刚瞧着还有近一丈远的年轻男子已经蹲在了他的面前,心头顿时吓了大跳,暗暗撑着地面后退两步。

蓝哥儿看也没看他,盯了另外那个痴痴傻傻发笑的男人两眼,在他手腕一摸,眼睛便微微眯了眯:“香酥?”再看向那神志清醒的中年汉子的眼神便令人禁不住一抖了。

蓝哥儿站起来,朝那马屁股上一瞧,果然瞧见了五毒教的印记,立刻就是一声冷笑,一扬手,中年男子的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向蓝哥儿扑了过去,继而被蓝哥儿扣住了喉咙。

中年男人面露惊骇,就听眼前面无表情的年轻的男人轻飘飘的问:“这马的主人现在何处?”既没什么威胁的话,又没什么狰狞的表情,却让中年男人整个身体如坠冰窟,牙齿咔哒哒的一阵响,半天说不出话来。

蓝哥儿却不耐烦,手指一收,中年男人的眼睛顿时凸了出来,双手使劲去掰蓝哥儿的手指,却哪里掰得动?只能勉力朝来处不停乱指。

蓝哥儿将那痴傻之人扔上马背,又取了自己的马翻身上去,只吐了一个字,道:“走。”

这人不敢拖延,便哆哆嗦嗦的领着蓝哥儿朝盗马之处去了。

只是,这些人也不过是见财起意,哪里见过刀白凤的面?至于刀白凤刻意留下的警示告牌,更是被这两人嘻嘻哈哈嘲笑一通后一脚踹在了树桩边。

蓝哥儿一见告牌上的字迹,更是确定刀白凤无疑,心头一时间闪过无数念头,越想,竟是越吓自己,脸色一下子青青白白变幻不定,吓得旁边的中年汉子连连看向呆傻同伴,恨不得自己也这么傻了算了。

蓝哥儿转过身来,一身蓝袍清隽,映入盗贼眼中,却如恶鬼一般,就听蓝哥儿道:“你若好好告诉我此马主人下落,我便饶你不死,否则……”

他指尖一弹,嗖嗖几道气劲凌空击向那呆傻之人,瞬间封了那人几处大穴,就见那人浑身一阵抽搐,终于面庞青紫,手指乱抓之下,闭气而死。

中年汉子已然心惊肉跳,蓝哥儿却仍旧一副淡淡模样:“这人已经中了香酥,便问不出什么话来了,我且放他一马,只是,哼,若是你敢敷衍于我,便不是这种死法了。”

这种死法竟还是恩赐?中年汉子腿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磕起头来:“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的确不知!的确不知啊!小的……小的只是想发笔小财,没想冒犯了大爷,还请大爷饶小的一命吧!”

蓝哥儿却不听,抬手一粒米粒大小药丸弹入此人喉咙,迎着此人惊骇欲绝的脸道:“既然不肯老实,那我便不客气了。”蓝哥儿高高在上骑在马上,一路将人如畜生般驱撵,一路使尽方法折磨,这才有了方才刀白凤所见一幕。

那中年汉子被蓝哥儿折磨得狠了,自知没有活命的可能,这才一会儿大骂,一会儿又苦苦哀求。只是,恁你骂也好,求也好,蓝哥儿都是一副淡淡的不为所动端坐如石的模样,叫人见了就心寒。直到见了刀白凤,恶鬼一般的蓝哥儿才仿佛恢复了生机。

那中年汉子亏了刀白凤才保住了命,自然闭嘴不敢再豁出去了的大叫大骂,只哼哼唧唧躺在地上。

刀白凤虽然是个心软的,但也知道这些家伙不是好人,见他性命无碍便不管他了,与蓝哥儿上马徐徐前行。

蓝哥儿不住的瞟刀白凤的脸色,见她始终皱眉,忍不住有些不安,心道:我本来就惹了小妹生气,又让她瞧见我这样折磨人,她……莫不是愈发生气了?

蓝哥儿捏了缰绳,驱马靠近刀白凤,心道这会儿也顾不得其他了,先把老婆安抚了再说!于是垂了头,轻声道:“小妹,你……还在怪我?”

刀白凤侧头过来,就见月光投在蓝哥儿脸上,朦朦胧胧不甚清楚,显得委屈又可怜,心头就是一软,可是……耳边仿佛还回响着方才那人的凄惨叫骂,又止不住的哆嗦了一下。

刀白凤勒马回身,想了又想,终于还是摇着头道:“蓝哥儿,你做的事,我很不喜欢。”

这话如此平淡,反而叫蓝哥儿脸色一变,抬头看来,却见刀白凤并未看他。

“我这人总是心软,越是熟悉的人面前越是心软,平日里我但凡有点不满,你哄一哄,我便就放过去了,从未想过,这样下去,说不定,有朝一日,你觉得不管你做了什么,那也没有关系,反正,日后总哄得转我的。”

蓝哥儿伸手就来拉刀白凤,慌道:“小妹!”

刀白凤由他握着手,道:“只是啊,你从未想过,这一日一日的,总有一天会逼近我的底线啊,若是真到了那一日,我们又待如何?从此各过各的,再也没有关联么?”

蓝哥儿的脸一下刷白,一下子坐到刀白凤身后,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咬牙切齿道:“我不许!绝不许!”

刀白凤拍拍他的手,觉得有些不忍,但心里却万分明白,蓝哥儿这样的性格,若不让他稍微有点顾忌,指不定什么时候,便真成了丧心病狂的大魔头。偏她自己胆小得很,虽然开膛破肚连手都不会抖一下,却至今不敢杀人,若是真见了蓝哥儿随随便便杀人,难保心里没有疙瘩,到时候再如何补救,裂痕却不是那样容易消除的,还不如早早说在前面呢!

于是扭开头:“你从小就是个很有主意的,总也知道自己要什么,学东西也比我快,我对你又没有什么戒心,你说什么,我便听什么,我瞧你在我面前,虽然不爱说话,但总归不是什么心狠手辣之人,但却未想,背了我,你竟然这样……这样的叫人害怕。”

蓝哥儿被这句害怕刺得浑身一抖,手臂禁不住就是一用劲,口里连道:“我不会伤害你的小妹,我总归不会伤害你的。”

刀白凤叹息一声:“我们是夫妻,便是我为了你受些伤害又怎么了?你总当我还是小孩子,总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若不满意我照料段延庆,你如何不说?你若说了,我哪怕一开始并未注意到,但等段延庆病情稳定之后,自然会吩咐别的弟子前去接手,虽然没有我亲自动手效果好,但总归已经救回他一条命,我也对得起他了。你向来比我聪明,你不说,我总也猜不中你的心思。”

刀白凤又叹一声,觉得自己真是憋屈,从小到大,就没几样比得过蓝哥儿的:“我们从小一般长大,我知道你的性子就是如此,yīn厉了些,那也没什么,反正我也看不惯那些满口仁义的大侠。而我若是硬要你因着对我的感情这不许那不许的,倒是在白白挥霍这份感情了。”

蓝哥儿眼睛一亮,看得刀白凤好笑,扭头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我啊,只是希望你稍微收敛点罢了,行为做事,仍是你自己斟酌,若是怕我误会,便跟我解释解释,这总不难吧?”

蓝哥儿当日摇头!

刀白凤笑道:“你这样暴戾,终究不好的,要是损了yīn德,害了子孙,可怎么办?”

刀白凤本是想着古人最是迷信,才随口一说,可一想那可怜的何红药,再一想喜欢上个夏青青的何铁手,却又难免心疑了:莫不是真有yīn德报应一说?

蓝哥儿一凝眉,轻轻颔首,转瞬,脸上表情却一下子似惊似喜,伸手就来抓刀白凤的手腕。

刀白凤嘻嘻笑道:“你做什么这么着急?我可没说我有身孕了,你啊,才做了坏事,都不怕我一语成谶,当真害了孩子么?”

蓝哥儿捏着刀白凤手腕,捏了好久,刀白凤一见他表情变来变去,也唬了一跳,眨巴眨巴眼睛,道:“这个……医者不自医,难道我真有什么毛病了?”

蓝哥儿却缓缓抬起头来,盯着刀白凤,一脸的神情莫测:“要不,你自己捏捏?说不定胎儿还小,我把错了脉。”

刀白凤立刻囧了一张脸,惊愕:“不是吧?我上个月的月事还规规矩矩的来了的啊!”

蓝哥儿却已经将她一把从马背上抱了下来,外袍一解裹在怀里:“当心着凉!说不定,臭小子便是这个月规规矩矩来的。”

刀白凤一脸茫然的窝在他怀中,只觉蓝哥儿体温很高,倒是舒服,过了好久,这才一副回不过来味儿的表情抬手在自己脉上摸啊摸。可就像蓝哥儿说的,不知道是不是胎儿还小,这喜脉似像非像的,很是不好琢磨。

蓝哥儿却已经不管,自顾自道:“马背颠簸,我抱你走。当心着些。”

刀白凤这时弄不清楚,那也就扔在脑后了,可她仰头去看蓝哥儿,却见蓝哥儿表情很是镇定,心头难免嘀咕:这人怎么一点儿没有仿佛、可能、也许要做爸爸的喜悦?

没想,刚走两步,蓝哥儿忽然很是认真的低下头来,问刀白凤:“真有因果报应一说?要不要回头跟那人道个歉?”

刀白凤瞪大了双眼,忽然一头栽进蓝哥儿怀里,半晌,扑哧扑哧狂笑起来。

可她头顶上的蓝哥儿,看着她的表情却是一脸迷惑,极度认真,很久很久,才渐渐转为温柔,在她头顶上落下一吻:“小妹,日后别再吓我了,我什么都听你的。我若不好,便改,总有一日,你会觉得我好的。”

刀白凤趴在他怀里,半晌,轻轻的嗯了一声。

第 49 章

陈家嫂子匆匆给儿子洗好脸穿好衣裳,给了孩子一个铜板交代孩子好生看家再抓了老母鸡出门的时候,却发现好些邻居都跟她一个模样,心头就有些急了。

那样的好事可不是日日都遇得到的啊,可没成想才听说昨日隔壁寡妇用一只母鸡换了足足一两碎银子,到今日,仿佛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了似地。

陈家嫂子扯了扯衣服,对对门的胖媳妇哼了一声,便一马当先的跑在了前头,手里的老母鸡给她晃得咯咯咯的叫唤了起来。

对门儿的胖媳妇愣了愣,呀的一声,也拎着家里的大黄鸭气喘吁吁的跟了上去。

到得宋寡妇家,却见门口已经等了零零落落好些人了,甚至还有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半大小子,手里抱着个盆儿,里面装满了水,几条新鲜的大鲫鱼在里面惊慌的游来游去。

陈家嫂子便急了:她家男人出门做生意去了,已经两三个月不曾回来,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可不能放过这件儿好事!

旁边几个女人望着那紧闭的房门嘀嘀咕咕,一脸鄙夷,陈家嫂子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寡妇……让个男人住她家……莫不是……”,陈家嫂子撇撇嘴,心道:你若看不上,便不来呗!我还巴不得呢!

本以为要等到日上三竿才能见到人,没成想,几个媳妇婆子在门口嘀嘀咕咕了没多久,木板门就吱嘎一声打开了。

陈家嫂子眼疾手快,闷头便冲了进去,没成想刚冲几步,便被一股软绵绵的力道一推,哎哟一声又跌了出来,撞在胖媳妇身上。胖媳妇赶紧扶住她:“嫂子没事吧?”

就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再吵,就都给我滚!”

那声音其实说不出的好听,但不知道为何,众女人小孩儿都是齐齐一抖,哪怕有半句话还在嘴巴里不曾说出来,却也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蹦了。

陈家嫂子站稳了,抬头看去,呀的捂嘴呼了一声:竟是个顶好看顶好看的男人呢!

陈家嫂子一个生过孩子的人都把持不住,更莫说旁人了,陈家嫂子回过味儿来,羞愧的四下顾了几眼,就见扶着她的胖媳妇也是脸蛋红红迷迷糊糊的模样,陈家嫂子这才理直气壮的哼了一声,拂袖甩开胖媳妇的搀扶,低低骂了一声:“不知羞!”吓得那胖媳妇拎着大黄鸭不敢抬头。

还是那捕鱼的半大孩子,许是同是男的的缘故,最先回过味儿来,嘴巴甜甜的跑过来,手里的盆子哗啦啦的荡出了不少的水,三尾大鲫鱼立刻精神头儿十足的蹦了起来,溅得那孩子满脸的水。

那孩子脸上带了点讨好的笑,凑到顶好看的蓝衣男人面前,道:“这位大爷,你看这鱼新鲜吧?是小子今天早晨才下河捕的呢,大爷若是赏脸,便要了去吧。”

那蓝袍男子低头看他一眼,再看看天色,冷冷清清的问:“果真是今天捕的?”

那孩子不好意思的笑了:“是,就天还没亮的时候。是小子的妹妹替小子打的灯笼。”

那蓝袍男子不甚在意的道:“那倒是好水性了。”

陈家嫂子识得那孩子,一个人拉扯着个妹妹住在镇上,他妹妹才8岁,两兄妹倒也不容易,于是轻声道:“这孩子确是个捕鱼的高手呢,他捕鱼,都去后山的大河里,可不像别人塘子里养的那般,还带着股泥腥味儿。要比别家的鲜美多了。”

蓝袍男子闻言,哦了一声,接过了盆儿,用手拨弄了几尾鲫鱼,似是要确定新鲜与否,这从怀里摸了一两碎银子出来。那孩子欢天喜地的接了,蓝袍男子想了想,却忽的叫住了他,又摸出来一两银子。

陈家嫂子眼都直了,却听那蓝袍男子仿佛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轻咳了一声,道:“你对我说些好话,这两银子便归你了。”

那孩子似乎有些搞不明白,但他们这种小老百姓,遇上有权有势的,都是要说好话的,因而张口就来。陈家嫂子心头一动,正要也跟着奉承两句,却见那男子一抬手止住孩子的话,皱眉道:“不,不是这些,你就说些为我祈福结善缘消业障的话吧。像是……不积报应一类。”

孩子愣了愣,却也麻溜的说了一大串儿,果真又多得了一两银子,欢天喜地的走了。走了几步,便有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儿从一旁的大树后拐出来,一脸笑容的唤着“哥哥”朝他跑来。

陈家嫂子自觉得摸清了这男子的脾气,正要上前,却见那男子愣愣看着两兄妹,忽的一晃就不见了人。

陈家嫂子正待惊呼,猛然想起这男子冷厉的警告,那句惊呼便消失在了紧捂嘴巴的双手后。

陈家嫂子心惊的回头,就见那男子已经站在了一双兄妹面前。那双兄妹正紧张兮兮的看着他,哥哥将妹妹护在身后。

那男子看了半晌,忽的抬起头朝陈家嫂子看来:“听说,女人怀孕的时候,看什么多了,便容易生下什么来?”

陈家嫂子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跟自己说话,心头诧异:这叫什么说法?脸上却堆着笑:“自然,自然。”

男子沉吟片刻,自言自语:“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不知道够不够。”抬起头来,对那双一脸紧张的兄妹道:“你们可愿意替我打点儿零工?我按日付你们工钱。”

那小姑娘从哥哥身后冒出个脑袋来,抓着哥哥的衣角怯生生的问:“我……我也可以吗?”

男子很是严肃的点点头:“女孩子是一定要的!”

小姑娘一喜,抬头看看自家紧张得汗水都出来了的哥哥,却觉得眼前这漂亮大哥哥实在是好人。果然,佛祖说善有善报,要长得像大哥哥这么漂亮的,一定要做很多很多好事才行!

小姑娘也不管自己的想法对不对了,连连点头:“谢谢大爷。”

男子嗯了一声,转头看着寡妇家院子,道:“你们便替我照顾我妻子就好,陪她说说话就是。我……”他思考了一下,仿佛想到什么,很是郑重的道,“我自然不亏待你们,一日一人半串铜钱可好?”

这下子,便是紧张兮兮的男孩子也惊讶了,连连应下,又说了歇从佛堂听来的话,果然见那男子的脸色好了好多,心头便安了。

陈家嫂子闻言,手上的大母鸡都快给她捏死了,这会儿瞅着时机连忙道:“哎哟,大爷,您这是要照顾夫人呀?这些小孩子毛毛躁躁的,可怎么得行?不如让奴家帮忙吧!奴家干活还是有一把手的。”

小女娃娃急了,生怕丢了这样好的差事,扯着哥哥的袖子道:“草儿才不毛毛躁躁呢!草儿会做好多好多事!”

陈家嫂子哼了一声,转向蓝袍男子,没成想,蓝袍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竟然颇为嫌弃的摇摇头:“不行,你以后别再出现在我和我妻子的面前了。”

陈家嫂子哑然不知所措。

那男子却已经回过头去,对两个孩子道:“你们可有要好的玩伴?再去替我约几个来,男孩儿女孩儿不拘,但一定要长得好,又听话,又可爱的,都来让我看看先,若是我觉得好,便与你们一起服侍我妻子。唔,我不需你们签奴婢契约,均按天付工钱。”

这等好事,立刻让两个孩子喜出望外,连连说有,转身便手拉手的去寻人去了。那男子看他们相亲相爱的模样,一副想到什么的样子脸色柔和了好多。

陈家嫂子想起自家儿子,连忙也要往家里跑。就听那男子道:“你们带来的东西,若是新鲜,若是喂得好,我都要了,留下吧。若是东西不好却想以次充好,哼,那便别怪我了。”

众人抖了一抖,连连道谢,那男子却看也看的一个人走开了,边自言自语:“不知道几个孩子才合适。”

陈家嫂子暗自嘀咕:这谁家的夫人,全要些半大孩子照顾?竟连男孩子都要的,这传出去,可对名声不好。也不知道这漂亮男人是怎么想的,竟然一点不计较。

却听一个软软柔柔媚得几乎叫同是女人的陈家嫂子都是一荡的声音响起来,笑唤:“蓝哥儿,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陈家嫂子顺着声音回过头去,立刻微微张大了嘴,心道:难怪那寡妇为了点钱便让个男人住到她家来,哎哟,就人家这样貌,便是寡妇自己出去说跟这美貌哥儿有一腿,那也是没人信的!

就见刚刚还冷漠得跟什么似地的美男子已经快步过去,将那美貌异族女子半扶住,轻声道:“吵醒你了?都是这些人不好。”

就这么一句话,陈家嫂子背上便是一寒,赶紧退了几步。那女子却笑起来,毫不害怕的在那冷面男子脸上捏了一下:“才不是呢!我睡好久了,这会儿也该醒了。嘻嘻,有你在身边儿,我可是半点不担心的,就算是打雷,那也未必打得醒我。”

陈家嫂子怀疑自己眼花了,竟看到那冷冰冰的男人脸上显出一抹温柔的笑。

那女子转头瞧见地上鱼呀鸡呀鸭呀,甚至还有兔子什么的,堆了一小堆,一下子就笑了,捋着袖子道:“哎哟,蓝哥儿,我跟你说,好久没露一手了,咱们中午吃什么?”一副跃跃欲试垂涎欲滴的模样,却意外的不叫人觉得俗,反而想微微一笑。

那男子立刻板起脸来,轻轻拍开女子的手:“你要吃什么?我来!你如今得多多注意着些。”说着,目光就往女子的肚子上瞄。

那女子立刻咯咯的笑起来:“你算了吧你,这还是没影儿的事呢,就这么紧张啦?本来都说好去擂鼓山的,现在也不让我去了,连做饭都不让我做了呀?你可没我的花样多呢!”说着便撇了撇嘴。

男子眼睛里闪过点儿笑意:“那倒是,说到吃,那还真没几个人比得上你。”

女子登时叉腰凶他,声音却仍是娇滴滴的,陈家嫂子这才晓得,这是天生的,倒不是这女子故意撒娇:“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满还是怎滴?”

男子道:“不是,只是觉得,我该多练练厨艺,以后才好满足你。”

陈家嫂子惊见,那女子竟然就因为这么句话眼神飘忽的脸红起来,还偷偷的拧了男子的腰一把。

陈家嫂子暗自嘀咕:真是对莫名其妙的的夫妻。转身,快步的朝自家去了,准备把自家娃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也来碰碰运气——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从旁人角度来看蓝哥儿,怎么就这么好笑呢?

其实,我还是喜欢这种风格啦。从旁人的视觉看东西,觉得很是新鲜奇妙。

嘛,为嘛我总抽来抽去的换风格呢?

对了,我算了下,囧凤现在大概十七岁多点儿。

我觉得好小哦,你们真要她生娃娃啊?

而且,囧凤他们还很多事没做啊!你们想要她带球满山跑么?

PS:自认为,娘子怀孕期的男人是萌物!

第 50 章

不能出门吹吹风溜溜马爬爬山打打架的日子是很无聊的,尤其,不管你做什么事,都会有个男人冲过来,说……

“放下!不要干重活!”

刀白凤面无表情的放下手里的水杯,看到蓝哥儿看似面无表情实则紧张无比的走过来,拿起水杯试了温度,这才喂到她嘴边,并且立刻转头瞪住那一群从十二三岁到二三岁不等的男孩儿女孩儿:“你们是怎么服侍人的?”

“还是说……”蓝哥儿皱皱眉,“你们根本就是来骗钱的?”

那边儿一溜的小孩儿立刻齐刷刷摇头,统统默了。两岁多的那个却忽然哧溜一声吸了吸鼻子。蓝哥儿立刻看看刀白凤的肚子,嫌弃的道:“你明天不要来了。”

那小孩儿含着指头仰头看了蓝哥儿,半晌,才大悟的哇的一声哭起来,一群小孩儿顿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然后,接二连三的,好几个两三岁三四岁的小孩儿都哭了起来,仿佛比谁声音更大似地。

旁边儿大点儿的几个急了,赶紧小声哄人,却越哄越忙。

刀白凤捂着额头神情恍惚头晕脑胀的进屋:“这个……是花钱帮人带孩子吗?”

“我……我竟然沦落到雇佣两三岁的小孩儿照顾的地步。太丢人了!”

就这样吵吵闹闹,哭哭啼啼,转眼十天过去,在一群小孩的围困中,刀白凤似有似无的喜脉却咻的一下不见了。蓝哥儿目瞪口呆,仍自喃喃不肯相信:“怎么可能?”

刀白凤却暗自欣喜:就说嘛,我都已经给蓝哥儿避孕了,怎么可能中招?这不是鄙视我技术么?

蓝哥儿内伤之下,将那一群的大孩儿小孩儿统统解雇,一群孩子离开时,无不两眼泪汪汪,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看向刀白凤肚子的眼神儿更是哀怨无比。大概回家都会被骂吧!

刀白凤抖了两抖,深觉自己不怀孕,简直是罪大恶极。再一回头,对上蓝哥儿绿幽幽的眼神儿……

刀白凤禁不住轻咳两声,拍拍蓝哥儿的肩道:“那……日后便不避孕了吧?”

明明是询问的意思,到了蓝哥儿耳中,却变成了……

蓝哥儿点点头,严肃着一张脸道:“既然你都这么要求了,那就这样吧。”

刀白凤脸皮一抽,恨不能掀桌:喂喂喂!到底是谁在求谁啊?

可没待她发泼,蓝哥儿却在她腰上一揽,抬头看了看天,严肃正经的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先歇了吧。”

刀白凤一抬头,就看到天边那轮还未落山的太阳,黄黄红红,跟盐蛋黄似地,忍不住便语气飘忽了:“你……不是吧?”深深的觉得,照蓝哥儿这辛勤耕耘的状态,怀不怀,那还需要计较吗?

刀白凤实在不好意思在人家一寡妇家里被翻红浪,于是买了辆马车,铺了厚厚的褥子,趁着夜色便慢条斯理的出城朝河南擂鼓山方向去了。

正是浓冬时节,头顶月光凝练,月下杂色马儿停停走走,时不时还拐到路边儿吃上两口青草,累得它后面的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偏这马车连个赶车的人都没有,竟是没人管的。

就听马车里时不时传来诡异的声音。

“你你你……你悠着点儿行不行!喂喂喂!悠着点儿还脱这么快?出去赶车啦!”

“喂!都说让你出去赶车了啊!你别……”

“你……嗯……啊……慢慢慢……慢点……靠!都叫你慢点儿了!”

“不管我的事,是车在抖……”

“……”

“嗯,为夫觉得,小妹你的建议还不错嗯……我也觉得车里……嗯哈……比房间里好……”

第 51 章

刀白凤被方志信带着,七拐八拐,到了个很大的院子前面。

方志信手一引,道:“敝帮主身体不好,未施远迎,蓝公子蓝夫人还请不要见怪才是。”

刀白凤抬头看去,唯一的感慨是:原来丐帮不都是以天为盖地为席,然后每天沿街乞讨的啊,竟然还有这么大的院子可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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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帮主汪剑通降阶相迎而出,刀白凤就淡定了:你见过谁家的家花子长得这么胖,跟安西教练似地?

好嘛,就算是叫花子,那也是有阶层的,人人堂堂一帮之主,你总不能连饭都让人家沿街讨着吃嘛!胖点是应该的。

汪剑通胖嘟嘟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和善,挺着个罗汉肚子,一脸的笑容:“这就是青竹公子跟妙手观音贤伉俪了吧?久仰久仰!”

蓝哥儿略略点头,道:“见过汪帮主。”

汪剑通见他不爱搭理人,便转头对上了一脸好奇上上下下打量他的刀白凤。

他的年纪已足以当刀白凤的爹,因而对刀白凤无礼的注视也不生气,只笑眯眯的看着,问:“看蓝夫人模样,倒似认识老夫似地?”

刀白凤颇为兴奋的连连点头:“不不不,我只是认识您的弟子!”

汪剑通跟方志信对望一眼,便有人进屋去唤人,汪剑通自领着刀白凤两人往里走,笑道:“我那弟子交游广阔倒是不假,但这些年都没怎么出门来着,不曾想,竟然与两位认识。哦,正好他在,瞧,过来了。”

刀白凤兴奋扭头,差点扭到脖子,就见一个年轻的四代弟子领着个瘦高个长胡子的老者过来。

“这个……”刀白凤看看那年轻弟子,再看看长胡子老头,觉得哪个都不像萧哥。

那白胡子老者走到几人面前,却对汪剑通行了个弟子礼,颤颤巍巍的道:“师傅,叫徒儿来有何事?”

刀白凤一囧,就见汪剑通很是高兴的道:“云山,你瞧这是谁来了?”

那老头子眼睛一眯,看了刀白凤和蓝哥儿老半晌,才摇摇头:“徒弟近年来眼睛不行了,看不清楚咯。”

刀白凤赶紧干笑:“那您去休息,休息,别站着了!”这才打发走了这爷爷辈儿。

刀白凤掰着手指头算啊算,然后丧气了:萧哥小正太这会儿大概还在少林寺吧呢?

刀白凤恨不能挠地。

好不容易放下不能跟萧哥见上一面的遗憾,刀白凤终于仔仔细细的替汪剑通把脉问询。

汪剑通长得跟安西教练似地,脾气倒也像,见刀白凤一脸严肃,生怕刀白凤因为治不好自己的病心里芥蒂,想她年纪轻轻一出江湖便已名声鹊起,如此受了挫折,难免不振,便乐呵呵的道:“蓝夫人不需在意,老夫这是老毛病了,治不好便治不好吧,多活一天是一天,只是劳累马大元马兄弟了。”

旁边方志信眼睛一红,粗声喊:“帮主!”

刀白凤却道:“汪帮主,在下问你几句话成么?”

方志信一听有戏,不等汪剑通回答,已忙不迭点头:“蓝夫人请问,在下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刀白凤道:“你十多年前是否受过一次重伤,却未寻名医好生调养?”

汪剑通脸色一变,看了方志信两眼,语焉不详的道:“是。”

方志信立刻嚷嚷起来:“哇啊啊,帮主,您武功盖世,为咱们丐帮辛苦Cāo劳三十多年,谁这么大胆子竟敢打伤你?老方第一个不放过他!”

刀白凤也不管他,虽然心里已有了计较,仍是继续问:“汪帮主十多年来,为丐帮辛苦Cāo劳不假,但我却以为,你这心里一直压着的那件事儿才是你这身体日渐衰败的主因。”

汪剑通嗖的站起来,脸色变了几变,一旁闲闲饮茶的蓝哥儿立刻微眯了眼睛,眼神冷厉,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方志信不明所以,房间内仅剩下的两个伺候的弟子却感觉到了异样,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汪剑通与刀白凤对视片刻,忽的颓然坐下,长叹一声,道:“是!我汪剑通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直,虽不敢说于丐帮、于天下百姓做了多少大事好事,但至少敢指天发誓无愧于心,却唯有这事……这事……唉,我汪剑通是死了都没脸见人啊!”

汪剑通老泪纵横,顿时咳嗽起来,刀白凤眼疾手快,几根砭石针下去,汪剑通这才止住咳嗽。

方志信在一旁呆呆不敢说话,喃喃道:“帮主,帮主你……”

刀白凤点点头道:“这就是了,汪帮主你内力深厚,本来不该如此虚弱的,只是,你十多年前被一个绝顶的高手一掌震伤了心肺。还好对方应该并无杀你之心,因而这一章拍到你身上后,便收回了五成的力道,这才让汪帮主你逃过一死。”

汪剑通一听,更是叹气摇头:“是,这事都是我汪剑通对不起人家。”

刀白凤将几根砭石针在一旁烛火火舌之上舔烤,然后下针入神,细细捻入汪剑通周身穴道,嘴里却仍是不紧不慢的道:“你当时若找名医调理,凭汪帮主的武功底子,顶多半年,必然痊愈,但汪帮主不知为何,竟然忽略了,因而埋下了病根。这些年来,汪帮主又郁结在心,不得舒缓,这才拖垮了帮主的身体。”

方志信道:“咱们前些日子去找过薛神医的,薛神医道帮主身体亏空太重,难以回天,不知道蓝夫人……”说着,期期翼翼的看着刀白凤。

刀白凤见他偌大个人,露出这幅模样,不禁好笑,比边儿转动着砭石针,一边儿随手拿了桌上一颗梨子抛了抛,道:“薛神医说得没

错,身体亏空的确难以医治,就好比这颗梨,面上看来无事,但里面已经全坏了,自然再如何保养照料都只会渐渐烂掉。”刀白凤将梨剖开,里面的汁水果肉流出来,均已被她内力震碎。

方志信脸色的表情登时化作失望,刀白凤却又加了一句:“不过,修养调理延年益寿倒是能办到的。”

方志信顿时一脸大喜:“那就麻烦蓝夫人了!”

刀白凤转头看了蓝哥儿一眼,迟疑道:“若是调理,花费的时间就多了,少说也要一两月的时间,我和夫君还要赴擂鼓山之约,不知道……汪帮主会在信阳呆多久?而各种药材,想来价格也不菲的。”

方志信一迟疑,道:“药材不是问题,方某家中略有薄产,若是为了帮主的身体,便是全数奉上又有何难?只是这帮务……”他转头去看汪剑通,汪剑通神情一肃,道:“大恩不言谢,方兄弟如此待汪某,来日汪某必报大恩。”说着一揖到地。

方志信吓得赶紧侧身避过,扶起汪剑通道:“帮主言重了言重了!那,帮务……”

刀白凤嘁道:“什么东西比得上自个儿的身体健康重要?方舵主为了汪帮主你的身体,可是连家产都卖了,汪帮主你难道还想把帮务送到信阳来处理不成?那又有什么调养效果了?我可看不出来你费时费力还没效果就是为丐帮考虑了,你们不是还有个副帮主吗?难不成竟是个不得力的?”

汪剑通见刀白凤犹豫疑问的神色,赶紧正色:“马副帮主为丐帮劳苦功高,丐帮上上下下莫不爱戴,蓝夫人岂可如此乱言?”他想了想,觉得刀白凤说得也有理,“既然如此,汪某这就给马副帮主去信,暂在信阳呆一两个月吧。”

刀白凤这才笑着一拍手:“这才好,我最讨厌那些不爱惜身体的人了。什么事情不能等身体养好了再说?”

汪剑通见刀白凤年纪尚轻,想来也不知道什么大义为重,便也不以为意。

丐帮到底是天下第一大帮,虽然这帮名儿不够大气,但若比在江湖上的人脉之广,却是连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派也比不上的。因而刀白凤要的一些药材虽然很是名贵稀少,但丐帮弟子同心协力,却也没有不知道下落的。更有不少江湖名宿听闻是丐帮帮主需要,都取了家中珍藏亲自送到信阳来。于是,不过几天,这处别院便是人来人往了。

汪剑通亲为刀白凤引见不少了江湖豪杰,这个是哪里哪里的拳王,那个是哪里哪里的好手,很是照拂刀白凤。

那些人大概一则看在汪剑通的面上,二则听说刀白凤便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苗疆妙手观音,倒是很给了几分面子,哪怕刀白凤不谙世事,又不太通晓武林规矩,偶尔说了些不太合理的话,都不曾与刀白凤发作。倒是后来刀白凤自己想起,很是不好意思。可惜蓝哥儿一点儿不理解她尊老爱幼的想法,直接哂道:“若是有人不服,便以实力说话。”刀白凤顿时一惊,深觉自己带了只不服管教的野兽在身边,于是每晚都要拉着蓝哥儿嘀嘀咕咕一阵,蓝哥儿努力耕耘,随口嗯嗯哈哈应了,表情甚是满意,唯有刀白凤放心不下,仍要啰嗦。

其实,江湖之中,但凡有点本事的人多半都有些怪毛病,就算没有,好多人都还要弄一点出来,仿佛没有毛病,就没个性似地。像刀白凤这种,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为人又客气又爱笑,众人已经很是感慨了——总算遇到个好医生,以后上门儿既不会被刁难,又不会来点儿什么先杀后救之类的,真是阿弥陀佛啊!

如此,刀白凤那么偶尔几句口误,哪个还会计较?

蓝哥儿心里知晓,却故意不说,乐得见刀白凤围着他絮絮叨叨,让他不要得罪人,不要节外生枝,简直焦急得恨不得揪头发。

如此数日,刀白凤均一面用砭石针将汪剑通筋脉之中残余的外力消去,一面劝汪剑通放松心情,念念佛经,转眼便过了半月。

一日早晨,刀白凤正跟汪剑通一起,在庭院儿里打慢悠悠的陈氏太极舒缓舒缓,忽听丐帮弟子来报,道:“帮主,少林玄苦大师求见。”

汪剑通赶紧收起跟刀白凤学来的太极手势,一擦汗,忙不迭的道:“快请快请。”

却听背后一人:“老衲玄苦,拜见汪帮主。阿弥陀佛。”原来,玄苦大师跟汪剑通私交向来不错,已是不请自入了。

汪剑通哈哈大笑迎上前去:“大师,怎么有空来看我老汪?”

玄苦长得慈眉善目,两条眉毛略略发白,精神却很不错,闻言也不在意汪剑通拍在他肩上的手,笑道:“老衲听闻汪帮主近来似乎有意我佛门佛法,特来与汪帮主探讨。”

汪剑通呵呵一笑:“正是,佛法高深,老汪比起大师来,可就差远了。可若是比起这棋艺一道,大师必定不如老汪。”

玄苦笑而不言,汪剑通喔唷大悟,转头道:“来来来,大师,在下与你引见引见,这位是蓝夫人,人称妙手观音,忒为在下治病而来的。”

玄苦宣了一声佛号,微微弯腰:“蓝夫人眉目清朗,神明目清,与我佛大有善缘。”

刀白凤嘴里唔唔应了,耳里却一句都没听到,只两眼放光的看着玄苦身后跟着的那个男孩子:玄苦?玄苦!那不就是乔峰的师傅吗?哎哟,难不成……这娃就是乔峰啊?

——所以说,玄苦大师,恁凭你佛法高深,却也没看明白啊,刀白凤这娃的确“目清”,可她却是在觊觎你的徒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萧哥~你终于要露脸了~

第 52 章

玄苦此次听闻汪剑通身体不适,在妙手观音的督促下多读佛经以化解浮躁之气,便忍不住发笑,心知汪剑通这样身为一帮之主的人,若能静下心来读佛经,那才是奇事了,也不知道这妙手观音是不是故意恶整于他。但他与汪剑通多年未见,也实在想念这个老朋友,便收拾收拾准备前来看望。因为这弟子乔峰身份不同旁人,所以也禀明乔峰养父母后带在了身边。

想那玄慈于八年多前将事实尽告后托付乔峰于玄苦,命玄苦好生观察,若孺子可教,便悉心教诲免得使其误入歧途,若当真事不可为,那也说不得,只能狠下心来除此后患了。玄苦知道其中渊源,不敢大意,时常远远观察乔峰,见乔峰从一小小孩童一点点长大,数年下来,点点滴滴,竟是对乔峰有了父子般的情谊,直到乔峰七岁之时,于少室山中采粟遇狼,玄苦才不得不出手相救,成就了这段师徒情分。

玄苦佛法高深,慈悲为怀,他见少年乔峰为人虽然偶有狠劲儿,天性便与中原人不同,但其实不过是少年心性加之乔三槐夫妇无知不懂教养罢了,这少年心地还是好的,加之很是孝顺父母,玄苦便愈是怜其身世,少不得要为乔峰打算了。但他做事向来稳妥否则也不会得玄慈重托,因而他虽见乔峰天赋颇高,少少半年已经将少林入门功夫譬如罗汉拳、太祖长拳等练了个通透,暗自心惊之余也颇为高兴,便要再传乔峰少林进阶功夫,却是先行禀过了如今已位居掌门一职的玄慈师兄,再将乔峰带给同样是那件事的幸存之人汪剑通看过之后,方才行事。此行,玄苦便是要与汪剑通商议此事的。同时,还有待乔峰成人便将其送到汪剑通门下的打算。一来汪剑通可以继续观察教养,使乔峰不至于误入歧途;二来,丐帮功夫一贯在江湖中独树一帜威猛刚强,也很是适合乔峰;三来,丐帮行侠仗义,想来也可让乔峰知晓民族大义,不至于做出对不起大宋之事。

玄苦见刀白凤对乔峰很是感兴趣的模样,暗自纳闷,却无论如何不会知道这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少年怎会跟这摆夷女子认识,便唱了声佛号,道:“峰儿,这位是妙手观音刀前辈,刀前辈医术高明心地仁慈,快来拜见。”

少年乔峰眼下不过八岁多一些,但他身量魁梧,却比普通人十二三岁还要威猛,闻言也多看了刀白凤两眼,心道:这人看起来还没我大,竟然要叫她前辈么?

但他向来听恩师的话,又听刀白凤如此厉害心里便服了,于是上前一步,对刀白凤行了个大礼,道:“晚辈乔峰,见过前辈。”声音很粗。

刀白凤瞬间荡漾了,一颗心呼啦啦的飞:啊呀呀呀!萧哥在跟我见礼呢!

却是赶紧一侧身,不敢受乔峰的礼,还眼明手快的扶他起来:“快别如此快别如此,哎呀,初次见面,都没什么见面礼,喏,这个送你好了。”她飞快的从兜里掏出个什么东西塞到乔峰手里,乔峰也没瞧清楚,但却从这个作风大胆的女人的动作神情中瞧出对方对自己的善意,心下不禁感动:他少时少有玩伴,父母对自己虽然疼爱,但却客气非常,有些时候,很让乔峰觉得别扭,虽然尚不明白这种别扭是为什么,但遇上这样热情的刀白凤,却也禁不住心头一暖,抬眼看了刀白凤一眼,见她服饰大异于常人,心里忍不住模模糊糊想到:师傅总说外族粗鲁野蛮,不懂礼教,残忍凶暴,其实,这些外族不过是单纯热情罢了,倒也没有师傅说的那么不堪。

汪剑通和玄苦对望一眼,均对刀白凤的不着调莫名其妙。想这刀白凤虽然年纪尚轻,但好歹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居然不敢受乔峰一个小孩儿的礼?

两人都是摇头轻笑,心道:这些山野小民哪怕武功高强,其实还是不通教化,不懂礼仪啊!

玄苦也不曾看清楚刀白凤送的什么东西给乔峰,但想来不过初次见面,定然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便道:“阿弥陀佛,峰儿快快谢过刀施主。”

乔峰再次谢过,刀白凤兀自纠结:这这这……我竟比萧哥高出一辈儿了,这可怎么好!

萧峰掏出东西来一瞧,却是方令牌,上面有蛇形缠绕,就听刀白凤说:“这是咱们五毒教的令牌呢,见令牌如见圣女哦,我瞧你骨骼清奇身材高大,显然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刀白凤随口胡诌两句,其实完全看不出来谁天资好谁天资不好,但萧哥的天资,既然有金老爷子打包票,那肯定是不会出错的。

她想了想,自觉名门正派就是规矩多,多半还得拍拍眼前这两位有权有势的人的马屁,于是又打着哈哈说:“我瞧你系出名门,有玄苦大师这等德高望重之人做师傅,想当然以后必定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我可得抢先跟你拉好关系才成。咱们五毒教是边远小门小派,偏居一隅,不入中原,那是远远比不得少林丐帮的,这令牌实无什么大用,但却是我一片心意,玄苦大师还请不要嫌弃,说我礼物轻了才是。”

其实刀白凤全在胡说,她这些年替多少人物治病,人家谁不想留几分情谊以防后招,于是都不好意思空手上门,刀白凤这几年实在囤积了不少奇珍异宝,哪有找不到贵重礼物送的?

刀白凤笑盈盈看向玄苦,玄苦正与汪剑通又对望一眼。汪剑通担心乔峰手握如此势力,日后若有不轨,那却容易引起大宋边界纠纷了,于是忙不迭给玄苦使眼色。

玄苦本来已经要开口拒绝了,可惜刀白凤最后一句话一下子堵死了他的后路,又闻刀白凤说五毒教不入中原,心头便略略放松了些,加之五毒教新成立不久,其实中原大多数人哪怕消息最是灵通的丐帮,都对其没有什么了解,万不知道五毒教如今在云贵一带的声势竟然日渐巨大,于是也只能苦笑道:“哪里哪里,刀施主严重了。”

乔峰闻言,这才面带欢喜的将令牌收了起来。他听刀白凤说见令牌如见圣女,便知道这是于刀白凤而言很是重要的东西,那么,哪怕这令牌日后全无用处,他却已经很是感动承情了。他心思醇厚,今日已在心里大大的记下了这个人情。

玄苦与汪剑通都想不通刀白凤怎么就看上这个孩子了,刀白凤却得了便宜还卖乖,语出惊人:“我跟峰儿(刀白凤心里偷笑,峰儿峰儿,我叫萧哥峰儿了)很是投缘,我瞧峰儿年纪也不大,不如再结门喜事好了!我日后若有身孕,生男则与峰儿结为异姓兄弟,生女便给峰儿做个小媳妇如何?”

这下子,莫说本就一头雾水的玄苦和汪剑通猛然站起来大呼“不成”,就连乔峰都面红耳赤手足无措了:他眼下已经**岁年纪,已懵懵懂懂通晓人事,平日里侍奉父母,又与师傅学武,自然不曾想过这些,待刀白凤提起,却是心里猛然一跳。

他一个孩子,直觉很是灵敏,一句话功夫就知道刀白凤对他莫名其妙的有好感,他心头自然也就生了亲近之意,再听刀白凤说了这话,面红间垂下头去,却也忍不住偷瞄了刀白凤一眼,心道:这位姑姑很是面善,若是她的儿子或女儿,一定也是人中龙凤。

刀白凤听玄苦与汪剑通一齐拒绝,虽然明知道为何,却也忍不住有点生气,正要捋袖子上,没想一抬起头来,便看到蓝哥儿施施然穿过月洞门走来,心头登时一跳,生怕蓝哥儿吃醋去寻这位未来大侠眼下却还是个孩子的乔峰的晦气,立刻装模作样一脸严肃道:“我只不过瞧这孩子顺眼,玄苦大师是峰儿的师傅也便罢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玄苦大师瞧不起我摆夷小族,不肯应允也是情理之中,没成想,我为汪帮主劳心劳力将近半月,汪帮主也如此看不起人,哼,那还有什么话好说?在下这就告辞便是!”

说着一拱手,一把拉过蓝哥儿就跑,心道:玄苦和汪剑通什么的,都是小case,先搞定了这位大佛再说!哎哟,这位大佛知道了肯定要发飙了!

想起前些日子误诊怀孕,蓝哥儿那一惊一乍的模样,若是知道她随随便便就把他还未出世的女儿(?)儿子(?)给送人了,还不立刻跳起来去手刃了那勾引他女儿(?)儿子(?)的臭小子?哎哟,哪怕日后的萧哥再如何大神,眼下那可万万不是蓝哥儿的对手啊!

不成!我一定得想办法把这天龙第一好女婿给勾搭上了!

刀白凤兀自沉思,却不知晓蓝哥儿被她半拖半拽拉走,复穿过月洞门时,忽的回头,对着看过来的少年乔峰就是勾唇一笑,登时把个少年乔峰看得心头一凛退了一步,拉了拉自家师傅,问:“师傅,那位是……”

玄苦正跟汪剑通两人相对苦笑呢,他们两人那样不留情面的回了刀白凤的话,实在很是不该,刀白凤生气也是应当,可还真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不然,且不说汪剑通的病,便是这事儿说出去,少林也好,丐帮也好,都要落个对不起朋友的名头。但若说让他两人去赔罪,这……一则两人身份辈分在此,二则,乔峰这隐藏的身世啊……

两人长长的叹息一声,汪剑通心道:这事还是乔峰自己去拒绝了的好,方不损情面,于是转头对乔峰道:“那是那位妙手观音刀前辈的夫君青竹公子,说到这位人物……”他苦笑摇头,“却跟妙手观音大不一样。老夫与这两人相处十多天了,却还看不透这个年轻后辈,时而觉得其狠厉yīn鸷,时而又觉其心细温柔,实在难以辨别。但听闻江湖传言,这位的确是心狠手辣之辈,尤其护妻,又使一手出神入化的毒术,据说若是惹到他还好说,若是惹到妙手观音,那便连求死都是难事了。这两夫妻,倒是性子完全不同呢!”

汪剑通这话其实已经有些逾越了,但他有意提点乔峰,又是在自己别院里,那也没有多少顾忌。

这话说完,见乔峰陷入沉思,汪剑通这才站起身来,对玄苦摊摊手开玩笑道:“咱们这可是得罪妙手观音了,但丐帮素来没有让朋友就这样离开的事,少不得,老夫还要去讨妙手观音的原谅啦。”

玄苦念了一声佛号,道:“贫僧与汪帮主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峰儿……

捧脸~我也想这么喊萧哥~

<(@ ̄︶ ̄@)>希望我没把大家心目中的少年萧哥写走形~

对了,萧哥的年龄是按原著来推测的,虽然原著没说他比刀白凤小多少,但是,萧峰与段誉结拜时【两人叙了年岁,乔峰比段誉大了十一岁,自然是兄长了】

段誉出场时有【段誉笑道:“那也好,那你得叫我做大哥了。你几岁?”钟灵道:“十六!你呢?”段誉道:“我大你三岁。”】而他从大理来到江南也就数月,不会快到一年,萧峰自然是30岁多点儿了。

而虚竹在第三十六章梦里真真语真幻

有【虚竹待要站起身来相避,一撑持间,左手扶住了那少女的肩头,右手却揽在她柔软纤细的腰间。虚竹今年二十四岁,生平只和阿紫、童姥、李秋水三个女人说过话,这二十四年之中,只在少林寺中念经参禅。】

到与段誉结拜时:

第三十八章糊涂醉情长计短

【二人叙了年纪,虚竹大了三岁,段誉叫道:“二哥,受小弟一拜!】

此时虚竹24岁,段誉也有21岁,而段誉与萧峰结拜时已过2年

因此,乔峰比虚竹应该大了8岁多点儿,因而,这文里既然虚竹刚刚被萧远山抢走,萧峰自然也就八岁多了。

话说,如今留评是越来越少了,你们真想看俺掀桌咩?啊啊啊?

第 53 章

刀白凤与蓝哥儿手牵手方才回房,蓝哥儿便很是贤惠的自行收拾细软,刀白凤咦道:“你这是干什么?”

蓝哥儿回头温柔一笑:“方才我听小妹说要告辞?”

刀白凤被他笑得寒毛一竖,心知多半被蓝哥儿听到与乔峰结亲的事了。蓝哥儿这人吧,越是笑得温柔,越是叫人没好下场,每当这时,其实最好是蓝哥儿说什么就是什么,所谓“敌不动!我不动!”的,可她崇拜了那么许久的萧哥就在这里,还没拐上手呢,如何舍得离开?

刀白凤鼓了鼓勇气,想着蓝哥儿又不能奈何她,于是凑过去一味撒娇讨好,抱着蓝哥儿脖子来回亲了数下,终于换得蓝哥儿脸上诡异的笑容渐渐消失。

刀白凤忍不住一抹额头,心头鄙视自己:这是个什么事儿啊!竟然还见不得他笑,见不得他温柔,见不得他贤惠了?这不跟个M差不多么?

刀白凤心里恶寒,一抖,握拳:不成,我得振作!

蓝哥儿将刀白凤报到膝上坐下,塞了个橘子在她手上,方才还说要振作的刀白凤已经一手接过,在橘子顶端揉了揉,揉软了,这才剥开,很是贤惠的摘了一瓣侧头递到蓝哥儿嘴里,这才往自己嘴里赛。

蓝哥儿凑到她颈间,下巴搁到她肩膀上,手里无事的捏着刀白凤的头发玩儿:“你就这么看好那小子?”

刀白凤嘴里含着橘瓣,忙不迭的点头:“你瞧那孩子,英气勃勃的,看着就讨人喜欢。我看他年纪虽小,却是进退得宜,有礼有节,将来成就必定不凡。咱们一路走一路看,你瞧着哪个小孩儿比得上他么?自然要先定下来,好让咱们女儿日后慢慢选嘛。”她晓得蓝哥儿多半认为自家女儿,就是皇帝那也配得(刀白凤想,呸!我还懒得宫斗呢!),所以先贬低贬低乔峰。可心里早已默默的对萧哥告了错:权宜之计权宜之计!萧大侠你别介意!

蓝哥儿却仍旧兀自瘪嘴,总有一种被半路冒出来的臭小子抢走了什么东西的不满。但他上次激怒了刀白凤,如今已日渐摸清了刀白凤的底线,知道若是刀白凤当真一心决意的事,那还只能顺毛摸。于是颇有些抱怨的道:“我瞧你竟然将自己儿女的事瞧得这样不重,叫我好是寒心。”

刀白凤赶紧并指在头侧,发誓:“没有呢!才没有呢!那乔峰英雄了得,必定是个好夫婿呢!”

蓝哥儿撇撇嘴:“哼,我就见不得这些英雄!你瞧这天下的英雄,受益的都是旁人,却来亏待自己的老婆孩子,嫁了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好的?我宁愿我的女儿做那邪魔外道,随心所欲,自有我护她一辈子,那也没什么不好!只有连老婆孩子都护不住的无能之辈,才硬要去求个什么大义的名头,来为自己脸上增光!”

刀白凤听得目瞪口呆,直觉蓝哥儿这是歪理,可是一时半会儿的,硬是驳不倒他,只能不住摇头:“不成不成,你……你能护得了你儿女一时,难不成还护得了你儿女一世了?若是骄纵任性惯了,日后得罪的人太多,众人群起而攻之,那也绝非一己之力可以护得住的。还是要好好教育才对。”

她扑哧一笑,搂住蓝哥儿脖子,眼波流转:“我们怎么说到怎么教孩子去了?那可扯远了,你不准再转椅话题了!”

蓝哥儿微微移开目光,心觉刀白凤如今被忽悠的次数多了,也越来越不好忽悠了。他虽觉得刀白凤说得也有理,但心里总有个疙瘩:他的女儿,他连面都还见着呢,怎么就归另外一个臭小子了?

耳边却忽的一热,蓝哥儿脑袋微动,刀白凤的嘴唇便贴在了他的耳朵上。就听刀白凤轻声道:“乔峰那孩子都八岁了,咱们可要快些将闺女生出来才是。”

这声音又柔又软,惹得蓝哥儿心头一跳,反对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还没想好怎么回话呢,已是抬手一掌,劲风透过屏风,扫得那木门吱嘎一声合上,屏风却纹丝不动——这却是隔山打牛的功夫了!

蓝哥儿抱着刀白凤侧身一滚,两人倒在床上。就见刀白凤脸颊绯红,目光游移,蓝哥儿心里好笑:竟连这招都使出来了,可见小妹真是看上那臭小子了,也好,待我看看,那臭小子到底够不够格做我的女婿。若是来日不过是二三流的人物,我日后自有千百种方法让他娶不了我的女儿,何苦如今来与小妹争执?

他心里想通了,另一把火便烧了起来,正欲与刀白凤亲热一番,却听门外脚步渐近。

蓝哥儿一听便知道是汪剑通和玄苦二人,另外一个脚步略重的,自然就是眼下武功粗糙的乔峰了。

他心头恼怒三人坏他好事,但也将刀白凤扶了起来,不满的在刀白凤嘴上吻了吻,一吻毕,那三人也走到了他房门前。

汪剑通身为主人,自然是他先开口:“蓝公子蓝夫人,汪某唐突,惹恼了二位,特来赔罪,可曾方便一见?”

蓝哥儿心头怒道:你眼下更惹恼我了!还赔个什么罪?

面上却不显,腾地站起来,绕过屏风走到外间,遥遥的,龙抓手随意一使,便有一股莫名劲道扑门而去,那双扇的木门立刻吱嘎一声应势而开,那劲风却仍未止去势,门外汪剑通与玄苦两人只觉一道劲风扑面,两人头发佩饰衣角都被这劲风朝里吸去,远远一望,竟如两人便要乘风而去一般。

两人对望一眼,均是暗自心惊,抬头看去,见蓝哥儿负手站在中间,离门还甚远,姿态随意,却暗藏锋锐,不禁都在心头暗暗吃了一惊,赞:这青竹公子年纪轻轻,不想竟有这般内力!果真英雄少年!

玄苦却还多想了些:可惜这人心性不定,乖戾非常,只怕日后未必是江湖之福。忍不住便是一皱眉,在心头轻念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玄苦抬头,就见刀白凤也从屏风后出来,不由对其微微点头致意,面上也显出些微笑来:这解救之道,只怕还在这位女菩萨身上。善哉善哉,果然姻缘天定,福报轮回。魔头凶煞,却也自有观音普渡。

于是微笑着垂下眼睑去。

两人各有心事,于是都不曾注意,跟在二人身后的乔峰被那劲风一扫却是眼睛一亮,心头暗赞了一声好,双目炯炯跃跃欲试的看向了蓝哥儿。

这些少年人等,最崇拜的便是强者了,何况乔峰骨子里还是有着契丹人的勇猛英武和不服输。他的师傅玄苦虽然同样武功高强,但自持出家人,不得争强斗勇,自然从未刻意显露震慑,因而如今的乔峰对玄苦也只是感激和尊敬居多。

他少年时既无玩伴,家中又贫苦,父母乔三槐夫妇为人老实木讷,身形又瘦弱,绝不像他这样高高大大,因而常受人欺负,便是种些庄稼去卖,都要被人少给几个铜钱。乔峰心里苦闷气愤,却又无法可想,直到得遇恩师,才下决心要学一身好功夫,保护父母,叫老父老母再不受人欺负。他眼下年纪幼小,虽然听了玄苦不少教诲,但民族大义毕竟虚泛,不如切身体会来得深刻,因而倒还没有什么为国为民的想法。他骨子里其实是个狠性子,既下了决心,与玄苦学武时,便是再累也不叫苦,只咬牙受着,回去常常浑身酸疼整夜不能入睡,却又不敢惊醒父母,便一个人这么挨过去。若不是他如此刻苦,恁他天资再好,也绝没有如此迅速的进境。

乔峰刚才一路走来,本来听师傅和汪帮主说了些这位青竹公子的乖戾,免不得有点儿别扭的感觉,可转瞬便被这眼前一幕盖过。只觉得心血澎湃,只觉得男子汉大丈夫,便要有这样的气魄,自有乾坤掌于掌中才是!

何况,那厢,蓝哥儿正似笑非笑带点儿打量的看着他呢!

乔峰哪里会让别人看不起?立刻挺直了背脊,朝蓝哥儿回望过去。

两人这般对视不过一瞬,但蓝哥儿眼中终于露了点诧异,算是第一次认同了这个刀白凤莫名看好的少年。于是移开视线,淡淡客气了一句:“汪帮主、玄苦大师,请进,我夫妇正要跟两位告辞呢。”

刀白凤白他一眼,心道:矫情!

那边汪剑通却是苦笑,尤其见着桌上那收拾停当的包裹,心道:可是真把对方得罪了——

作者有话要说:汪剑通你完了,你将代替乔峰承受蓝哥儿的怒火>____

话说,这章的字数有点少,但是,你们要想,至少比没有好嘛!

第 54 章

汪剑通正要解释,蓝哥儿却是看也不看回身坐下,微一抬手,淡淡道:“汪帮主莫劝,擂鼓山之约近在眼前,咱们夫妻迟早也要告辞的。”

他素来对人冷淡,这行为无礼得很,但若是他做出来,旁人却是习以为常,只能苦笑。这就是习惯的力量!所以说,要做邪魔外道不做江湖豪侠啊!邪魔外道偶一为善,旁人都说改邪归正,江湖豪侠稍微处事不周,就要万夫所指,来个你不厚道你不善良你不江湖道义!啧啧~

蓝哥儿转头看向乔峰:“你就是乔峰?倒是英武。”

乔峰不需玄苦吩咐,已经走上前来,规规矩矩的行了后辈礼:“晚辈乔峰,拜见蓝前辈。”

蓝哥儿随手一扶,乔峰拜到一半却是无论如何都拜不下去了,他竟也不拘礼,直接起身,目光灼灼的看了蓝哥儿一眼,便退到玄苦身后背手站好。小小年纪,当真是气度非凡进退得宜。

蓝哥儿略点了点头,道:“拙荆很是看好乔小哥,欲与乔小哥结个亲,不知道乔小哥意下如何?”

乔峰面上微红,偷偷去瞄玄苦,不敢逾礼。

玄苦上前一步,合掌一拜:“阿弥陀佛,古人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眼下事出仓促,既无父母,亦无媒人,蓝施主所提之事还需稍缓才是。”

蓝哥儿很是不屑的勾了勾唇,道:“玄苦大师既然是乔峰的师傅,便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至于媒妁……”他转头,随意道,“若是汪帮主不嫌,也是在下夫妇俩的荣幸。”

汪剑通与玄苦对望一眼,都是皱眉摇头,实在想不通这两夫妻怎么就偏偏如此咄咄逼人。

蓝哥儿却不理睬他们,径自对乔峰招招手,见乔峰站到面前,居然很是直白的说:“其实,旁人怎样看,都是些场面话,我都不瞧在眼里。父母之命尚可听得,什么媒妁之言……哈,那却完全是个笑话,我的女儿的婚事,何曾能由着旁人来指手划脚?我且一句话问你,你自己到底是愿意不愿意。你若不愿,来日你就是出将入相,我亦不会稀罕,你若是愿意,就算到时老叫花子一个,看在今日的翁婿一场,我也必不毁诺,你自己斟酌吧。”

蓝哥儿这话很是离经叛道,汪剑通和玄苦都呆了一呆,待听到后面说什么“老叫花子”“媒人无用”,汪剑通更是老脸一红,心头腾起一股怒气来:想我汪剑通统领丐帮十多年,威名赫赫,江湖上的朋友任他黑道白道,谁见到都要尊称一声汪帮主,你蓝意明一个小小后辈狂生,初出江湖,竟然敢这样无礼,当面嘲笑!

但他一帮之主,本来就是老陈持重之人,一抬头就见一旁刀白凤不住的拉蓝哥儿的袖子,神情既是急切又是不好意思,心头怒火便渐渐消了,心里叹息,道:罢了罢了,汪剑通终归是欠了人家一个人情,哪还能计较这么多?

乔峰到底少年,蓝哥儿这一通在旁人听来只怕要挨骂,可血气方刚的半大孩子听来,却是心潮澎湃,肆意非常,当下也不记得师傅的旁敲侧击了,扑通一声跪下,就对蓝哥儿和刀白凤磕了两个头,道:“晚辈谢过前辈厚爱!待晚辈回报父母,再请慈父慈母定夺。”

这话的意思却是愿意了。

刀白凤见乔峰跪在自己面前,心里老大别扭,赶紧扶了他起来,却是笑得嘴巴都咧到脸上去了,连声说:“正是正是,你孝顺父母,我也很是高兴。正该的!”

乔峰从小未与女子接近,何况刀白凤看起来又极为年轻,仿佛比魁梧的他都还要小一般,见她靠近,顿时老大不自在,嘿嘿笑了一声,脱开后退了一步。蓝哥儿看了,心里微微顺畅了些。

玄苦和汪剑通两人到底不是乔峰父母,不能断然拒绝,见事不可违,也只能叹息一声,面色却是变了好几变,蓝哥儿看在眼里,微微奇怪,忍不住低头沉思。

刀白凤趁机将几张方子递给汪剑通,道:“汪帮主,这是在下为你的调理开的方子,其中一道为药浴,一道为行针图,另外三道为药方,需因着状况不同取不能药方服用,上面都有详细誊述,尽皆交付于你。我们这便去擂鼓山了。”

她转头看向玄苦,略略敛衽:“小妇人虽然苦思十余日总算为汪帮主的调理开出了这几道方子,但其实还需得玄苦大师襄助,方才能有药效。”

玄苦忙道不敢,施礼道:“贫僧与汪帮主数十年交情,但凡用得上贫僧的,请女施主吩咐便是。”

刀白凤眼眸盈笑,挑出一张方子推出:“汪帮主当日重伤,经络受损,因而这十来年来,竟是武艺不进,万分可惜,这道药方并用十余味珍贵药材,旨在调理汪帮主内息与经脉,需得服用一月,日后再以内力温养,想来十年内能与旁人无异。但经脉一事,向来玄妙,汪帮主受伤年月又久,因而需得有人从旁襄助,以己身内力催动药效,方能大成。汪帮主武功走至刚至阳一路,小妇人自然是帮不上忙的,听闻玄苦大师内力高深,内力同为至阳,不知可否相助?”

刀白凤一拍手道:“这事非同小可,一旦玄苦大师相助,大师内力与药效融合冲入汪帮主体内,中途再换人,便与药效不合了,非但无益,反而有害。还请玄苦大师考虑清楚再答。”

汪剑通听闻,不等玄苦回答,便已断然摇头:“承蒙蓝夫人辛苦,但此事万万不可,不需再言。”

习武之人,无不知道内力修行不易,旁人怎肯将内力白白送入他人体内?而且,听刀白凤所言,竟然要一直襄助月余,就算成功,只怕玄苦也要从此内力大损了,汪剑通如何肯受玄苦这大恩?

“老夫如此光景已近十年,习惯了。不敢劳烦玄苦大师。”

玄苦听得汪剑通此言,却是微微一笑:“阿弥陀佛,老衲知晓了,但如女施主所言。”

汪剑通大惊,猛然站起来:“大师!”

玄苦合目道:“老衲出家之人,一身内力,原为强身健体,不如汪帮主,为国为民来得重要。阿弥陀佛,老衲心意已决,汪帮主不需多劝。”

汪剑通顿时双目含泪,猛一抱拳几欲跪倒:“大师恩德,汪剑通铭记于心。”

玄苦快步扶起,肃然道:“老衲此举非是为帮主,却为我大宋黎民!”

刀白凤不由肃然起敬,又将注意事项内力走向细细交代清楚,这才拉过乔峰道:“大师,大师既然要替汪帮主疗伤,想必无法照顾徒儿,不如让峰儿暂且跟在我身边,同去擂鼓山,也好认识一下诸位武林前辈,大师以为如何?”

玄苦正是心潮澎湃,却又苦于无法说出乔峰的身世之谜,对上对方明显好意的提议,自然就不可能断然拒绝,而且,对方还是乔峰未来的岳母……

玄苦暗叹一声,只能同意,唤过乔峰细细嘱托,这才与汪剑通一起,将刀白凤夫妇并乔峰三人送出别院。

走出几步,蓝哥儿瞄了一眼微微有些兴奋的乔峰和刀白凤两人(两人都在兴奋==|||),忽的轻笑道:“真不愧是你绞尽脑汁想出的好药方!”

刀白凤扭头,做纯洁状45°望天,半晌,一句幽叹:“人生,真TM的寂寞如血啊……”

刚刚好看过来的乔峰顿时一呆,茫然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刀白凤可以霸占萧哥一个月呀一个月>____

而这个时候,汪叔正和玄苦大师对坐在床上?浴缸?对运内力,忙于CP……

话说,看到有读者说,小凤凰嫁给萧哥不是好事,说不定落得个阿朱的下场被一掌打死。我顿时惊了:难道阿朱之死是萧哥的错???

明明就是阿朱的脑壳突然被门卡了,面对不了爱人和父亲是血仇,故意寻死好伐?萧哥怎么知道是阿朱?正如某位读者所言,说不定阿朱还想借此机会在萧哥心里划上重重一笔,免得萧哥忘记她呢!

其实我还蛮喜欢阿朱,除了她临死之前做的那件我怎么想都想不通的事。

第 55 章

刀白凤却没急着赶路,反而趁着天色未晚,带了乔峰一路东走西逛疯狂购物,又是替乔峰置了新衣,又随手拿了顶昂贵的熊皮帽子按在他头顶上。

那帽子是用整块的熊腹皮制成,柔软又保暖,毛发根根铮亮,价值不菲。刀白凤左右看看,觉得眼前少年人双目炯炯有神,全身上下无不透着勃勃英气,于是欢喜得很。

乔峰家贫,自然不曾用过这么好的东西,但眼力见儿却是有的,于是连连推却。刀白凤接过他递回的熊皮帽子,抚摸着帽子上的软毛,便是幽幽一叹:“是了,是我考虑不周,你以后是要当大英雄大豪杰的人,怎么可以受我的恩惠?倒是我看不起你了。唉,我本是想着,既然你已答应了要做我的女婿,自然就是我半个儿子,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可不用见外。原来你却跟我不一样。”

刀白凤缓缓转身,留半张怅然的脸对着乔峰。

乔峰登时尴尬,连忙道:“前辈,乔峰……乔峰实在不够受您的厚礼。”

刀白凤又幽幽的看他一眼,做恋恋不舍状将那帽子递还给老板:“想来在你心里,仍是未把我当成你的……岳母看待。”刀白凤一忍,方才说出“岳母”二字。骤然觉得自己好老,这故作的悲伤立刻真了几分。

乔峰左右为难,只得道:“那……乔峰谢过……”他抬眼看了刀白凤一眼,实在喊不出口那个“岳母”二字,“谢过姑姑厚爱,日后必定好生孝顺姑姑。”

刀白凤登时笑得一脸灿烂,转身,很是豪迈的拍着桌子,对老板道:“老板,你这里还有什么好东西,尽管上上来!”老板连连点头,刀白凤又回头跟乔峰说:“峰儿,你家在何处?你既然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我跟夫君说不得过些日子就得去你家拜访才是。既是亲家,若是亲家母亲家公有什么困难,你可不要瞒着我们。”

乔峰应下,面上神色却不太好。他虽然年幼,但向来很有骨气,若不是知道刀白凤对他却是真心实意,只怕他立刻就要勃然大怒,更别说收礼了。但眼下既然拗不过受了,心里却绝对不舒服。

却听刀白凤肃然道:“峰儿今日且先听着,我知晓你非贪图富贵的小人,但你要知晓,我刀白凤虽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区区这点银两,在我眼中却也不过九牛一毛,既不珍贵,亦不难得,你受了便受了,不需放在心上。若是来日,有人唯有半碗冷饭,却也要分你一半,那才是你需要一辈子记得的大恩德!我知你师傅教你要做英雄好汉,可若是连这点小恩小惠也拿得起放不下,唯有两字可赠,‘迂腐’而已!”

乔峰脸色也渐渐肃然,终是站直了,对刀白凤行一大礼:“峰儿受教。”

刀白凤略略沉思,又斟酌着道:“其实,人在江湖,这恩仇二字最不好分辨,但你要记得,是恩是仇,都需遵照三点来看:一为目的,对方若存了利用你的心思,就算有意无意之间对你有再大的恩惠,你也不需去报。二看行事,需得恩怨分明,切勿混淆,一人做事一人当,哪怕你大仁大义,但有些人,你就是顾念情谊替他赎罪,也难保日后他不继续危害他人,你救他一人,岂非害了不知道多少无辜之人?三看结果,为恶之人,死有余辜,还有一种,更要当心,便是那些所谓的好心办坏事,若真是好心,一次失误尚可谅解,若次次如此,必是自私狡诈之辈,最该当死,一朝遇上,万勿手软!”刀白凤这话却是考虑到原著萧峰身世爆出,众叛亲离,一腔苦闷而言了。

乔峰略一思索,肃然抱拳称喏。自此,跟在刀白凤身边,已是落落大方,而心里,亦对看似不着调的刀白凤敬重了几分。殊不知刀白凤彼时却在心里沾沾自得:我教育了萧哥!哦也!

至于蓝哥儿,虽然对刀白凤如此厚爱一个毛头小子很是不满,没奈何刀白凤早防备着他,对他私下敲打不停,说什么“迟早你女儿都得嫁出去,不早早挑出人备着,草草之下,比眼前这个还不如呢!”蓝哥儿大概认同了,竟然真没为难乔峰。后来相处之下,见乔峰性情豪爽,不拘小节,倒真比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顺眼多了。再加之点拨乔峰武艺时,情不自禁的为乔峰的天资赞叹了一句(就蓝哥儿的自傲,突然称赞人,立刻就惹来了刀白凤的侧目),终于将这满意度勉勉强强提到了六成——剩下四成全是不满刀白凤对乔峰这娃太好。

擂鼓山就在信阳地界,三人只花了一两天时间就到了山脚之下。

乔峰此时已换了一身合身的衣服,头发也束了起来,再戴一顶毛茸茸的熊皮帽子,行走间大步流星,少年稚气中却带着一股满是生机的英气勃勃,惹得刀白凤满脸笑意。

远远瞧见山脚处候客亭中有几个青衣大汉候着,三人方要走近,却觉地面忽的轰隆隆一震,本正一路兀自思索的乔峰顿时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就见一头明显比普通水牛大出一圈儿的大牯牛正摇头晃脑的奔来。

不待刀白凤一声“阿哞”的欢呼出口,乔峰已是赞了一句“好大的家伙”心痒难耐的跳了出去,蓝哥儿施施然负手,道:“也好,正看看你思量出什么心得没有。”

乔峰当即称喏,见那大牯牛脑袋一晃,似乎想从他身旁绕过,立即一掌拍出,拍在大牯牛的脑袋上,将那牛头打得一偏,便趁机抓住牛角,跳上牛背去了。

刀白凤一声“阿哞”顿时变成了:“啊——”

一个在此久等的五毒教弟子一见,登时就要喝斥乔峰,却见刀白凤夫妻立于一旁,只能将喝斥吞下,先来拜见。

原来,刀白凤当日离家出走,将阿哞留在了矩州分坛,后来蓝哥儿追妻,自然不可能想得起这头大水牛,可怜的阿哞就这样被遗忘了。一天两天尚好说,七天八天之后,脾气本来就很大的阿哞顿时受不了了,一怒之下,竟然把个牲畜篷子给扯垮了。拖着一根桩子到处乱转,见人就刨蹄子。

可惜这牛身份不同,打不得杀不得,矩州分坛的坛主一伤脑筋,想到刀白凤夫妻要来擂鼓山赴约,就吩咐了一名弟子,将这头可恶的大脾气的牛带到擂鼓山来。

战战兢兢的弟子去牵阿哞,本来是手脚都在发抖的,没成想刚刚脾气还大得吓人的阿哞听到要去见刀白凤,竟然规规矩矩的让人牵了,直让人啧啧称奇。

可没成想,这千难万难的,巴巴的跑了这么远来见刀白凤的阿哞,就这么残忍的被蓝哥儿给出卖了!阿哞,阿门!

阿哞可谓牛中之王,虽然很通人性,但脾气却也不小,一感觉到乔峰攀到他背上去了,也来不及向刀白凤撒娇扮委屈了,蹄子一刨,脑袋猛甩,上蹿下跳不停,势要将乔峰从它背上甩下去。

乔峰登时被颠得脑袋一晕,却是合身抱住阿哞脖子,被甩得七上八下也不放手,口中大喝一声,少林铁臂拳浑然灌力,一拳紧接一拳,便发狠的朝阿哞的耳侧打去。

阿哞一声怒吼,疼得直甩脑袋,刀白凤看得心疼,待要去救,就听蓝哥儿淡淡道:“威猛有余,绵长不足,少林拳法虽说至刚至猛,但少林僧人修习佛法,无不抱着慈悲心肠,一味刚猛,不留余地,难合少林拳法真义。”

蓝哥儿于大理石洞中遍览天下武学,虽然因为年龄眼见所限,未至宗师境界,但心里其实已经若有若无的有了不少武学感悟。

乔峰听得蓝哥儿提点,眼睛一亮,打得兴起,哈哈大笑着回了一声:“多谢姑父!”便陡然松开了紧抓阿哞脖子的手臂。

阿哞得了松泛,顿时扭身回头,头顶利如弯刀的大角立时朝着乔峰小腹狠狠戳去!

刀白凤心头一紧,张嘴要喊,蓝哥儿却将她拉住,道:“慢,你且先看。”

刀白凤按捺住怦怦心跳看去,就见乔峰依旧是少林铁拳使来,却已不拘于这个“铁”字,劲随势走,势来如山,几招看似冲向阿哞脑袋的拳路,却是半途一拐,矮身避过阿哞牛角,威猛之中,自带出一股子灵巧味道。待得拳路一低,竟改为袭向阿哞的腿弯!

阿哞去势太快,一时止不住,顿时“哞——”的一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乔峰则是一个侧身,从阿哞身下滚了出来,虽然略显狼狈,却是神采奕奕,连呼:“痛快!痛快!”已略显来日那个威震武林的豪侠风采。

阿哞摔在地上,四蹄乱蹬,忽的回过头来,两眼一眨,啪嗒啪嗒两大颗鸽蛋大小的眼泪落出来,满脸泪花的盯住刀白凤,半晌,这才委委屈屈的哞了一声。

刀白凤挣开蓝哥儿的手,奔向阿哞,检查一番,见只是关节略红,并未受重伤,这才放下心来。

阿哞却是得寸进尺,躺在地上四蹄乱蹬,哞哞乱叫,就是不起来。

乔峰这才知道,这是刀白凤的坐骑,立时脸显尴尬。

刀白凤叉腰与阿哞水汪汪的大眼睛对瞪,半晌,终于败下阵来,挠着阿哞的脖子妥协:“好啦,改天与你几坛酒喝,成了吧?”

阿哞这才故作虚弱前蹄颤抖的爬起来,大脑袋往刀白凤身上亲昵的蹭。

刀白凤摸它两下安慰,忽然眼珠子一转,道:“峰儿,既然是你得罪了阿哞,那陪阿哞喝酒的事,便交给你了哟!”

乔峰讶道:“此牛果然非同凡响,竟然嗜酒!”

刀白凤一巴掌拍在阿哞的脑袋上,恨铁不成钢的道:“你道我为何没从分坛带它出来?便是这东西嗜酒误事!它一到矩州分坛,竟然仗着我的宠爱到酒窖里偷了好多酒喝,一下子就醉了三天,坛主不好意思对我告状,便由着它去了。我那日从矩州离开,这家伙还在畜生篷子里满身酒气呼呼大睡呢!我这才知道它还有这等恶习!”

乔峰顿时哈哈大笑,道:“便连姑姑的牛都如此与众不同。”转眼打量阿哞,满眼趣味,阿哞却怒气哼哼的扭开脑袋,大概仍旧不舒坦,干脆拿屁股对了乔峰。

乔峰顿时又笑起来。

那边几个青衣大汉过来,对几人依次见礼,指了指一旁的滑竿,又指指山上,意思是要抬几人上去。

蓝哥儿看也不看,负手走了两步。

近在眼前的擂鼓山景色秀丽,山势陡峭,鸟鸣不断。“端的是一处修养的好地方啊!”蓝哥儿神色未变,但刀白凤已知他心里必定极不舒服,于是走上前去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对旁边几个聋哑汉子问:“客人来得多了吗?”

几个大汉摇头。

刀白凤道:“既然如此,我见这沿途风景宜人,我们就自己上山去了。不劳几位。”

青衣汉子们行了礼,便就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没多少人看了,泪目……真伤心……

还是说,乃们都去看盗文了?(/#=皿=)/_|______|_

盗文的稍微慢盗几天成不?不然……不然……我就画个圈圈诅咒你们!哇咔咔——

第 56 章

乔峰眼下内力尚浅,擂鼓山又素来以峰峦森列、积雪不消、人迹罕至而闻名,因而一路提气,行了不过千把米高,便有些气喘,还好刀白凤一直行于乔峰身侧,见了,抬手拉了乔峰一把,内力缓缓送出,柔声道:“峰儿莫急,且先气运丹田,走足少阳胆经,走日月、肩井,回至京门,再灌力于足,来回一个周天。”

乔峰依照吩咐,果然内力运转之间,凝滞减少。蓝哥儿有意考验于他,呼啸一声,提气前行,乔峰眼睛一亮,大喝一声,运力跟上。可惜蓝哥儿始终不远不近奔行于一丈开外,不论如何,乔峰都再靠近不了半分。

如此这般,待行到山顶时,乔峰已累得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呼呼喘气,热气直从头顶折腾而出,脸上却带着笑,一抹额头,连声大呼:“痛快痛快!许久不曾如此痛快了!”说着向后一样,干脆躺在地上。立刻将地面薄雪化出一个人形。

刀白凤看得欣慰,觉得乔峰不再把自己当做外人。

一旁蓝哥儿略带赞赏的微微点头:“很好,你小小年纪,无论我如何挑衅,都能运气不乱,自留余地,可见是个有勇有谋的。”

乔峰一喜,躺在地上,随意一抱拳,嬉笑到:“多谢姑父夸赞。”

便在这时,半山腰上忽的传来一声牛叫,拖声遥遥,在山涧中回荡,哀怨非常。

乔峰一呆,翻身锤地大笑:“哎哟,竟然又将阿哞给忘记了!”显出几分少年心性。

一旁刀白凤轻咳一声,默默扭过头去,心道:好吧,阿哞,你又多了一坛酒喝。

而那半山腰上,辛苦爬着,又受了点伤的阿哞左右望望,恼怒非常,猛的撂着蹄子一冲,就撞翻了一棵手腕粗细的小树。自此,阿哞跟乔峰结下大仇,一旦背了刀白凤,便要摇头晃脑磨蹄子的冲去偷袭对方,乔峰却道阿哞跟他对练,喜不自禁。

三人在此笑闹,很快就有着乡农衣衫的青衣汉子迎上前来,对三人恭敬行礼后沿着山间小路引向内里谷中去。那谷中路边全是松树,山风过处,松声若涛。或许是山势颇高的缘故,松尖上积着的些许残雪还未化尽,被风一吹,便簌簌掉落,伴着那松涛之声,端的是令人心旷神怡。

直行了里许,转过一个弯,入眼景色陡换,已是青竹成排,竹下几间精舍,均是竹制,几株桃花尚在含苞,点点粉红缀满枝头,与绿竹相映成趣,构筑精雅,极尽巧思。

那青衣汉子将三人引到精舍门外,行了一礼就要离开。

蓝哥儿压抑已久,这会儿立刻负手冷笑,神情傲慢:“聪辩先生好大的架子,请了客人上门,却连迎都不出来迎一下。”

他年纪尚轻,聪辩先生苏星河却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这样的态度顿时就叫那青衣汉子怒目而视,抬手按在了腰侧大刀上。可惜众人都是又聋又哑,瞪了蓝哥儿半晌,终于又行了一礼,便要退开。单就此,已能看出,聪辩先生御下之严。

乔峰看看蓝哥儿,觉得奇怪,在他眼里,蓝哥儿虽然脾气怪了点,却很少主动挑衅,但他没搞清楚,却不多说。

就听蓝哥儿忽的长笑一声,负手走出几步,对着那竹林就是一声呼啸:“蓝意明上门拜见聪辩先生,晚辈这厢有礼了!”那啸声朗然,气势如虹,周围竹林簌簌而动,不少枯黄竹叶纷纷落下,一时间,一座精致雅舍便显得落寞了起来。

立于一旁的乔峰不察,哪怕有刀白凤立时以内力相护,仍旧觉得眼冒金星,心头却是忍不住的喝彩,直想:“好功夫!不知我什么时候才有这等本事,做个威震武林的豪杰?再没有人欺负我,欺负爹妈。”

蓝哥儿这啸声一出,如同挑衅,立刻便有十多名青衣大汉手持武器四下现身,均横眉冷对,一副要动手的模样。蓝哥儿却是看也不看,长袍一弹,施施然坐在精舍前的石桌旁,毫无顾忌的单指轻扣了桌面,怡然自得,甚至还扔了一句:“客人上门,茶水不施,聪辩先生门下,便是这种待客之道吗?”

刀白凤握拳,偷偷转过身去,然后猛然捧脸,心头狂呼:好帅!我家老公好帅!

只过片刻,旁边小路上便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来人显然武功高强,而且不止一个,但蓝哥儿却毫无惧色,反而挑了冷冷笑容于嘴角。

可是,等他转过头去,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倒霉,一看就看到了这世上他最·讨·厌·的·两·个·人——苏星河和段正淳!

蓝哥儿目光炯炯若刀,却见那苏星河竟是个矮瘦的干瘪老头,下巴上悬着一撮干枯长须,微微弓着背,看起来很是憔悴的模样,若不是见周围的青衣汉子都放下武器对那老头恭敬行礼,蓝哥儿只怕永远都想不到,武林上威名赫赫的聪辩先生竟是这般模样——明明武功高强,可单看他的面容,莫说四十来岁,就算说是七老八十,那也信得的。

蓝哥儿一时心头百味陈杂。

那边段正淳正与苏星河说话,当然,是自说自话。

苏星河自师门生变以后,就与丁春秋定下约定,只要自己不再开口说话,丁春秋就不得为难,但他仍怕丁春秋下毒手,就连门下几名得意弟子都尽皆逐出师门,自己也不言不语已经一二十年了。一二十年来,他早已习惯了装聋作哑,更是自称聪辩先生,意味着“耳虽聋而心聪,口虽哑而理辩”,到如今二十来年,只怕江湖上已经没人知道,其实他仍是常人。

而大理段氏,虽然是一国之君,却向来以武立国,段氏族中更不乏棋艺高手,苏星河自然要向段氏拜发名帖,而此次,便是段正淳前来擂鼓山赴约的。因着他身份到底跟普通江湖人不同,苏星河这才亲自接见,没成想被撂在一边的蓝哥儿竟然丝毫不尊敬武林前辈,下了他的面子。

苏星河心头恼怒,转头过来,要看是谁这样不懂规矩,可目光落在蓝哥儿脸上,不知道为何,总觉面善,心头那股怒气便这样莫名其妙悄无声息的散了。

一旁的段正淳却没有苏星河这样淡定了,手里折扇一合,敲在手心,远远的,便喜道:“凤凰儿!好久不见,我们果真有缘!”一瞬间,心头偷偷埋怨皇兄又找这种麻烦事给自己做的抱怨便呼啦啦的拍着翅膀飞走了!

老子跟老婆哪样重要?这对蓝哥儿来说,那是不需要想的。

段正淳话还没落地,脚刚刚抬起来,脸上带着欢喜无限的表情正要朝刀白凤奔去,却觉一股劲风陡然扑面而来,旁边四大护卫惊怒交加,齐齐大吼:“王爷小心!”纷纷拔了武器扑上前来。

还好段正淳虽然贪恋女色了些,却也不是完全的绣花枕头,察觉危险之际,立时就是旋身一避,哪怕如此,落地之后仍是禁不住的朝旁边踉跄两步。等他抬手朝脸上摸去,这才发现,脸颊之上,已经破了一条寸许的口子,正殷殷的向外渗血。

“段郎!”因为武功低微,而一早就被蓝哥儿划归到“废人”这个圈子里,而被他忽略得几乎当做不存在的一个人却是惊叫一声,扑向段正淳,一脸紧张的上下检查许久,见段正淳确实没甚大碍,立刻转头对与四大护卫斗在一起的蓝哥儿怒目而视:“你是什么人?竟敢伤我段郎,还不吃我一刀!”说着,便从腰后抽出一对双刀,合身便朝蓝哥儿扑了上去。

刀白凤一看,瞬间瞪大了眼睛:都四打一了还来欺负我男人?当我不存在是不是?

手腕一抖,一条黑红软鞭唰的一声甩出,啪的一下打在那俏女子的左刀之上,那女子不妨,惊叫一声,左刀已脱手,径自朝一旁飞去,噗的一声,尽没入一根粗竹之中。

女子俏脸染怒,剩下一把单刀直指刀白凤,却是转头斥骂段正淳:“段郎,你说,这是哪里来的野女人,你是不是跟她有染?”

段正淳正摸了脸上伤口,看那射伤他脸的武器,入眼,那地面上落着的竟只不过是一枚竹叶,顿时神色大变,此时听了心爱女子怒叱,才回过神来,伸手就去拉那俏女子的手。

那女子哼了一声,翻腕一刀朝他砍去,只是,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一刀软绵绵无力,显然不是真要砍段正淳。哪知段正淳却不闪不避,眼睛直直看着那俏女子,逼得这女子一刀砍下,却是半途撤刀,双目微红,气急,一跺脚:“段郎你……我若真伤了你可怎么办?”

段正淳伸手抚摸那女子俏脸,笑道:“段二早便说过,修罗刀下死,做鬼也风流,若有一日红棉真是爱煞了段二,要砍了段二这颗脑袋,段二自然双手奉上。”

一旁看戏的刀白凤顿时浑身一震,默默扭头,未语泪先流:原来这就是秦红棉啊!为嘛的时候明明不觉得的,可真有两人在面前这么亲亲我我情话绵绵,就这么叫人汗毛倒竖呢?

那边,秦红棉已是收起了浑身的针刺,双颊晕红的投入段二的怀里,柔声道:“段郎,段郎,红棉如何舍得?”

刀白凤更是泪流满面了,抬手就给了自己两巴掌,当然,是轻轻的!心里却做咆哮马状狂吼:子啊,行行好,带我走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诡异的自残行为引来了秦红棉的侧目,她忽然单刀指着刀白凤,惊呼:“火赤炼长鞭,啊,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赤练仙子刀白凤!”

刚刚给完自己两巴掌的刀白凤几乎一口鲜血喷出来,顿时跳脚,指着秦红棉就是一阵娇声大骂:“你才赤练仙子!你全家都赤练仙子!”

秦红棉被她骂得一呆。忽然背后隆隆隆一声响,呆住的秦红棉差点没避过,多亏了段正淳伸手一揽,才让美人免遭厄运,但秦红棉腰上的挂饰到底仍被轰隆隆带走。

秦红棉回过神来,就见一头大水牛牛角上顶着一串儿挂饰摇头晃脑的跑,顿时斥骂一声,伸手去抓,哪想那牛却灵敏得很,云滚滚的屁股一扭,灵活避过,已经轰隆隆的直跑到刀白凤面前去了。那牛这才站住,偏头朝左朝右还回头看了几下,忽然哧溜一下,竟是躲到刀白凤身后去了!

然后,随着渔樵耕读四护卫纷纷被蓝哥儿掼在地上的噗噗声,就听一声长“哞——”,自认为立下大功的阿哞得意了,转头,鄙视的看了一眼乔峰,牛角上的挂饰被它晃得哗啦啦作响——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这里有看过我的《禽兽大战》那文的娃没?哇咔咔,俺今天灵感来了,正动笔写沈孔雀的BL文大纲,唔唔,过几天写好了,俺就开坑。哇咔咔——

先前一直纠结,沈孔雀应该是BG还是BL,可惜这娃实在是攻受皆宜,害我头疼得很,后来,我悟了:完全可以写一个BL版再写一个BG版嘛!于是,今天灵感来了,就开始写BL版大纲了!

唔,名字俺都想好了,叫《叼走孔雀的狗》噗哈哈,我觉得我取名无能的毛病有改进了~哦也~

第 57 章

“你!你这个妖女,还不把我的东西还回来!”秦红棉一摸腰间,见段正淳与她的玉佩不见了,顿时脸上羞红,美艳不可方物,可惜嘴里却在骂人——刀白凤撇嘴:还美女咧,破坏形象!

不过,秦红棉虽然脾气暴躁,却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见渔樵耕读四护卫都败在了蓝哥儿手下,她倒没那么傻直接冲上来——可惜!骂也是不行的!

蓝哥儿眼神一厉,手腕微动,刚吃了亏的段正淳立刻惊呼:“红棉当心!”一阳指出,一道看不见的气劲激荡而去,可惜,那一抹绿色的来势却远超他的想象,就听耳边秦红棉惨叫一声,段正淳吓得回身去抱她:“红棉?红棉你怎样?”

秦红棉背对着段正淳,挣开他的怀抱,泣声道:“不!不要看我!段郎你别看!”

段正淳急得不行,去扳她的肩头,秦红棉却是性子狠辣,背对着段正淳,唰的持刀横在脖子上,怒道:“你若看到我的脸,我便死在你面前!”

段正淳惊然往旁看去,就见半枚竹叶软软掉在地上,后半截显然被他的一阳指削去了,可是!前半截上,却还带着血珠儿!

段正淳这才知晓,蓝哥儿那一枚竹叶,取的却不是秦红棉的命,而是她的脸。可是,女子的脸,对女子却比命还重要!

四大护卫被蓝哥儿点了穴道扔在地上,一动不能动,此时心里却均划过一丝骇然:明明无冤无仇,怎的这年轻男子居然一出手就这样狠?

古笃诚和朱丹臣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他们与其他人不同,他俩当日随同段正淳去摆夷族求亲,是亲眼见过蓝哥儿的,那时的蓝哥儿还一点武功都不会,眼下不过一两年的时间,怎么就成了这等境界的高手?

蓝哥儿冷哼一声,一脚在动弹不得的古笃诚腰上一踹,古笃诚闷哼一声,便自飞了起来,段正淳虽然柔声安慰秦红棉,却也没忘记注意那边,一见古笃诚飞来,立刻便要出手去接,却见眼前人影一闪,苏星河已经先行跃起,在古笃诚衣领上一拎,原地转了一圈儿卸去力道,便轻轻的放在了脚边,抬手在古笃诚腰间、肩背处拍了几下,便已解开了穴道,只是,眼神却很诡异了。

段正淳神色一松,作揖道:“多谢聪辩先生。”低头去看古笃诚伤势。

蓝哥儿却又连连三脚起,其余三人这次连哼都不能哼一下便已重重撞向苏星河。

饶是苏星河脾气再好,也要怒气上心头了,他刚才与古笃诚解穴,便已证明了自己心头隐隐的猜想,知道蓝哥儿竟是身怀逍遥派内功,他想着,蓝哥儿要么是李秋水的弟子,要么便是巫行云的弟子,但无论如何,均都比他晚入逍遥派,那便得叫他一声师兄,他代为教训,那也是天经地义了,便有意要给蓝哥儿一点苦头吃。

只见苏星河跨步上前,矮瘦的身体左一窜右一窜,灵活无比,手掌在三人背上一托,三人便次第落在了古笃诚身边,喝了一声,连退几步,这才发现,穴道已解,待要再上前斗,却见武器早已全数落在了蓝哥儿脚边,顿时面红耳赤,臊得退下。

苏星河却是去势不停,直扑蓝哥儿,两人眨眼之间已斗了数个回合,使的都是逍遥派功夫,旁人只觉两人动作飘逸,竟然像跳舞似地好看,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打斗之间,蓝哥儿两人齐身已扑入竹林,但见竹叶狂飞,竹林来回摇晃,发出阵阵涛声,不时有噼啪的断裂声传来。

四大护卫眼见情势非常,也顾不得脸面了,赶紧上前捡起各自武器,刀白凤冷眼瞧着,虽不阻止,却是持鞭候在一旁,虎视眈眈。

那傅思归性情耿直,使一手熟铜齐眉棍,持棍在手,又是豪情万丈,直道:“王爷,咱们要不要趁机出手?”

朱丹臣手握判官笔,闻言迟疑了一下,回头请段正淳示下,却见段正淳扔在劝诱秦红棉。他知道自家这个王爷,最是风流多情,便是王位也比不得他的红颜美人来得重要,只能稍带,脸上却多少显了急色。

还好段二不愧是段二,稍许,便劝得秦红棉回转身来,只是仍旧以一只手覆在半张脸上,无论如何不肯放下来,段正淳只得叹息一声,道:“红棉红棉,都是段二害了你,段二保证,此次回大理,必向皇兄奏禀,娶你为妃。”

那秦红棉脸上一喜,双目中立时闪出泪花来:“段郎,此话当真?”

段正淳两指并拢,指向天空,肃然道:“段二在此发誓,来日必娶秦红棉为妃,若违此誓,天打……”

秦红棉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又笑又叫扑入段正淳怀里,泪水却是滚滚而下,终究是放下了覆在脸上的左手。

刀白凤抬眼看去,在她的方向,却恰好瞧见那秦红棉微微勾了勾唇角,不禁怅然回头,本想对乔峰教育几句类似于殷素素遗言的话,却见乔峰双拳紧握,双目炯炯的看着眼前这场打斗,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摸摸阿哞的屁股,叹气道:“瞧,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惹不得,因为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女人的脸跟脑子其实并不一定是成反比的。还好这是金大侠的世界,要是古龙老爷子的世界,那段二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却说刀白凤为何只能摸阿哞的屁股呢?原来阿哞刚才见秦红棉居然意图“偷袭”自己,当然要立刻跑到刀白凤身后躲着啊,没成想,这一躲,居然闻到了酒味儿!

咱们聪明的阿哞立刻左闻闻,右嗅嗅,便在那树刚刚结苞的桃树枝下又拱又刨的挖出了好几坛子好酒来,此时正乐滋滋的将牛头埋进坛子里,大喝特喝。也亏了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蓝哥儿和苏星河的打斗之上,不然,定然有人要跳出来心痛至极的大叫:“真是牛嚼牡丹!大伤风景!”要知道,逍遥派的人,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厉害,而聪辩先生苏星河酿的酒,早已在江湖上备受赞誉,若说被头牛糟蹋了,江湖上的人只怕个个都要气死。

还好阿哞心里,刀白凤是它主人,早知道,不听刀白凤的话那是没有好日子过的,因而哪怕喝酒喝得正欢,也一定要符合刀白凤的话点两下头。

朱丹臣连忙上前对段正淳道:“王爷,属下瞧那姓蓝的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一身诡异功夫,又心狠手辣得很,若是他嫉恨当初之事,只怕日后便是我们一大对头,不如趁聪辩先生出手,这便……”其实他已经瞧出这蓝哥儿或许便是聪辩先生同门,但是,既然聪辩先生也已出手,那便不算冒犯聪辩先生了,何况,那姓蓝的在聪辩先生的地方,就敢随意伤人,早已打了聪辩先生的脸面,只怕聪辩先生还要恼怒呢!

段正淳从情意绵绵状态中退出来,立刻精明了,只是,一旁刀白凤一听,却是火冒三丈,一甩鞭子,娇声斥道:“你们还要不要脸了?刚才四个打一个我就不说什么了,偏偏四个打一个没打过,还要趁人之危吗?”

朱丹臣被个女子戳破心事,顿时面红,但他既然是段正淳的家臣,那便要以段正淳的安危为重。他跟傅思归古笃诚他们不同,傅思归他们都是没什么心机的汉子,自家王爷又是个看到漂亮女人就……,总之,哪怕不要这张脸,这些事他也是不得不提的。因而撇过眼去,看也不看刀白凤,只缓缓道:“还请刀姑娘顾忌咱们大理与摆夷族世代交好,切莫为个外人伤了和气。”

段正淳见刀白凤怒气上头,一张脸登时艳若桃李,立刻便有些心猿意马,不愿让刀白凤以为他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只是,他还没开口,却见刀白凤腰一插,非常反派的朝天冷笑两声,转头,一拍乔峰的背,将个乔峰拍得踉跄两步。

“峰儿,告诉那群不要脸的家伙,蓝哥儿是不是你姑姑我的外人!”

乔峰回过神来,鼻子一抽,连声道:“好酒!好酒!”见刀白凤怒目瞪他,立刻嘿嘿一笑,“自然不是,姑父是姑姑的丈夫,哪里算是外人!”

段正淳眼神一呆,难以置信的喃喃:“凤凰儿你……你竟然嫁人了?”竟是半晌回不过神来,气得秦红棉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段郎!你果然骗我!你你你……”她转头怒视显然知情的朱丹臣,“你们与我一起,去杀了那贱女人!”

刀白凤俏脸一红,呸了一口:“你说谁贱?你……你个……随随便便就跟人跑了的女人还配说我?”

秦红棉顿时被踩到痛处,神色几乎已经可以狰狞来形容。

一旁朱丹臣几人却是一眼就瞧出自家主子对那刀白凤有意,怎么可能去触霉头?于是纷纷避开秦红棉的眼神,根本不与她对视。

秦红棉又羞又急又怒,拔刀指着众人,道:“好好好!你们是段郎的护卫,我秦红棉村姑一个,使唤不得,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刀白凤脾气也上来了,长鞭一抖,道:“既然你们那么卑鄙,想害我的男人,那也别怪我手下无情了!谁想动我的男人,我跟谁急!”

先急的那个却是段正淳,他天生一副怜香惜玉的心肠,加之又对刀白凤念念不忘,怎么忍心见自己心爱的女子互相残杀?眼下既然拉不得刀白凤,只能拉住秦红棉,连声劝抚:“红棉住手,红棉你快住手,唉,都说我与凤凰儿没什么了,你怎么就不信我?”

“凤凰儿凤凰儿!你叫得这么亲热,还叫没什么?”秦红棉气得眼泪直掉,只觉脸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止不住的心酸:她眼下伤了脸,那刀白凤却是人比花娇,段郎这便要嫌弃她了是不是?

刀白凤还在那边儿一个劲儿的跳脚:“对,我跟这姓段的种马才没任何关系呢!你自己乐意上公用厕所,可不表示别人也乐意!”

秦红棉虽然不懂“公用厕所”是何物,但也听得出是骂人的话,顿时气得牙齿咬得嘎吱响,比刚才自家挨骂还要怒:“你!你个妖女!竟敢骂我的段郎!”回手朝段正淳就是一刀,段正淳这次可不敢使小心思了,险险避开,秦红棉已经扑向了刀白凤。

于是,女人的战争啊……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抹汗,女人的战争是很凶残的!

第 58 章

秦红棉武功虽然是三流,但性格暴躁,那充足的气势一开,乍一看去,还颇能唬住几个人!

段正淳虽然并不知道如今的刀白凤的武功如何,但有个杀人不眨眼的蓝哥儿在一旁虎视着,想也知道,秦红棉只怕非但伤不了刀白凤,命都还要丢在这儿,因而一退之下避开秦红棉单刀便又立刻追了上去,插入刀白凤和秦红棉中间,伸手就使出小擒拿手去抓秦红棉手腕:“红棉快快住手!”

秦红棉一见,更是羞愤,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段正淳脸上:“你这么护着她,还说跟那妖女没有关系?”

一巴掌落下去,却听居然是啪啪两响,原来刀白凤也顺手给了段正淳一巴掌,还在跳着脚骂:“咱们女人打女人的,管你什么事?”

段正淳左右脸上顿时一边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子,没有得到苏星河吩咐只敢立在一旁的青衣汉子中,不免有人露出惊诧的表情来。而段正淳的那几个家将却是训练有素的低下头去,作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状。

两个女人同时对视一眼,秦红棉怒道:“你敢打我的段郎?”劈刀又朝刀白凤砍来。

刀白凤脚下急退两步,忽然眼珠子一转,立时左一下、右一下,转瞬躲到段正淳身后。

秦红棉武功太差,虽然紧追不止,却仍旧只能被整得团团转,段正淳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断劝她,不断的使擒拿手要去夺秦红棉武器,秦红棉火爆性子一上来,时不时的就要砍段正淳两刀,或是甩段正淳两巴掌,实在是手忙脚乱。偏偏刀白凤还故意气她,凡她打段正淳一巴掌,刀白凤必然眼疾手快,也要打段正淳一巴掌,虽是起手晚,却定然是与秦红棉一同落下,一同响起那“啪”的一声。

反复几次,秦红棉忍无可忍,“啊——”的一声怒吼,几乎气得双目发红。而段正淳生怕运功反抗,伤到内力远不如己的秦红棉,只能硬撑受了六七八掌,片刻之后,脸颊已经微微浮肿。他见秦红棉忽然失态,顿觉好机会,眼疾手快朝秦红棉擒去,只可惜秦红棉早防备着他,一见他动作,立刻向后一退,只听嗤的一声,秦红棉刀虽在手,袖子却被段正淳撕了下来,众目睽睽之下,一截如同嫩藕的小臂白花花的刺眼。

刀白凤立刻从段正淳身后绕了出来,做(⊙o⊙)状退开几步,眼睛睁得浑圆,心里猫抓了一样痒痒:就这时代,这看到手臂,是不是就跟看到裸体差不多呢?哎哟!好羞人哟!

爪子立刻往脸上一捂,手指缝里露出后面咕噜噜个不停的眼珠子。

一旁的青衣大汉纷纷低头不看,秦红棉却气苦得浑身直颤,眼泪扑簌簌的掉,怒吼了一声“段正淳!”转身扑向刀白凤,招数间隐隐已如含了死志一般,再不给自己留一丝余地。

可惜,她的气势再足,吼得再厉害,一张脸再漂亮,刚扑到刀白凤面前,却也只听扑通一声,背上受了一脚,立刻脸朝下浑身软绵绵的掉在地上。

秦红棉视线里,立时只剩下刀白凤一双绣着葱绿花儿的鞋尖儿翘呀翘。

刀白凤拍拍手,绕着秦红棉走了两圈儿,才非常反派的叉腰,“HIAHIAHIA”的仰天大笑起来:“我傻了才泼妇一样跟你打架!咱们五毒教,那是专业的,都不兴打架!咱们要毒有毒要药有药!来一个倒一个,来俩个翻一双!单挑不行,就上群殴!众志成城,其利断金,哦呵呵呵~”刀白凤捂着嘴,笑得好不得意。

段正淳哑然失笑,却不得不对她一作揖:“多谢凤凰儿手下留情,段某不胜感激。”

刀白凤看他的脸,红红肿肿的,不由有些心虚。

她之所以对段正淳下手,不过是因为段正淳明知道她已经嫁为人妇,还对她一副深情厚意的模样,那眼睛……随随便便看过来,便是一脸的yín·荡·相,非常的!非常的不安于室!还“凤凰儿凤凰儿”呢,混没尊重过她。可看段正淳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刀白凤几乎不忍捂脸:段正淳,你就是个M!

脸捂完了,刀白凤哆哆嗦嗦的从腰侧小囊袋里取出个小瓷瓶来,扭头递过去,低声呻吟:“给!活血化瘀清热解毒,刀白凤出品,必属精品,你……你还是把脸上的伤消了吧。”不然,我总会有一种M了你、满足了你,你还躺在那儿扭动着喊“大爷~再来嘛~”的诡异感觉哇!神啦,这是怎样人品的世界啊!

秦红棉一见,眼泪又是扑簌簌的掉,有气无力的呻吟了一声:“段……段正淳!你……你心里若还有我,你……你便立刻替我杀了她!”说着拼着最后一点儿力气,将手里的单刀扔向了段正淳。

刀白凤看也不看,两指一伸,夹住短刀,咔嚓一声,掰作两截,袖子再轻轻一挥,只闻一阵清香拂过,刚刚还能勉强说两句话的秦红棉直接两眼一番,昏死过去了。

刀白凤一翻白眼,道:“形势比人强都看不明白,活该你倒霉!”

段正淳苦笑摇头:“凤凰儿你还是这样……”他想到蓝哥儿,满嘴苦涩的将“可爱直爽”四字吞下,弯腰去扶秦红棉,却觉猛然一阵头晕,抚额讶道:“凤……凤凰儿你……你……”也膝盖一软扑倒在秦红棉身上。

那边渔樵耕读四护卫脸上齐齐变色,顿时扑了上来,将刀白凤团团围住,刀白凤左右看了两眼,忽然双手护在xiōng前,做遇色狼状尖叫:“你们想干什么?”

蹲在一旁的乔峰绕着阿哞转了好多圈儿,任阿哞左右提防着他,也被他声东击西的抢走了

一坛子酒,阿哞愤怒得直刨蹄子,可是,看看脚边余下的四坛子酒,终于只能愤愤不平的舍了芝麻先保西瓜。

乔峰一口酒入喉,顿觉清香无比,浑身舒坦,立刻双手抱住酒坛,仰头咕噜噜的大饮,不期然听到刀白凤一声尖叫,登时一口美酒喷出来,半晌,在阿哞的鄙视下才抹嘴喃喃:“姑姑真乃……”目瞪口呆想了半天,只想出一句,“真乃强人也!”

四大护卫的面皮也是齐齐一抽,亏得朱丹臣与刀白凤接触多了,多少对刀白凤的不定时抽风有了点抵抗能力,这才轻咳两声压下xiōng口郁闷,道:“刀姑娘,迷药伤身,还请交出解药来。”

刀白凤盯着四大家将,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忽然搓手心想:这四个在原著中好说也算是高手的,不知道我对上他们,赢不赢得了?顿时有些跃跃欲试。

朱丹臣这人最擅察言观色,顿时嘴角连跳了好几下:他是真没见过这样的人啊!哪怕他一瞧这人表情就明白这人心里在想什么,可他就是死活没办法理解她的思路啊!

朱丹臣肃然抱拳道:“刀姑娘,在下代我家王爷和秦姑娘向您赔罪,还请刀姑娘大人大量,赐下解药。”

刀白凤施施然摇头:“大量什么的,我才没有呢,我就是一小女子!”说着,拍拍手,转身就要走。

褚万里与刀白凤不熟,不知道她是个天□胡闹,其实基本不伤人命的性子,只知道蓝哥儿下手yīn毒,生怕自家主子出事,一旁朱丹臣一个没拉住,褚万里已经将他手中的长杆一抖,杆上连着的钢丝软鞭立即就朝刀白凤缠去:“妖女莫走!留下解药来!”

刀白凤听到耳边风响,已知晓褚万里下了毒手,立刻纤腰一扭,腾身避过,右手长鞭抖出,只听一声刺耳的空气震动,褚万里手里鱼竿猛然滴溜溜直转,褚万里只觉掌心一阵生疼,就听刀白凤娇哼斥道:“哈,背后偷袭,不要脸!放下吧!”

褚万里手掌火辣辣的痛,不由自主的放开武器,鱼竿嗖的一声擦着他的脸划过,噗的一声插入旁边山崖,直没入小半截,竿尾仍在嗡嗡直震。褚万里再瞧自己手心,竟然已经被磨掉了大块血肉。

朱丹臣心头一惊,不敢再存什么试探的心思,却见刀白凤施施然走到段正淳身边,见段正淳和秦红棉两人都眨巴了眼睛看着她,不由嘿嘿一笑,抓起秦红棉的手啪啪两巴掌打在段正淳脸上。

秦红棉顿时满脸怒气,段正淳却是苦笑闭眼,喃喃:“凤凰儿你……你便这样讨厌段某么?”

刀白凤扭头:“‘段某’什么的,我才不讨厌呢,比如你哥哥,就还不错。”

段正淳浑身一震,猛然睁眼:“你……你是不是还念着……”他已然想到曾经很

是赞赏刀白凤,也是段氏之中唯一与刀白凤关系不错的段寿辉,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儿:段氏之中,向来是他段二最受女子欢迎的。

刀白凤却不知道他头脑风暴如此厉害,只问秦红棉说:“我见你刚才打段正淳不是打得挺高兴吗?怎么眼下就生气了呢?”

刀白凤拿一张香巾擦了擦秦红棉的脸,秦红棉顿觉浑身一松,已经能够说话了:“我打我的段郎干你什么事?”

刀白凤眉梢一挑,扬扬手,道:“峰儿,拿坛子酒来。”

乔峰看看自己喝得差不多了的空酒坛子,立刻朝阿哞一笑,阿哞顿时警惕的抬头盯住他,乔峰嘿嘿笑着搓手道:“牛兄,这可是姑姑的吩咐,怨不得我。”

阿哞低头瞧瞧,半晌,犹犹豫豫的拿蹄子分出一坛去,然后睁大眼睛瞧乔峰走进。却见乔峰老老实实走过来,抱起那坛子酒就转身,可转身之际,却猛然探手,竟然又拎过一坛抱着就跑!

阿哞顿时大怒,头上牛角立刻就朝乔峰屁股而去。亏得乔峰轻功有长进才没中招,跑近刀白凤身边,将一坛酒一放,已经纵身上了树,哈哈大笑道:“多谢牛兄赐酒啦!”

阿哞站在树下,气得脑袋直甩,偏偏那树是棵歪脖子树,斜长在悬崖边,他是想撞都撞不到。只能忿忿然回去,可仍旧是一步一回头,显然不满得很。

乔峰乐得朗声直笑,远远的,抱着酒坛敬了阿哞一口。阿哞气得眼睛都红了,低头喝酒的时候,眼睛都还直瞪着乔峰,于是,悲剧发生了……

阿哞猛然“哞哞”大叫起来,众人齐齐看去,就见阿哞正蹄子乱刨,原地打转儿!

原来,它一个没注意,脑袋埋得太进去,嘴巴塞坛子里取不出来了!

刀白凤顿时笑得打跌,捂着肚子直叫唤。乔峰也哈哈大笑,半晌,才从树下捏了团被冰雪冻硬的泥土狠狠朝阿哞掷去。只听砰地一声,那酒坛子碎开,半坛子酒流了一地。

乔峰大笑道:“牛兄,如此,咱们便两不相欠了。”

阿哞恹恹儿的看他一眼,忽然转过身去,只剩了牛屁股对着众人——它羞涩了!

这边刀白凤笑完了,唤过青衣汉子取了两只碗来,倒满美酒,放在地上,盘腿坐下,这才对不住怒视她的秦红棉道:“哎呀,别这么生气嘛,来来来,春暖花开阳光明媚,咱们妇女开大会。谁说咱们妇女没地位?呸呸呸,那是万恶的旧社会!”

刀白凤一摸秦红棉的脸,一副色狼样对懵懵懂懂回不过神来的秦红棉道:“美女呀,其实,咱是来给你黑暗的人生指明方向的!”末了,还肃然状点了两下头。

没成想,一转头,竟见段正淳听得满眼笑意,刀白凤不由惊道,“你看什么看?你又不是妇女。”转而一想,抓抓脑袋,“算了,虽然你不是妇女,但你是妇女之友嘛,那就一起听吧!”

合掌捧在xiōng前,感慨:“啊,好久没这么抽了,真怀念啊!”——

作者有话要说:刀白凤彻底抽一回,抽舒坦了……

第 59 章

在囧人凤尽心尽力的抽风的时候,蓝哥儿已经跟苏星河两人越斗越远,渐渐斗到了珍珑棋局的山谷之中。苏星河毕竟年龄较大,斗了这么久,气力难免不足,一个不察,便被蓝哥儿一掌拍在了xiōng口。

那xiōng口两rǔ之间,正是檀中穴所在,而逍遥派的人,吸人内力储于己身,向来都有两处气海,一处是任何习武之人皆知的丹田,一处就是旁人不知晓的檀中了。逍遥派也正是因为多了这一处气海,方才能身负旁人数倍的内力。北冥神功因而威力无穷。

苏星河见蓝哥儿一掌拍来之时,已觉危险,正待抽身后退,却不想蓝哥儿早已计在心中,左掌送出,右掌早已候在身侧,苏星河一退之下,倒仿佛是自己将檀中送上前去一般!

苏星河顿觉浑身内力汹涌而出,四肢登时酸软,踉跄两步后退,在旁处一撑,方才勉强稳住身形。

“你……北冥神功!”苏星河呼呼喘息,觉得掌中凹凸有异,低头看去,就见自己所撑的竟是摆满珍珑棋局的大青石,石面上刻满纵横交错的棋盘,盘上早叫人磨得油光水滑的黑白两色棋子交错置放,紧紧吸在棋盘之上。

苏星河浑身一震,方才盘旋于心头的“老夫命休矣”的死志顿时去了个精光。

他守在这荒僻无人的擂鼓山上近二十载,均是为了师傅无崖子的一生心血,如何能死在一个毛头小子的手上?

苏星河心头大愧,高呼:苏星河啊苏星河,你怕了丁春秋一辈子,怕到装聋作哑方才苟且偷生,没想到,对上个晚生后辈,却也只能做只缩头乌龟!

苏星河心头定了下来,思路便清晰了,这才体会到,檀中内力流失已不如一开始那般迅疾,方才确定蓝哥儿并无杀他的心思。

果然,待他只剩下一成内力之后,面前的蓝衣小哥便施施然收掌,复盘腿运功一刻钟有余,这才睁开眼来。

这时,苏星河也已调匀了呼吸,坐在了珍珑棋局旁,就如这十多二十年来,他每日所做的那样。

苏星河捻子微笑,徐徐开口道:“敢问这位小哥高姓大名?真是好俊的武功,就是不知这棋力如何,可愿与老夫手谈一局,以圆老夫毕生心愿?”说着做了请的动作,竟然也不装聋作哑了。

蓝哥儿却不吃惊他的突然开口,一撩衣角坐下,捻子在手,在棋盘之上仔细观望片刻,随口道:“在下姓蓝,从小未有人教养,不胜棋力,还请老人家莫怪。”说着,随手一下,塞了自己一大块白子。

苏星河顿时哑然,他虽然被蓝哥儿吸走一身内力,但他看蓝哥儿年纪轻轻,样貌英俊,资质又十分上乘,显然就是师傅喜好的弟子人选。而且,蓝哥儿既然会北冥神功,那便必然不是丁春秋的弟子了。他眼下内力尽失,若是丁春秋再找上门来,必然抵挡不住,如何还能守护几乎成为废人的无崖子?

苏星河只能叹息天意弄人,便想着,不如将这年轻哥儿收入师傅门下,成全了师傅最后的心愿。只是,没想到,哪怕他有心放水,这哥儿一上来,便走了这如提剑自刎横刀自杀的一手!棋面顿时大变!叫琢磨这棋局二十来年的苏星河做梦也没想到,直捻了黑子在手半晌,方应了一招。

他却不知道,蓝哥儿这一手其实是xiōng有成竹。

你道这珍珑棋局是从何而来?其实是早些年无崖子还在大理石洞中享福时,无聊之下弄出的一盘残局。他自己跟自己下了将近一年,始终无法找到求胜之道,渐渐的,这珍珑棋局便成了他执念。

到后来,无崖子被丁春秋暗害,手足俱废,虽然因为一身高深内力而保住了性命,却再也无法如常人一样行走,已然废人。无崖子心中暗恨自己识错了人,便想将一身内力和逍遥派掌门之位都传予苏星河,便于这忠厚老实的大弟子清理门户,哪想,苏星河却怕了丁春秋,死活不肯受,无崖子逼得无法,又不想随随便便便宜了什么歪瓜裂枣,于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嘱咐苏星河摆下这珍珑棋局,广邀天下模样英俊的后生一年一会,便于他挑出个既貌美又聪慧的关门弟子。

其实无崖子没想到,对他忠心耿耿敬爱有加的苏星河并不是怕了丁春秋才不肯受他几十年的内力,而是同样身为逍遥派弟子的苏星河明白,无崖子如今只靠一身内力维系生命,一旦传给了自己,恩师便要立时归天,因而才百般推脱,只想侥幸拖得师傅多活几年,或许会有机会治好师傅一身残疾。这也是二十年来,苏星河除了研究棋道以外,唯一所做的事。

只可惜,无崖子一身筋骨尽断,苏星河又没有胆子在无崖子身上尝试,只能寻些旁人来,捏碎一身筋骨再重新续接,多年反复。只可惜无崖子是陈年旧患,苏星河便一直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因而这伤势就一年复一年的拖了下来。

不过,这些,蓝哥儿都是不关心的,对于这珍珑棋局,胜负之间,他早已烂熟于心。

原来,蓝哥儿过目不忘,虽然离开石洞的时候,刀白凤忘记了搬走那棋盘,但听闻刀白凤懊悔,蓝哥儿便轻轻松松的给她重新摆了出来。

刀白凤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便故意要与蓝哥儿下棋,然后回想着书中所说,要先塞死自己大片白子放才有胜算,于是,其实并不太懂下棋的刀白凤不知道拉着蓝哥儿下了多少回,每回都下得乱七八糟,好不容易,才找到那应该被塞死的白子,赛得蓝哥儿直翻白眼,差点按住刀白凤打她屁股——要知道,会下棋的人遇到一个不会下棋的人,还被逼跟她下,那种痛苦,真是难以言喻。

刀白凤却暗自嘀咕,所以说么,就算有原著凭伺着,后门也不是这么好走的,那么大片的白子,你咋个知道该塞死那一片儿呢?

蓝哥儿信手而下,苏星河脸上顿时时悲时喜,终于,将拈在手中的棋子往一旁一放,满脸感慨道:“你赢了,你赢了!先师布下此局,二十年来无人可解,老朽一直有愧于心,今日总算可以一了心愿了,多谢蓝公子。”

他合掌,对着身后三间木屋肃然拜了一拜,忽然转过头来,看着蓝哥儿道:“蓝公子看起来很是面善,老朽入门较早,不知道可否倚老卖老,自称一声师兄?”

蓝哥儿捻了一枚光滑的白子在手,神情复杂的看着苏星河,半晌,白子掉在棋盘上,啪的一声跳起来,咕噜噜的不知道滚到什么地方去了。

蓝哥儿轻轻一拍手,垂眼道:“恕蓝某冒昧,敢问聪辩先生,平生可有什么憾事?”

苏星河一呆,单手扶着青石桌面缓缓坐下,咳了两声,才道:“老朽一生,上敬师傅,下怜师弟,俯仰无愧于天地,唯有一事,二十年来日日折磨于心。”他内力大失,面貌更显得苍老,加之这擂鼓山高,气温很低,不由得便有些咳嗽,再絮絮说来,莫名的,便添了一分苍凉之感。

蓝哥儿默默听着,面上表情毫无动容。

这边儿开始走悲情路线,那边儿的妇女大会却正开得如火如荼。

鉴于秦红棉性格狠辣,又是一条路走到底的性子,再参考原著中,这女人居然追杀了段正淳别的情人一辈子,刀白凤自觉没那个本事劝她回头,于是,刀白凤想着,别让这疯子再来招惹自己,追杀自己一辈子就行了。所以,这次妇女大会的内容是这样的。

刀白凤蹲在秦红棉面前,谆谆教导:“小红哦,我跟你说,我是见过段正淳的兄长啦族兄啦的哟,你这样是不行的啦,你看他,虽然没个正形,但好歹是皇族嘛,你这样泼辣,在外面还好,要是在皇宫里面,叫臣民看到了,多丢他们段家的脸呀?他怎么敢娶你?”捏着段正淳的脸翻来翻去的给秦红棉看。

“还有还有哦,段正淳这家伙的兄长,对了,就是保定帝啦,叫段正明来着,他可是个好男人哟,他老婆就是非常非常贤惠的女人,你当心一去,就让皇后娘娘给对比下来了。”

秦红棉两眼迷茫,忍不住出言:“那……那我怎么办?”

刀白凤一击掌:“哎哟,你这就问对了!咱们不怕先天不足,就怕后天不努力呀!”

“告诉你,对付男人,有两大原则!一,回家以后,你是老大,但是,外人面前,绝对要给他留面子,那才能满足男人那颗傲娇的心嘛!”

“傲……傲娇?”秦红棉更迷茫了。

刀白凤说到兴头,手一挥:“这个你不用管,然后,关键的第二点来了!”

刀白凤居高临下,对秦红棉竖起一根手指:“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像你这样,倒贴着他的女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相处时倒是情意绵绵,可是,其实呢?他心里是不稀罕的啦!男人,尤其是段正淳这样的男人!归根到底一个字:贱!”

刀白凤加强气势的偷偷的踩了段正淳一脚,踩得旁边的四大护卫嘴角一歪,但心里都偷偷的认为刀白凤说得没错。朱丹臣甚至轻轻摇了摇头,心想:王爷,难怪你栽在这刀白凤手上了,微臣估计你,一辈子都要偷不着这女子了。

“这……可是……”秦红棉已经彻底的晕了,虽然还是警惕的觉得,刀白凤说不定在迷惑自己,说不定这都是刀白凤的yīn谋诡计,但是,对比段正淳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不由又暗自心酸:刀白凤说的的确没错,她这样了解段郎,难怪我斗不过她。继而又想到自己的师妹甘宝宝。

那日,甘宝宝来寻她,恰逢她不在,竟与段正淳撞了个正面。段正淳这男人,说好听了叫风流多情,说难听了,便是没有不偷腥的!何况甘宝宝天真活泼,于是段正淳一见之下,便骗了甘宝宝的姓名去,立刻,好好一个名字,到了段正淳嘴里,就成了“宝宝,我的亲亲宝宝”,直把随后撞破的秦红棉气得浑身发抖。

甘宝宝这才知道,这男人竟是师姐秦红棉的情人,羞愧之下掩面而去,段正淳却是心心念念不忘。若不是因为此事,秦红棉也决计不会允许正与她旖旎缠绵的段正淳突然前往擂鼓山。

刀白凤拍拍她的脸,严肃道:“没有什么可是!对于段正淳这男人,你就不能把他当宝,你得把他当草,对他不冷不热的,他自然就巴巴的贴上来了。”

一旁段正淳苦笑,可心里却是又酸又甜,止不住的心想:凤凰儿怎地如此的了解段某?怎的每句话都说到段某心坎上去了?难道……难道她其实对段某……对段某……

段正淳的心脏顿时扑扑扑的跳个不停,于是强撑着扭头去看刀白凤,却只见到刀白凤秀美的侧脸,脸上表情一会儿一变一会儿一变,活泼生动,别有风情。

段正淳只觉百爪挠心一样心痒,恨不得立刻爬起来,将刀白凤抱入怀里,什么都不要管了。

他可怜的凤凰儿,明明对他一片深情,竟然嫁给了个山野村夫!——

作者有话要说:咳,所谓自恋,就是这样。大家思维回路明显不在一个层面上。

至于段某人的自恋,我认为,咳咳,多少还是有一些的。你看他在少林寺的时候,看到叶二娘的被骗经历爆出来,第一个想的就是,难道叶二娘的男人是他自己?这里的段正淳其实还是不错的,至少比玄慈好,他当时想的是,如果叶二娘的男人真是自己,那么,便是在天下英雄面前颜面扫地,也一定要护住叶二娘。

但是,俺觉得,这也表明了段正淳的自恋。所以,俺才写了这一章里,内心活动丰富的段正淳。捂脸~

第 60 章

苏星河其实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后生讲那些陈年往事,但事实上,当蓝哥儿问他的时候,他的确一下子就想起了他的妻子蓝玉屏,并且徐徐的讲了起来。

玉屏是个渔村姑娘,是他还没有拜入逍遥派门下时就跟他定下的娃娃亲的。那会儿的玉屏爱笑爱闹模样又俊,还是村里打渔的第一把好手,哪个小伙子不对她爱慕不已?哪个小伙子不把每次捕来的最大的鱼送到她手里?偏偏她每次都不要,连连摆手说:“我是有丈夫的人哩,哪儿能收你的东西哩?你快收回去呀!”

谁都说他是上辈子积了福,才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

后来呢?哦,后来,他偶遇了师傅,痴迷上了那些精致美妙的杂学,痴缠之下,终于求得师傅收他为徒,随师傅离开了他自小生长的小渔村。也是那个时候,才十二三岁的屏娘追了他好远,一路哭着大声喊他:“你等等我,等等我呀,你要到哪里去?你还回来不?让我跟着你呀,别丢下我一个人!”

那时还是个少年的他臊得满脸通红,师傅却微笑着让他带上了屏娘。

跟在师傅身边,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么多的东西,都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他开始如饥似渴的学习,棋道、丹青、花艺、医术、书法……,太多太多,乃至于忽略了屏娘已经由一个小姑娘长成了妙龄少女,也真正的成为了他的妻子。

那场婚礼,甚至是由师傅亲自主持的。后来他曾想,如果不是因为师傅亲自主持,那会儿正沉醉于各项杂学的他,或许根本不会想到,他已经该与屏娘成亲了。

从那以后,在他忽略的漫长时间里,屏娘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他却早已将她抛在了脑后。直到后来丁春秋背叛师门,屏娘也不知所踪,他才后悔莫及,尤其,丁春秋那恶贼曾以屏娘性命来威胁过他,甚至……甚至还说屏娘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想到这里,苏星河讲述的声音一下子停住了,浑身一震看向蓝哥儿。

姓蓝,不到二十岁,长相……

苏星河此时细细看来,才发现蓝哥儿的眉眼之间和屏娘竟然有六七分相似,唇形却与他自己年轻的时候很像。

苏星河嘴唇哆嗦,眼神大动,难以自抑:“你……你是……你是……”

蓝哥儿却对他冷冷一笑:“我什么都不是。”然后拂袖站起。

苏星河痴痴的看了蓝哥儿许久,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像!太像了!屏娘啊屏娘,我记得,你也是这么个执拗过头的性子啊!若不是如此,你岂会跟着我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背井离乡!屏娘,苏星河对不起你!”张嘴,竟然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蓝哥儿默默扭过头去,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苏星河却是毫不芥蒂的在嘴边一擦,便引着蓝哥儿向后面的三间木屋走去。那三间木屋连在一起,既无门也无窗,看起来很是怪异。

苏星河右手一引,颇为感慨的道:“请吧,上天终究待苏星河不薄,如此,老夫也算心愿得了,哪怕立刻身死,也已满足。”说着微微闭目,一副待死模样。

原来,刚才与蓝哥儿交过了手,又加了一副棋局,苏星河对蓝哥儿的性格不说了若指掌却是知道得**不离十了。他既知道这人性格睚眦必报,又对自己颇有不满,想来,屏娘只怕已经死了,才有蓝哥儿前来报仇。

以前丁春秋以屏娘和腹中孩儿的命威胁他时,他一则因为与屏娘的房事稀疏因而成亲十来年了,屏娘却一直没有身孕,他便以为丁春秋说谎,二则,当时情况紧急,大义之下,他也的确顾不得屏娘母子,所以只能舍了屏娘性命才能保全师傅无崖子。但眼下既知道蓝哥儿是他的儿子,再想想当初李秋水和丁春秋的手段,苏星河却是背脊发寒,难以想象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子,当初曾为他吃了多少的苦头。

如此,这个孩子恨自己,也是必然啊!

苏星河心头黯然,但他却也不愿蓝哥儿背上杀父之名,因而心头已暗暗打算,一旦师傅心愿得了,他便自戕在蓝哥儿面前,也算报了屏娘十多年来不离不弃的恩情。若是能与屏娘日后于地下相聚,再想方法求得屏娘原谅。

另一边,刀白凤苦口婆心的传授了一通经验,便替秦红棉解了毒,拍拍手正待站起来,却猛然一阵头晕砰地一声又倒了下去。

乔峰虽然年少,却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他见刀白凤与这一大群段氏的人对上,虽然暂时没有危险,却显然处于劣势,因而一直站在刀白凤旁边候着,此时见刀白凤昏倒,小小年纪的他倒是第一个冲上前去扶住的人。

见刀白凤面无血色嘴唇发白,乔峰唬了一跳,连声问:“姑姑,姑姑你怎么了?”

刀白凤缓了好久,才稍有气力,抬手在自己腕上一搭,脸色忽然变得非常奇怪:“峰儿,你家媳妇儿好像跑我肚子里来了。”还多亏了蓝哥儿最近很是努力啊!T____T

乔峰“啊”了一声,脸上一红,跟刀白凤两人大眼瞪小眼。刀白凤忙补了一句:“这次是真的,我不骗你。”

乔峰心道:我没说你骗我。

刀白凤却是一拍额头,一把拉住乔峰的袖子满脸惶急:“完了完了,我得立刻给蓝哥儿说,不然,他铁定会收拾我。峰儿你记住了,可千万别说我刚才跟人打架了啊?记得啊!千万记得啊!”

见乔峰不住点头,刀白凤这才让乔峰扶她坐起,运气丹田,对着蓝哥儿离开的方向就是一声大吼:“老公快回来!你老婆这回真有了——”

那尾音在山谷里轰隆隆的回荡,那边儿,正一掌劈开三间连着盖的木屋的蓝哥儿登时一呆,猛然扭头。

苏星河也是唰的睁眼,一脸的似悲似喜,竟是比蓝哥儿还激动似地,只可惜,如今的苏星河内力大失,还没反应过来,眼前蓝衣一闪,蓝哥儿已经不见了人影。

而木屋里面,一个被黑色绳子吊在半空的人影也是张口哑然。待细看去,才发现此人虽然年纪不小,却是面如冠玉很是英俊,脸上一丝皱纹也没有,下颚之上三尺长须也无一根斑白,真可说是神采飞扬,风度闲雅。此人便是侥幸未死却全身残废只能被条布绳吊在半空的无崖子了。

“星河,这是怎么回事?”无崖子回过神来,问一旁满脸激动的苏星河。既然此人被他的大弟子苏星河带进木屋中来,必然就是破了他珍珑棋局的后生了。

他眼下武功尽失,唯有一身高深内力,要想好好教养出一个徒弟显然已是不行了,因而只能寄希望于寻得一个聪明俊秀的弟子,悟性极高,那才能无师自通为自己报平生大仇。而刚才蓝哥儿一掌之下破开木门,他一眼瞧着,心头早已满意了一半,没成想,这人明明破开了木门,却一眨眼就不见了?这到底是什么人啊,竟然……竟然放着天下一等一的武功绝学不要?

苏星河手忙脚乱的给恩师行了礼,这才悲喜交加的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道:“师傅,徒儿能再得见您老人家实在喜不自禁,刚才……刚才那孩子,师傅瞧着可还可心?”他说着,便偷偷去瞧无崖子的神色。

无崖子知道苏星河素来是个老实人,见他突然这般模样,心头便是一动,于是身子晃了一下,那绑在他腰上的布条自然也转动了一下,令他可以直面对着苏星河。

莫说无崖子本来已对蓝哥儿满意了一半,单就说早些年他本来就有过将一身武功直接传给苏星河的考虑,眼下这大弟子如此模样,他如何不多加斟酌?

于是温声道:“星河,你对这年轻公子可是上心得很啊!”

苏星河吓了一大跳,连连叩头:“师傅恕罪师傅恕罪,这……这孩子……徒儿估计着,应该是屏娘的遗腹子,因而徒儿才动了心思,求师傅惩罚。”说着,满面羞愧的跪伏在地连连叩头,“师傅若不喜他,徒儿自然再为师傅挑选别的弟子。”

不想,无崖子却是脸色忽变,厉声问:“星河!你的武功呢?你为何内力尽失?是不是丁春秋那逆贼又来过了?”

苏星河羞愧流泪:“徒弟对不起屏娘,这一身武功已经尽归那孩子身上了。”他话虽然没错,但到底为蓝哥儿遮掩了一二。

无崖子叹息半晌,这才道:“如此也好,他已有你的内力,若再加上我的几十年功力,丁春秋必然不是他的对手。如此,大仇得报。唉。”

“星河你起来吧,为师知道你的为人,这孩子就算是你的儿子,若没能破解为师的珍珑棋局,你也必然不会带他来见我,可见是我跟这孩子有缘啊!唉,当初屏娘若不是因为为师,也不会遭人毒手,说起来,倒是为师欠她母子二人的,如此一来,倒也是为为师赎罪才是。”

苏星河感激涕零,又恭恭敬敬的磕了好几个头,这才爬了起来。

两师徒在这边自说自的,却浑然不知道,眼下刚刚得了孩子的蓝哥儿,还有没有心思来陪这两师徒抽风。

如今,在蓝哥儿眼里,莫说无崖子这一身内力,只怕是天下人都死光了,都比不上他的老婆孩子重要。

蓝哥儿轻功运到极致,片刻就来到了刀白凤身边,见刀白凤脸色不好,也顾不得追问怀孕的事,一把就将刀白凤抱了起来,冷着脸道:“自己就是大夫,怎么还往地上坐?这地上冷得厉害,还有没化的冰渣子,当真不顾身体了吗?”

刀白凤立刻低头,做鹌鹑状埋入蓝哥儿怀里,其实还在不停的对乔峰使眼色,不断提醒乔峰记得为自己遮掩。

一旁的阿哞正不满刀白凤害它丢了两坛子酒,听到刀白凤挨批,立刻连连点头,还讨好的跑过来,围着蓝哥儿打转卖乖,尾巴甩来甩去。只可惜它那么庞大的身躯,任凭它如何讨好如何卖乖,看起来也相当之诡异,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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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蓝哥儿直接一脚踢在阿哞屁股上:“让开!”便越过碍事的阿哞冲入了房中,立刻就指挥起一大群的青衣汉子来:“你,快去少点火炭来。你,去准备点热水。还有你,快去熬碗姜汤。至于你……”竟是一口气将满屋子的青衣大汉都安排了干净。

那群青衣大汉平日里本就是用来待客的,凡是客人的要求无不尽心尽力满足,因而此时虽然略有不满,但仍旧乖乖的下去忙了。

唯有那屋外的冻土之上,仍旧僵直不能动的段正淳正泪流满面,口不能言,唯有在内心狂呼:凤凰儿!我的好凤凰儿!你是不是忘了我啊?快快放开段某啊!

谁也没注意到他,唯有同样受了气的阿哞。

于是,受了气的阿哞眨了眨那对圆滚滚的眼睛,吧嗒吧嗒的走过来,双腿一岔,就在段正淳身边儿拉了一泡牛屎。然后便立刻得意洋洋的扭着圆滚滚的胖屁股撒丫子的跑开了。

段正淳心头狂怒,却苦于有口不能言,自此,跟阿哞接下大仇,每次都恨不得把这头牛宰来吃掉——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阿哞你怎么……怎么可以这样!

嗯,关于生娃,我觉得,如果凤凰儿死活生不出来女娃怎么办捏?难道大哥叫招妹、二哥叫喜妹、三哥叫盼妹、四哥叫妹来,五哥叫……

第 61 章

这一次,怀孕的刀白凤彻底的失去了人身自由,为了防止刀白凤肚子里的孩子再次莫名其妙的没有了,蓝哥儿不容拒绝的决定让刀白凤在床上先躺三个月,再徐徐图之。

刀白凤拉着被子,虎着脸说:“喂喂喂,上一次孩子没了,又不是流产好不好?”

蓝哥儿哼了一声扭头,置之不理。

蓝哥儿是苏星河的儿子这事大概已经在擂鼓山上传开了,苏星河估计也没想着瞒这一群口不能言的青衣汉子,因而,一大群的青衣汉子对待蓝哥儿和刀白凤的态度转眼之间就殷勤得诡异了——于是,这直接导致,到处都有眼睛在盯着不安分的刀白凤,于是,每次刀白凤想要出门溜达溜达,不出十步,就会被yīn着脸赶来的蓝哥儿扔回床上去,几次之后,刀白凤甚至被蓝哥儿按在床上打了一通屁股,羞得刀白凤再也不敢乱跑了——她没脸见人,不,是连阿哞这头牛,她都没脸见。

于是,反抗不能的刀白凤规规矩矩的在床上直躺了大半个月。

而突然有了儿子苏星河更是陷入了立马就会有孙子的天上掉馅饼的巨大惊喜里,欢喜得不得了,哪怕蓝哥儿根本没想过要认他,也殷勤备至的将逍遥派的好东西全数整理了出来,什么千年人参啦直径近一米的灵芝啦,居然都不止一支的==|||,可见逍遥派攒了多少好东西。

甚至,这老头子生怕别人吵到了他家媳妇儿安胎,立刻就写了信令青衣汉子四下送出去,让几个月前就收到他的信赶来擂鼓山赴约的年轻后生们都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啊,咱们不下棋了。令江湖中人都纷纷暗自嘀咕加揣测。

不过,段正淳一行人是早已经到了的,那倒不方便撵人家走。苏星河本来是希望段正淳自觉一点的,可是,一开口,刚说了一句“老夫招待不周”,段正淳就直接说:“不慌不慌,苏老前辈尽管去忙,段某自行逛逛就是。”就这么厚颜无耻的住下来了,完全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

可惜,蓝哥儿知道!还知道得很清楚!于是,段正淳哪怕每天到刀白凤的院子外面转上一圈儿,也没能见上佳人一面,甚至,回去之后就上吐下泻,去了半条命。

据差不多已经成为刀白凤的眼线的青衣汉子们依依呀呀比划,甚至于,段正淳这厮,回去之后,足足半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与秦红棉同房哟!啧啧,对于一匹种马,这分明表示他鸭梨很大嘛!

几乎快生霉了的刀白凤如今唯一的乐趣就是偷窥、偷听、偷传段正淳的私密,虽然这让蓝哥儿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不过,考虑到刀白凤如今是双身子,但凡他惹了这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家伙,这家伙就要把根本一点鼓起来的趋势都没有的肚子

一挺,一副“你惹我?你真的要惹我?你确定了你现在敢惹我?”的小人模样,蓝哥儿就决定原谅她的小人得志。

不过,一转头,蓝哥儿狠狠的捏了捏拳头:刀·白·凤!你皮痒!咱们日后走着瞧!

郁闷的蓝哥儿咔嚓一声捏碎了一根水竹,决定让段正淳给自家心情不太好的老婆制造更多的笑话来舒缓怀孕初期的焦躁——其实,当他知道自家老婆只是想看段正淳的笑话的时候,他的心态已经平和很多了,尽管,只怕没一个人会相信他这话。

蓝哥儿去往段正淳的院子时,秦红棉正往刀白凤那里去。

这些日子里来,秦红棉一直在想当初刀白凤说的那些话,只可惜,她虽然不是名门闺秀,却也是清白人家的好女子,当初信了段正淳的甜言蜜语,信了他会八抬大轿迎娶自己,便这么晕晕乎乎的将自己青青白白的身子给了段正淳,她还能怎样?

她也想对段正淳爱理不理,她也想想让段正淳如最初两人偶然一面时那样,对她嘘寒问暖,百般花招尽出,只为搏她一笑啊,但是,她敢吗?

段正淳是怎样的人,这么久相处下来,她虽然不能说了解得透彻,但明白了五六分还是有的。他是那样的风流,所有的美貌女子,娇憨的、任性的、端庄的、冷艳的、凶狠的……无论哪种,在他眼里,都像百花一样,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美,没有哪一种美人,是他段正淳欣赏不来的。

她的身子、她的心,都完完全全的给了段正淳啊,所以,她怎么敢!怎么敢!怎么敢像刀白凤一样,吊着他,耍着他,混不把他当一回事?

她生怕她一转身,这风流多情的男人就又投入了别的美貌女子的怀里啊!也唯有刀白凤那种,有个英俊了得的好丈夫在身边,混不把段正淳当一回事的人,敢说出这种话吧?

秦红棉心里隐隐有妒,隐隐有恨,隐隐有不甘,但更多的,却是深深的茫然无助。

她什么都没有,她只是一个山野女子,她打不过他,也不如他有权有势,甚至,她连自己唯一有的清白都已经没了,她能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秦红棉轻轻的抚了抚小腹,隐隐有种期待:说不定,等她有了段郎的孩子,段郎便会对她一心一意了吧?段郎发了誓,说等回了大理,就禀告兄长娶她为妃的不是吗?

春暖花开,哪怕擂鼓山地势颇高,也终究挡不住春天的脚步,不过半月时间,山上积雪已经渐消,倾耳听去,便能听到暗处有水声融融。秦红棉却在这样大好的春光里,在自己对自己的安慰中,几乎落下泪来。

段郎段郎,我真恨不得,一刀砍下你的头来,让你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再也无法抛下我。偏偏,我却舍不得。这就是我的孽障啊!

秦红棉看到刀白凤的时候,刀白凤正在跟苏星河两个脸红脖子粗。

如今的刀白凤在苏星河眼里,就是一块宝,无价的那种。单看儿子对刀白凤的百依百顺,苏星河就知道,要想父子相认,得先拿下了刀白凤。所以,只有一个时候,苏星河才会这样寸步不让的跟刀白凤吵架,那就是关系到无崖子的病情的时候。

没错,大半个月了,无崖子那身几十年的内力还没传给蓝哥儿,原因就是蓝哥儿如今都坚定的围绕在刀白凤的身边,根本就不理睬这位逍遥派掌门——还是帅掌门哦!

后来,见过无崖子的刀白凤曾偷偷的猜过,难道是因为蓝哥儿深切的明白,其实她是个美型大叔控?虽然……九十多岁的无崖子其实已经够格做她爷爷的爸爸了,但是,就外形来说,人家的确是个三四十岁的美大叔嘛!

所以说,武功这玩意,可真是跟科学与发展的国策背道而驰啊!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咱们暂且不提。

眼下,有意讨好刀白凤的苏星河跟这只囧人凑到一起后,发现……

琴棋书画?刀白凤的唯一感想是:“这幅画不错诶,画得很像诶!是画的门口的桃花吗?”,苏星河咬着后牙槽,一脸愤恨的说是,额头上青筋却在止不住的跳:这是幅人物画啊!虽然比较抽象,但也不至于看不出来是个人的背影吧?

花艺?当苏星河将几盆珍惜的兰花搬到刀白凤房中时,却听刀白凤张口就问:“这哪儿来的草啊?哇,养得真好诶,天这么冷都这么绿!难道是万年青?”苏星河直接转身,将几盆兰花哪儿搬来的,又哪儿搬走了。并且深刻的认同了段正淳的一句话——刀白凤就是一山野村姑!

可是!聪辩先生!人家段正淳说的是,你家儿子是山野村夫好不好?还有,你什么时候开始听壁脚的?这话,段正淳应该只在后来偷偷跟他的四大家臣说过吧?

于是,努力了很久,成天宅在擂鼓山上的苏星河总算找到了跟刀白凤的共同点,那就是医术(其实,如果苏星河你会的杂学能少一点,你就不会找得这么困难了)。

可惜,刀白凤的医术虽然不一定比苏星河强,但她的很多观念却跟苏星河迥然不同。比如对于无崖子的伤势,刀白凤直接指责苏星河在别人身上做实验的方法不对。

“苏星河!你这老混账!你家师傅是人,那些穷苦百姓就不是人了吗?你凭什么捏碎别人的骨头?凭什么要别人受这样的苦?”气急了的刀白凤根本就不管什么辈分,直接指着苏星河就骂——本来她是要跳起来骂的,可惜刚刚有这个趋势,就被蓝哥儿按住肩膀按了下去。

“不过是些贱民,若不是老

夫给了他们一口饭吃,他们仍旧是死路一条,老夫又没要了他们的命,何罪之有?”苏星河吹胡子瞪眼,那模样,如果不是蓝哥儿面无表情的候在一旁,只怕他立刻就要扑上去了。

“你你你!你气死我了!”刀白凤抬手灌了一口参汤,被那浓郁的参味儿呛得直吐舌头。

蓝哥儿在一旁笑——也只有这个时候的刀白凤,才不会对这些味道不佳的东西推三阻四,这才是他没有阻止苏星河来跟刀白凤争辩的原因之一。至于另一个,当然是因为有气无力躺在床上咬着被角的刀白凤实在太过可怜兮兮了。

“你救了他们的命,是你对他们的恩德,是你自己的善缘,但你有什么资格挟恩求报?我敢说,你捏碎人家骨头的时候,人家绝对不会说,好,你对我有恩,你捏吧。你这根本就是暴力!你根本就是罔顾他人意志!你你你……草菅人命,你算什么大夫?”

苏星河冷哼一声,一摸山羊胡子,斜眼道:“若能为恩师之疾出得一星半点之力,便是他们求也求不来的造化!”

刀白凤几乎一口热血喷出来:“你放P!无崖子他算哪根葱?连自己的徒弟情人都要背叛他的混账东西,也就你个愚忠的愣头青,把他当块宝!”

苏星河一拍桌子大怒而起,一巴掌拍向刀白凤:“大胆!没上没下的东西!”

旁边蓝哥儿看也不看直接一拂衣袖,怒极之下忘记自己已经是个武功全无的废人的苏星河就这样轻飘飘的飞了出去,扑通一下摔在地上。

已经习惯了的苏星河直接爬起来,在门外跳着脚跟刀白凤继续对骂,刚骂了两句,就在同样习惯了的青衣大汉的搀扶之下边骂边跳脚的离开了。

这样的情况,几乎每天都有一次……

而秦红棉来的时候,刀白凤跟苏星河争执的内容总算是有了点深度。不过,这次,与其说争执,不如说是一边倒的单方面批斗吧。因为,这日的苏星河完全的抬不起头来。

“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作为的大夫的自我认识?你就算弄上百个上千个人来做实验,又有什么用?无崖子的伤,拖得越久,就越棘手好不好?”

“可是……可是……若有什么差错,老夫……老夫就万死难赎其咎了。”苏星河在刀白凤咄咄逼人的气势下缩了缩脖子,一点都看不出来威震武林的聪辩先生的睿智模样——凡是沾上无崖子的事,苏星河就像变了个人似地,刀白凤哪怕不愿意,也忍不住的一天比一天想歪——这老头子不会真跟无崖子有什么基情吧?不会吧?

可是,想想无崖子那比段种马更加无敌的荷尔蒙光环,刀白凤实在难以说服自己——这可是连两个九十多岁的老太太都能为了他斗上一辈子的牛掰男人啊!吸引吸引一直呆在他身边的弟子,只不过是随随便便轻而易举的事吧?

刀白凤看向苏星河的眼神禁不住的诡异了,哪怕她偷偷的打了自己两巴掌。

没办法,她实在跟不上思想的速度啊!——

作者有话要说:天龙八部里的两大荷尔蒙发散机——段正淳和无崖子。

实在是牛人!

第 62 章

苏星河见秦红棉来了,立刻不好意思的将手一背,抬头挺xiōng的出去了,竭力保持了自己的高人模样。刀白凤在他背后嗤之以鼻。

刀白凤对秦红棉的观感不算好,因而招呼了她坐下便不理了。而这秦红棉性格刚毅,从来不曾求人,于是,一时之间,吞吞吐吐,竟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似地不停的动来动去,仿佛那凳子上有针一样。偏生刀白凤向来不是“体贴”的人,竟也不关切一声。

秦红棉憋得无法,只能满脸羞红的低声道:“蓝夫人,还请蓝夫人教我,怎样……怎样才能让段郎一心一意待我。”说着,微微掀起眼皮,偷偷的看了刀白凤一眼。

饶是刀白凤本质有点囧,也没能扛住秦红棉的这一问。

怎么看,她在秦红棉心里,也得是半个情敌吧?感情段正淳招惹的女人太多,秦红棉都已经学会合纵战术打击异己了?

于是,半晌,刀白凤才试探着道:“要不,给他下个蛊?”

秦红棉眼睛一亮,倾身过来:“蛊?什么蛊?听闻苗女擅蛊,不想竟是真的?”

刀白凤微微后仰了脑袋,避开有些兴奋的秦红棉,皱眉道:“外面汉人,有好多都叫咱们摆夷族为苗人,其实不然。苗人有白苗,有黑苗,作风习俗都完全不同,不能混为一谈。咱们摆夷族只能说是苗人里的一支……”

秦红棉却难免急切,不耐听刀白凤这些,忙打断道:“是啦是啦,武林人士都说苗人擅蛊,Cāo纵人心无所不能,便是让人抛弃妻子也是易事,能耐大得很,所以被武林中人称为歪魔邪道。”她抬眼看了刀白凤一眼,惶惶然道,“蓝夫人,我不是说你。”

刀白凤听出她试探意味,心头冷笑,猜她只怕是怀疑自己给段正淳下了什么蛊,才让段正淳对自己念念不忘。刀白凤又气又觉得好笑,也不辩驳,手腕一动,腕上银饰叮叮当当的响,陪着刀白凤绵软的声音,煞是好听。

“你说的就是我那又怎么了?我若是歪魔邪道,岂是旁人说不是就不是了的?我若不是歪魔邪道,嘿嘿,若是这些武林正道真要降妖除魔,又岂是我一面之辞就能化干戈为玉帛的?”

“其实,管他是不是歪魔邪道,说到底,还不都是一个道理:谁拳头大就听谁的。就算我是歪魔邪道,那些武林中人,若是明知道是来送死,你且瞧瞧,又有几个大侠肯来除魔卫道的。哼。”说着轻轻一哼,秦红棉惶惶然埋下头去,喏喏称是。

刀白凤说这话,却是进而想起了乔峰日后的遭遇,因而心有不平。

天龙八部一书里,段誉和虚竹都是两个运气好到顶的愣小子,虚竹还稍好些,心性淳朴若赤子,虽然得了好运,但也经历过不少磨难,倒是段誉,从生下来到长大,锦衣玉食养着,却从不知道为父母分忧,为大理百姓谋福,说是一颗慈悲心,其实不过是口中会念几句佛经罢了。说说而已,谁不会?实际上呢?明明享受了大理世子的荣华富贵,却只会四处招惹美貌妹妹,偏又在嘴巴上念着个天下第一的美人,徒惹了多少女子为他暗自神伤。真是什么本事没有,偏偏什么好运都被占了。任谁看了都要嫉妒一下的,包括刀白凤自己的上一辈子。

可是,三兄弟里,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乔峰呢?不但一生坎坷,众叛亲离,还落得个三军阵前自刎的结局!真是极大的讽刺和对比。

乔峰不过就因为一个契丹人的身份,便被整个武林追杀,昔日的朋友,昔日受过他恩惠的人,仿佛一下子就跟他有了血海深仇似地。

每每看到聚贤庄上,众人信誓旦旦的要乔峰偿命,刀白凤就恨不得骂一句:“好!你们厉害!你们看不起人家契丹狗贼,那你们先把欠人家的还出来!谁曾受过乔峰救命之恩的,先自刎了再说!”

乔峰接掌丐帮十多年,生性豪爽,刀白凤估计着,这江湖上的人,只怕没几个没受他恩惠的。这些人说得闹热,骂得爽快,其实不过都是一群没胆子杀往辽国的窝囊废,逮着个落单的,便以为自己人多势众一拥而上。有谁敢说自己没半点yīn暗心思,不是想借了乔峰威名,摘了乔峰人头,好让自己霎时间威震武林的?刀白凤最见不得这种yīn险的小人。

这就是所谓的武林好汉的侠义啊!好!好得很!

刀白凤与乔峰已经处了大半个月了,眼看着就要将乔峰送回玄苦那里,实在很是舍不得。

但她除了能跟乔峰说说话,适当的指点指点乔峰的武功,却根本不敢多做其他。

一则,现在的乔峰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刀白凤也不敢叫个心性还不成熟的半大孩子突然承受这种剧变,因而她与乔峰虽然相处融洽,却绝没有从对方如今的父母师傅手里把孩子夺走的道理,乔峰也绝不会愿意。

二则,既然乔峰不得不继续跟在玄苦汪剑通手下,那么,但凡刀白凤将乔峰影响得有一点儿不像原著中那个正直勇猛的汉子了,玄慈会不会就对这个孩子下毒手呢?除非刀白凤杀上少林寺,将玄慈弄死,再杀上丐帮,将个原著里死了都还要防着乔峰的汪剑通也弄死,否则,被影响被改变的乔峰面临的危险岂非更加防不胜防?而显然,要凭一己之力就剁了中原武林势力最大的两大帮派的老大,莫说刀白凤只为了个“偶像”决计做不出来,就算要做,那也绝非轻轻松松就办得到的。

三则,如果乔峰不会降龙十八掌,如果乔峰不是那个英雄了得的汉子,那还是她喜欢的那个乔峰吗?那

还是那个令人心折的真正大侠吗?

所以,刀白凤只能不着痕迹的影响一点点乔峰。

比如,刀白凤会跟乔峰讲一讲他们摆夷族,讲一讲外人眼中的摆夷族和他们真正的摆夷族,借以告诉乔峰,并不是别人怎么说,或是大家都这么说,说的就是真理了。她甚至不敢以宋辽常年交战,边界之上其实早已没了善恶之分,普通百姓都不过是求口饭吃来做比,只敢说说跟大宋关系不那么紧张的苗民。刀白凤只盼着乔峰长大之后真如原著那样豪爽智谋,能够理解她的苦心。

至于另一方面么,刀白凤则是摸着肚子暗暗发誓:我一定给你个好老婆,陪着你伴着你,与你相扶相持,荣辱与共,绝不会像阿朱那样,令你遗憾痛苦半生!

刀白凤相信,那个乔峰,只要有一个人信他爱他与他相扶相持,便绝不会自弃自厌,绝不会轻言生死。那边是她欣赏的乔峰呵!

秦红棉被刀白凤的气势骇了一跳,半晌,才诺诺道:“能否……能否请蓝夫人赐下蛊虫?”

刀白凤听她口口声声叫着“蓝夫人”,知她是防着自己对段正淳有什么心思,因而时时提醒自己。她虽然对段正淳没有想法,但遇到个这样的女人,却也烦恼厌恶得很,于是冷笑道:“你也说咱们苗人的蛊毒让江湖人害怕得称之为邪魔歪道了,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是随手可得的?段夫人请吧,刀白凤没那个能耐解决你跟段正淳之间的问题。”

秦红棉脸涨得通红,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刀白凤于是多了一句嘴:“段夫人,其实,刀白凤有个法子,你若是想得通,狠得下心,多半便能拴住段正淳了。”

秦红棉眼睛一亮:“你说,不管什么法子,我都照做!”

刀白凤移开眼睛道:“段正淳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若想他不在外面沾花惹草,唯有一个方法。便是大度一些,将他看上的女人都给他娶回去。家里的女人多了,自然不得安宁,段正淳安慰了这个,便要安慰那个,他哪里还有精力,再去外面沾花惹草?”

秦红棉身子一晃,喃喃:“这……这……不成不成,你不是说了吗?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若是家中女人吵闹,惹得段郎厌了,愈发的在外留恋,那可如何是好?”

刀白凤嗤道:“你守不住他,自然有守得住他的,那么多个人,那么多双眼睛,还能让段正淳跑了,那便只能算他段正淳厉害了!更何况,段正淳不是最怜香惜玉吗?三个女人一台戏,若是家中女人多了,天天争来吵去,天天为他争风吃醋,又跟外面的风流快活有什么区别?段正淳只怕享受得很呢!”

见秦红棉一脸恍惚的走远了,刀白凤忍不住摇了摇头。如

果秦红棉真信了她的话,刀白凤敢保证,段正淳是绝对没机会再往外面跑了,只可惜,那群花样百出的女人里,康敏却绝对是拔得头筹的那个而不是她秦红棉。还有沈星竹,性子温婉,大家闺秀,到时候,在一群挣来抢去成天斗气的江湖女子之间,倒有可能是最讨段正淳喜欢的。

蓝哥儿走进来,手从被子里伸进去,在刀白凤肚子上摸了摸,摸得刀白凤咯咯笑才住手,斜睨了刀白凤一眼道:“你倒是了解段正淳得很。”

刀白凤伸臂挽住蓝哥儿的脖子,将他拉倒在自己身上,吓得蓝哥儿赶紧撑在刀白凤身侧,免得压到了她。

就听刀白凤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对你更了解哩,由内到外的了解哟!”说着,轻轻的咬了一口他的耳朵。

蓝哥儿耳朵尖儿一抖,看向刀白凤的目光立刻有些绿油油了,刀白凤故意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掩唇打了个哈欠,施施然躺下睡觉。蓝哥儿一笑,伸手从她衣服底下摸进去,见刀白凤微微一缩,这才缓缓的道:“凤凰儿,咱们来日方长。”

刀白凤看他一眼,忽然呻吟一声,拉过被子捂住了脑袋。

蓝哥儿看得好笑,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将刀白凤抱在怀里,半晌,方徐徐道:“你有没有觉得乔峰看起来有些眼熟?”

刀白凤愣了愣,拉下被子盯住蓝哥儿,就见蓝哥儿紧皱了眉头道:“凤凰儿,我怀疑乔峰不是宋人。”

刀白凤缓缓张开嘴,愣愣看着蓝哥儿,蓝哥儿伸手在她下巴上一托,令她嘴巴合上,这才点了点刀白凤的鼻子,凑到她颈边吻了两下,道:“凤凰儿可还记得当初被我们合力治好的那个大叔?有没有觉得乔峰与那人很是相似?”

刀白凤慢慢回想,突然大悟:蓝哥儿说的那位大叔,因为是他们两人联手治好的第一个病人,因而,哪怕如今的刀白凤经手之人已不下百,却也绝无忘记的道理。而且,那位大叔很是彪悍,哪怕当初的刀白凤和蓝哥儿都还是个半大孩子,他也神色不变的任由俩人对着他捣鼓过去捣鼓过来。

由于那会儿刀白凤已经十来岁了,算是个半大姑娘家,因而凡是为那大叔洗澡一类的事,都是由蓝哥儿经手。不然,只怕那会儿就看到那人xiōng口狼头的刀白凤早早就往乔峰父子身上想去了。

往日里没人提起这茬,刀白凤自然不会将乔峰跟自己的病人联系起来,可是,蓝哥儿一提起,刀白凤便愈发怀疑,忍不住道:“那位大叔xiōng口可有狼头?”

蓝哥儿眼睛一眯,忽的咬了一口刀白凤的指尖,见刀白凤鼓着眼睛看他,这才轻笑着,来回舔着道:“嗯,凤凰儿是偷看了那位大叔呢,还是偷看了乔峰?”

刀白凤顿时毛骨悚然,嘿嘿笑着扑

上去,翻身坐到蓝哥儿身上,万分豪迈的一甩脑袋:“何必啊!我家老公这么帅了,我看别人做什么?是哦老公?”说着,讨好的在蓝哥儿脸上吧嗒了两口,蓝哥儿微微侧头,嘴巴撅了撅,刀白凤赶紧捧住蓝哥儿的脸,在蓝哥儿嘴巴上狠狠的亲。蓝哥儿这才哼了一声,不追究了。

刀白凤一抹额头,心有戚戚然,忽然想到当初在叶二娘院中偶遇萧远山时,这才理清那日的那股子违和感——那日,萧远山分明是认出了刀白凤,有意放水,不然,刀白凤早就重伤在萧远山手下了!

直到这时,刀白凤心里才陡然升起一股后怕——

作者有话要说:蓝哥儿又打击到刀白凤了。北冥神功也是这样,人家刀白凤还在想着怎么给你掏出来呢,人蓝哥儿已经练上了。

话说,还有人记得这位大叔不?前面刀白凤学医的时候,出现过哦!

第 63 章

蓝哥儿心里既然有所怀疑,隔日,便招呼了乔峰喂招。当然,途中使点手段,东拉一下,西划一手,一个不好意思,就偷看到乔峰xiōng口的事自然是无可避免了╮( ̄▽ ̄)╭

经过一番坚强的斗争,刀白凤终于争得机会在一旁观着,时而出声指点,三人之间,竟如一家人般和谐。

其实,乔峰与两人相处时日虽短,但因为刀白凤夫妻都是随意的人,跟乔峰的豪爽性子很是合得来,因而相处倒也快活。加之想到刀白凤肚子里,说不定就怀着他的老婆,年纪尚小的乔峰更是隐隐觉得稀奇,日日都要来陪刀白凤说一会儿话,眼神儿更是止不住的往刀白凤肚子上瞄。

他这小动作,刀白凤如何看不出来?刀白凤心头好笑,便招呼了乔峰坐过去,隔着衣服让他在她肚子上摸了摸。

其实,隔着衣服,又不过一个多月的身孕,哪里摸得到什么?但人类向来对生育一事看得极重,古时一些部落的图腾上甚至都有相应的图案,称其为“天赐之恩”,乔峰一个男子,又从来没人与他说过这些,更没人与他这般亲近,因而竟是受宠若惊的模样。伸手去摸时的小心翼翼,看得刀白凤咯咯直笑。

如此相处下来,乔峰心里早把刀白凤夫妻当做了亲人。所以,哪怕被蓝哥儿扒了衣服,乔峰也没多想。倒是刀白凤咦了一声,笑:“峰儿xiōng口狼头,倒是栩栩如生。”

乔峰一抹脑门儿上的汗,干脆扯开衣襟散起热来:“哈,姑姑说得是,我娘说我这狼头,还吓哭过别人家的小孩子呢!”

刀白凤掩唇直乐,道:“峰儿可知这狼头是哪儿来的?要是我啊,就刻朵花什么的,可不兴弄个狼头。”

乔峰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茶,道:“那倒不知道了,自我记事以来,这狼头就有的。”说着嘿嘿一笑,“不过,比起一朵花来,我倒宁愿是个狼头。”

刀白凤调笑说:“这倒奇了。不过我听说有些大家族里,倒的确有在小孩儿身上刻上族徽的做法。峰儿你这狼头这么精致,一瞧就不是凡品,莫不是你还是个什么大家族的遗孤?”

乔峰苦笑:“姑姑快别笑话我了。我爹爹妈妈就是普通农户,哪里是什么大家族?”

刀白凤点到即止,道:“嗯,过些日子,峰儿就要随玄苦大师回去了。我身子不利索,只怕不能去送峰儿了。待我身子好些,再去拜见峰儿父母可好?峰儿先与亲家母亲家公说清楚,可别让亲家母亲家公以为我怠慢了才是。”

乔峰笑道:“峰儿晓得的。”

乔峰走的那天,因为天气突然变冷,刀白凤被勒令不能送乔峰下山。

乔峰见刀白凤眼圈儿红红的模样,忍不住也犯了离愁,很是舍不得,但仍是直叫刀白凤

快回去,别伤了身体。刀白凤不听,直惹得蓝哥儿发飙了才不得不听。

一行人中,大概只有阿哞在实打实的高兴了,摇头摆尾好不满意日后再也没人会在它偷酒喝的时候冒出来,死活要抢走一半了。

哼哼,它才不乐意跟他碰酒坛子呢!它想全部都归自己!全部!

可惜乔峰理解不了它的纠结,居然还来抱了一下它的脑袋,说什么“牛兄,日后再也没人陪你喝酒啦!”,阿哞摇头摆尾,拿脑袋去推他,心道:太好了!

没想,乔峰哈哈大笑道:“牛兄快别蹭了!我也舍不得你啊!好啦好啦,下次见面,一定再与牛兄畅饮一番!”说着还嗅了嗅鼻子,道,“其实,我还是觉得二锅头更好喝,更带劲,下次一定要让牛兄也尝尝!”

阿哞一呆,几乎一牛角给乔峰捅去:谁舍不得你了?你个只知道喝二锅头的傻子!

阿哞下巴一扬,一副“我跟你不是一个级别的”的嚣张模样,乔峰则朝众人挥了挥手,在两个青衣大汉的陪伴下下山去了。

阿哞偏头看着,眨巴眨巴眼睛,忽然脑袋一垂,还真有点舍不得了。于是,乔峰没走多远,就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音直冲过来,乔峰侧身一让,却被阿哞的牛角直接掀了起来,再落下来时,已是阿哞宽阔的背上。

阿哞昂首挺xiōng,一副“不屑”的模样,乔峰却听刀白凤远远的笑:“峰儿,既然阿哞舍不得你,便让它送你回去吧!你们俩也正好去喝一顿二锅头、女儿红啊,哈哈!”

乔峰哈哈大笑,抱住阿哞脖子一阵乱揉,阿哞奋力反抗,最终,却羞涩的垂下了脑袋,一股脑的往前跑——刀白凤太过分了!怎么可以直接点明它的舍不得呢?

刀白凤的肚子在两个月后跟吹气球一样迅速的胀大了起来,任擂鼓山上的名医多得谁来了都要吓一跳,也纷纷急了。

如今的擂鼓山上,虽然聪辩先生的名声没在医术上显出来过,但他的弟子阎王敌薛慕华却是名满江湖。至于薛慕华是怎么跑来的么,事情是这样的……

包括薛慕华在内的函谷八友虽然被苏星河逐出师门,但这八人心里都明白,这是因为苏星河害怕丁春秋暗害他师兄妹们,因而八人虽然不再是逍遥派弟子,心里却一直仍旧认苏星河为师。所以,每年的二月初八擂鼓山之约,这八人都要到擂鼓山来给苏星河磕头。

这一次苏星河虽然遣散了擂鼓山之约,但于这八人的心思,却接受了。

当日,函谷八友本只想着在竹屋之外齐齐磕头,问候苏星河安好,苏星河却突然出现在八人面前,并且开口说话,直把八人吓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等八人确信眼前的确是恩师之后,竟然齐声大哭,誓言不

要命也罢,一定护得恩师安全。

原来八人是知道苏星河跟丁春秋之间的恩怨的,因而一见苏星河突然开口说话,便以为恩师要与丁春秋一决生死,所以悲从中来,齐齐表志。

刀白凤对此的反应是,转头上上下下打量蓝哥儿:“话说,为什么逍遥派从老的到小的,全出忠犬呢?明明一个个做师傅的,都不够称职啊!难道逍遥派挑徒弟的标准,真这么火眼金睛?”

蓝哥儿一翻白眼,直接将刀白凤扑倒,幽幽道:“凤凰儿,不要随便惹我,你老公很久没舒缓了。”

刀白凤嘿嘿奸笑,一挺肚子,扭来扭去:“哎呀,没办法嘛!人家不方便!”

蓝哥儿捉住刀白凤手,从刀白凤的嘴角缓缓的往下滑,一边儿滑一边儿贴着刀白凤耳根轻笑:“总有方便的地方是不是?”

于是,刀白凤脸绿了,然后便被“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了。

所以说,如今的擂鼓山上,已经集结了江湖上最顶级的几大名医了——虽然,眼下,薛慕华已经喜滋滋的转而当起了妇科护士。显然,这一方面,在之前,还不是薛神医的专长,所以,如今年纪尚轻的薛慕华正头悬梁锥刺股的恶补这方面的知识呢,并且每天都要跑到刀白凤面前安慰她一通:“别焦躁,别担心,一定会平安生下孩子的!”

刀白凤恨不得说:“谁焦躁了?明明是你们在焦躁好不好?”

大概是为了让刀白凤别“焦躁”吧,薛慕华甚至每天都要带一个人来给刀白凤解闷,从老大到老幺,除去薛慕华自己,刚好一周一轮回。这八人之中,刀白凤最喜欢的应该是老六冯阿三和老七石清露,至于原因……

“相对于听也听不懂的琴,看也看不懂的棋,摇头晃脑吵得你头疼的书呆子,刚说了一会儿话就开始头也不抬的画狂,还有一个开口就跟疯了一样搞cosplay的戏子,一个会给你刻玩具的木匠和可以陪你谈谈纯天然化妆品的女孩子,肯定是要可爱得多的吧?”

对头,刀白凤如今很热衷于和石清露一起,研究研究用那些鲜花什么的开发护肤品,尽管蓝哥儿对此嗤之以鼻——刀白凤的解释是,难道你认为我天生丽质,不用化妆?

既然天下名医齐聚一堂,那么……

苏星河摸了摸刀白凤的脉,摇头走开:“我瞧是真的。”

薛慕华亦一脸沉重:“弟子也以为不错。”

蓝哥儿则浑浑噩噩坐在刀白凤床前,看着刀白凤异常鼓胀的肚子沉思不语。

刀白凤眨巴眨巴眼睛,忽的拿手肘去拐蓝哥儿:“得了吧,现在大家都说是双胞胎了,你还好意思把我压在床上呢?嗯,我要多运动运动,免得生不下来。”

蓝哥儿一下子颤了颤,将刀白凤抱在怀里。

没错,刀白凤的肚子如今鼓得特别快,快得不正常,于是,这一群名医齐齐会诊,最后的结论是:刀白凤怀的是双胞胎!

或许,对现代人来说,怀双胞胎是件很普通的事,甚至全家上下都要大大的高兴一番,可是,对古代来说,却不太一样了。

男人自然以多子多福为荣,因而,儿子越多,当然越高兴啊,可是,古代的医疗条件对于所有的女人来说,却是一个真真切切的生死关卡!古代,至少有一半的女人,都是死在生孩子这事上的!因而,双胞胎,也就意味着,难产的几率就更大了!

若是第二胎第三胎是双胞胎还好些,女子的盆骨,会因为生产而受到磨损,这种磨损,会让女子的盆骨越来越大,也就是说,生产之时,就更加容易令胎儿通过。这也是为何女子的第一胎总是要难生一些的原因。可刀白凤不但怀了双胞胎,还是第一胎就怀了双胞胎!这让蓝哥儿一下子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刀白凤本来还有点害怕的,可看到蓝哥儿这愁眉苦脸的模样,再对比着上次蓝哥儿那盼孩子的欢喜,那些害怕就拍着翅膀呼啦啦的飞走了,只觉得心里甜蜜得不得了。

刀白凤握了蓝哥儿的手,笑道:“好啦,别苦着脸了,当心儿子生出来,就跟你一样,成天拉着个脸。”她伸手摸了摸蓝哥儿的脸,忽然又说,“咦,其实拉着脸也不错呢,肯定不容易长皱纹。”

蓝哥儿顿时哭笑不得。

刀白凤见满屋的名医都在为她一个人愁眉不展,心头一暖,道:“苏老前辈,我有一个法子,若有前辈帮忙,倒是十拿九稳。”

苏星河顿时精神大振,连说:“你说你说。”

薛慕华也立刻看过来,一副准备记笔记的好学生模样——这人最近学妇科学疯了。

刀白凤笑着握了蓝哥儿的手,道:“不知道苏老前辈听说过没有,我曾经行医的时候,曾与人剖腹取金?”

苏星河一呆,可惜他成天宅在擂鼓山上,还真不知道,一旁的薛慕华倒是连连点头,双目放光:“听过听过,薛某只以为是江湖人夸大传言,没成想竟是真的!”那眼神儿……只怕若不是顾忌着刀白凤的身子,立刻就要扑过来与刀白凤详谈了。

其实,那次也是刀白凤第一次给人剖腹,是因为某个昏官胡乱断案惹了众怒,竟然还放任最重要的证人在狱中吞金,惹得群情激奋。恰好刀白凤路过,便来了一手剖腹取金,险险救了证人性命。只不过,后来这事传开了,竟是越传越悬了,说刀白凤生死人肉白骨的说法,只怕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苏星河也是聪明人,而且经验丰富远超刀白凤,一听就明白了:“你是说,若有不测,即剖腹取子?”

刀白凤感觉到蓝哥儿握住自己的手一紧,立刻对他安抚一笑,道:“正是。剖腹一事,若是下刀巧妙,完全可以不伤人性命,再以羊肠线缝合,愈合也不慢,只是日后会在伤口留下一条难看的犹如百足蜈蚣的疤痕罢了。”刀白凤转头笑看了蓝哥儿,问,“老公不会嫌弃我哦?”

蓝哥儿直直看她半晌,忽的轻笑一下,骂道:“傻子,自然不会。”

刀白凤这才长嘘了一口气,心道:人家都说孕前焦躁,可也应该是我焦躁吧?为嘛我一个孕妇还得去安慰这一屋子的男人啊?

“剖腹……羊肠线……”苏星河和薛慕华喃喃一阵,猛拍大腿,哈哈大笑着而去,一副恨不得立刻就试试的模样。

刀白凤连忙喊:“你们可别又去抓人来试啊!”

那两人齐齐挥手,一脸严肃:“不会不会,江湖之上,需要剖腹治病的人,多得是,多得是啊!”

刀白凤哀声捂脸:完了,只怕这一段时间受了伤的江湖侠士一旦碰到了热情的苏星河师徒,日后每人都要在肚子上顶一条蜈蚣印痕了。她实在没能力制止这俩人给人强行开刀——哪怕别人明明不需要——

作者有话要说:嗯,苏星河和薛慕华两师徒准备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里,锻炼剖腹的手艺,于是,出山了,热情的给江湖侠士们看病,令江湖侠士们受宠若惊。

只不过,侠士们都不明白,为嘛明明是肩背上受了一刀,这俩师徒一定要一手针线一手刀子的,硬要在他肚子上来一刀!

于是,江湖传言,此乃苏星河的不传秘技

第 64 章

刀白凤的生产是在第二年的二月。擂鼓山上地势高,气候冷,前些天刚下了一场雪,刀白凤这孕妇的房子里早通了地龙,倒是半点不冷。这段日子,因为知道刀白凤即将生产,因而虽然万般不便,蓝哥儿却是日日陪房,半夜的时候,刀白凤开始阵痛,刚有一点响动,浅眠的蓝哥儿立刻醒了过来,喊了一声,早算好日子的众人顿时行动了起来。苏星河薛慕华两人,这会儿人命关天,也不回避什么男女之别了,蓝哥儿虽然擅长的是毒,可对于医道,总比普通大夫了解得透彻得多的,所以也一起进了产房。于是,整个产房里,唯一的一个女性,竟然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大妈——这人是苏星河大半年前着人送上擂鼓山来的,唤作徐妈,这大半年时间里,便在刀白凤身边,做些男人不方便做的活计,比如给刀白凤擦拭身子什么的。说起这徐妈,倒也是个牛人,这人直到三十五岁高龄了才有了身孕,让她老公徐大叔逢人都要高抬一下下巴——男人么,那方面能力强,谁不自豪?然而徐妈的年龄到底太大了,生产自然困难,偏徐大叔又是半生无子,这徐妈竟然到了三十五岁了,才怀了头胎。这一生产,那才真是兵荒马乱,徐妈痛得几度昏迷过去。情急之下,徐家人也顾不得闲话了,求到了早放出风声免费接生的苏星河和薛慕华两个大男人面前。而早划烦了男人女人死人活人肚子的苏星河和薛慕华师徒自然也是大喜,两人骑着马,一夜奔驰了百多里路赶来为徐妈动刀,总算是令其平平安安诞下了一个白白胖胖足足十斤多的大胖小子。这还多亏了徐妈平时就是个身强体壮做惯了农活的,不然只怕苏星河师徒还没到,已经给这肚子里的大胖小子折腾死了。徐妈一家人自然感恩戴德,徐大叔这个刨了一辈子黄土的老农本来以为自个儿是要绝后了的,乍然得子,高兴得简直恨不得把苏星河师徒供奉起来。却不知道苏星河师徒也是高兴得不得了,薛慕华甚至拉过苏星河在一旁悄声说:“这孩子看起来白白胖胖健康得好,不如接到擂鼓山上去,也算给小师弟冲冲喜?”薛慕华师兄弟八人,谁不知道苏星河盼着蓝哥儿能叫他一声爹呢?因而但凡背着蓝哥儿,便立刻改口喊人家小师弟,每次都听得苏星河胡子一翘一翘的好不高兴。不过,也仅限于背后喊喊罢了= =|||苏星河也是个脾气怪异狠得下心的,单看他将手下弟子全都剪掉舌头就能看出这聪辩先生其实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因而一听不错,那也不用考虑别人怎么想了,立刻就招呼了徐妈一家大小收拾收拾上山去了。也亏了徐大叔一家脾气好,又对苏星河师徒感恩戴德,加之请了男人给自家老婆接生,这话说出去……怎么着也是不太好听的,又因着对江湖中人的一点点畏惧,居然就这么乖乖的跟着苏星河师徒走了。不过,这擂鼓山上,山涧之中,却有不少好地的,加之又没人敢来收租,徐大叔一家人见了,倒是大喜,便乐呵呵的住下来了。徐妈身体强壮,休息了个把月便恢复了过来,苏星河他们倒也没想过欺负人家一个女人,于是只让她平日照顾照顾刀白凤就是,顺便传授刀白凤点产前产后经验。唯有蓝哥儿让徐妈有点害怕——任谁一见你,就俩眼绿油油的盯着你怀里的娃,你也会觉得背上发凉的。所以,徐妈每次见了蓝哥儿,就跟猫见了老鼠似地,抱着自家大娃就溜。为嘛叫大娃呢?嘿嘿,当然是因为徐大叔认为他还会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娃啊!多多益善嘛!徐大叔常摸着下巴上一小撮胡子,得意洋洋的说:“我老徐身体还是很强壮的!”可惜,划别人的肚皮,跟划自家人肚皮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莫看苏星河薛慕华两人都是横的,可一听到刀白凤叫痛,却是齐齐脸色大变。满头大汗的刀白凤睁眼看到一群围在床前的男人那惨白惨白的脸,差点没晕过去:这这这!难怪医院动手术,都不准有亲属关系的医生上!神呐,你饶了我吧!这一群人真能给我接生吗?蓝哥儿单手抵在刀白凤xiōng口檀中穴上,绵和内力缓缓送入,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刀白凤的手,一直念叨:“疼不疼?疼不疼啊凤凰儿?没事吧?别怕别怕!”刀白凤被他问得一口咬在他手上,蓝哥儿却也不放手。 刀白凤只能松嘴,好不容易,才在阵痛的间隙里有气无力的呻吟了一句:“蓝哥儿,你放手,我的手……被你捏得好痛……”蓝哥儿这才大惊,嗖的松开手,手足无措的站在床边,一副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模样,竟然可怜兮兮的。最后,指挥大局的人居然落到了一个刀白凤怎么都没想到的人头上——无崖子!无崖子这人,虽然感情上有点儿拎不清,但的确相当有才华,武功自不必说,便是号称精通杂学的苏星河也曾说过,他所学尚不及师傅十之一二,可见无崖子是多么的才华横溢。可惜,不管他曾经是多么的风度翩翩才华横溢,刀白凤抬头看到一个人飘飘忽忽跟鬼似地人进到产房时,仍旧吓得差点没两眼一白直接晕过去。却听那人沉声开口,唤道:“星河!镇定点!像什么样子!”又依次吩咐:“来人,快去烧水!再取烈酒来,再将这房间消毒一次,还有星河、慕华,你们各人都给我出来,换上以沸水煮过后的衣服才可进屋。”见刀白凤直愣愣的看着他,那位美大叔才对刀白凤安抚一笑:“莫怕,有我无崖子在此,必然不叫你有事。”刀白凤眼睛一瞪,想说:“无崖子?你就是无崖子?好年轻一个小白脸大叔,难怪这么勾引人!”可惜,出口却成了:“啊——”她又痛了。不,应该说,还好她又痛了= =|||苏星河等逍遥派弟子对无崖子的迷信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旁人难以企及的地步,因而,虽然无崖子如今手足俱废,但只要有这个人在这里坐镇,苏星河和薛慕华立刻就发挥出了他们名医的素质,各项事情顿时有条不紊起来。 更何况,为了刀白凤的生产,各项用具、药材、手术顺序等等都是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的,绝无差错。而向来躲在一旁装鹌鹑的无崖子之所以会来,也是因为这一屋子的人实在六神无主,才有函谷八友中的石清露灵机一动,将这尊大佛请来主持大局的缘故。事后,蓝哥儿夫妇很是感谢了石清露一番。刀白凤是头胎,又是双胞,因而阵痛一直从头一天半夜持续到第二日日薄西山才愈发频繁了起来——这才是真正的生产关到了。也多亏了刀白凤是习武之人,平日锻炼得多,又明白如何保养,不然,只是这长时间的体力消耗,就足以夺走一些女人的生命了。而到得第二天太阳将近落山的时候,房间里则点亮了刀白凤仿照手术灯令冯阿三制作的烛台,照得房间里一片透亮,影子淡得几乎看不见。经过一天一夜的忙碌,苏星河师徒两人也憔悴了许多,本来,若是依着两人的武功,不当如此的,但两人一则心理压力太大,二则,苏星河的武功早已被废,年龄又大了,撑不住也是自然。大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刀白凤生产之后,蓝哥儿与苏星河父子之间的关系似乎缓和了许多。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太阳堪堪落山,薛慕华就急道:“羊水破了!”蓝哥儿不住的为刀白凤擦汗,刀白凤休息了好久,忍着痛没有叫,便是留着力气等这会儿,立刻就配合着薛慕华在她腹上的双掌推动轻揉之力使起劲儿来。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双胞胎互抢产道的关系,一分钟、两分钟……刀白凤自己已分不清多长时间过去了,双胞胎却始终不肯出来,而她毕竟已经痛了一天一夜,力气也渐渐跟不上了。苏星河捡起用沸水煮过的手术用具,对薛慕华使了使眼色,两人就要上前推开蓝哥儿为刀白凤动手术,却见满头大汗的刀白凤忽然睁眼,道:“等等!蓝哥儿,扶我起来,我站着生!”几人都是医生,一点就透,立刻就明白了刀白凤这话的意思。的确,若是站着生小孩儿,因为下坠之力,自然要容易生产得多,可是,对产妇的体力消耗却相当厉害。这个时候却容不得旁人犹豫,蓝哥儿立刻命徐妈准备了桶盆等物,双手从刀白凤肋下穿过,臂上稍一用力,就将浑身发软的刀白凤提了起来,紧靠在自己身上站于盆子里面。此时的刀白凤,早已因为怀孕成了球形,少说也有一两百斤,小心翼翼之下,本来十分难以搀扶,但蓝哥儿平日里便常为刀白凤揉捏浮肿的双腿,或是扶着刀白凤在房间里慢慢走动,因而却是做熟了的,容易得很。眼看着血水夹杂在羊水之中,从刀白凤大腿直往下流,渐渐漫了盆底,苏星河师徒两人却焦急了起来——他们两人虽然实验了无数次,但人体实在太复杂,又无前人前例可循,对剖腹产其实并无完全把握,更何况刀白凤身怀双子,自然给剖腹产带来了更大的困难。两师徒当然也希望刀白凤能够顺产,因而才拖到了现在,只是,若是万不得已……剖腹却是别无选择了。可是,刀白凤如今已经受了这么久的罪,若是这个时候才动刀,刀白凤能不能撑得过去?苏星河看了一眼蓝哥儿那肃然的面色,一时心头凄凉——他无法判断,若是真到了生死关头,这个他欠了一辈子的儿子,会选择孩子,还是妻子。只是,他却明白,那样的选择,不管最后到底如何,这个本就冷寂的儿子,必然都会耿耿于怀一辈子!是一辈子啊!苏星河满脸凄苦,回头去看镇坐一旁的无崖子,却见无崖子脸上表情镇定,心头这才稍安。却听薛慕华忽在耳边惊呼:“出来了!师傅出来了!”苏星河也顾不得去纠正薛慕华的语病了,嗖然回过头去,果然见到了胎儿的头部,顿时长舒了一口气,竟然止不住的落了两滴老泪。而等在产房外面、只差把耳朵贴在产房墙壁上的函谷八友也是齐齐一阵欢呼。生了第一个,第二个就容易了,不到半个小时,苏星河和薛慕华已是一人一个抱在怀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两个大男人,也不嫌弃刚生下来的小孩儿一身脏兮兮的,忌讳!两人正在大乐,却听蓝哥儿忽然惊道:“不对!为什么凤凰儿的肚子还鼓着?”早乐得没边儿了的苏星河和薛慕华啊了一声,齐齐回过头去,就见被蓝哥儿扶着抱着站在木盆之中的刀白凤双腿之间,又冒出一物来。苏星河和薛慕华顿时齐声大叫:“天啊!怎么还有一个?”于是,产房之中,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亏了徐妈有经验,立刻接过两个新生儿,放到一旁热水中清洗干净,不然,这二月间的天气,哪怕屋子里烧了地龙,也得把孩子冻坏的。徐妈边给孩子洗,边看着一屋子不着调的男人嘀嘀咕咕暗自腹诽——显然,这徐妈因为上山时间不够长,还没体会到逍遥派的抽风精髓。刀白凤生完三个孩子,涨成圆形的身材总算勉勉强强瘪了下去。蓝哥儿心疼不已的将脸色惨白的刀白凤扶到床上躺好,又喂了一碗参茶,刀白凤的脸色这才好了许多,立刻转头就问:“快,给我看看,男的还是女的?”苏星河薛慕华包括那手足俱废的无崖子三个男人,都正围着三个新生儿笑得见牙不见眼。闻言,苏星河头也不回,直接把爪子从襁褓里面伸了进去,依次偷袭了三个新生儿一把,立刻更乐了:“男孩儿!都是男孩儿!哈哈哈,我苏星河的儿子就是厉害!”蓝哥儿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哼,厉害什么?你苏星河的老婆生儿子的时候,也没见你多厉害!”苏星河顿时焉儿了,可怜兮兮的看了蓝哥儿一眼。听到这话的刀白凤却是直接眼睛一翻:“怎么都是男孩儿!我要怎么对峰儿交代啊!”伸手抓住蓝哥儿衣角,干净利落的晕了过去,“老公,靠你了!”

第 65 章

居然是三个男娃!刀白凤醒来之后一怒之下立刻将其分别命名为招妹、盼妹、喜妹。逍遥派众人顿时全受了惊吓,齐刷刷摇头,这个哀叹太没有美感了,那个哀叹真是败坏我逍遥派名声,可惜,唯一能管一管刀白凤的那个人却只是满脸幸福的坐在刀白凤床边,与能取出这样完全没有美感的名字的人亲亲热热得叫人牙酸,看也不看强烈反对的逍遥众,直接点头:“好,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苏星河大惊,可惜,他的地位,扔蓝哥儿心里,估计就跟阿哞差不多,所以哪怕捋袖子,也没半分威慑力,还好,逍遥派的人,别的什么没有,就是空闲多,今天你出马,明天我出马,烦得蓝哥儿夫妻俩连亲热的时间都没有了,总算是这三个囧囧有神的名字成了小名。

苏星河和无崖子不知道,就因为他们今天的这一举动,这三个娃长大以后,齐齐对他们产生了一种温暖的归属感。当然,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三兄弟里面,喜妹因为是最后一个出生的,缺氧太久,先天又不足,因而最是瘦弱,跟只小猫似地,就连哭起来的时候,都是细声细气,光见脸颊憋得通红,若不仔细听,却连声音都听不到。更令人心焦的是,喜妹生下来没多久,就又是休克又是发烧,偏偏这么点儿大的孩子,既不敢用重药,又根本喂不进去药,直弄得擂鼓山上一群人鸡飞狗跳。

要不是无崖子才华横溢经验丰富坐镇参谋,要不是有苏星河几个月来又偷又抢又威逼的从江湖上官府中弄来不少好东西,要不是薛慕华日夜不错眼的帮忙看着照顾着,只怕这个孩子就要活不下来了。

刀白凤生完孩子身体大伤,直断断续续睡了两天才清醒,听闻此事,当时便差点给三人跪下。蓝哥儿虽然心里仍有疙瘩,自此却再没阻止苏星河抱着孩子喜滋滋的以爷爷自居,显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已经默认了父子关系。

刀白凤先前还曾怀疑过,蓝哥儿之所以会放过苏星河,会不会就是因为当时乍然得知她怀孕,生怕她出了什么问题,才留着这个名医以防万一。但眼下,这些都已不重要了,不管如何,能够缓和这段父子仇怨,刀白凤仍旧是欢喜的。

人谁无过?苏星河的忠苏星河的义,毕竟是随的这个时代的主流,其实并无该批判的地方。

乔三槐夫妇刚从山上下来,便见一辆极宽阔气派的马车从路旁咕噜噜而过。马车旁还跟着一头神俊无比的大水牛,皮毛油光水滑的,尤其那体型,真是又高又壮,老两口干了一辈子的农活,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壮的水牛呢!

乔三槐老伴儿立刻看呆了,半晌,才长长叹息了一声,道:“真是可惜哟,这么壮的马,不来耕地却来跟着马车跑,真是作孽哟!咱们家要是什么时候也能有这么头健壮的牛,那可就好了,唉。”

乔三槐赶紧摆手制住老伴儿,眼睛不住的瞪:“你不要命啦是不是?当心着点儿说话啊你,要是被人听去了,可有得咱们好受了。”彼时宋朝马匹紧张,凡能用上马的,不是有权有势的,便是家境殷实的大户人家,绝不是乔老汉这种老实巴交的人惹得起的。

乔老太也知如此,赶紧诺诺称是,跟老伴儿两人拿了农具便往家走,还没走到门口,乔老太就惊了,连忙扯乔三槐袖子:“老头子,你瞧那牛!你瞧!可不就是咱们刚刚才在路上看到的?”

乔老汉抬头看去,就见自家院子外面那颗大枣树底下,果真停着一辆车,马车旁,那头大水牛正在那大枣树上蹭脖子呢!

乔老太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莫不是听到咱们说的话了,来找咱们麻烦来了?”

乔三槐本也吓了一跳,闻言却反而瞪了她一眼,一下子就挺起了xiōng脯。可惜他干干瘦瘦的模样,再怎么挺也威武不起来:“没见识!咱们这是哪儿?这可是少室山脚下,是少林寺大和尚们的地盘!就是那些辽狗,也绝没有敢到这儿来撒野的!怕什么怕?”说着,抬头挺xiōng便朝自家房子走去,只是,怎么看,怎么令人觉得,他那抬头挺xiōng的样子也是故作镇定。

俩人还没走近,就见自家房子里推门出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那可真是男的俊女的俏,乔三槐夫妇看得一呆,乔老太甚至一开口就是喃喃:“这……这山沟沟里的,啥时候冒出这神仙样的人来的!”

那女子本正喝斥那头大水牛呢:“阿哞,你还蹭!就你这么蹭下去,今年的枣子可就没有了!”那大水牛立刻焉儿答答的垂了脑袋,一屁股坐在枣树下,竟然是一副生闷气的样子。

那女子却伸出一只手去,在那水牛耳后挠起来:“这里痒是不是?你这家伙,就是毛病多!”

那居然还有名字的大水牛却是一副享受极了的模样,将个簸箕大的脑袋,直往那娇俏俏的女子身上蹭。

那女子听到乔大娘这么说,却是扑哧一笑,回过身来,行了个好看极了的礼,软糯糯的唤:“两位是乔大叔乔大娘吧?咱们没等主人回来,就先自行进了屋,实在是失礼,小妇人在这里给两位赔礼啦。”

正盯着阿哞眼睛都舍不得转一下的乔三槐立刻老脸一红,连忙摆着手说使不得,就听那女子又笑盈盈的道:“咱们也是事急从权,这身边带着孩子的,路上又错过了人家,可把孩子饿着了,赶着给孩子热羊奶呢,这才擅自进屋的,还请两位不要怪罪才是。”

两人这才注意到,那一男一女怀里,都抱着一个小小的蚕丝襁褓,小襁褓偶尔动两下,显然里面正裹着孩子呢。

乔家两口子本是人到中年都还没孩子的人,老两口琢磨着,莫不是前辈子做了什么孽?于是一直烧香拜佛,果然结了善缘。于是,有一天,少林寺一个大和尚便叫住了两口子,将个大胖小子送到了两夫妻手上。

那大和尚说,这孩子是他们几个弟子从契丹人手里救回来的,少林寺和尚虽然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但去得晚了,这孩子的父母亲戚便全被契丹狗贼害了,只救下来这么一个奶娃,知道两夫妻心地善良一心向佛这才拜托两人抚养。

老两口听闻,自是喜不自禁,嘴里大骂了一通契丹狗贼没人性,死了以后要下地狱一类的话便喜滋滋的将孩子接了过来,又听了那老和尚的话,为了防止这孩子知道身世想不开,或者不亲近俩老,便只说是自己的孩子。亏得这少室山下农户就那么几家,相距还很远,因而也没人怀疑,只是,这乔三槐生得矮矮小小瘦啦吧唧的,那孩子长大了却是又高又壮一个顶俩个的好汉,那便是乔峰了,因而常惹人笑话。

有人就说啦,说乔三槐,你这孩子莫不是从哪儿抱来的吧?怎滴跟你一点儿不像啊!

乔三槐闻言那是一定要一挺xiōng脯怒叱的:“你这是怎么说话的?我乔三槐就生不出好儿子来了吗?”

老两口因为这些经历,对小孩儿便尤其好,自家乔峰,长得快,食量大,老两口平日都节约得很,什么都省给乔峰吃,便是别人家的孩子,老两口见了,也是笑容满脸。因而一听面前女子说是为了孩子才擅自进了自家的门,老两口便连仅剩的一点儿戒心都抛开了。

乔大娘心痒痒的凑过去,探头一看,立刻笑得整张脸都成了一朵菊花,使劲的拉乔三槐,连声唤:“哎哟老头子快看,多水灵的孩子啊!”在一打量,“呀,这是双胞胎啊!”

那女子尴尬一笑,道:“不,不是双胞胎,是三胞胎,屋里还有一个,只是那孩子体质弱,吃完就睡着了,不敢抱出来。”

乔大娘一脸惊讶,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眼前女子,喃喃:“怎么又出一个三胞胎?前些日子听闻峰儿那丈母娘给峰儿送了信,说生了个三胞,转眼,这里又出一个啦?”

面前那女子脸上一红,小声道:“这个……我……我就是峰儿的丈母娘……”

乔大娘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哎呀,你就是刀白凤呀?哎哟喂,瞧我瞧我,快快快,快进屋里坐!”说着,热情极了的冲进屋子里去,将桌子椅子全都擦了一遍,脸上笑容更大了。

那乔三槐夫妇虽然是头一次见刀白凤,但乔峰却常常跟老两口说起。

老两口听闻乔峰说刀白凤是大大有名的大夫,又是什么观音娘娘下凡来着,又是什么武林名宿的,便很是害怕自家峰儿配不起人家闺女。一直念叨着,等刀白凤夫妇上门,那是一定要好好招待的。可没成想,竟闹了这么个乌龙。

乔三槐夫妇对望一眼,脸上都有些发红,乔三槐被自家老伴儿拿手肘拐了两下,只得出面,讷讷道:“这个……峰儿出门去跟玄苦大师学武去了,老头子这便去叫他回来。”

刀白凤轻轻摇着臂弯里的二儿子,赶紧摇头,轻声道:“不用了乔……嗯乔大哥。”因着刀白凤和蓝哥儿年纪都轻,乔三槐夫妇却是人到中年了才有了乔峰,因而刀白凤实在忍了好久,才喊出那声大哥。

“峰儿习武重要,哪儿能因为我们便耽搁了,是吧老公?”

蓝哥儿如今是有子万事足,当然,如果能再有一个女儿,那就更满足了,不然,尽是一群臭小子围在身边,那可没甚看头。因而听到刀白凤问话,那便听也没听清楚,便点头应了一声。

乔三槐夫妻只觉得,这年轻小夫妻俩虽然看着不好相处,其实倒是好人嘛,峰儿能得这样好的妻家,真是大大的有福气。

他身后的老伴儿又开始不断的拿手肘拐他,乔三槐自己心里也发痒,忍啊忍,终于没忍住,把脑袋伸过去,依次瞧了瞧刀白凤怀里和蓝哥儿怀里,还有一边儿包成小团子的三个娃,只觉得个个都水灵灵的好看。那眼睛哟,黑溜溜的,一看就机灵,那小嘴儿哟,粉嫩嫩的,一看就能说会道,那小脸更是瞧着比豆腐还嫩滑,真是分不清哪个比哪个好了。

于是,乔三槐咳嗽两声,小心翼翼,又略带不好意思的问了:“那个,亲家母呀,咱能不能问问,这个……这三个里面,哪个是我们家峰儿的老婆呢?”

刀白凤脸上一呆,一旁的蓝哥儿正在大儿子脸上捏来捏去,捏得大儿子嘴巴一歪,吐了他一手的口水,蓝哥儿却是毫不介意,拿了棉帕擦擦,继续捏,可听得乔三槐这一问,却立刻带着一脸诡异的笑容转过头来,盯住了刀白凤。

刀白凤缩了缩脖子,将二儿子举高一点,挡住了自己的脸,也挡住了乔三槐夫妇那期盼的眼神儿,这才诺诺道:“那个……我写信的时候,没好意思说,这三个……这三个都是……男孩子。”

乔三槐夫妇眼睛一直,身子一僵,半晌,齐齐的耷拉了脑袋。

刀白凤顿时深感自己罪大恶极,立刻举高了手里的娃连声道:“不过不过,你看这三个,老大叫招妹,老二叫盼妹,老三叫喜妹,你瞧,一听这名字,你们就能放心了是吧?很快就会有女娃的!真的真的,相信我嘛,是老公?”说着,转头努力的努力的瞪住蓝哥儿。

蓝哥儿被逼无奈,叹息一声,转过头来,再叹息一声,点点头,竟是半点脾气没有的说:“是,亲家放心吧,我们夫妻会继续加油的。”

乔三槐老两口的脸顿时红了个透。

第 66 章

乔峰傍晚归来的时候,远远就见到阿哞在院子里撵着一头母羊乱跑,吓得母羊咩咩直叫,跟在母羊后面的小羊更是腿都软了。

乔峰大喜,知道刀白凤夫妻必然到了,立刻从山上飞奔下来。一年时间过去,乔峰的武功显然又精进了不少,借着山势飞奔而来,山风鼓起衣衫,真如大鹏展翅般英姿飒爽。

阿哞正将那绑在枣树上的母羊撵得咩咩乱叫,大概觉得好玩,正得意洋洋的摇头晃脑,待察觉异样回过头来,已被乔峰一把抱住了脑袋,哈哈大笑道:“牛兄,别来无恙啊!”

阿哞想要骄傲的抬高脑袋,可惜正被乔峰按住使劲乱揉,顿时气得给了乔峰一蹄子。

屋内听到声音的几人都出来了。

招妹盼妹被刀白凤夫妻已哄着睡了,唯有喜妹身子弱,在襁褓里哼哼唧唧的轻声哭,就是不肯睡,直到被刀白凤抱在怀里,才吮着指头不闹了。蓝哥儿对此很是不满,斜了一眼,酸溜溜的道:“怎的我一抱,他便硬要吵闹?”

乔峰赶紧过来,给二老和刀白凤行礼,眼睛却止不住的往喜妹身上看去,刀白凤怕再闹乌龙,直接掀开了一点儿襁褓角给乔峰看,小声道:“峰儿,这个,嗯,喜妹是弟弟,屋里还有俩,都是弟弟。”

乔峰愣了一愣,转头去看乔三槐夫妇,果然见老两口没甚精神的样子,于是笑着道:“峰儿知道了。姑姑不需介意。峰儿年纪还小,不需早早考虑这些事。”又过去,轻轻的拉了拉乔三槐夫妇,“爹爹妈妈,你们二老累了一天了,快别站在这里,峰儿这便去做饭。”

乔峰年少懂事,见父母年纪大了,自己又身体强壮,平日家里的活计,能帮着做的,都要做上一些。做饭是还小的时候就会的。

乔大娘见他懂事,脸上一喜,诶了一声,却还是忍不住嘟囔到:“可峰儿你都十岁了,这媳妇儿还没生出来,那等生出来了,得多大?总不能叫咱们峰儿一直等着吧?”

乔峰轻轻的拉了拉他,回头给刀白凤歉意一笑,他自然知道,自家妈妈虽然自以为说得小声,但刀白凤也好,蓝哥儿也好,都是耳聪目明的人,岂能听不到的?刀白凤顿时愈发愧疚了,小声道:“那个……要不……峰儿你若是碰到什么好对象,便不需再等我家姑娘就是。要是耽误了峰儿,我也过意不去。”

乔峰却肃然道:“君子一诺,乔峰既然答应了姑姑,那便绝没有反悔的道理。莫说三五年,便是十年八年,乔峰也自然等得。爹爹妈妈只是关心则急,绝没有退婚的意思。是吧,爹爹妈妈?”

刀白凤立刻无地自容,想着自己可千万别好心办坏事啊!

乔三槐夫妇老脸一红,乔三槐连连摆手道:“唉,蓝夫人你……你别多心,这老婆子就是嘴巴多。”

乔大娘脸上一红,喏喏称是,赶紧说:“哎哟老头子,快去快去,快将那大母鸡捉来,宰了招待亲家。你瞧瞧,亲家母连点奶水都没有,那可怎么得了?怎么喂孩子?”说着还回头教育刀白凤,“我说亲家母啊,孩子重要,可不能挑嘴。”

刀白凤被乔大娘的热情再次臊红了脸,见乔峰闻声去了,赶紧叫住,道:“峰儿莫忙。”转头对乔大娘道,“大娘,我来见你们,是有事儿的。”

“乔大哥乔大娘,你看,峰儿也这么大了,平日里跟着玄苦大师习武,都照看不了你们老两口,我想着,你们愿意不愿意跟我去擂鼓山?”

乔三槐没成想刀白凤会问出这种话,老两口面面相觑:“这……”

刀白凤却是为了避开日后的那场惨案,自然要再接再厉,赶紧道:“此去擂鼓山,路程自然不近,但若是二老愿意,我自然立刻便能叫人前来帮二老搬家。二老若是舍不得地里的粮食,也可以再等一段儿时间。”

“二老别的什么都不用Cāo心,咱们擂鼓山上,房子住处都是现成的,好地也有不少,眼下就徐大妈夫妻俩种着,那是忙也忙不过来的,好多好地都荒着呢,可真是可惜了。”

刀白凤晓得,谁不恋家呢?谁愿意背井离乡呢?古时候多少人遭了灾荒,可灾荒过后却也总是历经艰辛的要回老家去,这种思想,一直到千百年后,都还存在着呢,尤其是老人家,哪怕远居海外,也心心念念着要落叶归根。这是中国的传统思想,要打破,其实很难。可是,纵观乔峰一生,真正将乔峰逼上了绝路的,却也就是这乔三槐养父母的双双死亡!

刀白凤对萧远山此人其实还算喜欢,但唯一讨厌的一点就在这里了:自己一辈子没养过儿子,甚至不来看一眼,还尽给儿子捣乱。你说你对别人复仇,那便算了,可人家乔三槐养大了你儿子,对你那是有恩啊!你再怎么怨恨,就那玄慈的心思,绝对不可能将你儿子的身世如实告知这老两口,你抽的什么风要把罪过归在这俩老人身上,双双害死人家?

纵观乔峰一生,只怕在他心里,真正最痛苦的,却是少室山上骤然得知实情,竟是亲生父亲杀死了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养父母!

所以,某日,见了徐大叔一家在山间劳作的情景,刀白凤立刻灵机一动,不如将乔三槐接到擂鼓山上来?他萧远山功夫再高,要想在逍遥派杀人,那也没那么容易吧?不过,再一想,却是不成,苏星河和无崖子都废了啊,还真没抵挡得住萧远山的人呢!

虽然刀白凤觉得,萧远山杀乔三槐,应该是回少林途中一顺手的事,但她却不敢冒这个险,于是,竟然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要不要找机会宰了跟蓝哥儿有大仇的李秋水后,把童姥给弄山上来算了?童姥虽然脾气不好,但就原著看来,那只是个稍微有点怪脾气的老奶奶嘛,摸顺了毛,还是很可爱的!

这么打定了主意,刀白凤这才跑来,用凡是农民最上心的土地来勾引这老实巴交的老夫妇来了。

果然,乔三槐夫妻一听,立刻就念叨了:“荒着啊?怎么能荒着呢?多可惜啊!”

刀白凤赶紧点头,一本正经:“对啊,多可惜啊!可是,没人手啊,忙不过来的,那也没办法。所以我才想着,亲家你要不要过去?农具耕牛什么的,都是现成的,亲家你随便用就是。,对了,种出来的东西,都归亲家你自个儿,那山沟沟里,没人敢来收租收税。”

乔三槐的脸顿时红了,典型的激动的:“都归咱自个儿啊?这这这……真的吗?”

刀白凤很是认真的一点头:“真的,比珍珠还真。是吧老公?”

蓝哥儿正在一旁考校乔峰武艺,虽然乔峰武艺精进不少,但比其他来,那还是差得远的,因而并没占去全副心神,闻言一点头:“真的。”

显然,蓝哥儿那张脸比刀白凤这张脸可信多了,乔三槐老两口一下子就相信了,不好意思的捏着手觑刀白凤:“这个……这个怎么好意思……”

刀白凤一见有戏,顿时拍板:“别啊,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那就这么定了,等你们地里收成了,我就叫人来给两位搬家啊!两位别客气,有什么想带走的,都带走就是,那边儿都放得下!”

乔三槐一张早叫黄土染得黄黑黄黑的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儿,连连搓着手道:“多谢,真是多谢,哎哟,峰儿,峰儿快来给亲家磕头。”

乔峰正与蓝哥儿对招呢,乔三槐一点看不懂,只觉得眼花缭乱的,也不知道两人对招之时,他这样做有多危险,还好蓝哥儿与乔峰差距太大,收放自如,一个擒拿手,抓住了乔峰双掌,一收一推,乔峰便跌出几步,等再站稳了,已经是乔三槐面前。

乔峰一听乔三槐的话,就要跪下,被刀白凤一手拉住,道:“峰儿不需这样,男儿膝下有黄金,峰儿要做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是。”

乔峰听闻,肃然称喏,便只对刀白凤行了一礼。

刀白凤没想到乔三槐这么好拐骗,本来准备了好些东西,眼下便只需用来巩固效果了。便喊了乔峰去马车上取下来。

乔三槐一看,啊了一声,见是大包大包的种子,还有几样崭新的农具。那农具倒还好说,但那种子,一颗颗饱满浑圆,比乔三槐平日所见,那是要大上许多的!乔三槐顿时激动得抓了一把在手,摸来摸去,爱不释手。

原来,无崖子所会甚多,如今他既然不在木屋里面装吊死人了,便让冯阿三造了一辆轮椅,成天的跑来逗弄三个宝宝。

或许是闷了十多二十年,给闷坏了,无崖子如今很是话痨,于是,每次跑来刀白凤这里,就要受嫌弃,只能悻悻然的这儿晃悠一下,那儿晃悠一下,连见了徐大叔一家人种地,他也要去多几句嘴。

不过,他的身份在哪儿,徐大叔一家都很是尊敬他,他说什么,不但不嫌弃,还奉若圣旨。于是,无崖子高兴了,成天的跟徐大叔一家扎堆。就连每天早上,徐大叔一家出门下地,无崖子便要几个青衣大汉抬着他的轮椅把他也送过去。

这么一扎堆,无崖子忍不住就开始卖弄了,居然还把间种套种一类的给捣鼓出来了,令徐大叔的收成好了许多。这下子,徐大叔一家更是把无崖子捧上天去了,半点不嫌他啰嗦。

刀白凤见了,很是稀奇,心想,果然劳动人民的智慧是强大的!于是,一回路过的时候,随口说了个杂交水稻。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无崖子天生奇才,一听,立刻摸到了这其中的一点儿玄机,顿时兴奋了,一头就栽了进去,还叫了上百的青衣汉子南下南洋、广南一带,西去西域,北上辽国,竟是四处寻找起各种优良物种、稻种来,真的开始了漫长而艰辛的研究。

刀白凤瞧他那劲头,再想想这事情可能产生的巨大影响,顿时肃然起敬,而考虑考虑逍遥派那牛掰无比的寿命,刀白凤有时还真怀疑,说不定无崖子还真能研究出来?

当然,就算是研究出来,那也得几十年后的事了,毕竟条件限制啊!所以,刀白凤如今拿来的种子,还只是无崖子跟徐大叔的合伙成果,但也比一般的水准好上了老大一截了,何况,这里面还有青衣汉子们送回来的某些新鲜农作物,譬如向一些色目人买来的玉米、红薯等呢。

对于农民来说,什么最重要?当然就是种子、农具、耕具这一类的啊!

那会儿农作物的产量太低,靠天吃饭,一旦遇上灾荒年间,便有无数的人吃不饱肚皮,古时候多少农民起义,就是因为这个事!可见刀白凤送的这个礼,虽然咱们瞧着没什么大不了,其实,是多么的令乔三槐激动了。

刀白凤阻止了乔三槐宰杀母鸡,死皮赖脸的求着自己的专用大厨蓝哥儿下了趟厨房,将乔三槐见都没见过的红薯玉米煮来吃了些。

那红薯个头极大,吃法花样又多,玉米掺入稀饭里,味道也是新鲜甜美,乔三槐吃得连连点头,转头就将剩下的红薯玉米收了起来,那是再也舍不得动了,要留着做种的。

就连乔峰听刀白凤说了这玩意的产量,也是满脸喜色的感慨道:“有了红薯玉米等物,何愁天下百姓没饭吃?咱们大宋定会国富民强,再也不怕辽人了!无崖子老前辈此举,真是天下人获利!”

刀白凤听他出口便提辽人,知道这一年来,玄苦肯定又灌输了好多东西给他,却也不便点破,只笑着点头。等吃完饭了,更是对着乔三槐老两口嗖忽扔出杀手锏来:“而且,二老若是愿意去擂鼓山,我还有一样东西可以送与二老的。”

乔三槐虽然觉得,已经收了刀白凤这么多好东西了,再收,那就显得太贪心了,可是,见刀白凤拿出的东西都那么的新奇,却是忍不住的想看看。

刀白凤嘿嘿一笑,凑过去小声道:“阿哞那家伙,最近脾气大得很,肯定是……那个那个了,我想着,什么时候把他弄去配种算了,等生了小牛,送一头与二老,二老看着如何?”

刀白凤做贼一样的话音刚落,屋外阿哞却是哞的一声大叫起来。乔峰愣了一愣,立刻拍着桌子哈哈大笑:“牛兄这……难道是害羞了?”

正撅着嘴巴呼呼大睡的喜妹被这声音吓得手脚一哆嗦,眼看着就要睁开眼,蓝哥儿立刻轻轻的晃动起来,那嗖然瞥向乔峰的眼神儿,令乔峰的笑声嘎的一下便卡在了喉咙里,一脸的不好意思。

蓝哥儿捏着喜妹的小手轻声道:“峰儿,奉劝你,最近别挨阿哞太近。”

乔峰的笑容顿时直接苦在了脸上。

第 67 章

刀白凤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继续高高兴兴的回擂鼓山这一精通妇科的地方修养,可惜,刚到山下,就高兴不起来了。

她家老爹抄着手在山下亭子里等她呢!光看那背影,刀白凤就知道自家老爹在生气呢!

刀白凤和阿哞的脖子同时一缩,阿哞甚至偷偷的、偷偷的退了好几步,躲在了马车后面,吓得拉车的马扬着蹄子一叫。

刀白凤鄙视的看了一眼阿哞,心道,没出息!那边儿老爹头也不回的哼了一声:“凤凰儿,还不过来!”

刀白凤立刻也没出息的看向了蓝哥儿。蓝哥儿微微一笑,凑过来在她脸上吻了吻,推了刀白凤一把,对着生气的岳父扬了扬下巴。

刀白凤看看蓝哥儿,左手一个招妹,右手一个盼妹的模样,只能自个儿抱着喜妹陪着笑脸凑到老爹面前,甜腻腻的喊了一声:“爹~~~”

刀老爹一拍桌子,可惜,绷着的脸一对上刀白凤那讨好的模样,就不太绷得住了,只能伸手捏了捏刀白凤的脸,气呼呼道:“爹什么爹?居然是双胞!这么危险的事,居然不跟爹说一声!你还知道我是你爹?”

刀白凤伸手把喜妹往老爹怀里一塞,殷勤的给自家老爹又是捏肩膀又是捶腿的,继续扯着脸笑:“爹,别担心嘛,你看我眼下不是好好的?你看你看,喜妹多可爱不是?还有招妹盼妹,蓝哥儿快抱过来给爹爹看看。”

刀老爹手忙脚乱抱住软绵绵的外孙,低头跟喜妹圆溜溜的大眼睛对望半晌,终于一点点的败下阵来,脸上表情一下子柔和,伸手摸了摸喜妹嫩呼呼的小脸,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了:“真像!凤凰儿,我记得,你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是这么大一点儿,圆溜溜的眼睛就这么盯着我,像会说话似地。可你娘……你娘……竟然就这么去了!”

刀白凤虽然对那个娘没什么记忆,自然也就没多少感情,但看刀老爹模样,却止不住的眼眶一酸,蹲下去,将脑袋靠在老爹腿上。

刀老爹伸手摸了摸她脑袋,叹息一声道:“你不知道,我听说你居然怀的是双胞,还……还生得那么难时,我这心里是什么感觉。我就想啊,难不成这老天爷真对我刀青葙如此残忍,妻子女儿居然都要折在这事儿上!”

刀白凤见他身子都在发抖,终于抱着刀青葙的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爹,爹我错了,爹我以后再也不瞒着你了。”

刀老爹拍拍她头顶,笑道:“算啦,我知道,你也是舍不得爹爹担心,何况,这擂鼓山上,有蓝哥儿父亲和薛神医在,爹爹也帮不上什么忙,来了也是添乱。”

一旁蓝哥儿听到“父亲”二字,略有不适,见刀老爹看过来,还是唤了一声:“岳父放心,我会照顾凤凰儿的。”

刀老爹嗯了一声,笑道:“嗯,这次真是多亏了亲家和薛神医了。来来来,快给我看看我的怪外孙。”说着,乐呵呵的凑过去,将三个外孙来来回回的瞧了好几遍,挨个儿的逗弄了,可惜几个外孙不太给面子,招妹睡得正香,被他这么一惹,直接一小脚丫子踢在了刀老爹脸上。

刀老爹乐呵呵的笑:“瞧瞧,这胳膊这腿儿哟,可真有劲儿,是吧,外公的小宝贝蛋子哟!”末了,拉着刀白凤说,“凤凰儿你瞧,还是喜妹最像你啊,瞧瞧这眼睛,瞧瞧这小嘴儿,有点儿翘的对不对?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嘛!就连这睡觉的时候老爱把脑袋藏起来的习惯都跟你差不多啊!哈哈!”

刀白凤也没听人说过自己小时候,稀奇得很,立刻挤过去,跟老爹坐一边儿,捏捏喜妹的小翘嘴,嘟囔:“爹,喜妹又不是姑娘家,你别这么说嘛!”

刀老爹哈哈大笑,一旁蓝哥儿却也带了点笑意,道:“爹说得没错,我都看到好多次呢。”

刀白凤一下子转过头来,瞪着蓝哥儿:“好哇,你居然趁我睡觉的时候进来!你你你……”转头扑到刀老爹身上乱蹭,“爹,你怎么可以让他随便进来嘛,我我我……我那会儿还穿着开裆裤呢!”

刀老爹哈哈大笑,拍了刀白凤的脸一下:“你还穿着开裆裤满寨子乱跑呢,哪里只被蓝哥儿看到过?”

刀白凤的脸,嗖的一下红了。

苏星河远远看到的,就是蓝哥儿与刀青葙父女有说有笑的样子,心头禁不住嫉妒了一下,然后就是幽幽一叹:自己的确亏欠了这孩子,若不是刀青葙父女,莫说跟这孩子父子相认了,只怕依这孩子的性子,见面就能跟他拔刀相向,眼下,他还能贪求别的吗?

这样想着,便对刀青葙遥遥抱拳,打了个招呼。

刀青葙因为挂念女儿,将教中事务都吩咐了下去,此行便在擂鼓山上住了下来。只不过,几人这段时间都忙于刀白凤生产,或是刀白凤生产之后的小孩儿照料的事,都没想到,丁春秋竟然会找上门来。

丁春秋当初之所以会与苏星河立下誓言,如果苏星河装聋作哑,便不找苏星河麻烦,其实是有两个原因的,一是他不知道无崖子并没有被他害死,而他自己又不通杂学,一时之间攻不破苏星河的奇门八卦,生怕与他合谋的李秋水知道他“害死”了无崖子,与他翻脸,因而不敢纠缠,其二,则是因为当初苏星河骗他,说逍遥派三大绝学在星宿海一带,让他自己去找。

丁春秋想着逍遥派的确是起源西域,自然信了,这才只身前往星宿海,建立了星宿派,只是,二十年来,一直没能找到三大绝学,只是改创出了化功**这一邪功,威震武林。

而这二十年来,丁春秋几乎可以说是翻遍了星宿海的每一寸土地,仍旧一无所获,已经怀疑苏星河当初所说是骗他了,只是,在丁春秋心里,这世上,知晓逍遥派武学的人,唯剩下三人,天山童姥巫行云和西夏太后李秋水不论是武功害死势力,他都惹不起,只能盯住一个颇受无崖子喜爱的苏星河。知道他性情很是执拗,其实还是有点害怕把苏星河给弄死了。

而这一年多以来,苏星河为了刀白凤行走武林,又是实验剖腹产,又是四处搜罗药材的,远在西域的丁春秋终于也得到了消息,顿时大喜:这可是苏星河先破了誓言啊!看那家伙还有什么话说!

古人对誓言看得极重,当然,出尔反尔的反派咱们是不能考虑的。

由于丁春秋的势力没在中原,因而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等他集结了弟子扑来擂鼓山的时候,丁春秋不知道,如今的擂鼓山上,苏星河武功尽失,蓝哥儿一个小小晚辈,却因为无崖子的诸多指点和一身浑厚内力,早已超过了单凭邪功震慑武林的丁春秋。

不过,大概,最令丁春秋纠结的,还是蓝哥儿服食过莽古朱蛤而百毒不侵吧!

丁春秋因为心思yīn毒,又只在武学上有些天赋,自然就被无所不通无所不精的无崖子不喜了,认为其“天资不足已继成衣钵”,因而并未传授多少高深武功,唯有这使毒一道,丁春秋天赋颇高,几乎是无师自通,不但学得极快,还创出了不少的新奇手法。哪怕是无崖子也要啧啧称奇的。

于是,连这最精通的一手本事都被人克了,那还真称得上是十足的悲剧了吧?可怜的丁春秋!

第 68 章

丁春秋上擂鼓山的时候,擂鼓山上正是温情一刻。[书客居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招妹盼妹都是壮壮的小伙子,长得肉嘟嘟的,胳膊跟藕节似地,可招人疼了,尤其,这俩小子还总是张着一张刚冒了一颗牙的嘴巴嘻嘻哈哈的笑个不停,任谁一逗就要仰着脑袋拍着手跟人走,虽然走不上多远肯定得一屁股坐下吧,可这态度就招人喜欢了呀!

每当这时,刀白凤都觉得自己在儿子心目中的地位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因此,每每看到俩儿子咿咿呀呀跟在几个不停拍巴掌不停往外掏稀罕东西的老不休后面偏偏倒倒追着时,刀白凤都抱着最是乖巧的喜妹哼上一声:“张牙舞爪!没有气质!没有立场!”

一旁嘴角含笑看着这一切的蓝哥儿诧异看过来,刀白凤老脸一红,立刻低头逗死活不肯学走路的喜妹,做鹌鹑状。

蓝哥儿眉梢一挑,笑着凑了过去。那藤椅虽大,也容不下一家三口啊!刀白凤立刻推他:“喂,别挤到儿子!”

蓝哥儿一偏头,瞅着刀白凤。刀白凤见他模样,不知为何,心里就是一慌,果然,啊的一声,怀里还抱着喜妹的刀白凤就这么囫囵个的让蓝哥儿给抱起来了,再落回来,已是蓝哥儿怀里。

蓝哥儿凑到刀白凤耳边,道:“让那两个臭小子走了也好,这大半年的,凤凰儿,我们一直不曾亲热呢。”

刀白凤抱着喜妹,眨巴眨巴眼睛,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活像被人调戏的良家妇女。蓝哥儿顿时觉得有些意动。

刀白凤却是不察,慌慌张张往四处一看,却见那些青衣汉子已眨眼就不见了。刀白凤吞口口水,心道,这些人的轻功倒是好,嘴里却结巴了:“你你你……我警告你!你手别乱动啊!都说了别乱动了你还来!这大白天呢!”手里喜妹一举,“还有你儿子看着呢!”

蓝哥儿手已摸到了刀白凤腰上,刀白凤生了儿子,被大补一通,腰上立刻有点儿肉了,摸起来手感甚好。蓝哥儿只觉这眼下微风白云的,天气甚好,这屋外藤椅之上,又别有趣致,至于那几个老不休,多半要带着他那俩儿子晃悠到下午才会回来,多好的机会啊!

可是,一抬头,就见喜妹扒在刀白凤肩膀上,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蓝哥儿顿时郁卒了:这个儿子怎么就又不喜欢爬,又不喜欢走,什么都落后别的儿子一步呢?最要不得的是,他还就喜欢粘他妈!

蓝哥儿虽然郁卒,但这调节能力那还是很快的,于是张口就咬上了刀白凤的耳朵,还舔了一下。

刀白凤顿时一哆嗦,赤红着耳朵差点从蓝哥儿怀里跳出去——之所以是差点儿,因为蓝哥儿立刻眼疾手快的将她又拉了回来。

可惜刀白凤这一屁股坐下来,却正好坐在蓝哥儿蓄势待发的家伙上,蓝哥儿顿时抱住刀白凤就是唔的一声低吟,听着又是愉悦又是痛苦的,刀白凤顿时再也不敢动了,眼睛却止不住的往底下瞄去:该不会……那啥,让她给坐出毛病来了吧?

蓝哥儿的硬件设施那么良好的,当然没那么容易被坐出毛病来的啊!可是,等他雄赳赳气昂昂准备再战的时候,扒在刀白凤肩上的喜妹忽然嘻嘻笑起来,拍着巴掌张着只长了两颗小米粒的嘴巴就来了一声:“爹爹……”转头,又抱住刀白凤的脖子,“妈妈……”

这两声儿,虽然喊得不是很清楚,但那威力是巨大的,莫说蓝哥儿一下子满脸惊喜的发呆,刀白凤也是愣住了。

喜妹小脑袋搁在刀白凤肩膀上,黑溜溜的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愣是让人从他那张小脸上看出疑惑来了,就见他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张嘴,又是一声:“爹爹妈妈……啾……”小嘴巴一噘,正是刀白凤最爱跟儿子啾来啾去的模样。

这次可就利索多了,俩年轻父母也听清楚了,刀白凤顿时欢喜得抱着儿子小脑袋就狠狠的啾了两下,啾得喜妹一脸的口水,嘴巴一扁,就要哭了,两手一伸,眼圈儿红彤彤的望着蓝哥儿:“爹爹……爹爹……”

蓝哥儿心里忽然很软很软,跟那天上飘过的白云似地。

这个小儿子,生下来的时候,就是兵荒马乱,差点就养不活。他是亲眼见到那气若游丝的模样的。后来,刀白凤奶水不足,大儿子二儿子便只能吃羊奶,唯有这小儿子体弱,刀白凤舍不得,日日亲自喂养,可即便如此,这小儿子还是跟两个哥哥差远了。

招妹盼妹会爬了,他却连翻身都还困难,等招妹盼妹欢欢喜喜开始学走路了,他却爬两下就要手脚一软趴在地上,任你再怎么逗弄,那是宁愿嘴巴一扁细细声的哭也是不要动的。

若说三个儿子里,最招人喜欢的,铁定不是这个风吹就倒的小儿子,但最让人心疼的,最让这擂鼓山上众人Cāo心的,却绝对是这小子。逍遥派的诸多的宝贝药材,更是流水一样用在他身上,这才将他一点一点的宝贝大了。

不过,说实话,蓝哥儿其实一直都是害怕的,怕这个儿子用的药多了,反而令他身体状况每日愈下,日后落下病根儿。毕竟,是药三分毒。因而,蓝哥儿两夫妻都想着,不会爬就不会爬吧,晚点儿走路就晚点儿走路吧,只要能好好的活下来,长大成人,那便是了。可没想,今日,这小儿子竟是给了俩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蓝哥儿脸上陡然露出笑容来,这样鲜明的笑容,哪怕是刀白凤,也很少在他脸上见到。

伸手接过可怜兮兮向自己求助的儿子,蓝哥儿就是一口亲上奶娃娃嫩嫩的脸颊,往上一扔,哈哈大笑起来:“不愧是我的好儿子!不愧是我的乖儿子!爹爹的宝贝疙瘩,爹爹的亲亲宝贝儿!”

这样的话,刀白凤从来没想过会从蓝哥儿嘴里听到。蓝哥儿这人,会做,但从来不会说。因而,刀白凤愣了一下,转眼便也笑了起来,连连招呼着:“轻点儿,轻点儿!当心吓到喜妹!当心摔着!”

喜妹的确被吓了一下,小手紧紧的抓着蓝哥儿的一撮头发,黑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可怜极了。可等蓝哥儿再抛两下,喜妹却忽的咧开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小手欢喜的拍来拍去。

而丁春秋,就是在这个时候非常招人厌的跑出来的= =|||

丁春秋这人吧,大概是当弟子的时候被无崖子训斥得太多了,缺乏了自信,因而,自立门派以后就有了一个相当诡异的爱好——爱听奉承话。因而,这丁春秋人未至,却已先声夺人。

就听喜妹咯咯咯的笑声中忽然夹杂了几声乱七八糟的马屁,什么“星宿老仙,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威震中原”,什么“擂鼓山的蛇虫鼠蚁,还不快快滚出来迎接咱们星宿老仙,若是尔等跪下求饶,或许老仙心情大好,饶尔等一命也无不可”,或者,什么“师傅你老人家谈笑间便能将这山上的妖魔小丑置于死地,挥挥手便能夷平擂鼓山,如此功德无边法力盖世,徒儿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些妖魔小丑还不出来向师傅你跪地求饶,等下定叫他们见识师傅的厉害”,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若是一句两句这样不知所云的话,任谁听来都要目瞪口呆,觉得这些人是不是脑壳坏掉了,可当这么一大群人都高喊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口号黑压压的朝山上来时,蓝哥儿和刀白凤便只能对望一眼,浑身无力了。

喜妹胆子本来就小,一听这震天响的马屁声,还间或夹杂着一声两声的喇叭唢呐丝竹箫管的声音,立刻哆嗦了一下,闭紧嘴巴,转身扑到刀白凤怀里,抱住刀白凤脖子,那是什么都不敢说动也不敢动了。

其实,本来,那些丝竹箫管的声音是不难听的,但因为杂乱无章,竟白白的变成了噪音。

刀白凤听到耳中,一边儿安抚着儿子,一边儿顿悟了:丁春秋你听这样的声音都听得起劲,难怪学究天人的无崖子要看不惯你了!你该不是音痴吧?

是的,一听到这声音,任谁也知道是丁春秋来了,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片刻,就连听到声响的苏星河和函谷八友也抱着俩宝宝飞奔回来了。

俩宝宝分别被石清露和李傀儡抱着,大概是跑得急了,俩兄弟的小虎皮帽子都歪了,差点儿遮住眼睛。一个宝宝大概没被抱舒服,还在不满的乱踢腿儿。刀白凤一眼看去,便见小宝宝那只动来动去的脚上,胖嘟嘟的脚丫子正露在外面呢,显然,鞋子都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招妹和盼妹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刀白凤和蓝哥儿俩夫妻若不仔细,几乎也分辨不出来。刀白凤这么远远的一眼,也瞧不出来那光脚丫的到底是老大还是老二,但想到这俩只身体倍儿吃嘛嘛香,倒也不用担心。

但石清露气喘吁吁的跑近后,一眼瞧到小宝宝那光溜溜的小脚丫子,却一下子面红了,赶紧拿手握住,生怕冷了宝宝的脚板心,晚上来个拉肚子什么的。

宝宝天真无知,却是高兴极了。他正是喜欢走路的年龄,顿时不住在石清露手里蹦高高,两腿一弯一弯的,不一会儿就把石清露弄出了满头大汗。一旁沉默寡言的冯阿三见了,伸手接过宝宝,伸掌抓住宝宝两只脚丫子,准备任他蹦来蹦去。

可惜,冯阿三一大男人,哪儿比得上石清露软绵绵还带着花香舒服?宝宝顿时皱着一张脸不断的朝石清露咿咿呀呀的伸手,惹得冯阿三的脸也渐渐红了。

便在这时,那诡异的马屁声音越来越大,前面转弯儿处,终于显出一队人来。

那队人足足几十上百,有的敲着鼓锣乐器,有的手执长璠锦旗,红红绿绿的,跟道士招魂似地,看得刀白凤牙齿发酸——这丁春秋果然不但是音痴,还审美观异常,难怪吹毛求疵得几近龟毛的无崖子要不喜欢他!

就在这丝竹锣鼓声中,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缓步而出,他身后还有数十人排成两列,犹如护法一样跟着。就见那男人手中一柄鹅毛扇,满头白发,颌下三尺银须,飘飘然走来,真如神仙一般——那头发胡子银亮得,刀白凤都怀疑他染过,不然怎么这个年纪,就白得这么……额……飘逸了?

函谷八友的脸色却是齐齐一变,薛慕华凑到蓝哥儿耳边,牙齿咬得咯吱响,说:“小公子,那就是丁老怪了!”他们师兄弟八人,论武功论身份,都比不上蓝哥儿,自然是以蓝哥儿为尊了。

蓝哥儿微微眯眼,嘴角缓缓的、缓缓的勾上来,薛慕华见此,怕他大意,忙道:“丁老怪手段yīn毒,最善毒药,小公子千万小心,千万小心。”

蓝哥儿看他一眼,因为这段时间相处最多,又受薛慕华大恩,倒是对他点了点头,很是和善的道:“我知道了。”

薛慕华见此,才算放下了一半的心,他却不知道,蓝哥儿愈是和善,那是愈发有人要倒霉的。

这时,就听一旁的刀白凤忽然张口结舌来了一句:“哇靠,一个五音不全还没审美的家伙,装什么神仙!当心装B被雷劈!”

她话音刚落,那因为前些日子下雨被泡得松散的山上忽然异声一响,没等几人反应过来,几块大石已轰隆隆的滚了下来,啪啪啪的砸在刚刚从那弯道拐过来的丁春秋一行人头上。

那刚刚还跳着脚又是吹唢呐又是瞧锣鼓又是扯着嗓子歌功颂德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惨叫“哎哟!”“救命!救命!”“我的腿!腿!”

丁春秋虽然因为武功高强避过此劫,但也弄得一身狼狈,一下子就从云端跌了下来。

函谷八友齐齐的咕咚了一声口水,齐刷刷的盯住刀白凤。

刀白凤满目遗憾的摇头,拍着喜妹的背叹息道:“瞧,我都叫他不要装B了。”

刀白凤怀里抱着的喜妹顿时拍着小巴掌的笑了起来,没牙的嘴角流下一丝银丝。刀白凤淡定伸手,替他擦了。

第 69 章

丁春秋这人大概是装B装惯了,那乱石还在哗啦啦的滚,遍地的弟子跟滚刀肉似地还在哀嚎着,他已赶紧的抖干净了长袍上长胡子上的石头泥土渣子。

星宿派的弟子可谓敬业了,虽然哀嚎声不断狼狈不堪,但也总有人在一两声的“哎哟”之间大呼一两句什么“师傅果真惊天地泣鬼神”一类话的话,虽然稀稀拉拉了一些,但敬业精神是可贵的,多多少少,也增强了丁春秋的气场。丁春秋就在这敬业的气氛中敬业的摇着鹅毛扇子翩翩的走了过来。

或许是蓝哥儿和刀白凤年纪太轻,丁春秋竟没看进眼里,只慢条斯理的扫了一眼紧张兮兮的函谷八友,便对着竹屋长声笑道:“大师兄,师弟远道来访,你怎的闭门不接呀?”

后面那一溜连滚带爬总算跑了过来的众弟子立刻摇着布幡吹着唢呐跳来跳去大呼:“师傅神通广**力无边,那老贼一见您的尊驾自然就吓得不敢出来啦!”

丁春秋红光满面,鹅毛扇轻摇,听一群弟子翻来覆去吹捧了几遍,这才装模作样一抬手:“不得无礼。”众弟子又吹嘘几声,这才渐渐住嘴。

那边儿竹屋吱嘎一声响,就听轮子声辘辘,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冷冷笑了一声,道:“丁春秋,你瞧我是谁。”

这声音一入耳,丁春秋登时浑身一颤,手里鹅毛扇子顿住,大张了眼睛瞧去,就见一辆轮椅被人缓缓推出,轮椅之上,无崖子一身浅灰色长衫,眼神冷淡的瞧过来。

无崖子这些日子以来吃好喝好,又有人陪他唠叨,自然比以前故作神秘的悬吊在密不透风的木房子里气色好多了,而且,他坐了轮椅,长袍遮住了双腿,竟然半点看不出残疾的样子。

丁春秋一见,膝盖就是一抖,差点便要跪下去。在场这么多人,都被美大叔无崖子的出场震慑住,大概也只有关心装B被雷劈的刀白凤瞧见了这点儿细节。

原著中,包不同曾嘲笑星宿派弟子,说他们入门的三门功夫,便是马屁功、法螺功和厚颜功,没想到众弟子竟然欣然赞同,甚至说包不同颇有天赋,问他要不要加入星宿派,可见星宿派弟子是多么的……额……敬业了。

你瞧,一见无崖子如此嚣张,立刻便又有弟子跳出来了,大骂大吹不止。没成想,这次,丁春秋却是一收鹅毛扇,弯腰道:“师傅你老人家身体康健,徒儿见了很是喜欢,徒儿问师傅你安好无恙。”他回手一抖袖子,鹅毛扇子上扑出一股雾蒙蒙的烟雾来,几个正尽心尽力为丁春秋壮胆的弟子猛然大张了眼睛,伸手扼住自个儿喉咙,死不瞑目的说了一声:“师……傅……”便已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转眼便见脸上发黑。

丁春秋这才施施然直起身来,将鹅毛扇子收在袖中,笑道:“徒儿许久不见师傅,正自心喜,偏偏这些人吵得师傅心烦,真正该死。”

那一溜的星宿派弟子齐刷刷的后退了好多步,纷纷捂住嘴巴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无崖子的脸色却也不好,他知晓丁春秋这一手虽然多半是乍然见他没死,有些心烦,但其实也多有示威的意思。

若是他不曾残废,莫说一个丁春秋,就是十个百个,他也不放在眼里,但这大弟子苏星河本来就没武学天赋不说,丁春秋如今的使毒功夫已是如此的出神入化,那就更加敌不得了。

无崖子禁不住看了无动于衷的蓝哥儿一眼,心头有些悲哀:他无崖子的性命,如今精要靠一个晚辈来保!

无崖子料得,依蓝哥儿这冷厉的性子,连自己的父亲都不那么容易原谅,对一个间接将他母亲逼入绝境的丁春秋,必然是没甚好感的。所以,他对蓝哥儿会出手的把握,多多少少还是有五六成的。

可惜无崖子和苏星河都不知道,当初的蓝玉屏还落到过丁春秋和李秋水的手上,受尽折磨,差点没命。若是他们知道了,那么,只怕还会诧异,蓝哥儿怎么现在都还没动静的?

“丁春秋,你背叛师门,竟然还敢来见为师,胆子倒也不小。”

丁春秋笑道:“徒儿得知大师兄违背誓言,这才前来送大师兄一程的,师傅你老人家身子不好,就在一边儿歇着,且看徒儿为你清理门户。”

函谷八友顿时齐齐大骂无耻,李傀儡更是唱做俱佳。

无崖子哈哈大笑起来,就见他白跑轻缓,长须如银,那才是真的仙风道骨,丁春秋是拍马也赶不上。

“你以为,有我在,你还能动得了星河?还能在这擂鼓山上撒野?”

丁春秋果真迟疑,就听无崖子又说:“我知道你以为我武功尽失了,是,我如今筋脉尽毁,形同废人。”苏星河和大骂丁春秋的函谷八友顿时面色赧然,齐齐跪下,磕起头来。无崖子却直直的盯着丁春秋,微微一笑:“但我逍遥派武功,精妙无双,你焉知我苟且偷生这许多年,不能教出一个足以替我报仇的关门弟子?”

丁春秋脸上顿时显了惊异之色。

若无崖子只说后面一句,丁春秋必然还要想想信不信,但无崖子张口就说自己武功尽失,这自爆其短的一招,却反而让丁春秋迟疑起来。

当年,无崖子就对苏星河偏袒得很,如今,他叛出师门,无崖子便只剩下这么一个亲传弟子,若要他相信无崖子会任由自己在他面前将逍遥派一网打尽,莫说心高气傲的无崖子,便是江湖上任何一个小门小派,也觉不愿这样丢脸的。因而,本来已经猜到无崖子武功尽失的丁春秋却一下子就因为这句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话怀疑起来——莫非,无崖子虽然被他出其不意打落悬崖,实则受伤并不重,如今将养一二十年,仍有一战之力,所以这才百般哄骗他,诱他过去?

丁春秋想到苏星河精擅医道,愈发笃定,竟然轻摇鹅毛扇,不进反退了好几步。

刀白凤见了,顿时对无崖子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便在这时,蓝哥儿对她一笑,站出人群,拱手,恭恭敬敬道:“师傅说得是,徒儿这就替师傅报仇。”

苏星河等人大异,继而大喜,无崖子面上也松了一口气:他虽然诈得了丁春秋一时,总不能诈他一世,蓝哥儿这时愿意站出来,那是再好不过了,至于他未曾正式投入逍遥派门下,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说他本就是苏星河的儿子,只说无崖子确实多方指点过他,那也相当于有了事实上的师徒名分了。

丁春秋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似笑非笑的看了无崖子一眼,心道:便是你如何了不起,这等年轻的白面哥儿,又岂是我丁春秋的对手?

自小,丁春秋习武的天赋便极高,单看他能自创武功,便已摸到了宗师这个级别的门,因而,蓝哥儿这年纪,哪怕同样天赋极高,那也还有几十年的差距摆在那里,不是那么容易跨过的。

星宿派众弟子这会儿也回过神来,纷纷为丁春秋助阵,神功盖世一类的赞词,那是不要命的往外扔,见丁春秋没再突然抽风要自己人的性命,这便更高兴了,喊得简直震天响。

一旁的山上又扑簌簌的落下来一点儿细碎的泥土。

可丁春秋心思这么一松,与蓝哥儿交手第一下便吃了个大亏。

丁春秋向来自称生平有三大绝学,一为化功**,一为三笑逍遥散,一为他这周身的毒功。要说起来,其实三笑逍遥散也是丁春秋毒功之一,但丁春秋却要单独提溜出来,可见这毒的厉害。

三笑逍遥散无色无形,中毒之初,脸上显出古怪笑容,中毒者自己还不知道的时候,便笑得三笑,已经没命了。江湖上的人,大多都知道丁春秋化功**的厉害,却没几个知道这三笑逍遥散,其实是因为中了化功**还有命活,中了这三笑逍遥散,却一瞑不视了。

丁春秋想到无崖子当初那般不待见自己,今日却收了这么个年轻后生,虽然这后生眼下不一定会比自己厉害,但若无崖子倾囊相授,日后必然要出于自己之上的。丁春秋一则怕来日多了个厉害的对手,二则又嫉妒得很,因而一出手,就是置人于死地的三笑逍遥散。

可惜,蓝哥儿一则服用了莽古朱蛤,二则,他内力其实早已高出了丁春秋一大截,根本不惧任何毒药,丁春秋三笑逍遥散出手,便想看无崖子亲眼见着自己的关门弟子死在面前的好戏,化功**就没使出来,因而一与蓝哥儿对上一掌,便是惊愕大呼:“你……你竟然会我化功**,不,不对,这……这难道就是北冥神功!”

丁春秋慌乱了一瞬,接连躲闪了几下,蓝哥儿却是穷追不舍,一副只攻不守的拼命模样。丁春秋过得几招下来,顿时心头大安,心道年轻人果然浮躁。又听身后星宿派弟子摇旗呐喊,丁春秋自然更不愿丢了面子,便运起了化功**与蓝哥儿对起招来。

一掌相触,蓝哥儿果然面色一变,丁春秋顿时得意,那飘飘广袖之中,更是射出几点碧油油的磷火,转眼便顿时困住了蓝哥儿周身四面八方。

丁春秋心道,自己这化功**是用诸多毒物练出来的,剧毒无比,转眼便要化去敌人全身的功力,这年轻后生必然要快快撤手的,只是,他这一撤手,那便要撞入我的磷火阵中了,倒叫无崖子亲眼瞧瞧,他这最后一个关门弟子是要活生生被烧死,还是中了我的三笑逍遥散被毒死。

丁春秋算盘打得噼啪响,却没想到,蓝哥儿忽然勾唇一笑,直接朝他扑了过来!那堵住蓝哥儿退路的诸多触之即燃的磷火自然无用了。

丁春秋咦了一声,双掌拍出,这出掌看似极慢,实则蓝哥儿一动,已连续接了丁春秋足足十八掌。丁春秋以慢打快,十八掌后忽然身形一晃,竟然抽身急退!

场上形势陡然急变,就见丁春秋飞速后退,蓝哥儿身形诡异,左晃一下右晃一下,步法绝妙,在后面紧追不舍。那不断呐喊吹箫助阵的星宿派弟子顿时被这剧变弄得不知所措,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丁春秋退得极快,一退之下,便入了星宿派弟子之中。丁春秋情急之下,竟然随手抓起诸多弟子,便朝蓝哥儿抛去。

就见那些弟子,被丁春秋抓住之前还活蹦乱跳的,可被丁春秋掷出之时,已是发出嗤嗤作响的焦臭,混如一件巨大的暗器,朝蓝哥儿袭来!

原来,这又是丁春秋的一门独门秘技腐尸毒了,他那一抓之下,已将手上喂着的剧毒送入那人血液皮肤之中,使那人满身都是尸毒,敌人倘若出掌将腐尸掠开,势必沾到尸毒,就算用兵刃剥开,这yīn毒无比的尸毒亦会沿着兵刃沾上手掌,甚至,闪身躲避或隔空出掌,掌风带动下,也难逃毒气侵袭。实在是yīn狠无比。

丁春秋毫不在惜弟子性命,一退入人群之中,便已随手扔出十来俱毒尸,周围顿时哀嚎四起,众多弟子惨叫踩踏,只为远远逃开丁春秋身边。

丁春秋一番动作之下,又是退避,又要运功使毒,那已然流失小半的内力便有些跟不上了,到得这时,心下一松,脚下一下子就慢了下来,甚至有空想到,那三笑逍遥散竟还有这诸多毛病,若是一下子就将人毒死了,也不需他跟这人交手。

没成想,他刚这么想着,就见那扔出去的十多具腐尸忽然调转方向纷纷朝自己而来。丁春秋大惊,随手抓起一个跑得慢的弟子,在对方的惨叫求饶声中劈空扔去,那弟子顿时与数具腐尸撞在一起,将腐尸撞飞出去,自己也抽搐一下,转眼毙命。

可那跟在其后的,却还有一袭极其亮眼的宝蓝色袍子,一掠而至!

丁春秋惨叫一声,不及应招,只凄声大呼:“你竟不惧毒!”

蓝哥儿已伸手捏住了丁春秋的喉咙。

他一身宝蓝色长袍上面被诸多奇臭无比的腐尸腐蚀得到处都是洞,发出诡异的气味,转眼已比乞丐还不如。

内力大失的丁春秋看着他,忽的惨然大笑起来:“师傅啊师傅,你好偏的心,徒儿自以为聪明,创立出化功**,却不想,你早已有了这手,却就是不传给我!北冥神功,好一个北冥神功!”

他银须白发,此时仰天长笑,眼角带泪,竟然惹得人心头发酸。无崖子嘴唇蠕动,终于无言可说。

第 70 章

“哪里来的无耻东西,北冥神功也是你这等货色可以相提并论的?”丁春秋话一出口,就听人大喝一声。

那人显然武功极高,开口时听声音还在山腰处,话一说完,已能瞧到其人的人影,就见那人几个起落,已飞快的扑了过来。

蓝哥儿惊骇于此人的武功,敌我不明之下,只能迅速放开了丁春秋,急速后退,就见那人身形灵巧,转眼已扑到丁春秋面前,啪啪两巴掌便甩在了丁春秋的脸上。

丁春秋偌大个男人,竟被小巧非常的来人两巴掌就轻飘飘的扇了出去,摔出一两丈远,落地之时,噗的一声,就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本就已偃旗息鼓的星宿派弟子顿时噤若寒蝉,个个缩头缩脑胆战心惊,一副恨不能挖地藏起来的模样。

来人身形小巧,形如童子,但声音却非常苍老,犹如七八十岁的老人,两样相配起来,很是怪异。刀白凤啊了一声,转头就朝无崖子看去,心道,没想到童姥竟然来得这么巧。

原来,刀白凤担忧无崖子残疾之后,逍遥派无人可挑大梁,便偷偷的往灵鹫宫送了一封信。但一则灵鹫宫远在西域,往返也需一两月时间,二则,童姥这人性格古怪,未必会信,刀白凤便也不报什么希望,甚至,生怕若是遣青衣汉子去送信,反招杀身之祸,因而还特意嘱咐了那汉子,令他寻到缥缈峰脚下时,便重金托个女子送信上去。切莫以身犯险。

刀白凤却没想到,依童姥和李秋水两人对无崖子的执念程度,莫说刀白凤信中都明明白白的指出了无崖子如今的惨状,请她前来主持大局,一切前因后果地址都详情都说得清清楚楚不说,便是只有一点捕风捉影的碎枝末节,童姥必然也要亲自前来查探清楚的。

只是,因为刀白凤的特意嘱托,那青衣汉子重金托了缥缈峰脚下的农妇上山送信后,就立刻起身返程,童姥虽然一收到信,便立刻派了部下女子下山来寻人,却是无论如何都寻不到了,这才耽搁了童姥的事。不然,只怕童姥还要来到丁春秋的前面。

童姥冷笑两声,站到丁春秋面前:“我当是哪来的小兔崽子,原来是你这不要脸的东西,竟敢跟李秋水那贱人勾结,好好好,便让你看看你姥姥的手段。”

丁春秋内力本已被蓝哥儿化得七七八八,这种情况下又受了童姥两巴掌,伤得绝对不轻,一听童姥这话,脸上顿时大骇,翻爬起来,也顾不得一身狼狈了,立刻便要逃走。

童姥呵呵两笑,追也不追,只随手一拂,身旁不少凝在树叶儿上的水珠便像受了什么吸引一样,纷纷的落入了她的掌中,就见童姥双掌一合,再分开时,掌心已凝成了五六片薄薄的寒冰。

丁春秋眼下不过刚跑了几步,已然惨呼一声,只觉右脚之上,伏兔穴、阳交穴同时奇痒难当,不由得一下子滚翻在地。他这一滚,立时,背上、肩上、腰腹之上几处大穴都同时痒麻难当,又有刺骨寒意顺着几处大穴侵入体内。不多时,全身骨头筋脉都如千千万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瘙痒无比,偏偏怎么抓都如隔靴搔痒,越挠越难受。

丁春秋哇哇惨叫着,摸出全身的解药悉数喂入嘴里,却没有一样能解此毒,反而一身疼痒愈演愈烈。

丁春秋此时内力已失,更加无法压制童姥借冰片打入他体内的内劲,于是,不过一小会儿,丁春秋已将浑身衣服抓得稀烂,一身白白嫩嫩的皮肤被他抓得稀烂,那银也似地胡须,更是根根断裂。一时之间,惨不忍睹。

一旁星宿派弟子见了,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竟是转眼便骂起丁春秋赞美起逍遥派来。一开始还只听是稀稀拉拉几个,很快,便有人回过神来,那声音,转眼便越来越大,仿佛一群人生怕落在人后,惹了童姥不高兴一般。

无崖子听得这些人乱七八糟的声音,愈发觉得世事无常,叹息一声,让苏星河将他推了出来,哑声道:“师姐,你怎么来了。且先饶春秋一命吧,总归也有我的不好。”

童姥闻得他的声音,竟然浑身一颤,匆匆点头,喝道:“张嘴!”

丁春秋赶忙张嘴,童姥已弹了两粒药丸进去。丁春秋的疼痛这才稍稍止住。但童姥何等性格的人,自然不会放他好过,因而也不过减轻了他的痛苦而已。

童姥看他服用完毕,竟然仍不转身。其实,童姥刚才发狠收拾丁春秋,不过是掩饰自己远远瞧见无崖子的心情,那心情,激动、悲伤、欢喜、酸涩……各种各样,百般陈杂,童姥一时之间,捋不清楚,只觉得眼眶发热。

但她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又向来好强,灵鹫宫上下向来被她严治,这么几十年下来,令她愈发的不愿示弱于人,才强自压抑了这么久,可即便如此,如今一听无崖子用那苍老的沙哑的声音一叫她,童姥竟然流下两行泪来。丁春秋呻吟痛呼间隙之中,一抬头,见到此情此景,没得一愣。

“师弟……你……你这腿,真是被李秋水那贱人给害的吗?”童姥一把抹去眼角泪水,这才缓缓回过神来,一见曾经风流倜傥的无崖子如今却不得不借助轮椅才能行走,禁不住心头发酸,顿时恨恨发问。说起李秋水的名字,更是尖利得吓人。便连丁春秋的呻吟叫声都盖不下去。

刀白凤一把捂住怀里儿子的耳朵,心道:老人说了,孩子小时候见多了什么听多了什么,可是要受影响的。

她赶紧的拉了蓝哥儿的手,见蓝哥儿一动不动的盯着在地上打滚哀嚎的丁春秋,便轻声道:“我知道你恨丁春秋害了娘,但丁春秋内力尽失,你已是报了仇了,他如今又这样痛苦,岂不比取了他的命还折磨?走吧走吧,老一辈的爱恨情仇,看了是要长针眼的。”

刀白凤指指自己眼睛,手腕一转,指向那边儿的竹屋,踮着脚凑到蓝哥儿耳朵边,掩着嘴巴小小声的说:“咱们去那边儿,关上门,从门缝里偷偷看就好了。不然,我怕被报复!”

蓝哥儿眨眼看她,半晌,这才微微一笑。接过大儿子二儿子,一手一个抱住了,便携了刀白凤往一边儿走去。

函谷八友一见,面面相觑一阵,也立刻轻手轻脚的退场了。唯有那苏星河,因为推着无崖子的轮椅呢,眼见着徒弟儿子儿媳妇走了个干净,那也只能苦着脸眼巴巴看着,心里不住的念叨:完了完了!师傅这师姐的脾气,可不太好!哎哟,师伯你别瞪我啊,师傅不开口,弟子真的不敢走……

刀白凤满怀同情的回头看了一眼,拍拍xiōng脯,对蓝哥儿道:“看吧,心放宽就好了。你的仇啊,其实已经报了,就别再过不去那道坎儿了,啊!瞧你这脸,可别让儿子学去了!那谁说了,‘给我一朵菊花,我就能装下整个地球’,嗯嗯,咱们用不了这么大,但装条船什么的,还是可以的么!”

刀白凤虽然主意打得好,但童姥是什么人?刀白凤刚关了门,正趴门上睁大了眼睛往外看呢,一粒石子已啪的一下打了过来,将那竹子做的门打了个对穿。还好童姥不过警示,没下什么狠手,刀白凤两根手指松松一夹,便将石子夹住了。可那也再没胆子偷窥了。于是,只知道童姥与无崖子两人在外面谈了好久,一直到傍晚十分,才见童姥推着无崖子缓缓走回来。

正落山的太阳从两人身后照过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童姥身形娇小,只稍微低下头,就能在无崖子耳边说话,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竟然显得非常和谐。

刀白凤正给儿子换尿布呢,事实证明,不管是多聪明的小孩儿,那也都是要尿床的。将儿子的尿布取下来,再换上干净的,再恨恨的在无齿下流的小东西肥嫩嫩的屁股上轻轻打了两下,刀白凤一抬头,就看到童姥与无崖子亲密的样子。

那种亲密,倒不像情侣,反而有一种阅尽千帆看尽沧桑后的释然,是一种可以手牵手相互扶持下去的微妙感情。

刀白凤这么看了两眼,忽然觉得很是感动,一边儿给儿子搓着尿布,便一边儿轻声的唱起很久没想起过的歌了。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

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可惜,再经典的歌,二十多年过去,也只不过能记得这么几句了,刀白凤反反复复哼唱几遍,到把几个孩子的尿布都洗干净了,一转身,就见到蓝哥儿站在后面看着她,那眼神,让她情不自禁的就红了脸。

蓝哥儿对她一笑,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根长箫,放在唇边,轻轻的吹了起来。

就已听刚刚被刀白凤哼了几遍的旋律缓缓的飘了出来。依旧是那并不完全的几句,箫声还带着点如泣如诉的低缓,刀白凤却是眼眶一热,一下子扑到了蓝哥儿怀里,将蓝哥儿撞得连退了两步才站住。

刀白凤脑袋在蓝哥儿怀里来回蹭了两下,方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脑袋一偏,看到无崖子和童姥两人也朝这边看来,这才灵机一动,转移话题:“呐,果然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是吧?你说要是逍遥派招收弟子,都男女比例一比一,也不会有两女苦恋一男的事情发生了吧?”

那边儿内力高深的童姥嘴角一抽,手指一动,一片叶子便朝刀白凤飞来,唰的一下削去了刀白凤鬓边的头发。

刀白凤呆了一呆,待伸手一摸,立刻哇的一声大叫起来:“人家留了这么久的长发!半边儿秃,太难看了啊!”

童姥一笑,向来不按规矩办事的她对莫名其妙的刀白凤倒是很是有好感,甚至弯腰对无崖子说:“你这弟子,倒是很有意思。”

无崖子脸上也显了笑容,却如慈祥的老人一般,只是点了点头。

他刚才已将这些年的事情都与这师姐说了,想必她也明白,若不是蓝哥儿不肯受他内力,他如今早已没命了。虽然这师姐个性向来很强,但却是性情中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想必不会对这两个小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他倒是不担心的。

那边儿,刀白凤眼看着手里的许多断发,忽然捂脸奔入房中,哭丧着脸大喊:“我一个月不要见人啦!”蓝哥儿在后面哭笑不得大喊:“凤凰儿,凤凰儿,你……哎呀,你把孩子给忘记了!”

蓝哥儿一手抱一个,却还是多出了一个,实在没什么办法了。

被忘在地上的老大盘着腿,含着手指头,仰着脑袋,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家爹爹。这么偏着脑袋看了一会儿,见自家爹爹的确不理自己,这才扁扁嘴,自食其力的拽着爹爹袍子站起来,伸手去抓老二的脚。

蓝哥儿被孩子抓着衣服,站都不敢站直了。

这老大跟老二两个,都是身体强壮的,平时都是丢一起养,向来是打来打去惯了,因而他这装可怜无果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抢这个弟弟的位置。

老二被他揪着脚抓得烦了,一甩腿,刚好一脚踹在老大的脑袋上,老大一个没站稳,就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终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蓝哥儿低头一看,老大的眼眶已经青了。顿时有些着急了。

这时,童姥走过来,拎住老大背后衣服上多出来的两根奇怪带子,跟老大乌青的眼眶对望了几眼,忽然哈哈一笑,回头看无崖子:“师弟,这孩子倒是有意思。既然是三个孩子,至少也得有一个拜入咱们逍遥派门下不是?就这个了怎么样?”

第 71 章

刀白凤赖在屋里一个月不出来的结果就是,她又怀孕了= =|||

而刀白凤的爹,听说自家外孙转眼就被逍遥派抢走一个,气得吹胡子瞪眼,立马,把老二也瓜分走了。

刀白凤想了想,反正她生了三个嘛,这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于是,要不干脆大大方方的把三兄弟分出去算了?一个姓苏,一个姓刀,一个姓蓝,刚刚好啊!

刀白凤将这姓看得不太重,就她看来,管那三小子姓什么,那都还是自个儿儿子嘛,还白白多出几个人疼爱教导,就算论后台,那也要大上一圈儿嘛,没什么不好。便找蓝哥儿商量。

蓝哥儿的想法就不一样了!这姓的什么,可就是继承的谁家的香火呢!姓蓝还好,姓刀他也想得通,谁让刀老爹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刀白凤拉扯大,却连个续弦都没有呢?总要让刀家留个后吧?可是……姓苏……

刀白凤见他皱着眉毛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矫情!死要面子!明明成天见人家叫三个娃宝贝孙子也不说什么的!

“喜妹这小身板儿,若不是亏了苏老爹和逍遥派,未必活得下来呢,便是知恩图报,也是应该的。何况……”刀白凤捂了嘴偷偷的笑,“喜妹身上呀,日后不知道还要投多少好东西进去呢,咱们两个人单势薄的,上哪儿给他折腾得出来?有个逍遥派做靠山,也不亏啊!”

蓝哥儿将刀白凤搂入怀里,忽然轻叹一声,道:“凤凰儿,多亏有你。”

于是,三个娃娃就在他们一岁多点儿的时候,被明目张胆的瓜分了。

童姥如今已在擂鼓山上住下,对于自己挑好的徒弟陡然变成了个风吹就倒的小娃子,不满极了,成天嘀嘀咕咕,对着小喜妹横挑鼻子竖挑眼,每每将站的东倒西歪摇摇晃晃的小喜妹骂得可怜兮兮的。

无崖子经过丁春秋一事,却看开了不少,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着,道:“师姐莫急,慢慢来吧。喜妹身子不好,你莫强求他。武学便罢了,他乐意学多少,你便教多少,倒是这医术,便是为他自个儿的身子好,也得让他多学学。呵呵,这医术,师姐你可就不行了,还得请教星河和喜妹他娘。”

童姥闻言瞪了无崖子一眼,竟有些不好意思,气呼呼的坐在那儿,嘀嘀咕咕的跟喜妹大眼对小眼。看了半晌,却终究抵不过喜妹那小狗一样的眼神儿,伸手将喜妹揽入怀里,心肝宝贝儿一样疼。

童姥年逾八十,一生无子,其实很是喜爱小孩子的。她那灵鹫宫中的女弟子,便是曾经她四处游历时,捡来的弃儿。

其时普通人家多以生男为喜,女孩儿很受嫌弃,童姥时不时捡几个回去,几十年下来,竟然捡了那么多。由此,也可见当时世道并不太平富裕。

大概也因为这救命之恩的关系,童姥虽然治下严苛,可灵鹫宫上上下下对她却极是忠心。

盼妹则改姓了刀,跟着刀老爹去学使毒去了。五毒教得了琅嬛福地里的许多书,势力大振。只是那书数量太多,没有几代的积累,就算学了也只不过是囫囵吞枣,未必是福,因而刀老爹至今未向族人透露太多。不过,其中的诸多医学典籍,对五毒教倒是大有裨益,与五毒教历来的传承医毒之术结合起来后,竟是柳暗花明一般的崭新境界。

刀老爹在刀白凤一岁多的时候,还在思念亡故的妻子,因而错过了刀白凤牙牙学语跌跌倒倒的可笑光景,如今见了盼妹这胖嘟嘟的可爱样子,立刻便宠得不行,成天的拎着盼妹衣服后面的牵引带子,一老一小排排站的满山溜达,不时的教盼妹说几个字儿,讲几句话,倒不求要教什么,只是祖孙同乐一场,和谐极了。

唯有招妹,又被童姥看上,不时便要被拎过去习武,又是唯一一个被蓝哥儿划到手下教导的,被灌注了蓝哥儿三份儿的“关怀”,很受了些压迫。

蓝哥儿认为,招妹既是大兄,不但不能输给其他两兄弟,还得担起兄长的责任来,照料保护两个兄弟和日后的妹妹,自然需要格外努力。于是,可怜的招妹,倒是三兄弟里最辛苦的那个。

至于为何说刀白凤肚子里那个是“妹妹”呢,却是因为这次怀孕的刀白凤跟上次完全不同。

上次刀白凤怀孕,几乎还没注意到,便把孩子生下来了,虽然因为三胞胎的关系,生产的时候很是惊险,但怀孕的阶段却是很轻松的,连孕吐什么的都几乎没有。可是,这次刚一怀上,刀白凤便是成天的泛酸呕吐,不但什么都吃不下去,浑身上下更是一点儿力都没有,没几天,人就消瘦了。

这情况,显然跟上次怀孕截然不同。刀白凤这才哭丧着脸说:“这次肯定不是儿子了。你瞧我怀的儿子,从来不折腾我的。”

刀白凤这胎头三个月是真辛苦,吃吃不下,睡睡不安稳,没几天被折腾得脾气大变,动不动就冒火不说,还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要吃那个,偏偏真把东西放她面前了,她又吃不下去。也亏了蓝哥儿疼老婆,尽心安抚,任凭刀白凤怎么折腾,哪怕每次都是他刚做好了的菜一端上来就又被刀白凤嫌弃,也从不发脾气。

幸亏这擂鼓山上的医生不少,不论是逍遥派还是五毒教,都有不少精通此道的。否则,只怕刀白凤这女儿还没生下来,便先把这当妈的折腾得不想生了。

如今已在擂鼓山上定居的乔三槐夫妇,听闻这胎是女儿,也是欢喜不已,每日的来陪刀白凤说说话。

刀白凤其实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可孕妇就这么奇怪,脾气上来了,那是怎么都控制不了的,只能偷偷的托了乔大娘去跟蓝哥儿帮她道个歉。乔大娘一脸调侃笑容去了,回来,便拍着刀白凤的手背道:“瞧,我就说了吧,蓝公子必然不会怪你的。蓝夫人你真是好福气哩,蓝公子说了,夫人受了苦,他帮不上忙,由着你发点脾气是正该,让夫人你不要放在心上哩。”

这边儿话才说完,那边儿蓝哥儿已捧了个瓦罐进来,里面装着刀白凤上次说想吃的甜不辣。刀白凤闻见那味儿,却又是一捂xiōng口,哇的一声反起酸来。

这些日子里,刀白凤还抽了个空,将她搬空了琅嬛福地的事儿跟无崖子说了,无崖子虽然感慨,却也只得作罢,道:“那也是你的福缘,便送与你吧。”倒是童姥很是高兴,连声道:“若叫李秋水那贱人知道了,必然要气死她!你这小丫头,这事儿做得合你姥姥的心意。”

无崖子神色愈是暗淡,摇头道:“我与秋水妹之间,其实也说不清到底是谁对不起谁。”

童姥顿时怒了,指着无崖子就道:“李秋水那贱人,害得我一辈子长不大,又害得你差点死了,你还要为她说话!”

丁春秋如今在擂鼓山上,很是受嫌弃,但有童姥生死符制住,却也不敢耍花样。不过,谋害无崖子这事,他却是无论如何不敢一个人担下来的,他又极会说话,不过三言两语,便将罪责尽数推到了李秋水身上。什么李秋水勾引他啦,什么李秋水以逍遥派典籍秘诀引诱他啦。加之丁春秋自创的化功**跟北冥神功的确有异曲同工之妙,童姥又跟李秋水向来不和,竟然深信不疑,倒也留了丁春秋一命,令他在擂鼓山上打杂。丁春秋虽有怨恨,却也不敢不从。

而这一通新仇旧恨的,童姥自然愈发的不待见李秋水了。于是一听闻无崖子竟然还为李秋水说话,又想到李秋水当年总归是与无崖子有夫妻之实的,比她这么个“外人”那是要亲热多了,难免便要想,难道虽然如今陪在他身边儿的明明是我,他心里终究还是想着那贱人多些?

至于星宿派那一溜的弟子,虽然当日见势极快,个个都是转眼就将童姥捧上了天,马屁拍得震天响,却反而招了童姥厌恶,啪啪两巴掌拍死几个,其余人等立刻做鸟兽散了。可惜这些人实在倒霉,刚跑下擂鼓山,就被追随童姥而来的九天八部弟子擒住了。

九天八部的女子,平日里本就最是厌恶这些每个正经的男人,见这些人甫一见面就是又唱又跳的喊什么“姐姐妹妹”“仙子娘娘”,顿觉轻薄,长剑一抖,唰唰唰杀了几个,直杀得一群男人鬼哭狼嚎,这些女子才来回禀童姥,求童姥处置。

童姥对这些小喽啰怎会上心?开口便是杀了。刀白凤却向童姥讨了个好,将这些人一些弄在擂鼓山下耕地,一些弄去经商去了。谁让这些人这么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呢?童姥生死符一下去,自然没一个敢起什么反叛心思,弄去经商,那是再好不过的。

这些人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就算当初落到丁春秋手下时,有那么几个不是自愿的,但这些年来,做的坏事,却也够他们挨个的死一遍了,能留得一命已是他们的运气。

刀白凤这一胎,直到过了头三个月,才渐渐的安分了下来。这胎自然不是什么双胞三胞了,到得年底大雪的时候,一片喜气洋洋中,刀白凤终于平平安安的诞下了一个小姑娘,刀白凤坚持取名蓝精灵。

其余人等想着,精灵古怪,那也没什么不好,便认了。

这一次接生的却是蓝哥儿了,上一次人命关天,让苏星河薛慕华等等一众男人进入产房,那是无可奈何的事,可这一次,苏星河也罢,薛慕华也罢,就算是无崖子,也只能在旁边儿房间里坐着,若是蓝哥儿顶不住了,才准过去帮忙。

不过,刀白凤怀胎十月,蓝哥儿便埋头苦学了十个月的妇产,刀白凤此胎又是顺产,自然不可能有什么问题。

那边儿三小子一听到哇哇的哭声,立马眉开眼笑的推门冲了进来,招妹盼妹两人平时嬉闹惯了,一路你推我我推你,生怕落到了谁的后面,唯有喜妹,咯咯笑着,跟在两人后面慢慢跑。

果然,俩跑前面的小子刚进门儿,里面就是一声大吼:“跑什么跑?当心你娘吹了冷风!还不把门关上!”

自从三个孩子两岁多了,也渐渐懂些事了,蓝哥儿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明明很是疼爱孩子,可一到孩子面前,便情不自禁的端起姿态,扮演起严父角色来,怎么都扭转不过来——蓝哥儿曾经还犹豫不安了很久,私下里偷偷让刀白凤去问问三个儿子,会不会不喜欢他。可见他不是故意要吓唬孩子的。

盼妹有刀白凤她爹撑腰还好点,唯有招妹,一见蓝哥儿面儿,简直是立刻抬头挺xiōng站直姿势,全身上下都尽其所能的端起来,一副小大人模样。

俩孩子一被蓝哥儿吼了,果然脚步一顿,招妹正要转身去关门,就见喜妹气喘吁吁的跟进来,把门吱嘎一声关上了。丁点儿大的人,嘿哟嘿哟的蹬着八字脚使劲儿关门的样子,那模样,滑稽得要命。

蓝哥儿斜眼看到,嗯了一声,转脸又训两个大的:“你们还有没有一点点哥哥的样子?瞧瞧喜妹多懂事!”

俩小胖墩儿垂着脑袋恹恹儿的站着,不住的点头承认错误,直到蓝哥儿怀里的小不点儿一甩手,咿咿呀呀的叫唤起来,才眼睛一亮抬头看去。

蓝哥儿脸色也一柔,招呼了三小子过去,小心翼翼解开襁褓,道:“过来瞧瞧你们妹妹。天气这么冷,不要随便开门,不然当心妹妹受凉。”

招妹小大人样唤过喜妹,指指蓝哥儿旁边的床榻:“你身体不好,坐这儿。”又指另外一边,“招妹坐这儿,我是哥哥,我不坐。”

疲惫的刀白凤睁开眼睛,摸了摸招妹的脑袋:“招妹是个好哥哥呢。”

招妹脸上一红,飞快的抬眼看了蓝哥儿一下,见蓝哥儿也对他赞许的点点头,立刻兴奋得脸都红了,愈发的把个小xiōng脯挺得高高的。

蓝哥儿替刀白凤接完生,自然有别的妈子来收拾。房间里虽然还有血腥气,但也好多了。

喜妹爬上床榻,却先回头趴到刀白凤身边,撅着嘴道:“娘亲,呼呼,喜妹呼呼就不痛了。”

原来,三小子在旁边房间听到刀白凤时不时惨叫一声,吓坏了,偏偏苏星河和薛慕华都笑盈盈的说,当初生他们三个的时候,还要惨烈,血留了一小盆儿,把三小子吓得……脸色那是齐齐一白!

喜妹一说,招妹盼妹也连忙插了进来,一时间七嘴八舌,三张小嘴巴都撅起来,硬要给刀白凤呼呼。

刀白凤哭笑不得,又有点尴尬,便在三个小子脸上一人亲了一下,三个小东西这才作罢,转头打量起新妹妹来。

三小子高兴过头了,浑然忘了抱着这新妹妹的是自家恐怖老爹,纷纷伸手捏来捏去。

招妹眉头一皱:“怎么这么小,像老鼠!”

蓝哥儿脸一黑。

盼妹却直摇头,手舞足蹈比划:“才不是呢,是猴子!皱巴巴的,红彤彤的,像猴子屁股!”

蓝哥儿手一抖。

喜妹要矮一些,扒着襁褓皮左看右看,正要说“好丑!”,一抬头看到自家爹爹那黑透了的脸,嘴巴一张,转脸看着俩哥哥,话已经变了:“才不是呢!苏爷爷说了,我们生下来也这个样的!”

招妹盼妹嘴巴大张,齐齐扑向刀白凤,甩着两条小短腿儿直扑腾。

这个说:“娘亲,我才不是老鼠呢!不是的不是的!”那个说:“喜妹胡说,我才不像猴子呢!外公说我最漂亮了!”

刀白凤一手搂住一个宝贝蛋,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蓝哥儿额头上几乎要啵啵啵的冒出几个井字来,一声大吼:“一个个的!都给我滚出去!别打扰你娘休息!”

喜妹大大的张开嘴,委屈极了:为什么……我都没说坏话了,还是要滚出去啊?

第 72 章

这几年,由于神宗皇帝一意推行变法,大宋跟辽国的关系时好时坏,边境之上,屡受侵扰。小灵儿出生时,虚岁已有十四的乔峰已然投入丐帮门下。

刀白凤这人,只对原著里的各种□记得清清楚楚,至于这种需要翻来翻去推论猜测的细枝末节那是一点儿都记不住的,因而并不知道这事已比原著早了整整三年。

原来,少林武学博大精深,武林泰山北斗之位实至名归。玄苦虽然对乔峰疼爱有加,但其实也多为传授一些基本的运气法门,顶多强身健体打好基础,而那些真正的高深武学,玄慈是决计不可能放任任何一点流入辽国的可能性发生的。偏偏乔峰得了刀白凤夫妻指点,加之本身天赋极高,武艺突飞猛进,虽然年纪尚轻,但已然是年轻一辈之中的佼佼者。玄苦既不愿违背师兄之意,又舍不得埋没了一块良才美玉,无法,只能求汪剑通收乔峰为徒。

而汪剑通,考虑到今年来宋辽关系紧张,边界之上时有大祸,正是用人之际,便同意了。至于额外心思,大概多多少少也存了点儿。

因而,乔峰得到小灵儿出生的消息时,小灵儿已经四个多月了。

乔峰托人送了张波斯地毯到擂鼓山,却是乔峰与丐帮众人拦截一队打草谷的辽人时的收获。

那波斯地毯色泽艳丽,织物柔软,图案精致,是乔峰摘了对方小队的首领人的脑袋才得来的。他虽然武功不错,但不过是个半大孩子,何况军阵之中,个人力量渺小得几乎不可言说,能得了这张波斯地毯,确实很不容易。

刀白凤询问那送东西的丐帮一袋弟子,便听那弟子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赞扬乔峰是何等的英武豪爽,末了,又露出一脸遗憾,显然,对于自己还比不过一个比自个儿年纪还要稍小些的半大男子汉,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刀白凤心头稍安,知道乔峰多半没受什么重伤,至于小伤,那就当是男人的勋章好了!于是笑盈盈的答谢了那年轻丐帮弟子,又将一些伤药交给对方,托他带回去。

年轻弟子连连答应,刀白凤正待送人下山,一眼却瞄到不远处的树后,三颗小脑袋时不时的露出来,不禁失笑,喝道:“躲什么躲?还不出来见过丐帮的小英雄。”

年轻弟子被刀白凤这一声称呼弄得面红耳赤,却又不自觉的挺起xiōng脯来——他虽然没杀辽狗,但却是上了战场帮忙传了音信的,平日里跟别的小乞儿吹嘘起来,那也是一腔胆气来着!

蓝苍梧、刀紫河和苏青洛三个小鬼头你推我攘的从树后走出来,看刀白凤一眼,齐齐咧嘴一笑。

这三个宝贝蛋,一直两岁了都还被唤小名,刀老爹是最先给二娃取名的,因为刀家取名,中间那字儿一般都是某种色彩,比如刀白凤和刀青葙,青葙更是一种药名儿,于是,轮到孙子辈儿了,刀老爹便取了个紫河,恰好也可入药。蓝哥儿和苏星河见了,便也纷纷的给孩子取了大名。

三个孩子到底是一母同胞,蓝哥儿和苏星河也不想让三个小鬼的名字听起来不像一家人,便纷纷延续了刀老爹的取名特色。

苍梧,出自《楚辞·九叹》,“就颛顼而陈攵辞兮,考玄冥於空桑。 旋车逝於崇山兮,奏虞舜於苍梧。”苍梧虽是汉郡名,但也有取苍柏梧桐的美意,更暗指其为长兄,需如苍柏梧桐,亭亭如盖,照拂幼弟幼妹。

至于青洛二字,亦为地名,有五代诗人齐己《梓栗杖送人》诗云,“拄去客归青洛远,采来僧入白云深。”刀白凤私下怀疑,苏星河是借此句偷偷的、不着痕迹的表达他对蓝姑姑的思缅之意。

这半年来,青洛大了些,总算露出点儿男孩儿的天性来了。刀白凤深知,愈是身体不好,愈是不能把孩子拘着,于是放任老大老二将青洛带着满山跑,捉蛐蛐儿啦,捕蝉啦,烤红薯啦,虽然常常摔一身泥回来,但长期下来,青洛的身体果然好了不少,至少生病的次数没那么频繁了,不过,才这么点儿大,居然就断了一次腿= =|||

以前刀白凤总怕青洛没点儿小孩儿的活泼,现在却又觉得,两个鬼灵精凑一起,已经够让人头痛了,再加一个青洛……

果然,三个小鬼头凑一起嘀咕了几声,便全部一副乖巧的样子跑了过来,拉着小乞儿“大哥哥”“厉害哥哥”一类的喊个不停,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没一会儿就把小乞儿给喊晕了。

刀白凤抱着睡得脸蛋红彤彤的小灵儿撇撇嘴,心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没想到,三个小鬼头还真的只是嘴巴甜蜜蜜的把个小乞儿哄得晕头转向,旁敲侧击问了些乔峰的情况,就把人放走了。

刀白凤正暗自疑惑呢,就见薛慕华摇着扇子走过来,微微一笑,扇子一合,道:“方才听太师傅说,今日三个小孩儿刚学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一课。”

刀白凤顿时笑起来:“哈,这些小家伙……那要是学到后面了可怎么办?”

薛慕华捋了胡须,但笑不答。

这时的刀白凤万分没有想到,所谓一语中的,便是这么来的。

小灵儿三岁的时候,开始跟三个兄长一样,分到一小块儿地。兴奋极了。

木匠冯阿三早在小灵儿过生日之前,就做好了小农具送她,小锄头啦,小镰刀啦,小花布袋啦,都放在小背篓里一块儿送过来,喜得灵儿抱着冯阿三的脑袋就是甜甜的一声:“谢谢冯叔叔。”

冯阿三的脸顿时红了个透,倒是石清露落落大方,道:“灵儿喜欢什么花儿,便给你石阿姨说,石阿姨给你弄成香囊放小布袋里,背在身上自然香香的,才不像那些泥里滚出来的男孩子呢!”

石清露才与冯阿三成了亲,那小花布袋虽然是冯阿三送出手的,但任谁也知道是石清露的手笔。

灵儿挎着花布袋左看右看,在石清露脸上啵了一下,笑眯眯道:“谢谢石阿姨,石阿姨送灵儿些种子吧,灵儿自个儿种。”

石清露拍着手笑:“这个主意好,咱们灵儿这么乖巧的女孩子,可别像你俩哥哥,尽种些什么番茄玉米的。女孩子就得漂漂亮亮香喷喷才好。”说着便从腰侧布袋里掏出几粒饱满的花种来,细细的说与灵儿听。

恰好三个男孩儿回来,听到了,顿时不满。

蓝苍梧倒了一杯水,递给两个弟弟喝了,这才老气横秋的理理衣服,一背手,说:“石阿姨这话说得不对,娘亲说了,她小时候也种菜做饭洗衣挖药呢,咱们现在虽然有各位青衣叔叔们照顾,却也不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地里长出来的东西可没什么贵贱之别。”

刀紫河连连点头,从布兜里掏出来一个喜得干干净净的红番茄,逗小狗一样抛给灵儿,灵儿哎哟一声跳起来接住,刀紫河立刻哈哈大笑,摇头晃脑道:“就是就是,你瞧,咱们种出来的东西,大部分可下了灵儿的肚子。,除了老三的草药,那都是为他自己种的,是吧老三?”

苏青洛一身的药味儿,显然也是刚从他那一小块儿草药地里回来,却是一副恹恹儿的模样。

刀紫河有些奇怪,拐了拐他的腰,问:“怎么了这是?”

苏青洛撇撇嘴:“上次问苏爷爷要来的一株草灵芝死了。明明儿前些天还好好的。”

刀紫河眼睛一眯,贼眉鼠脸的挤眼睛:“我瞧苏爷爷的草药圃子里,可还有好多株呢,咱们再去偷偷挖一株就是。哥哥陪你一起。可别说哥哥不疼你。”说着,大大的扬了下巴。

两人之间忽的冒出个小脑袋来,灵儿晃着脑袋上的小辫子拍着手哈哈笑:“二哥,我听到了,我听到你要去干坏事!”

刀紫河捋着袖子就要去捂灵儿的嘴巴,被灵儿东躲西藏避过,气得刀紫河哇哇大叫。

石清露正与蓝苍梧说话呢,一听到,立刻捏住了刀紫河的耳朵,笑骂:“小东西!又出什么馊主意?可别带坏了你家弟弟妹妹!”

刀紫河踮着脚哎哟哎哟直叫:“石阿姨你可别胡说,平时出主意的都是青洛呢!”

石清露啪的一巴掌拍在刀紫河脑袋上:“胡说八道!苍梧向来最听话最老实,青洛斯斯文文的,就你最滑头!”

灵儿也拉着青洛的手臂连连点头,得意洋洋的对刀紫河做鬼脸,一脸“你完蛋了吧?”的小人得志模样:“就是就是!大哥三哥最好了!”

刀紫河哇哇大叫,跳脚指着灵儿骂:“小混蛋!叛徒!把我的番茄还回来!那还是老爷爷前段时间才给我的苗秧!稀罕着呢!”

小灵儿掏出番茄来,用胖嘟嘟的手擦了两擦,嗷呜一口咬下去,留下个大大的牙印子,抬头,得意的甩甩小辫子:“被我吃过了!喏,你还要么?”

刀紫河瞪大了眼睛,无可奈何。一旁蓝苍梧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拉着脸训:“紫河你是哥哥,怎么可以跟灵儿计较?”

刀紫河看看蓝苍梧,再看看灵儿,陡然委屈极了:“你……你干嘛跟爹爹一个样?”

恰好刀白凤提着两条鲜美的鲫鱼进来,问:“哎哟,这都怎么了?”

刀紫河几步扑到刀白凤怀里,扭来扭去:“娘,他们都欺负我!”

石清露捂嘴直乐:“哎哟,二娃诶,我们可怎么敢哟?”

刀紫河从刀白凤怀里露出俩眼睛来,瞪了石清露一眼,揉揉耳朵,仰着脸告状:“娘,就是石姨!石姨她捏我耳朵了!”

刀白凤给他揉揉耳朵,宽慰:“好啦好啦,你是男子汉嘛,捏捏耳朵怎么了?等石姨有了孩子,你就去捏石姨的小孩儿的耳朵吧,偷偷的捏回来,你石姨可就不敢惹你了。”

刀紫河顿时大乐:“这个法子好!”

一旁的冯阿三脑袋已经快低到双腿间去了,一张脸通红。石清露终究也比不过刀白凤厚脸皮,一跺脚,道:“好哇,凤凰儿,连你也笑我!下次可不给你做花露了。”

灵儿好奇极了的蹬蹬蹬跑过去,摸摸石清露的肚子,抬头,问:“石姨,你肚子里也被塞了小宝宝呀?塞了几个呀?我妈妈肚子可大了,大哥二哥三哥一起塞进去都装得下呢!”

石清露脸上一红,就听灵儿又问:“三哥说,灵儿也是被人偷偷塞到娘亲肚子里去的。”

众人纷纷看向苏青洛,苏青洛一张脸难得的红了。

灵儿皱着眉头:“可我听薛叔叔说,女儿生孩子好痛的,那人怎么不把灵儿直接给妈妈呢?下回谁要是往灵儿肚子里塞娃娃,灵儿一定要跟那人说一说才行。”

刀白凤脑子猛然浮现出极其不纯洁的画面,赶紧甩了甩脑袋,严肃的说:“那是因为人家都是半夜三更等大家都睡了,才私下里偷偷的送娃娃!”

满屋顿时齐齐默了,冯阿三飞快的起身告辞。

一旁的蓝苍梧愣了愣,终于回过神来,他年纪到底比灵儿大了将近三岁,周围又好几个大夫,可不像灵儿这么傻乎乎的,于是背手哀叹:“家门不幸啊……”

刀白凤瞪他一眼,道:“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学你爹?今天还要不要听睡前故事了?”

四个娃顿时齐齐举手:“要!”

刀白凤方才满意:“昨天说到那个故事了?”

灵儿跳着举手:“我知道我知道!昨天说完了西游记,娘说今天讲天龙八部的。”

刀白凤恍然点头:“对,天龙八部。嗯,天龙八部啊……”

“这样吧,你瞧娘上次给你们将西游记,随便说个地儿你们就要问在哪里,可容易打断娘的故事了,这次,咱们直接来个角色扮演好了,人名儿地名儿咱们都用现成的,等会儿娘讲故事的时候,讲到谁,你们要是乐意演那人,娘就用你们的名字顶进去,怎样?”

四个孩子顿时齐齐点头,兴奋极了。

刀紫河张嘴就说:“我要当孙悟空!”

刀白凤拍他脑袋:“天龙八部里可没孙悟空。我说你小子,人不乐意当,干嘛偏要当猴子?果真是只坐不住的猴儿!那成,吃了晚饭,咱们就开始讲了啊!”

四个孩子齐齐大乐,纷纷动手帮忙做饭。

刀白凤他们摆夷族这些年生活好些了,可深山里住惯了的人,向来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当初,既是是贵为族长的刀老爹,吃饭缝衣也都是要靠自个儿的。

刀白凤想着,这时代的商品经济可不发达,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买得到的,若是什么都不会,遇到什么时候条件恶劣了,难道就冷死饿死吗?因而如今虽然有青衣汉子们服侍,但也并不让几个孩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果然,几个孩子都做惯了的,极其伶俐的就将两条鱼收拾了,唯有灵儿,年纪小了些,帮不上大忙,可也能帮着看下灶里的火。于是,很快,睡前故事就开始了,刀白凤的yīn谋也开始了……

刀白凤想着,这古时候,那常常是面都不能见一面就要成亲,可不利于培养夫妻感情。

乔峰如今又忙,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见得着灵儿一面,上哪儿培养感情去?灵儿记不记得住他都是个问题。于是,那就讲故事吧!

刀白凤就不信了,听了天龙八部的,怎么可能不喜欢乔峰?反正现在天龙八部的故事已经乱七八糟了,讲出来也没什么大碍。至于什么宋辽矛盾,隐晦一点儿,回避一下,也就是了。

刀白凤虽然给灵儿和乔峰定下了娃娃亲,可也要努力让这俩孩子你情我愿的。反正,孩子嘛,越小越容易受影响。

于是,一个月后,天龙八部讲完了。某天,刀白凤就听到灵儿私底下为难的跟刀紫河说:“二哥,我……我还是喜欢乔峰多些,怎么办?”

刀紫河怒了:“你上次明明跟我说了你也喜欢孙悟空的!”

灵儿撅嘴,为难了:“可是……可是那是只猴子啊!我上次见到猴子了,觉得……好丑。”

刀紫河一甩脑袋:“你……你种族歧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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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正是春暖花开的三月天,官道上得得得的走来一头大水牛,那牛显然有些老了,却仍旧毛光水滑,显然被人照顾得极好。

路边几个农家人见了那牛的体型,有些害怕的退到一边儿,却又忍不住眼红的窃窃私语。

那牛背上还坐了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见几人害怕,赶紧对几人咧嘴一笑,拍着大水牛的头说:“别怕别怕,阿哞可听话哩。”

小姑娘声音娇脆,明眸善睐,笑颜若花,看得几个农人齐齐一愣,再回过神来,小姑娘已经一边儿唱着歌一边儿甩着脚,骑上大水牛走远了。只那一双绣花鞋,仿佛一对翩飞的蝴蝶儿,上下飞舞。

远远的还能听到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在唱奇怪的歌:“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他们活泼又聪明,他们他们调皮又灵敏,他们自由自在生活在那绿色的大森林,他们善良勇敢相互都欢喜……”

几个农人摸了摸脑袋,心想,这是谁家姑娘,单瞧那头上戴的金环,也知道家世不错,怎滴骑头牛?几人想了想,便随意抛在了脑后,挑起担子赶路去了,都没注意到,一个干瘦的男人站在路边儿,盯着小姑娘走远的方向,眼里显出无穷的贪婪来,只有走得近了才能听到,那人嘴里尽在念些:“金珠、碧玉、蜀绣、象牙……好宝贝,都是好宝贝……”

原来,几个农人没什么眼力,只觉得小姑娘头顶上束着小偏髻的簪环看起来亮闪闪的,显然是金子打造,却丝毫没觉得,小姑娘那一身儿不显山不露水的打扮里,比这金环值钱的东西可多了去了。只不过,认不出来的,自然不会心生歹念,认得出来的,见一个小姑娘,带这么多好宝贝在身上,却是气度沉稳内敛,没有一样显得突兀炫耀,显然已经不是家世不错能够办到的,因而并不会眼力那么浅。也唯有这刘二黑子,穷疯了,才会起这贪念。

在灵儿骑着阿哞慢吞吞的朝无锡去的时候,刀白凤却着急了。

灵儿本来是说要去集市上玩儿的,刀白凤自然许了,还给她了两贯铜钱一包碎银子和几颗金弹子,没成想,灵儿去了两天都没回来,刀白凤回房一翻找,才发现这丫头居然在枕头下面藏了一封信,信上说她回大理去看外公去,让刀白凤不要担心。

可这河南擂鼓山距大理何止千里?灵儿从小在擂鼓山长大,从来没有单独出过远门儿,刀白凤哪里放心得下?

还多亏了蓝哥儿心细,翻找一番,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凤凰儿别急,灵儿把她的宝贝都带走了,还有阿哞跟着,必然不会吃亏的。再说,她平日里虽然老是耍滑头偷懒不练功,但连无崖子老先生都夸她天资聪颖,却也不是一般的角色对付得了的。”

刀白凤闻言仍旧嘟囔:“阿哞可老了,未必护得住她。”心里到底不那么慌了。

夫妻俩立刻收拾了东西准备赶回大理,浑然不知,灵儿根本就是指东打西,一上路就托了个药商给大理五毒教送了一封信呢。

信自然是给五毒教主刀青葙的,信上说自己去找乔峰去了,又是卖乖又是装可怜,让亲亲外公千万要保护灵儿,别让妈妈冲过来打她。刀青葙看了,笑着直骂,但也觉得灵儿到底是大姑娘了,出去闯闯也没什么不好。何况,乔峰武艺高强名气又大,又是少有的几个压得住这小鬼头的,有他护着,必然不会惹出什么麻烦来,便也开始想了,怎么才能劝得住刀白凤。

灵儿算盘拨得噼啪响,想着,等她的信送去了五毒教,自家爹爹妈妈定然也发现自己离家出走了,可惜,无锡离擂鼓山,可比大理近多了,等爹爹妈妈收到她的信了,她也早到无锡啦,有峰哥护着她,她才不怕向来很听峰哥话的妈妈呢!

至于爹爹?爹爹从来都只打哥哥们的,可不打她!

话说灵儿为什么会突然跑去找乔峰呢,这是有原因的。

灵儿从小在擂鼓山长大,身边儿伴着的人员那是相当复杂,偏她嘴巴甜,又顶会看人脸色,加之整个擂鼓山上,就她一个女孩儿,自然招人喜欢。虽然小灵儿总是偷懒不爱练功,但无崖子会的东西可不止武功一样,她小时候就觉得无崖子老爷爷好可怜,常常跑去陪无崖子说话,一来二去,竟被无崖子发现,她对厨艺很有天赋,于是,这下子,小灵儿就更招人喜欢了。连一贯对谁都没有好脸的童姥都对她疼爱有加。

也不知道灵儿这性格怎么就跟童姥这么臭味相投的,两人凑到一起,竟然亲得跟亲祖孙一样,于是,灵儿长到快十六了,唯一两年特别刻苦练功就是为了帮老奶奶报仇!

童姥的仇人是谁?自然是李秋水啊!灵儿十四岁的时候,被童姥带着离了一趟擂鼓山,到西夏去了——刀白凤后来老觉得,灵儿就是这么给跑野了心的。真是失算!

灵儿和童姥这一趟西夏之行,自然是没能取了李秋水的命,究其原因,咳咳,就是灵儿这笨蛋打草惊蛇了。

这两年,早已接掌了丐帮的乔峰盛名一时无两,便连西夏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都成了他的粉丝。灵儿那晚和童姥潜入皇宫的时候,就正听到那深闺寂寞的公主和她那贴身侍女谈论乔峰呢。

那银川公主靠在窗边儿,看着天上一幕星河,脸蛋红红的说:“你说那乔峰什么模样?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我听说他很是英武呢!天下英雄谁都服气他的!”

她那贴身侍女掩唇轻笑,顾盼间却显然也很是仰慕乔峰的模样:“奴婢也不知道呢,不过,想来总是大英雄大豪杰吧?”

银川公主单手支颐,轻叹一声道:“可惜我是不能去见一见的。”

童姥与灵儿正隐在暗处,一听,便对灵儿促狭一笑。灵儿听得咬牙切齿,心里直骂:“要你管要你管!胖的瘦的高的矮的总归都不是你的!”

灵儿与乔峰从小定亲,有这一层关系在,自然从小看乔峰的目光就会有些不一样。本来不爱害羞的人,见了乔峰,面上总也有点小女儿样儿的。这边是先入为主了。而乔峰虽然帮务繁忙,不能总是陪着她,但一旦得空也总要来擂鼓山看看灵儿看看自己父母的。

乔峰英雄了得,正符合情窦初开的小女儿心目中对男人对英雄的所有幻想,小女孩儿没个不喜欢仰慕的。加之他身材虽然魁梧,心思却很细腻,平日里哪怕不能常常来看灵儿,总也会托帮众弟子与灵儿带一封信,几件便宜又新奇的小玩意儿,因而灵儿对他隐隐约约本来就很有好感。眼下突然有人觊觎她的峰哥哥,灵儿就算是小孩子心思,也总有一种被人抢走了东西的恼火。

灵儿武功不及童姥,这一动怒,呼吸之间就有了变化。本来,银川公主李清露年长灵儿几岁,武功虽然不错,也不过与灵儿伯仲之间,自然不可能听出来这细小变化,偏偏也是灵儿倒霉,李秋水却在这时来了,一下子便有察觉,顿时出手!

童姥自然为灵儿拦了下来,两人大打出手,可惜,这确是在李秋水的地盘上,打草惊蛇之下,童姥自然讨不了好去。若不是童姥机智,用无崖子来激怒李秋水,灵儿又聪慧,装出一副天真不知事的模样,却状似无意的随口说些无崖子与童姥如何如何亲密的话来,似是而非间,气得李秋水心智大失,两人只怕还要陷在西夏皇宫之中。

灵儿很是愧疚,觉得自己误了童姥的事,没成想,两人逃出来后,童姥却是哈哈大笑,只道:“能将李秋水那贱人气成那个样子,真比杀了她还痛快!灵儿,姥姥果然没白疼你!”

灵儿这才又雄纠纠气昂昂的挺起了小xiōng脯,可这一挺,又骤然想起,刚才那银川公主的xiōng脯可比她大多了……

这一次西夏之行后,灵儿一直心情郁郁,童姥以为灵儿还在自责,还常来安慰她,却不知道灵儿心里想的是,峰哥哥比自己大那么多,肯定不喜欢自己这个小丫头样。

于是,不满极了的灵儿一直等啊等,终于等到自己成大姑娘了,便高高兴兴的上路去找乔峰了。

没成想,还没到无锡城呢,居然遇上了山贼。

灵儿看到一群陡然从草丛里、树后冒出来的人,顿时兴奋的张大了嘴,心想:出来了出来了!一二三四五……呀,果然一共十三个人,我的武功还是有进步的嘛!

刘二黑子正向那山贼头子不断讨好细说,那山贼头子见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不由有些赧然,连那粗声粗气的声音都放低了些:“你,那个,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兄弟们就……就饶你一命!你千万别逞强,当心……嗯,那个,当心花了脸不好看。”

刘二黑子一听,急了,赶紧凑过去出坏主意:“老大,嘿,那个,你看这小姑娘长得不错是不是?那个……大哥您还没娶妻……”

山贼头子和灵儿的表情一下子同时变了,灵儿一伸手,喊:“等一下!”一群男人立刻看了过去,灵儿怯生生的道:“你们……你们是山贼吗?”

众山贼齐齐点头,灵儿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立刻放出兴奋的光彩:“那你们为嘛不说话呀?”

众山贼你看我,我看你,一个拿着柴刀的光头疑惑的问:“说啥?”

灵儿握着小拳头兴奋的挥了挥:“我妈妈讲的故事里,做山贼的,一出场都会大吼‘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的,你们是忘啦还是不专业啊?”

众山贼捏了捏手里的武器——都是些柴刀之类的,脸上纷纷显出些窘迫来,齐齐去看那头子。

山贼头子正待振作精神,却见灵儿非常自动自觉的取下头上的金环递给他,小巧精致的金环在灵儿的手心里金光璀璨。

“喏,这个给你们好了,以后不要做坏事啦。今年收成不好,我家的地也减产了呢,可要是打劫,让官府知道了,可是要流放的。我看你们年纪,你们家中都还有妻小吧?就算没有妻小,也总有老人的,你们这些顶梁柱要是没了,一家的日子可就更不好过了呢。唉,我妈妈说了,这世上,大部分人都不是自个儿愿意去做坏事的。”

那山贼头子脸上顿时一赧。周围一群本来就有些害怕的男人更是迟疑了起来,纷纷小声唤他:“大哥……要不……要不就算了吧?俺婆娘还等俺回去呢!这金环……也挺值钱的了。”

刘二黑子顿时急了,眼睛几乎落在灵儿耳垂上的两颗金珠上移不开,连连催促山贼头子。

灵儿却对他招招手:“喂,你过来吧,我这儿还有只金环,你要么?”

阿哞顿时不满的摇了摇头,灵儿笑眯眯的摸了摸它的脑袋,它才安静下来。

刘二黑子本来还对巨大的阿哞有些惧怕,可见灵儿转眼又掏了只金环放在手心里,立刻顾不得了,三步两步冲上前去,生怕被人抢先了,对着灵儿手腕就是一抓——他竟然贪心的还想把灵儿整个的从牛背上拉下来!

没成想,他刚碰到灵儿手腕,那金环猛然跳了起来,刘二黑子惨叫一声,滚落在地,一群打劫的男人顿时吓了一跳,就见一道金色在草丛中一闪而过。

灵儿不慌不忙的抽出只竹哨放在唇边,咿咿呜呜的吹了几声奇怪的调子,那金色顿时从草丛里探出头来,嘶嘶的吐着猩红的信子。

原来,这哪里是什么金环,却是一条细若小指的金色小蛇!因为灵儿一开始就拿了一只金环出来,混淆了视听,众人这才没有注意分辨!

那小蛇听到灵儿哨声,立刻弹射起来,动作灵活无比。灵儿一伸手,那小蛇就嗖的一声射入了她的袖中。

灵儿笑眯眯的道:“可我妈妈还说了,对于那些真正的坏人,那就不能留手了。别说什么回头是岸,你回头了,就该被原谅了?那些被你害过的人又上哪里去讨债去?对了,我二哥还说,该出手时就出手,嗯嗯!就是这样!”

一群大男人,这会儿再对上灵儿可爱的笑容,背脊上却是齐齐一寒,纷纷退了两步,而刘二黑子,此时却连抽搐都停止了。瘦小的身体蜷作一团,面目狰狞,显然死前痛苦极了。

灵儿埋头打开腰侧布囊,众劫匪纷纷哆嗦了几下,却见灵儿摸出一小包种子来,皱着眉道:“我身边儿带的多是花种,粮种就这么一点儿啦,你们拿回去试试吧。我听无崖子爷爷说,这种水稻应该要比咱们平时种的多产一倍呢,不过,咱们那边儿也才今年新种,到底能产多少,心里也没底。”

山贼头子看了灵儿两眼,灵儿笑眯眯的看他:“快呀,我不害你的。”

山贼头子却飞快的将那金环掏了出来,扑通跪下,连声道:“是咱们眼皮子浅,听了奸人挑唆,就起了歹念,求姑奶奶饶命!”

其余人等见了刘二黑子死相,早已腿脚哆嗦,顿时扑通扑通跪了一地,连声哀求起来。灵儿见了,只能将那种子放在路边,道:“我说的是真话,不骗你们。”说着,骑了阿哞,从几人旁边绕过去了。

隔日,进了无锡城。而早有机灵的小乞丐去回报了就在无锡的乔峰。

乔峰又喜又急又好笑,远远的便迎了出来,可惜,刚拉下脸来,还没来得及训斥灵儿呢,灵儿已经从阿哞身上跳了下来,欢天喜地的扑向了乔峰,像一只灵巧的蝴蝶似地:“峰哥哥,峰哥哥你想灵儿没?”

乔峰将她一下子举起来,哈哈大笑:“一别两年,灵儿又长大了,可长成个漂亮小姑娘了。”他这么一说,陡然想起灵儿是自己未婚妻,顿时也赧然了一下,便将灵儿放下。却见向来吵吵闹闹的灵儿这会儿竟然也低了头,脸蛋儿红红,不由会心一笑,伸手去牵灵儿小手,握在手心里,慢慢的朝城里走去。

灵儿跟在乔峰身边,时不时的偷偷瞄乔峰一眼,乔峰明明知道,却不点破,只面带笑容的往前走。周围有些乞儿见了,纷纷往这边儿看来。

灵儿悄悄的握了拳,往乔峰身边儿靠近了一点儿,心道:“哼,我的峰哥,才不给别人呢!”

乔峰心里却在苦笑:完了,不知道蓝姑姑夫妻却要急成什么样子了,定要快些叫人去通知一声才是。

这对小男女不知道,已经进入了大理地界的刀白凤这时也遇上了意想不到的麻烦呢——段正淳

第 74 章

段正淳这些年将他的红颜知己那是一个又一个的娶回了镇南王府,如今,镇南王府中,已有了秦红棉、甘宝宝、李青萝(原著中的王夫人)、康敏,还有阮星竹。

左拥右抱,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当然都是美事,可时间长了,男人的风流天性总是难免忍不住的。俗话说,家花总是不如野花香的,便是这个道理。

可惜,这王府中的正妃侧妃,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段正淳想要偷香,那也不那么容易了。最能体现出这点儿来的,便是阮星竹的进府。

阮星竹不像段正淳的其余几个妃子,她既不懂武功,亦不像李青萝家世不凡,左右只是个小家碧玉,没有任何后台,因而,她初识段正淳时,两人虽然情投意合,段正淳亦甜言蜜语,许诺来日必风风光光迎娶于她,可不过刚刚燕好几日,蜜语甜言犹在耳,转眼,段正淳却被风闻赶来的几个女人直接给押回去了,至于那些诺言……哈,几个女人没有划花阮星竹的脸,已是段正淳拼死保护。

可怜阮星竹却一朝得孕,未婚生女,名声大坏,家中兄嫂责骂,容不下她,女儿也让兄嫂给送了人。直到三年之后偶然再遇段正淳,一身粗布衣裳与人做粗活的阮星竹已是伤痕累累,泪眼斑斑哭诉埋怨,段正淳这才心生愧疚,回去求了兄长,由皇兄出面调和,这才终于令他成功迎娶了阮星竹。只是,这时再去找他那可怜的女儿,却早已不知去向了。

而有了阮星竹一事,段正淳那几个女人自然将他看得更严了,平日里不拘段正淳去哪儿,总有一个女人会陪在他身边儿,说是争宠,其实也是为了看着他,免得一个没注意,府中有多出几个女主人来。

大抵是经此一事,几个女人也终于发现了,她们几个在个王府之中争来斗去,难道竟然是为了白白便宜外面的野女人不成?也实在太不划算了!这外面的花花世界何其之大?美人何其之多?如何是她们比得过的?因而几个女人之间,竟然和谐了不少,至少,对上外人时,很是齐心协力。

这倒是段正淳没有想到的。

这日,陪着段正淳出外散步的,便是阮星竹。阮星竹性格天真活泼,性子却很是温柔,在段正淳那群彪悍强硬为主的女人里,还是很得段正淳喜欢的,平日里,段正淳若是心情郁闷,便会去镜湖院里与阮星竹说说话。

而阮星竹也知道,自己在这王府之中,既不像秦红棉甘宝宝,两人同出一门,感情非比寻常,互相有个照应,而且跟着段正淳的时间也是最久的;也不像康敏,聪明机变,膝下还养着段正淳唯一的儿子段瑾,又得了保定帝亲自出面,封为正妃,地位与她们这些侧室不同;更不像李青萝,家境殷实,手下亦有不少势力。她阮星竹唯一的依靠,便只有一个段正淳,所以她从来不逆段正淳的意思,便是偶尔使脾气,也不过是撒娇罢了。

但同时,阮星竹也知道,若是段正淳在她手上跑了,她回了王府,必然也讨不了好去,因而倒也从未想过要放段正淳出门儿风流一番。

段正淳与阮星竹行到郊外,山花烂漫间徐徐而行,段正淳心情颇好,一路或是吟诗,或是与阮星竹调情笑闹,却见官道上两匹骏马奔来,马上一男一女,赫然便是刀白凤夫妇了。

段正淳整个人便是一呆,一时柔肠百转,早些年残留的一点儿心思和这些年来的郁郁一起浮上心头,正往阮星竹头上插的一朵小花儿也落在了地上。

阮星竹抬头看去,虽然并不认识刀白凤,但看段正淳神情,却也明白了大半。她却只是微微一笑,提裙退到路边儿。

刀白凤与蓝哥儿两人风尘仆仆赶来,奔得近了,才看到段正淳。刀白凤勒住奔马,情急问到:“段王爷,请问你可曾看到灵儿?”

刀白凤夫妇一路紧追,料想着明明应该已经赶上灵儿了,但一路之上问来,都没人见过,生怕灵儿出了什么事,自己却与她错失了,因而见到一个认识的人,便忍不住又停下询问。

段正淳自然是见过灵儿的,只不过那却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刀白凤本来就不欲与他纠缠,因而不过是一面之缘,那之后,段正淳对灵儿唯一的印象就是那是刀白凤的女儿,若说长什么模样,他却是想不起来的。

但段正淳见刀白凤俯下身来,眼珠儿看着他,里面再无他人,粉颊上满是焦急,流露出慈母光辉来,不免怦然心动。

他如今的年龄,自然不会再对那些小姑娘有什么心思,因而平日里他那一群妃子们笑他是不是又想去勾搭什么小姑娘回来,他都是一笑置之,但刀白凤这样的年龄,既有少女的娇柔,又有女人的妩媚优雅,却正正好勾得他心里发痒。

何况,“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段正淳对刀白凤,早已是数次求之不得了。

蓝哥儿驱马走近,对刀白凤道:“凤凰儿莫急,一路上的五毒教弟子都不曾见过灵儿的面,我瞧这小丫头多半不曾南来。”

刀白凤擦去额角汗水,仍是不掩急色,道:“她不南来,能去哪里?她除了跟着童姥去过一趟西夏,唯一离开擂鼓山,便是回去摆夷找我爹爹。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她出了事,又是个女孩子,要是落入歹人手里,那可怎么办?蓝哥儿,我……我……”

刀白凤说着说着,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蓝哥儿捏了捏她的手,翻身下马,将刀白凤抱下马背,搂入怀里,道:“别急,别急,有我在这里。”

刀白凤伏在蓝哥儿怀里,轻声哭泣。这一路急赶,刀白凤大腿内侧早已被磨得生疼,整个人疲惫不堪,被蓝哥儿这样一搂,哪里还忍得住?那泪水便如珍珠一般,沿着粉颊滴滴滚落。

蓝哥儿目光一侧,就见一旁段正淳也是目露关切的模样,顿时不满。

却听段正淳道:“凤凰儿别急,若是灵儿到了大理境内,必然有关防记录,不如随我回府查阅一下,可好?”

刀白凤闻言看向蓝哥儿,蓝哥儿摸摸她的脑袋,叹息一声,对段正淳道:“不敢麻烦段王爷,还请段王爷唤我夫妻姓名即是。”

段正淳一噎,转脸却又很是高兴的说:“不麻烦不麻烦。咱们大理跟摆夷族向来亲如一家。”

蓝哥儿听闻这四个字,终于黑了黑脸。

段正淳领着刀白凤还未到王府,王妃康敏早已听闻下人报告,简单了解了刀白凤的身份,当然,还有许多年前,段正淳求亲不成的那段儿事。

康敏笑了笑,心头已清楚了大概。

她到镇南王府时,也不过是个乡下姑娘,比阮星竹都还不如。可她天生就跟阮星竹不同,阮星竹觉得自己比不上别人,便做低伏小,只求一个安身之地,她康敏所求却不同!

康敏机敏百变,初遇段正淳时,便是一时温柔无比善解人意,一时刚硬强势性烈如火,一时又活泼娇俏犹如十几岁的小女儿,将个段正淳拿捏在手指间,分分寸寸,妥帖无比。段正淳与她在一起,只觉得每一天都新鲜无比,每一天都食髓知味,每一天都心痒痒的想知道,下一刻她还有什么面貌不曾让他知道。因而,哪怕当初秦红棉、甘宝宝,还有个刚强性烈的李青萝都又哭又闹,甚至提剑要杀段正淳,段正淳还是偷偷的将康敏娶了回去。

而彼时不过一个穷人家的小女儿的康敏,一穷二白,甚至连一点武功都不会,能到如今终于位居王妃之尊,其中艰辛,段正淳一个男人,或许从未想过,但单看如今,便是李青萝那样烈性得三句话不对劲都要提剑砍人的女人都不敢对康敏说的话明着反对,便知道康敏早已今非昔比。另一方面来说,康敏也从来没将这群只知道抢个男人的愚蠢女人,放在心上。

而这段正淳,政事之上,还比较拎得清,可后院之中,却是一塌糊涂。康敏能从众多女人之间脱颖而出,生下段瑾,手腕自然非常。

可以这么说,如今这镇南王府里,十个人里便有四五个是心向康敏的,就连渔樵耕读四大家将都不得不承认,若不是有康敏管理着段正淳的后院,只怕这位王爷早已扎在女人堆里出不来了,而这镇南王府也早已不知道变成了武打行还是戏园子。

因而,就连四大家将也是真心将康敏看做了当家主母的。他们也知晓康敏聪慧,便是段正淳也常与之商议政事,因而对于康敏所问,虽然隐晦,却也并无隐瞒,只不过多少还是替段正淳解释了几句,圆了面子。

康敏天生的风情妩媚,便是一句话一个眼神儿,也透着股骨子里的勾魂儿,听闻朱丹臣的解释,康敏却不过一笑置之,浑然不当回事:“左右不过是个求之不得罢了,哼,男人。”

不过是一声轻哼,柔柔软软,听在旁人耳里,不知道为何,竟然比指着段正淳鼻子大骂他无耻下流还叫人止不住的抬不起头来。朱丹臣面上一赧,可惜对于自家王爷这点儿毛病,他也不好置词,恰好这时听到门外有人来报,段正淳回来了,朱丹臣赶紧看向康敏,生怕这府中一众女人发难。

——如今的摆夷族早已势力大涨,周边小部落纷纷依附,段氏的皇位,起码一半儿都要依赖于人了,也不知是祸是福。

康敏懒懒起身,一身妩媚风情,看得下面一干人等面上一红。

就见康敏招手唤来如今不过十五岁的段瑾,为其理了理衣服,这才千娇百媚一笑,柔声道:“瑾儿你是大理世子,也随娘来,好生拜见两位叔叔阿姨。”

段瑾恭敬应下,跟在康敏身后迎出府外。浑然不管那群柳眉倒竖的小妈和异母妹妹们,心里却浮起点不屑:一群短视的女人!

朱丹臣见了,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第 75 章

乔峰身为丐帮帮主,诸事繁忙。 而丐帮贵为天下第一大帮,消息灵通,因而但凡遇到什么江湖恩怨,边防告急,或者,就连这个帮派的弟子抢了那个帮派的活计等等等等这一类鸡毛蒜皮的事,也总有人找上门来,让丐帮主持公道。

如此这般,乔峰的事情,实在有点多,有点杂。他性格豪爽,虽然不喜这些,但身为一帮之主,在其位谋其政,却也不得不处理得妥妥帖帖的。

因而,乔峰接了灵儿,方与她说了几句话,将她介绍给了平日就跟在身边儿的几个弟子,便不得不进屋去忙了。

丐帮弟子成分复杂,帮中有污衣净衣两派,净衣派弟子大多家境殷实,也有本身就是江湖上成名人物的,只是憧憬仰慕丐帮作风,才投入了丐帮。比如这无锡城中的丐帮总舵,便是早些年一位吴姓弟子献的。

灵儿牵着阿哞,在一名不住偷眼瞧她的丐帮弟子的牵引下撅嘴离开,到别院歇下,还被乔峰责令,写一封信回去给她爹爹妈妈报平安。灵儿咬着笔头,心想,写就写吧,反正过了这么多天了,等爹爹妈妈收到我的信了,铁定都气过了,顶多骂两句就是。

到得天快黑了,灵儿正翘首企盼呢,却有弟子出来跟灵儿说,乔帮主帮务繁忙,不能陪她吃饭了,让她想吃什么零嘴,便叫人去买。

灵儿看着一桌也称得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脸却一下就拉了下来,心道:这个丐帮帮主感情一点儿都没意思啊,连吃个饭都没时间,那可怎么行?对身体可不好!

一旁年轻弟子看着那桌子乔峰方才吩咐了人特意从天香楼叫过来的饭菜,不住的吞口水。灵儿心里嘀咕完了,笑眯眯的对他招招手,道:“来,我们一起吃。”

那弟子连连摆手,面色尴尬:“使不得,使不得。”

灵儿摸摸小肚子,道:“这么大一桌子菜,我可吃不完。”

那弟子一笑道:“那便等姑娘吃完了,再赏在下一口饭吃就行。咱们丐帮弟子,本来就是吃冷饭冷菜的命。”

灵儿撇撇嘴,有些不屑这话,她娘刀白凤因为小时候过得不怎么好,因而并不怎么挑剔,但若条件允许,也是能讲究就要讲究的。她娘说了,明明能过得更好,还硬要吃苦的,通常都是吃给别人看的,可亏的却是自己,不划算。

灵儿虽然这样想,脸上却不显,偏头问他:“峰哥哥平日也这样忙啊?都吃不上热饭的吗?”

那弟子一脸自豪的一拱手,道:“乔帮主日理万机,前些日子才领着弟兄们抗击了辽人。他是大英雄大豪杰,这些小事,自然不放在心上。”

灵儿了一声,心道:凭什么别人的事是大事,自己的反而小了?

那弟子见她兴致不高,便将赞美乔峰的话全数吞了下去。

灵儿沉默吃完了饭,牵着阿哞出了一趟门,再回来时,阿哞的篮筐里却多出了好些东西,多是食材或者调料,只是,许多东西,一群丐帮弟子见都不曾见过。

都这个时候了,卖东西的好多都收摊了,这些还是灵儿敲开了几家大酒楼,用金珠子跟人换来的呢!

一行弟子纷纷侧目,就见灵儿欢欢喜喜的牵着阿哞钻进了厨房。

厨房大娘见自家阵地失守,哎哟一声,问左右:“这……这厨房可不能玩儿,要是伤了姑娘可怎么办?要不要去告诉乔大爷一声啊?”

那年轻弟子挠挠脑袋,道:“还是算了吧?帮主吩咐了,任凭姑娘怎么玩都行,帮主说,姑娘是有分寸的人,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那厨房大娘还在嘀嘀咕咕,却听厨房里已经响起了锅碗瓢盆的声音,赶紧跑去看,可还没跑到地儿呢,就见灵儿已经掩着口鼻花着一张小脸冲了出来,不住的咳嗽,眼泪直流。

大娘一见,哎哟一声,拍着大腿就笑了起来:“我的姑娘诶,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吃的还是喝的?给大娘说一声儿,大娘来做还不成吗?”

灵儿小脸羞红,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不用了,我就想给峰哥哥做点儿养胃的吃食。他老这样饱一顿饿一顿的,还那么爱喝酒,可对肠胃不好。日子久了,要生病的。”

灵儿捂着脸低下脑袋,小声道:“我……我真的会做饭,我就是……就是不太会烧火。”

原来,平日在擂鼓山上,烧饭的虽然是灵儿,但烧火这样的事却是那些青衣汉子们做的,灵儿厨艺虽然精通,但这土坯灶台,可不是那么好捣鼓的,因而汤中食材还没下锅,人倒先让黑烟给熏跑了。

大娘看着灵儿一张花猫脸笑得直不起腰来,末了,抹了眼泪,在灵儿脸上捏了一把,道:“我的姑娘诶,怎么不叫大娘帮你啊?走!大娘帮你烧火去!真是个好姑娘呢,下回谁再敢说你小丫头片子配不上乔大爷,大娘第一个不饶他!”

一旁的几个丐帮弟子脸登时红了个透,转身跑了个干净。

原来,这些年来,乔峰从来不近女色,私下里早就有人说起过,后来才知道,乔峰原来是自小定着亲呢!

几个弟子曾上擂鼓山与乔峰送信,见过灵儿,便将灵儿绘声绘色的说了出来。只是,乔峰与灵儿年龄相差本来就大,乔峰年少成名的时候,灵儿还是个满山跑的野娃娃呢,于是,越听,众人越是有一种乔峰被糟蹋了的感觉。

不然,你当为什么灵儿一来找乔峰,这宅子里就突然多出这么多年轻弟子来的?便是这些年轻弟子最是崇拜乔峰,因而一传十十传百,全都挤过来看乔峰的小未婚妻呢!

不过,这些弟子,多是些穷苦人家出身,虽然觉得灵儿漂亮可爱吧,但平日里最常听人说的,都是些什么“大屁股好生养”一类的话,都觉得灵儿娇滴滴的,不是个过日子的人,不是什么良配。所以,灵儿虽然才到这儿一天,私下里,关于她的八卦早已被传出千儿八百种了——可不要小瞧了男人的八卦能力!

不过,这些弟子怎么都没想到,厨房大娘竟然当着灵儿的面,把这话给说出来了!臊不臊人啊这!

乔峰处理完杂务,已是月上中天,伸了个懒腰,才觉得肚子咕咕的叫得厉害。

转头看了看窗外月色,忽然想起灵儿来,不由得会心一笑:小家伙明天铁定嘴里不说什么,但那忽而瞧过来的眼神儿里,准保全是埋怨。

乔峰心里一柔,升起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有些时候难免又觉得新奇,当初那么点儿大的一个小不点儿,怎么这么快就长成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呢?

会抱着他的胳膊亲亲热热的唤他“峰哥哥”,会在给他的回信里偷偷的讲她父母之间的笑话,还殷殷切切嘱咐他,千万不准告诉她爹爹妈妈——当然,每封信的末尾,都还会附上一句,乔爹爹乔妈妈身体安好,峰哥哥勿念。

他乔峰身担一帮重任,天南海北的到处走,其实并不能总是第一时间收到灵儿的信,但眼看着那写信的笔迹从稚嫩到成熟,他总有一种喜悦的感觉,仿佛……仿佛不管他走得多远,总有那么一个人,在牵挂着他,在可笑的嘀咕着什么丐帮不厚道,折腾人,为他抱不平。

因而,他虽然是个不耐烦去哄女人的人,但每次,灵儿听说他去了哪里哪里,撒娇一样,仿佛不经意的说什么那边儿什么什么东西好的时候,他也总会给她搜罗回来。或者,有时候起了坏心思,便明明早早就已经搜罗了回来,却就是不寄给灵儿,看灵儿这样故意说了一次两次,终于有些失望了,才托人将东西送去擂鼓山。

每当这时,下一封信里,他就能看到一个张牙舞爪的小家伙。

乔峰站起身来,走出房门,一股夜晚的凉气扑面而来,他抬头看去,咦了一声,却见灵儿的小院儿里竟然还亮着灯。

他知道灵儿在这里就认识他一个人,怕她害怕,便并未将灵儿安置得太远,反正,大家都知道灵儿是他的未婚妻,两人又是江湖儿女,谨守礼仪已是足矣,不需要再恪守太多。

乔峰拍了拍饿扁的肚子,笑道:“不知道这会儿,厨房还有吃食没有。便是有碗面,那也不错。”

乔峰大踏步朝灵儿院子走去,刚走了几步,却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捧着什么急急忙忙的朝他跑过来了。

乔峰眼力极好,一眼就认出了灵儿,生怕她捧着东西不看路,赶紧出声:“灵儿,这么晚了还没歇下吗?”

灵儿呀了一声,一下子刹住脚,身形轻灵,好看极了,乔峰心里赞道:“不愧是逍遥派出身。”

就见灵儿抬起头来,喜滋滋的捧高了手里的大提篮,道:“峰哥哥做完事了啊?快快快,我一直用小炉子给你热着呢!”

乔峰心里一动,掀开提篮盖子,就见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几个碗。乔峰依次揭开,一股香味儿顿时散了出来,勾得他肚子又是咕咕直叫。

就见汤是大蒜鱼头汤,菜是羊肉炖萝卜,一个拌菜,和一碟子炒双菇,还有一盘花生米,最妙的,还有一小壶酒。

显然,每样菜都考虑到了乔峰的食量,分量十足。那香味儿和菜色,仅仅一看一闻,已令人食指大动,绝不是普通人做得出来的。真不愧是连无崖子都称赞过的手艺!

灵儿摇了摇那小壶酒,笑道:“别告诉无崖子老爷爷,这可是我偷的苏爷爷孝敬他的东西呢!不多,就三壶!我猜你准爱!今天可只许喝一壶!”

那酒壶盖子尚且严严实实,但漏出来的一丝丝酒香已将乔峰肚子里的酒虫勾得直乱窜了。乔峰吞了口酒涎,笑道:“还是灵儿了解我!”

灵儿神气的一扬下巴,道:“那是!我本来还想做两个卤菜的,可惜没有现成的卤料,没时间啦。下次做给峰哥哥吃。”

她将提篮盖子合起来,拍拍篮子底部,道:“还有足足两大海碗白米饭,可饿不着你!”

乔峰脸上笑容更盛,伸手握住灵儿小手,轻声道:“那灵儿忙活了这么久,可饿了没?”

灵儿小手一动,乔峰只做不知,握了不放,灵儿脸上一热,撅嘴道:“峰哥哥不说,我本来还不觉得的,现在,少不得要分掉峰哥哥半碗白米饭啦,没吃饱可不许怪我。”

乔峰哈哈大笑,接过提篮,牵了灵儿往前走,道:“好说好说,把酒给我留下就成了!”

灵儿不轻不重的在他xiōng口拍了一下,娇嗔道:“你的意思,是我的饭菜赶不上苏爷爷的酒么?”

乔峰捏了捏灵儿的小手,偏头看她,直看得灵儿面红耳赤,方才小声道:“自然是各有各的好。”

灵儿被这话羞得心里像揣了只小猫似地,拿一只手提了裙边儿,伸出她穿着绣花鞋的小脚来,从裙子下面轻轻的踢了乔峰一下,小声骂他:“原来峰哥哥也挺不正经的。下回,嗯,下回……”

乔峰推开门,牵灵儿进去,笑问:“下回如何?”

灵儿顾左右而言他:“下回峰哥哥吃什么?”

乔峰顿时又大笑了起来。

第 76 章

段正淳一一与刀白凤介绍他那一群妻妾的时候,刀白凤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变幻万千,尤其,听到那位王妃娘娘叫康敏的时候,刀白凤更是心有余悸的吞了口口水:这女人可是金大侠小说中,排得上号的智慧与狠辣集于一身的牛人,虽然刀白凤挺佩服她的决绝的,可是,刀白凤自觉,就她这样的小虾米,确实消受不起。

再看到康敏生的儿子的时候,刀白凤就更是目光诡异了。

这个段瑾,跟原著中的段誉大不一样,气度礼仪完美无缺不说,还有一身不错的武艺,看段正淳那模样,显然也对这个儿子相当满意。

刀白凤心情一瞬间很微妙:为嘛“刀白凤”教出来的儿子,就是个二的,而康敏教出来的,就这么的有气势呢?这也太瞧不起人来了吧?

段正淳虽然很想跟刀白凤攀谈攀谈,拉拉关系,但莫说周围一众妻妾女儿虎视眈眈,就是刀白凤的急切,也让他的如意算盘打了个空。

段正淳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着人下去调阅关防记录。

秦红棉与刀白凤是早就认识的,因而,康敏替她安排的位置比较靠前。不过,见到刀白凤只是与她点了点头,并没再有什么热络的表现,康敏端庄得体的笑容中便显出几分意料之中的满意来。

她自然看得出段正淳紧巴巴凑上来的那模样起的是什么打算,但她并不像李青萝等人一样,怒目圆瞪,一身敌意,反而是从内心里散发出一身的喜悦来,与刀白凤攀谈不已。

康敏确实是个妙人,这已无关她的容貌。原著中,她区区一个女子之身,没有半点武功,却可以将整个武林玩转于掌上,心智可见一斑。如今,不过是讨好讨好刀白凤,却是小菜一碟。

康敏知道刀白凤如今心焦女儿,自然对其他的就不那么放在心上,因而对吃食礼仪上便没这么注重,反而轻叹着与刀白凤拉了拉儿女经,就像每一个担忧孩子的母亲一样。刀白凤被她几句话说在心坎儿上,便不由自主的跟她聊了起来。康敏不一会儿就跟刀白凤谈得投机,听闻刀白凤讲那几个调皮鬼小时候的事,更是配合的连连惊呼。

一旁秦红棉看了自家闺女一眼,见她规规矩矩的站在身后,这才满意一笑,心里觉得,这样端庄才有堂堂郡主的气度,哪里能像那康敏?跟个卖笑的似地!

康敏风情万千,天生尤物,偏偏占着正妃的位子,早让其余几人不满极了,偏偏无法。

秦红棉与一旁的甘宝宝不屑道:“瞧那女人的样子!我可没见她对谁这么客气过。这还有王妃的样子吗?”

其实,康敏虽然出身差,但她人却聪慧,几年王妃当下来,气度气质早已不差,若非她刻意勾引,绝没有人说她一句不对。秦红棉这话实在有些酸了。

甘宝宝笑道:“师姐,算了,更沉不住气的可不是我们。”

秦红棉一眼看去,见李青萝绝美的脸上颜色变来变去,既不满刀白凤对她的冷淡,更不满段正淳与康敏都不着痕迹的讨好刀白凤夫妻,显然,已是沉不住要发作了。

秦红棉与甘宝宝相视一笑,心里都想:她也有今天!

李青萝仗着貌美,仗着手里的势力,平日,王府之中,除了康敏,便是她最得意。不过,李青萝那性子,强硬惯了,自康敏崛起后自然也吃了不少亏,甚至,连段正明都亲自出面婉转的提醒过她,因而,这些年,她倒也聪慧了些,偶尔倒也有点温柔的举动。而像她这样犟惯了的人,一点点的温柔便让段正淳受宠若惊,倒也挽回了段正淳不少心思。

只是,人啊,江山易改本性却永远难移。

秦红棉和甘宝宝的目光里,都透出了这个意思。

康敏只作不见,拉过段瑾,指着他对刀白凤道:“瞧瞧,瑾儿小时候也很费了我些精力呢,还好平平安安长大了。我却又觉得他少年老成了些,与我不贴心了。”

段瑾弯腰笑道:“娘亲,哪有的事。”

康敏横他一眼,在他额上一点,这才看向刀白凤,道:“唉,我托大,叫蓝夫人一声妹妹吧。真没想到,妹妹年纪轻轻居然就育有三子一女了,真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回头娇媚的横了段正淳一眼,“王爷,您让人找的关防文件怎么还没送来?你们男人,就知道寻花问柳软玉温香,却不知道咱们女人养孩子的辛苦。这丢了孩子,你们却是不着急的。”

蓝哥儿一直在注意段正淳这一屋子的妻妾,心里微觉有趣,直到听到这话,才放下茶杯看过来,道:“那也未必。段王爷是天纵奇才,常人却不能比。”

康敏掩唇而笑,道:“妹妹真是好福气呢!”

段正淳尴尬转头,恰好官员送来官方文件登记,便转了话题。

康敏趁机说:“听闻妹妹的女儿也才年方十六,正是与瑾儿同岁呢。我瞧妹妹这样不凡,妹妹的女儿,定然也聪慧可爱得很,可不比一般人家,我还真想见见。”

刀白凤呀了一声,心里一块大石终于扑通一声掉了下去,看向康敏的眼光也恍然大悟:感情这人打了的这个主意呢!

一旁全生女儿的女人们按捺不住了,真如被人戳了痛处一般。

李青萝首先爆发,一拍椅子,斥道:“感情王妃自己没生女儿,对着个外人贬低起来,便不心疼了。”

她的女儿段语嫣臻首低垂静立于她身后,娇羞柔美,的确在刀白凤进来的时候,吸引了刀白凤很大一部分目光,只是,想到如今的这位移动大百科连百科全书的功能都没了,完完全全的成了花瓶,刀白凤便没了兴趣。只不过,对于这位姑娘的记忆能力,刀白凤还是很赞叹的,估摸着,扔现代,怎么都得是个博士,高智商人物!

刀白凤这么一想,陡然记起:呀,这位也是逍遥派的血脉呢!

逍遥派果然牛人众多基因彪悍,就算隔代隔代再隔代,那也总有那么点儿闪光点的。

不过,显然,刀白凤目前没在李青萝这隔代得少得多的女人身上看到那闪闪发亮的地方。

若说刀白凤还有点顾及李青萝自己恐怕都不太清楚的逍遥派身份,蓝哥儿却不一样了。

蓝哥儿面色一冷,哼道:“夫人品级如何?”

李青萝脸一青,刚刚起身的康敏却趁势又坐了回去,笑语盈盈。

蓝哥儿续道:“原来这镇南王府便是这样没规没距的地方,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插主人的话。”

其余女人闻言,脸上都是怒容一显。

这里的人,除了康敏和段正淳称得上主人,她们这些侧室,说好听了也是个妃子,说难听了就是小老婆,是妾室,是奴婢!

段正淳查了关防过来,便见李青萝提剑瞪着蓝哥儿夫妻,顿时大惊。

他对蓝哥儿夫妻的武力和自己这几个只会在内宅打一打的老婆的武力还是很清楚的,就算不清楚,那也是不清楚蓝哥儿夫妻如今的实力扔下李青萝多远了。因而顿时紧张起来。

恰在这时,外面却传来一声大喊:“爹爹妈妈,你们在这里是不是?儿子有灵儿的消息了!”

一听是跟在刀老爹身边儿的二儿子的声音,刀白凤和蓝哥儿顿时站起来,李青萝还没看清楚,就觉两股清风从身边嗖然而过,刀白凤夫妻的身影已经从正堂消失了。

段正淳关切的跑过来,问呆住了的李青萝,道:“青萝,青萝你怎样?”

李青萝手一松,手上扭曲端着的宝剑一下子掉在地上,却是蓝哥儿手腕轻轻一带的杰作。

李青萝却是几掌打在关切迎过去的段正淳的xiōng口,又怒又羞的喝斥:“段正淳!你就让你老婆这样被人欺负吗?你还是不是男人?”

段正淳脸上顿时尴尬起来,可惜一屋的女人,这会儿竟然个个都是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肯支援他。

刀白凤和蓝哥儿一奔出去,就见刀紫荆正翘着脚一副流氓相坐在墙上,笑嘻嘻的看过来。

刀白凤脚尖在墙上一点,直接跳了上去,刀紫荆哎哟一声,转身就要跑,被刀白凤伸手揪住耳朵。

刀紫荆立刻哎哟哎哟的叫起来:“娘亲娘亲快放手,你也太不讲道理了,我明明是来送好消息的,你怎么还捏我耳朵啊?”一副浪荡俏公子的造型顿时被破坏了个干净。

刀白凤扭了两下,这才泄愤的放手,哼道:“让你卖关子!说!你妹妹上哪儿去了?”

刀紫荆揉揉耳朵,哀怨的瞅了刀白凤一眼,嘟囔:“怪我干什么啊?要怪,怪你好女婿去呀!我家妹妹都让人给拐跑了!”

他这话一说,刀白凤顿时知道灵儿跑去了哪里,立刻龇牙。

不过,变了脸色的却不止刀白凤一个,另外的,除了蓝哥儿,竟然还有康敏。

康敏看看自己儿子,叹息一声,心里默默的打算了几下,脸上到底仍旧挂着得体的笑。

那边儿,刀白凤已经开始捋袖子要去收拾蓝精灵了。刀紫荆却直接颠着脚幸灾乐祸:“娘亲诶,别怪儿子没告诉你,外公说了,‘自己想想,你有多久没回来过摆夷了,该不是不要我这老头子了吧?’”

刀紫荆竖起三根手指,一本正经:“诶诶,别看我啊,我发誓,这是外公原话。嘿嘿,外公说,你敢学那谁谁谁,过家门而不入,嘿嘿,就等着他收拾你吧。”

刀白凤琢磨了一会儿,放下袖子,挥手,却又拎着刀紫荆的耳朵嘿嘿冷笑:“臭小子,别以为你外公就能替你报仇了。心里幸灾乐祸了不是?我告诉你,你外公怎么收拾我,我就怎么收拾你,最好替你娘我好生祈祷吧!”

刀紫荆的脸顿时垮了下去。

而下面的王府院子中,站在秦红棉身后的少女终于被这母子间的互动逗得扑哧一声笑出来。

秦红棉恼怒的回头,瞪了她一眼,那少女赶紧的收回笑容,又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刀紫荆却早已瞧见,心里转了几圈儿,最终,对着少女偷偷的露出一个笑容,那少女却偏过头去,一本正经的装作没看见。

无锡的丐帮总舵之中,灵儿这会儿正提着一个篾篓子踩在阿哞背上采桃花呢,丝毫不担心刀白凤的秋后算账——她对自家外公是很有信心的呢!

一瓣、两瓣……

挎在灵儿手腕上的篾篓子里很快堆了薄薄一层鲜艳的花瓣,灵儿轻轻的踩了踩阿哞的背,笑:“哎哟阿哞呢,你往前面走一点儿呀,我采不到了。”

阿哞从鼻子里喷出一股鼻息,撇过脑袋不听话。

灵儿收回手,皱着眉头看阿哞,一会儿,恍然大悟:“好哇,你又想威胁我!我才不干呢!就这么点儿桃花,顶多酿两大坛子酒啦,你只有半坛,足够啦,其余的都是峰哥哥的,可没你的份儿!”

那边儿院子里的乔峰听到自己名字,敏感的抬起头来。恰好他已连续处理了好久的事,正有些疲乏,便沿着走廊负手走了过来,就见灵儿趴在阿哞背上扯着阿哞的大耳朵正跟阿哞讨价还价呢!不由脸显笑容,屏住呼吸站在廊下。

灵儿拍阿哞的大脑袋:“阿哞我跟你说,做牛不要太贪心!你要是贪心,嗯,嗯,就一坛都不给你。我去找人借梯子去!”说着作势欲走。

阿哞脑袋晃了晃,显然很犹豫,灵儿提着裙子瞄它一眼,再接再厉:“我酿的酒可比外面买的好喝,要不是阿哞你陪我私奔,我才不给你呢!酿酒很麻烦的!”

私奔两个字让乔峰心头一窘,嘴角也露出点笑容来,还好笑的摇了摇头。

阿哞晃着脑袋想了很久,终于被说动了,乖巧的听灵儿的指挥,让灵儿踩在它背上,在一树桃花间轻快的采来采去,一身粉衫灵动,美丽极了。

全冠清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如诗如画的美景,不由呆住,半晌,才低低的吟起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第 77 章

乔峰握住灵儿的手,笑道:“这是我的未婚妻灵儿。 ”

全冠清脸上表情一僵,过了片刻,才笑道:“原来是帮主夫人,那可要恭喜帮主了。”

乔峰哈哈大笑,领着全冠清进了内堂,也不知道谈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灵儿已摘满了一提篮的花瓣儿,喜滋滋的捧到乔峰面前给他看:“峰哥哥快看,我与你酿桃花酿喝。”

乔峰摸摸她脑袋,乐了:“那么甜丝丝的酒,怕是酿给你自己喝吧?”

全冠清笑着迎上前来,对灵儿道:“原来灵儿姑娘也好杜康,那正好,初次见面,全某未有备礼,不如下次便请灵儿姑娘畅饮几杯如何?”

其实,全冠清样貌不错,说话文雅,穿一身洗得干干净净的书生长衫,只衣服下摆处打了几个补丁,倒也称得上风度翩翩仪表不凡。加之年纪又轻,已身居大智分舵舵主一职,实在称得上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灵儿一偏脑袋,笑眯眯道:“哪儿是我好酒呀,明明是峰哥哥实在太好酒,我二哥说,夫唱妇随,偷了好多酒出来要我陪他喝,我才学会喝酒的哩。”

全冠清和乔峰面上同时显出一阵尴尬,乔峰赶紧喝住灵儿,忙不迭的将全冠清送出去了,再回来,就见灵儿坐在廊上,正甩着腿看他。

“我妈妈说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别人的便宜不能沾。这人好奇怪,我与他又不熟,干嘛要请我喝酒?”

乔峰尽管跟刀白凤已有数次接触,还是被这似是而非的论点弄得怔了一怔,正待待教育教育这姑娘所谓人情往来兄弟情义,灵儿却已经撑着廊柱跳下来,拉住了乔峰胳膊,一脸犹豫挣扎。

乔峰看得好笑,便按捺住心头所想,便见灵儿终于严肃了表情,仰起一张小脸道:“峰哥哥,我瞧这人眼神儿,就跟我二哥每次想拿我顶缸时一模一样,贼亮贼亮的,铁定不是什么好人。你……你可要小心他些啊!”

乔峰肃容道:“灵儿不可胡说,全舵主为我丐帮劳苦功劳,智计谋略无双,大智分舵众弟子对他赞誉有加,灵儿你怎可背后伤人?你年纪尚轻,我暂且不怪罪于你,但不可有下次了。”说着,牵了灵儿的手往里面走。

灵儿却是急了,道:“峰哥哥,我不是要挑拨你们的关系,可你想呀,一则,他未曾得人通报,便直闯内宅,是为无礼,二则,他……他明知道我是你的妻子,怎么还能口出轻言?此人眸光不正,行事却一步不差,定然心机深沉,是个假仁假义之辈。此人若是一朝得势,还不知要弄出怎样的麻烦来呢!”

乔峰陡然握住灵儿双肩,道:“灵儿,你虽聪慧,但江湖经验到底太浅,切记,今日这话,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

灵儿看看左右,才发现两人已进了乔峰的院内,乔峰武功高强,平日里又事事亲力亲为,因而他这院子里,竟是一个外人都没有,最是安全。

灵儿恍然大悟,一头扎进乔峰xiōng口:“峰哥哥,我知道错了。”

乔峰摸摸灵儿脑袋,笑道:“灵儿却也让我很吃惊了。全冠清此人,心思灵活,忠奸难辨,但他手下弟子很受了他些好处,对他倒是忠心耿耿,加之他目前确实未做出对丐帮有害之事,我却还容得下他。而且,我丐帮大勇大义的好男儿虽多,像全冠清这样的善于经营之辈却太少,倒也离不得他。何况,大智分舵,也非执掌于他一人手中,副舵主王兄弟,是老帮主的义子,老实忠厚,对我丐帮忠心耿耿,有他牵制,想来全冠清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乔峰说完,却也陷入了沉思。

以前,有恩师汪剑通在时,乔峰跟在他身边,虽然学了很多,但真正接手了这一个大帮,才知道,其中条条款款,绝非一是一二是二那样简单,其中弯弯绕绕,却也比别处少不了一星半点儿。着实让性情豪爽的乔峰很是不耐。

乔峰低头看到灵儿头顶柔和的发旋儿,忽然觉得:有此娇妻相伴,若是有朝一日,卸下这一帮重任,就这么携手江湖,管江湖不平之事,行男儿当为之为,那是何等潇洒光景啊!

乔峰正在遐想,怀里灵儿却是麻花一样扭起来,小拳头在乔峰xiōng口敲个不停:“好哇!峰哥哥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偏偏吓唬我呢!”

乔峰捉住灵儿双拳,哈哈大笑,手掌一翻,将一样物事插上灵儿发鬓:“是是是,是我不对,我在这儿给灵儿赔礼了。”

灵儿咦了一声,摸摸发鬓,却是一枚触手光滑的木质发簪,表面刻了些古老的纹饰。

灵儿偏头去看乔峰,娇嗔道:“峰哥哥什么时候买的啊?哼,总不能是平日里就买来留着逗小姑娘的吧?”

乔峰的大掌一下子拍在灵儿头上,见灵儿撅着嘴巴一副不满的模样,又趁机使劲揉了揉灵儿的小脑袋,板着脸喝斥:“胡说什么!自是你来的那日才买的!”

灵儿那日将金环送了人,头发便散下来了一半,乔峰一眼瞧见,便在路边小摊上随手买了支发簪回来。这些年来,他与灵儿送过不少小玩意儿,倒对灵儿的喜好摸得准几分,这木簪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做成鸟喙模样,倒也样式新鲜,不会让灵儿嫌弃。不过,那日到了院儿里,灵儿扒拉了几下小布袋,便扒拉出来了一把梳子和一个小发夹,又将头发梳了起来,乔峰便没把木簪拿出来。

乔峰左右看看,解开灵儿头发,为她笼在手心。只觉入手光滑冰凉,如上好的丝帛,还带着淡淡的花香。

乔峰缓缓道:“我与你自小定亲,眼里看的,心里想的,自然就只有你一个,哪里还会去看别的姑娘?”

灵儿侧身坐在廊下,从袖中取出一柄角梳递过去,乔峰接过来,细细的梳灵儿满头的乌发。

梳了片刻,就听灵儿轻声问道:“峰哥哥,那……如果与你定亲的不是我,是不是,你就不会喜欢我了?”

乔峰听她声音泫然欲泣,很是伤心害怕的模样,乔峰却被她这个问题难住,想了想,仍是摇头:“这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是英雄前辈,我自然日日想要前去拜访,其余的,除了你,男人女人,在我眼里却都没什么分别。”

灵儿破涕为笑,回身抱住乔峰熊腰,道:“倒是我钻牛角尖了。反正,如今的峰哥哥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就对了。是吧峰哥哥?这话可是你自个儿说的!”

乔峰面色一赧,他刚才说的那话,这会儿回想起来,却是叫人脸红心跳,只不过,刚才灵儿问得认真,他便答得认真,哪儿想得到一丝旖旎去?

灵儿见此,眉眼弯弯岔开话题:“峰哥哥还会梳头么?”

乔峰粗大的手指将灵儿的头发灵活的梳成一个简单的小髻,笑道:“难不成,你还当我一个乞丐花子平日里连梳头穿衣都有人伺候吗?”

灵儿笑话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对不对,你可不是乞丐花子,你是乞丐花子的头头呢!”

乔峰见她表情灵动,活泼可爱,加之刚才一番表白,气氛暧昧,不禁怦然心动,伸手竟将灵儿动来动去的手指尖儿抓入掌心,灵儿大异,微张了嘴抬头看来,便见乔峰在她指尖上轻轻吻了一下。

灵儿的脸登时红了个透,乔峰也愣了一下,匆匆放开了手,道:“我还有事,便不陪你了。”急匆匆就要离开。

灵儿一下子反应过来,脚一蹬,人已嗖忽扑了过去,吊在乔峰背上,吧唧一口便啃在了乔峰脸上。等乔峰一脸目瞪口呆的回过头来,灵儿却已经飘然落在院中,提着她放在廊下的一篮子花瓣儿向乔峰回首,嫣然一笑:“我也有事,不配峰哥哥了。”

说着,一手提篮,一手提裙,飞也似地的跑开了。

乔峰愣在那里,摸摸被撞的脸,终于哑然失笑——也不知道他这脸上,会不会留下个牙印子?大概,他皮糙肉厚的,不会吧?

第 78 章

话说这全冠清急急前来寻乔峰,竟然失了平常礼数,擅闯后院,其实并不是灵儿说的那样无礼,而是事关重大。因而全冠清一走,乔峰便召集了众多弟子,一一吩咐下去,令如今在无锡附近的弟子尽皆积聚起来,三更之后便要赴惠山凉亭之约。

说起这惠山之约,却是丐帮与西夏一品堂积怨已久而来。

丐帮耳目灵便,各位义士们更是扶助大宋抵御外辱,数次挫败西夏、辽国的yīn谋,令这些国家恨得牙痒痒,甚至,有西夏辽国的武士曾言,要灭大宋,必先灭丐帮,由此可见丐帮对大宋的敌人们造成了多大的麻烦。

这些年来,西夏小国不惜花费重金招揽武林人士,终于建成了西夏一品堂这一亦军亦武的堂口,据潜藏西夏的丐帮探子而言,连臭名昭著的四大恶人亦归附其下,想来西夏是自持羽翼丰满了,便迫不及待的要给丐帮好看,竟浑然不顾丐帮近几年来在乔峰的领导下愈发的威名赫赫,出手便毁了西夏的丐帮分舵,伤了丐帮数十名弟子,甚至有丐帮高位弟子在西夏一役中殒命,丐帮上上下下无不愤慨,纷纷势要报此仇。

乔峰身为丐帮帮主,自然等同身受,只是诸事烦身,没得机会前往西夏罢了,不曾想,这西夏一品堂竟然欺上了门来,于情于理乔峰亦没有回避的道理。他艺高人胆大,莫说什么四大恶人,便是八大恶人十大恶人,那也是混不放在心上的。全冠清舵下弟子被西夏一品堂擒住,或重伤或殒命了好几人,唯有一人被对方放了回来报上惠山之约,全冠清自然又惊又怒,乔峰却是唯有忿怒而无惊恐,哪怕对方将时间卡得如此至少,眼看只剩一日时间可准备,显然是想趁丐帮人手不齐之时兀自出手。

这些帮中杂事,乔峰向来觉得灵儿还是小孩子,是从来不跟她说的,甚至,为了不打扰到半夜入睡的灵儿,乔峰还特意将帮内弟子碰头的地方定在了惠山脚下,而不是这大院儿之内。

这日白天,乔峰甚至特意陪灵儿出门逛了一圈儿,将灵儿逗得笑盈盈的,于是早早上床入睡。

快到三更的时候,乔峰还到灵儿窗外看了看,见灵儿抱着被子睡得香喷喷,脸蛋红扑扑,这才会心一笑,翻身出了院墙,只留了三四个弟子守在外院。却不知道,他这一去没多久,便有人急急赶了过来,几乎是与乔峰擦肩而过。

乔峰功夫了得,一路狂奔到得惠山脚下时,内劲刚刚运转沸腾,正是xiōng中豪气最重之时,只觉所向披靡,锐不可当。

此时三更天刚过,齐聚山脚的丐帮弟子不过数十人,点了几个熊熊的火堆席地而坐,虽然满面愤慨,却是鸦雀无声,可见丐帮纪律之明。只不过,乔峰一眼看去,却见入目多为年轻的三四袋弟子,虽然知道西夏一品堂是故意趁人之危,心头也不由得略微讶异了一下,但他英雄气概,浑然不怕,与众多弟子一一见过,随口便叫出了不少低等弟子的名字,叫各位弟子均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平日里就最是仰慕乔峰,因而听得乔峰召集,就首先赶到,倒也不出乔峰所料。

便在这时,远远响起了车轮辘辘的声音,乔峰起身看去,就见一群弟子押着一辆装满酒坛的马车向这边儿而来。

乔峰耳聪目明,一眼就认出打头的大汉正是大智分舵的副舵主、前汪帮主义子王风运,顿时放下戒心,大着笑迎上前去,一把抱住王风运双肩,就在王风运背上拍了两下:“王兄弟别来无恙!”

乔峰幼时跟汪剑通学武,虽说他是少林出身,但一身武艺,大多却是汪剑通传授,可以说,没有汪剑通,就没有如今的北乔峰,他与汪剑通更是名为师徒,实如父子。

而这王风运则是辽宋边境人士,父母均为辽人打草谷时所杀,正好碰到汪剑通,被汪剑通所救,怜他无依无靠,便收为义子,带在身边。

其时乔峰不过十岁光景,正随汪剑通抗击辽人,见王风运比他自己还要小上一两岁,却横遭厄运,很是怜惜他,一来二去,两人常年相处,虽无血缘,却胜似亲兄弟。到后来汪剑通传位乔峰而非义子王风运,有心思诡异之徒便到王风运跟前挑拨,王风运竟是二话不说,断其一臂,又到乔峰面前请罪,后自请为大智分舵副舵主,可以说是行事磊落的好汉一条,这也是乔峰能够放心用全冠清的最大原因。

但眼下,乔峰这一拍王风运的双肩,却觉王风运浑身一僵,联系到方才他帮主令下,这附近的乞丐花子竟然多数不来,登时心里警惕,目光朝王风运身后看去,只做不知的依次见过了跟随王风运一起前来的吴陈宋奚四位长老并百来名弟子,这才笑道:“还好四位长老到了,否则,乔峰真怕势单力薄,让那西夏蛮人占了便宜去,不能报我丐帮二十三位弟子殒命的大仇。”

乔峰此话一出,顿时挑起了几十位弟子的同仇敌忾之心,立时,那些三四袋弟子尽皆大骂起西夏一品堂来,纷纷吼叫着势要跟西夏一品堂拼个你死我活。

宋奚陈吴四大长老脸上也显悲愤之色,乔峰心下大尉。

他见四大长老前来,分列王风运左右,隐有挟持王风运之势,虽然心头信任四大长老德高望重都是义气之辈,但也就害怕有人正是利用了此点,挑唆了四大长老挟持前帮主义子行那叛逆之事,因而一句话便指出丐帮当下急事,将丐帮众人的情绪都挑动起来,免得受人挑拨。

乔峰亲热的拉着众位长老走到火堆旁,满是风霜的脸被那红彤彤的火光一印,顿时生出一种肃然悲壮之色来。

“咱们丐帮能在江湖上有一立足之地,无不是靠着帮众兄弟团结一心互相扶持,各位都是有情有义的好汉子好兄弟,向来就如一家人一般,西夏人杀我丐帮一弟子,便如断我等一手足,此仇不共戴天!”

下面弟子满目含泪,纷纷喊起来:“此仇不共戴天!”

乔峰又道:“咱们虽然是贫苦出身,但无不有满腔热忱,素来以匡扶大宋为己任,西夏北辽无不闻我丐帮豪杰之名而丧胆。与西夏一品堂为敌,既是报家仇,亦是尝国恨!”

乔峰说到这里,顿觉满腔豪情涌上心头,一时情难自抑,虚空一抓,一股气流袭向几步外的马车。拉车的马儿顿时骚动两步,后面马车上层层叠叠高垒的酒坛子豁然跳了起来,凌空跃入乔峰手中。

那酒坛很大,想来至少也是十斤一坛的,隔了这么远距离,居然轻若无物的被乔峰一抓而至,登时便赢得满场喝彩,气氛一时掀到□。有识货之人更是大声喊道:“乔帮主,你这一手难不成是失传已久的擒龙功?”

乔峰微笑道:“乔某不过初窥门径,贻笑大方了。”

底下众弟子纷纷笑道:“乔帮主武功出神入化都只不过初窥门径,那咱们可就只能一辈子在门外徘徊了,各位说是吧?”

底下弟子纷纷笑着应好,乔峰放眼看去,心头大石这才砰然落地,他一巴掌拍开手中酒坛泥封,抓着坛沿举高在手,缓走几步,无意的站到了全冠清身边,道:“想来各位也都知道了,前些日子,咱们丐帮在兴庆、顺州、怀州等地的分坛均遭到了西夏一品堂的围攻,不少兄弟被西夏狗贼害死,咱们丐帮上下无不悲痛,奈何咱们在西夏势力不强,乔峰觍为一帮之主,却不能为咱们的兄弟报仇,实在无颜见死去的各位兄弟!”

底下丐帮弟子听了这话,想到当日冲破敌人围攻跑来报信的丐帮兄弟那一身的血迹,个个护目含泪目眦欲裂,纷纷吼叫起来:“帮主!这怎能怪你?都是西夏狗贼的错!”

“对!咱们这就跟西夏狗贼拼了!定要给兄弟们报仇才是!”

“他!俺就是不要这颗脑袋,也要杀他几个西夏狗贼,叫他们血债血偿!”

乔峰见帮中众人群情激奋,也觉热血上涌,瞥眼见全冠清隐隐有退入人群中的趋势,便将手里酒坛子一举,大声道:“四位长老,全舵主,王兄弟,我丐帮的各位好兄弟们,那西夏一品堂若是蜗居西夏,咱们倒是不容易办他,但他竟敢欺到咱们丐帮的地盘上来,说不得,我乔峰便要为咱们死去的兄弟报仇了!乔峰就以此酒立誓啦!”说着,接过一个弟子送上来的大海碗,一倾酒坛,便是满满一碗,向宋奚陈吴并王风运、全冠清一敬,仰头便喝下。

底下弟子轰然叫好,纷纷走过来取酒就喝,宋奚陈吴四大长老面面相觑,捏着酒碗有些尴尬,唯有全冠清脸上却显出些得意来。

原来,乔峰见先到的弟子都是武功不出挑唯有一腔热血的人,反观跟着四大长老而来的,却无一不是帮中好手,心下便是暗疑,但他深知宋奚陈吴四大长老和王风运为人,知道几人绝不可能在大敌当前的关头闹出什么事来,便猜这事莫非是全冠清挑唆了什么?因而说话之间,几步位置变化,已将全冠清纳入掌风笼罩范围之下,一道视线过去,浑然威仪,已叫全冠清心下畏惧。

乔峰粗中有细,深知当前形势一个不慎便要闹得帮中大变,因而制住全冠清后,便先以言语安抚了众弟子,再指出当前形势,激得众弟子都与他先立下共同对外的誓言,也是告诉四大长老,不管对他乔峰有何不满,先报了帮众大仇再说。

乔峰虽然不惧以一敌百,但他为人仁义,不愿对帮中弟子动手,因而却想拖下来,分而化之。

眼见三更天要过,乔峰酒量好,满饮之后仍无醉意,便准备召了众弟子依计行事,先行上山埋伏,没成想,他刚一动作,却是他无论如何都料不到的一个人猛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乔峰心头这才惊涛骇浪,惊然出声:“王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四大长老一脸犹豫,便是有人隐约想要出手拉住王风运,却也被其他人拉住了。

乔峰这才真正担忧了。

王风运身材高大,与乔峰也不相上下,加之有汪剑通传授武功,虽然不能学唯有帮主才能学的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但一身武艺,也是丐帮之中数一数二的,加之他的身份,虽然年纪并不大,却很得丐帮弟子敬重,因而他这么一拦,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王风运红着一张脸道:“你不能上山!”

乔峰心头微怒,面上却不显,道:“王兄弟说的什么话,乔某身为丐帮帮主,为丐帮兄弟报仇一事,自然义不容辞。”

王风运脖子一梗,道:“正是因为此乃我丐帮大事,才不容你乔峰插手,马副帮主之仇,王某还未弄清楚,如此关头,谁又知道你到时候是帮哪边!”

乔峰登时显了怒容:“王兄弟的意思,难道是暗指马副帮主之死是我乔某下的手不成?”他虎目扫过四大长老的脸,见几人都隐隐避开他的目光,登时心头一凉,上前一步,“难道四大长老也是如此作想?”

吴长风迎上乔峰的目光,不自觉的心虚后退了两步,直到抵上了旁人,才陡然惊觉,老脸一红,陈孤雁最是耿直,心虚情急之下,一口就说出:“这也怪不得我们,全舵主与王副舵主证据确凿,咱们也是为丐帮打算。”

乔峰仰头哈哈大笑,笑声震得周围树叶索索作响,满地的丐帮弟子听得莫不是心惊胆战,均想:“江湖都说南慕容北乔峰,帮主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

乔峰向地下盘腿一坐,顺手在全冠清身上拍了两下,全冠清嘴巴一张,已经不由自主与乔峰一起坐下,已是无法开口了。

就听乔峰道:“好好好,不知道我乔峰有什么对不起丐帮的,既是证据确凿,还请人将传功执法长老请来,将我乔峰的罪责一一判定清楚才是。”乔峰深知王风运性情过于耿直,这也是汪剑通选了乔峰而不是王风运做丐帮帮主的最大原因,因而,直到这时,乔峰仍旧认为,王风运是受了全冠清的蛊惑。

乔峰见丐帮六大长老,其中四人都在场,深怕传功执法二长老被人暗害,便先制住了全冠清,再令人前去将两人请来。

全冠清见王风运果然听乔峰之言坐下,登时心头大急,心道:早知道这王风运是靠不住的,这执法长老白世镜向来跟乔峰交好,丐帮上下无不知晓,若是等白世镜到了,乔峰这恶贼如何还能伏诛?

其实,此时乔峰心里也是万分焦急,眼看丐帮与西夏一品堂大战在即,丐帮上下居然人心浮动,一个弄不好,岂不是让丐帮元气大伤?若是丐帮折在他手中,叫他如何对得起恩师汪剑通?

还好丐帮弟子向来对帮主敬若神明,此时虽然个个不明所以,但见乔峰镇定自若,便也纷纷各个按职依辈分围坐一团坐下。乔峰又说了些宽慰的话,还好没过多久,就有悉悉索索急促的脚步声从西边儿传来,不多时,就听有人连声问:“帮主何在?帮主可好?”或是:“,咱们可上了人当了,给关得真是气闷!”

乔峰这才站起,竟然见传功执法长老、大仁、大义、大勇、大信各舵舵主竟然都在其中,心下顿时大异:这全冠清好大的能耐,竟然能够不动声色,将大部丐帮重权之人都掌控起来,他以前倒是小瞧了他了!

心头也终于起了杀意:如此心怀鬼胎之人再也留不得了!

却见执法长老白世镜急急奔将过来,匆匆对乔峰行了一礼,道:“帮主,你那院子里可是住着有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乔峰面色陡然剧变,宋奚陈吴四长老只觉眼前一花,乔峰已到白世镜面前,四大长老面面相觑,这才想到:虽然一直知道乔峰武功卓绝,没成想竟到了这等境界,他们四个老头子,以为凭他们四人合力,便能制住此人,真是痴心妄想!

就见乔峰握住了白世镜双肩:“那是我的未婚妻灵儿,白长老难道见过她?”

白世镜指着动弹不得的全冠清,厉声道:“那就要问全舵主了!原来那姑娘是帮主未婚妻,我还道堂堂丐帮一舵舵主,居然将个小丫头掳来,是为合意。哼哼,真是好能耐!”

乔峰顿时一掌朝全冠清拍去,全冠清身体一震,猛然后摔出去,噗的一口吐出血来,显然内腹已伤。

乔峰厉声问道:“全冠清,你对乔某有何不满,尽管冲乔某来就是,如何对个小姑娘下手?这便是你的为人之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出门了,上一章说争取出门前多更一章,结果第二天又要早起,头一天晚上又收拾东西,就没来得及。

这章字数还挺多的,勉强弥补吧。

哇咔咔,开始跟原著接轨了,不过很多地方都改变了。

第 79 章

白世镜面色蜡黄,貌不惊人,但他执掌刑罚,铁面无私,平素里就爱板着张脸,很是威严,丐帮上上下下就算没犯事的人也要畏惧他三分,何况眼下除件儿舵主长老被人莫名囚禁的大事?

白世镜上前步,对上同为六大长老的宋奚陈吴四人也毫不留情,板着张蜡黄老脸冷冷问询:“昨日傍晚时分,有大智分舵弟子前来传帮主号令,将等众人骗上太湖湖心大船,扬言敢有异动,便要为丐帮清剿不轨之徒,敢问四位长老事先可曾知情?”

白世镜此话出,眼下四散坐着的数百名丐帮弟子顿时轰然炸开锅,好不容易被乔峰安抚下来的群人脸上纷纷显出惊惧之情。大仁、大信、大义几位被囚的舵主显然也被挑起气愤之情,嗖忽站到乔峰身后,对全冠清虎视眈眈。唯有大勇分舵舵主,有些左右张望,拿不定主意。

下子,几大分舵的弟子均都唰的下跟在自家舵主身后,形成壁垒分明的三大阵地。

四大长老中,宋长老年纪最大,隐然四大长老之首,却被白世镜如此责问,顿时老脸泛红,尴尬异常,时支支吾吾不出话来。恰逢全冠清被乔峰掌击在xiōng口,情急追问灵儿下落,便趁势解开他的哑穴。

全冠清外号十方秀才,口齿伶俐,为人奸猾,乔峰本就因为此,才出手就他哑穴,尽占先机,却不曾想,全冠清倒也是个人物,虽然身中掌,内腑受伤,竟然在乔峰精光如电的凌厉目光注视下朗声大笑起来,任凭口鲜血不住喷涌,倒也将在场弟子并尴尬异常的四大长老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全冠清喝声道:“嘿嘿,乔峰,亏身为堂堂丐帮帮主,却跟邪魔外道勾结,还有何面目跟丐帮众兄弟交代?”

白世镜厉声道:“胡八道!还不快快出灵儿姑娘的下落!”

全冠清嗖然直视白世镜,摇摇晃晃站起来,捂着xiōng口伤处道:“白长老,不需恐吓于,全冠清切问句,身为执法长老,若是丐帮帮主违背大义,与奸人勾结,可要受罚?”

白世镜道:“自然!身为帮主,知法犯法,罪加等!”

全冠清笑道:“好!”他看向乔峰身后,那里有几个丐帮弟子都是见过灵儿的,“各位可知道帮主夫人,是什么人?”

众人窃窃私语,相视莫名。就听全冠清道:“大家不知道也不足为奇,但星宿老怪丁春秋想必各位不会不认识吧?”

此话出,丐帮弟子均齐齐啊声,有人:“丁春秋?难道那姑娘跟丁春秋又关系?”有人:“全冠清胡什么,灵儿姑娘真善良,岂能跟丁春秋有什么沾染?”

全冠清浑然不理,挥手,身后几名弟子散开,抬几个伤者上来。

乔峰见他举动,明知道他定然是早有安排,可众目睽睽之下,被全冠清先下手为强泼脏水的他竟然无法阻止,只能看着。

就见那几个伤者兀自呻吟痛呼不止,脸色发黑,身恶臭,显然是中剧毒。

全冠清对陈孤雁陈长老抱拳道:“陈长老以彩蝎为武器,精通毒药,可请陈长老代为查看本舵弟子伤情。”

陈孤雁头,走上前去,片刻后,看乔峰眼,道:“此几名弟子,的确身中奇毒,此毒诡异,老夫无能为力,也辨别不出是否是丁春秋下的手。但江湖之中,若论使毒的功夫,的确无人能出丁春秋其右。”

陈孤雁此话看似不偏不倚,但乔峰心细,早已发现,自几个受伤弟子被抬上来,四大长老相互对望眼,似乎当真下定什么决心。话语之中,隐隐已有讲罪责推到乔峰身上的意思。

乔峰心中有气,面上却不惊慌,磊磊大方道:“灵儿出身门派乔某不便细,但乔某与灵儿的婚约,却是早些年当着老帮主的面儿定下的,那时灵儿尚未出生,还是灵儿父母亲自出面,既然老帮主都不曾反对,灵儿怎可能出身邪魔外道?事,相信王兄弟多年跟随老帮主身边,可为乔某作证。”

王风运头,道:“确有此事。”

那些惊惧看向乔峰的眼神才慢慢散去,唯有全冠清哂笑道:“保不定人也是有变的。”

乔峰面色沉,喝斥道:“全冠清,是对老帮主不敬吗?”他目光向四周扫,那威严气势,顿时让人自觉矮头。乔峰含着怒气道:“当初见证乔某与灵儿婚约的,也不止老帮主人,此事若要细究下去,不难查出真相,乔某还不屑与撒些慌。想来,灵儿父母些年不曾在江湖上行走,倒有不少人忘两位前辈的名头,但几位长老想必还记得,人称妙手观音的五仙教圣。”

几位长老齐齐啊声,宋长老面色喜,上前步道:“可是为老帮主治伤,对丐帮有大恩的妙手观音蓝夫人?”

乔峰微笑道:“正是,灵儿正是妙手观音的独。当初乔某得两位前辈青眼,正是蓝夫人与老帮主疗伤时,与乔某定下婚约。”

下面年轻弟子都不知道刀白凤名头,纷纷左右询问,但看几位长老的模样,却也明白那灵儿姑娘绝非什么邪魔外道。于是,立刻便有人扬声喊起来:“全舵主,还不快快出灵儿姑娘下落来。”

吴长风也是转身,擒住全冠清双肩,手下使力,本就受伤的全冠清顿时个支持不住,扑通跪在地上。

吴长风厉声道:“全冠清,忘恩负义的小人,灵儿姑娘父母对丐帮有大恩,就算有再多理由,也决不能伤人家,还不快快交代灵儿姑娘下落。”

全冠清却也硬气,忍着剧痛抬头看乔峰,道:“几位长老切莫受乔峰蒙蔽,全冠清虽然制住灵儿姑娘,但无论如何不敢伤害姑娘,只是怕等下全某出乔峰奸计,乔峰情急伤人,才未雨绸缪。”

吴长风喝斥道:“放的狗屁!”

全冠清却直视吴长风道:“难道吴长老不想为马副帮主报仇?”

奚长老手中钢仗挥,虎虎生风,喝声道:“全冠清,话什么意思?难道马副帮主之死另有隐情不成?”

全冠清道:“正是!此事王副舵主可证实,马副帮主正是知晓件攸关乔峰名声的大事,才被乔峰恶贼所害的!全某本不敢出此等大事,但恰逢西夏品堂前来寻衅挑事,全某深知,若是乔峰恶贼包藏祸心,不定,丐帮就要尽数折在今日,才干冒下之大不韪以命相搏!”

宋长老赶紧转向王风运道:“此事干系重大,还请王副舵主主将其中隐情来才对!”

王风运此时方抬起头来,就见他双眼睛通红,显然也很是挣扎。

就听王风运缓缓道:“亦不知道马副帮主之死到底是病死还是真为乔帮主所害,但全舵主所隐情却有其事,丐帮中知道此事的人唯与马副帮主二人而已。”

原来,汪剑通虽然将帮主之位传给乔峰,却仍旧怕他有朝日暴露出什么狼子野心,于是亲笔修书封,尽述乔峰身世留给马大元。王风运年轻气盛,汪剑通也怕他身遭不测,便不曾给他过信中内容,但却给他,若是日后乔峰兢兢业业领导丐帮也就罢,若是有朝日,马大元或王风运但凡有人身遭不测,便有另外人可以制衡乔峰,将此事出来。

王风运人很是实诚耿直,马大元虽然死,但却是生病死的,自然不是什么身遭不测,他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不曾想,昨日全冠清找上门来,将封书信递给他,是在马大元身上发现的,恐有疑,求他做主。

王风运才第次看到汪剑通留给马大元的信,知晓乔峰的身世,自然是又惊又惧又疑,疑的是难道马大元之死当真别有隐情?惧的是,如果此事当真,乔峰如今执掌丐帮十余年,早已根基深厚,他如何撼动得?惊的却是,乔峰竟然是契丹孽种,他王风运曾发过誓,辈子都要见个契丹狗贼杀个,为他父母报仇,没成想,自己竟与个契丹人称兄道弟二十余年,如何对得起父母?

王风运六神无主之下,全冠清自然将众计策出来,王风运想也没想,便连连头,于是,才有当下幕。

王风运个大汉,起当初汪剑通的嘱托,起乔峰的身世,竟然是虎目含泪,激动异常。乔峰听也是两耳嗡嗡作响,时是难以置信,时又担忧灵儿安危,竟然怔在当场。底下弟子反应更是七七八八不烦言。

王风运将信取出来,信上火漆自然已被他拆阅之时损坏,但几位长老都信得过他,倒也没什么,何况几人都认得汪剑通笔迹,取出信来,对着火光看,都确认无疑,更是挥手之下,唱起莲花落歌,令众弟子顿时依着歌声所指齐齐将乔峰围在当中。

丐帮虽是上下齐心,但也绝非铁板块,乔峰平时出事公正廉明,自然得属下尊敬爱戴,但难免也有那奸诈之徒心生不满,此时顿时有人冒出来,大声呵斥乔峰:“契丹狗贼,还不快快纳命来!”

“对!将契丹孽种赶出大宋境地去!”

“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兀那契丹狗贼还不血债血偿!”

乔峰站在众人包围圈中,时心头翻江倒海,数个念头冒出来,又被他强压下去,但众人的责骂贬斥却是悉数传入他耳中,令他心中百般苦涩,心道:乔峰为丐帮兢兢业业十多年,难道就因为宋辽之分,便要六亲不认?

乔峰受刀白凤影响虽然不多,但他为人聪慧,又常在宋辽边境上走动,因而所见之下只消真正设身处地想,所思已然不同,加之如今有父有母又有未婚妻,心里知晓不论自己是什么人,总有人信他爱他,因而会儿虽然自苦,倒也不像原著里那般只觉前无去路后无归途,片黑暗。

周围丐帮弟子手中竹竿在地上敲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声音高高低低整齐无比,却是丐帮打狗阵法。

乔峰身在其中,面无惧色,只遥遥看着几位神情不的长老,道:“几位长老,乔峰有父有母,此事真相未明,几位长老如何能如此仓促行事?”

几个长老面上阵尴尬,道:“此事攸关丐帮声誉,不得不慎重。”

乔峰朝边缓缓走来,他动,看似随意,那围着乔峰的百来名结阵弟子跑来跑去,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下手的地方,于是,偌大个阵法,竟然只能随着乔峰的走动齐齐移动,见之下,真是可笑得很。

乔峰站到几位长老两步之遥的地方,便停住,双目如电般射向全冠清,道:“几位长老行走江湖数年,难道不知道,世上模仿他人笔迹的本事,虽然不是人人都会,但也不算精密,为何听得个小人之言,就要陷乔某于不义?难不成,比起全冠清,乔某平日的为人,就样让诸位信不过?”

着又转向王风运:“王兄弟,信可是亲自从马副帮主身上取出的?可能保证信中途没被人动过手脚?”

王风运呆,缓缓摇头。

几位长老见此,面上也都显出迟疑之色,全冠清急,恰在时,就听声阿弥陀佛之声传来,众人转头看去。就见太阳初升之下,个老和尚缓缓走来。

乔峰虽然被困阵中,仍旧遥遥抱拳道:“乔峰见过智光大师,智光大师别来无恙。”

那智光和尚远远走来,看到乔峰镇定自若的模样,虽然明知对方为契丹胡虏,却仍禁不住心折,道:“乔帮主好气度。”

乔峰道:“乔某如今议罪之身,不敢当帮主。”

全冠清却是大喜,迎上前去:“智光大师,终于来。”

王风运听乔峰的话,智光大师轻念佛号,猛然抬头,直视全冠清道:“全施主,往事已矣,何苦多生事端。”

乔峰却道:“智光大师来得正好,全冠清擒在下的未婚妻,在下担心得很,乔某虽与大师不过面之缘,但乔某深信大师为人,亦信大师身为局外之人,必然不偏不倚,还请大师代为前往探视灵儿安全,以慰乔某忧心。”

乔峰此言出,落落大方的磊磊之态,立刻便让不少摇摆不定的丐帮弟子安心,纷纷想到:乔帮主些年领着们大家伙杀那么多契丹狗贼,怎么可能是契丹人?定然是遭人陷害的。

而智光大师也不甚赞同的看向全冠清,对乔峰作揖道:“老衲定然以命保施主平安。”

几位丐帮长老更是羞得老脸发红,连连示意全冠清放灵儿。全冠清逼得无法,只能让人领智光大师前去查看灵儿安危,却私下交代,不等边事,不能让灵儿脱离掌控。

没成想,几个弟子领智光大师离开不过半个时辰,却是匆匆而回,面有惊惶之色,刚想凑到全冠清耳边回报,就被心中有愧的吴长风拎住掼在地上,喝斥道:“大胆!有什么事不能当众的?”

那弟子连连磕头,偷觑全冠清几眼,只能道:“那灵儿姑娘……灵儿姑娘出事。”

顿时,在场数人都神情大变,乔峰更是从打狗阵法中跃而起,把抓住那弟子,怒声喝斥:“什么?”

那些结成打狗阵法的弟子连跑动将近个时辰,此时又累又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乔峰从号称无人可破的打狗阵法中轻轻松松的跑出去。

第 80 章

被乔峰擒住的弟子顿时只觉呼吸困难,手脚乱抓之后仍不得解放,只能手足无措的向身后指去。乔峰才扔下他,疾奔而去,不两步,就见几个丐帮弟子抬着块木板快步而来,那木板之上的人纤弱憔悴衣衫凌乱,不是仅仅半日未见的灵儿是谁?

丐帮虽然对乔峰有怀疑,但则乔峰方才所的确也令人多想些,二则,丐帮大多数人还是重情重义之辈,并非那些草菅人命之徒,眼下尽皆挂念灵儿的安危,见乔峰脱离打狗阵法,倒也并未强行阻拦。

只见灵儿面色苍白,衣物虽然仍旧周全,也依稀可见有人匆匆整理过,但那凌乱褶皱之态,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乔峰只觉太阳穴砰砰直跳,心头阵剧痛,想要将灵儿揽入怀里,手抬起放下,反复几次,竟然都不敢触碰。直到见灵儿侧头阵咳嗽,睫毛轻颤,才猛然回过神来,把脱下外套将灵儿包裹住,才极其轻柔的揽住,温声唤到:“灵儿?灵儿怎么样?不要怕,别怕,峰哥哥在里,峰哥哥陪着。”

丐帮众人也是满脸惊愕,继而愧疚、自责、恼怒尽数浮现,众人等纷纷瞪向全冠清,吴长风更是怒吼声,把擒住全冠清的衣领,厉声喝斥:“全冠清!畜生!到底对灵儿姑娘做什么?”

丐帮帮规之中,本就有几条最重最紧的规矩,为不□不偷窃不欺凌弱小,而全冠清身为舵之主,竟然对乔峰的未婚妻、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做出样下作之事,莫对不起乔峰,对不起灵儿父母,就是江湖中人知道,又将如此平日里总是将仁义放在嘴上的丐帮?

全冠清也是脸震惊,个踉跄就要向灵儿扑去,可惜他身受重伤,当下众人又都防着他,因而扑之下非但未成,还被吴长风狠狠掼下,脚踩在xiōng口。

贯老实的吴长风此时已是老脸通红双目尽赤,浑然如头疯牛,只惶惶然不敢去看乔峰的眼睛。

全冠清本就重伤,掼之下顿时连连咳嗽起来,连吐好几口血,才喘息着连连摇头,凄声道:“不是,不是!灵儿姑娘,信,全某从未想要害,灵儿姑娘……”声音陡然厉,“是谁?到底是谁敢背着全某对灵儿姑娘下手?”全冠清厉箭样的目光陡然向自己的亲信弟子射去。

自以乔峰骗出灵儿后,直都是他最为心腹的几人在看管灵儿,难道,些人中,竟然有人敢背着他对灵儿行不轨之事?

没成想,憔悴昏迷的灵儿听到全冠清声音,竟然浑身抖醒过来,猛然缩入乔峰怀里,泣声道:“峰哥哥,全冠清……全冠清他……他对灵儿有恋慕之心。呜呜,他……他配不上灵儿。”

此话出,顿时坐实全冠清的罪名,不少人甚至下子就想到全冠清陷害乔峰的动机。被全冠清挑唆起事的四大长老甚至唰的拔出武器,齐齐对准全冠清:“全冠清小人,色胆包,竟然陷害帮主!可恶等听信小人之言,做的帮凶!”

王风运愣之下也扑通声跪在地上,对乔峰连磕好几个响头:“乔大哥,咱们二十多年的兄弟,竟是非不分,王风运对不起!”着,拔出大刀就朝脖子上抹去。

“王副舵主!”几大长老此时围着全冠清,眼看救援不及,却听哐当声,王风运的宽背大环刀已掉在地上。旁智光大师唱声佛号,满脸欣慰道:“乔帮主大仁大义以德报怨,老衲佩服。”完,却是转身,对几位长老道,“但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不得不多言句,全舵主所乔帮主身世之谜,确有此事,全舵主并非欺瞒各位。”

刚刚还喊打喊杀的丐帮众人齐齐愣住,看向德高望重的智光和尚,智光和尚捻动佛珠,道:“唉,此事事关重大,若非近来几件大事都跟此事有关,老衲也不愿旧事重提。”

宋长老问:“近来大事?智光大师所可是指近段时间江湖上不少德高望重的前辈尽遭意外之事?”

吴长风挥手中鬼头刀,吼道:“不可能!铁面判官单正家出事之事,老吴就跟咱们乔帮主在起,绝不可能是乔帮主所为!”

吴长风性情豪爽,平日里就跟乔峰关系颇好,次若非全冠清出示证据,又有王风运证实,他是决计不可能反乔峰的。因而乔峰嫌疑轻,他便乐得为乔峰话。当然,也是因为他虽有舍小义全大义的想法,但到底对不起乔峰,因而心头有愧。

智光大师唱喏声,道:“自然不是乔帮主所为,乔帮主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自己原是姓萧的吧?如何与单施主为敌?”

汪剑通遗信上只乔峰原是契丹后裔,有朝日恐他有反宋之心,并未详细明当初的雁门关事件,因而此话听到乔峰耳里,也如声惊雷,但他眼下却顾不得那许多,最担心的却是灵儿,因而只分半心思,听智光将三十年前的往事道来,掌心却直抵在灵儿背上,将内力缓缓送入。

被他抱在怀里的“灵儿”此时也是浑身不自在,微微睁眼看向树后草丛中,偷偷的、狠狠的龇下牙。而那草丛里,灵儿小脑袋埋在地上,眼睛咕噜噜的盯着智光和尚,恨不得在对方光溜溜的大脑袋上狠狠的敲下:要个和尚来管闲事啊!气死!还有,三哥!做什么靠峰哥哥那么近?……干嘛还往他怀里钻?气气气……回真气死!

苏青洛此时却是有苦不出。

人体何等奇妙?缩骨功虽然能强行改变人的高矮胖瘦,但也绝不可能将状态直保持下去,苏青洛从小身子就弱,因而虽然拜在逍遥派门下,武功却不如和,倒是那杂七杂八的东西,学不少,不然,也不会刚接到消息寻上门来,就被灵儿逮住,强行扮成那小丫头,更是精妙得连乔峰都认不出来。

但他的缩骨功快扛不住啊!何况,做态对苏青洛精通易容之术的人来虽然容易,但要在高手内力都送入体内,还不被察觉差异,那就难啊!

苏青洛边儿将脸埋在乔峰xiōng口,边儿想:“要死,果然遇到那小丫头就没好事。”边儿,还动动鼻子,然后皱张本就跟灵儿有三四分相似又刻意装扮过的脸:好大的汗味!

智光和尚完那段恩怨,便垂目捻动佛珠,轻声道:“三十年前那事,是们对不起乔施主啊!乔施主若有怨恨,老衲愿意力承担。”

丐帮众人回已经被波三折弄得晕头转向,但看向乔峰,看到乔峰怀里气息奄奄柔弱无比的灵儿,顿时,那愧疚之心就上来。何况,虽然有几个涉及雁门关事的人出事,但显然,都不是乔峰做的。有层在里面,加之份愧疚之情,丐帮对乔峰倒不如原著里那样狠绝。

倒是乔峰,怀抱“灵儿”站起来,对智光大师行礼,道:“大师所言,乔某未辨真假,不敢妄信,待乔某查探清楚,再上五台山请教。”

智光和尚头道:“老衲随时恭候萧施主。”他既已乔峰生父叫萧远山,自然也就改称呼。

丐帮中人此时就如无头苍蝇般惊惶无措,正要迎向乔峰,却见道莹绿光芒唰的射向人群之中。定睛看,却是丐帮帮主信物打狗棒。

乔峰此时已跃上拉车的白马马背,扯掉套索,将灵儿横放身前,双腿夹马腹,白马顿时扬蹄奔出去。

吴长风追几步,喊:“乔帮主,要去哪里?”

乔峰远远回到:“乔某如今身世有疑,不可再担丐帮帮主职,还请各位长老另选贤能。”

丐帮众人顿时哄闹起来,那全冠清见此良机,嗖然从地上跳起来,飞快的朝树林外跑去,却见道疾风猛然打向全冠清后背,全冠清整个人顿时飞扑出去。

就听乔峰远远道:“全冠清,灵儿若是有事,哪怕涯海角,乔某也必然回来找算账。今日灵儿伤势要紧,乔某暂且饶命!”

回过神来的四大长老赶紧朝全冠清追去,只见草丛之中血迹斑斑,却已不见全冠清人影。几人还待再追,却听阵极是密集的马蹄声响起,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宋长老啊的声大叫,道:“不好!今日是与西夏品堂之约!”他心里还有句话没出来,乔峰不当帮主,丐帮还有谁能跟西夏品堂的高手相抗衡?

如此,竟也没人有心再去追全冠清,自然不会注意到,草丛之中,另外个娇小的身影已紧追而去。

乔峰策马奔出不远,立刻反手扣住怀里“灵儿”的命门,冷声道:“是何人?为何冒充灵儿?”

苏青洛睁开眼睛,长嘘口气,阵噼里啪啦的骨骼生长之声响起,刚刚还不过小姑娘姿态的人转眼已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模样。

苏青洛伸手在手上倒些药水,在脸上搓几下,那脸上便有死皮样的东西随之掉下来。

乔峰赶紧松开手,迟疑道:“是……”

郁闷无比的苏青洛眼泪汪汪的喊:“妹夫,要为做主啊!”

乔峰顿时尴尬无比,从马背上跳下来,跟苏青洛拉开距离,道:“原来是苏公子。是……”

苏青洛再如何体弱,也绝对比灵儿要高上许多的,此时身装已不太合身,苏青洛倒是不在意,幽幽的抹额头,忽的咬牙道:“灵儿那鬼丫头,如果不取全冠清那混账小人的命,绝对跟没完!”

乔峰讶然,就见苏青洛转过头来,张雌雄莫辨的脸上全是泫然欲泣的委屈:“那小人居然摸的脸!”

乔峰心头跳,想:还好还好,还好灵儿无事。

但想到全冠清那会儿想非礼的人毕竟还是灵儿,乔峰就觉得,自己刚才临走那下,下手真是太轻——他本是察觉怀里人的异常,害怕灵儿被莫名出现的第三人掳走,才对全冠清手下留情,免得断线索,没成想,那全冠清还真对灵儿有非分之心!

第 81 章

灵儿身碧色短打隐藏在树叶之间,双腿勾住树枝,气息渐渐放缓,几乎与树、与草、与吹过林间的风融为体。

旁边鸟巢里几只羽翼渐丰的小雀儿叽叽喳喳的叫得欢,对成鸟不断的飞来飞去,将觅得的虫子喂进小雀儿的喉咙里,对于旁边那个动不动的人,竟然半分不曾察觉。

连向来最是机敏的雀鸟都无法察觉屏息静气的灵儿,何况是受伤严重惶惶逃窜的全冠清?

灵儿缓缓的抬高双臂,在旁边雀鸟叽叽喳喳的叫声中,用手中的小巧劲弩对准全冠清的脑袋,然后,顿顿,缓缓的下移到xiōng膛。

江湖中人,向来自视甚高,大多时候,都与军队井水不犯河水,也看不起那些只会大刀砍杀甚至连内力都没有的士兵,但灵儿不同。

还小的时候,娘就教,“伟人,黑猫白猫,抓得到耗子就是好猫”,所以咯,管人家什么手段,总归要笑到最后的那个人,才是赢家。因而,灵儿用起军中之人才会使用的劲弩来,是儿心理负担都没有。何况,劲弩还是十岁生日时,精通机关的巧匠冯阿三在诸葛连弩的基础上改进后送给的生日礼物呢!

考虑到子的臂力,整个劲弩不过子小臂长短,轻巧灵便,射程却惊人的达到百丈,也就是三百多米,能十支连发不,百米之内,更能洞穿甲胄,力道惊人。灵儿将其取名为袖里红妆,“袖里”是劲弩小巧,“红”之字,则是此孥出,必取人性命。明明血腥之事,却被个“红”字得美妙起来。

刀白凤见过此孥之后,甚至抚着额头喃喃而回,彼时喜滋滋的灵儿只隐隐约约听到的感叹:“简直就是狙击枪啊狙击枪,劳动人民的智慧果然不是等小白能够小觑的。能不能来个人让不要么自卑啊啊啊!”

所以,当全冠清借着西夏武士突袭之机逃离惠山脚下,终于露出大松口气的表情时,倒挂在树梢上的灵儿却是眼睛眯,终于按下袖里红妆的机括,只听噗噗噗三声,方才放下警惕的全冠清惨叫声,整个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劲道带得向后跌出三步有余。

只听笃的声,竟是整个人都被钉在树上。

全冠清自知活不成,终于狠心起以死相拼之意,袖子抖,枚药丸反手捏在手心,运起最后力气放声大骂,不料无论他骂得如何难听,那背地里偷袭之人却始终不肯现身。

全冠清只觉眼皮子越来越重,整个人都因为流血过多开始发冷抽搐起来,才见眼前绿衫晃,个人影从树顶落下来,自然是默念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努力避其锋芒的灵儿。

全冠清也是眼睛猛睁,手心里威力巨大可同归于尽的炸弹药丸也掉在地上,只嘴唇惨白的颤两下,唤道:“灵儿姑娘……”

在逍遥派里,灵儿的对手向来都是爹、娘、两个哥哥(三个身体弱,娘要关心爱护他)、姥姥等等系列牛人,虽然无崖子常常灵儿资不凡,但每每跟群牛人对打,于是每每被拍扁在地的灵儿早就对武功彻底失望。小孩儿嘛,还没个定性。也造成灵儿总是耍小奸计逃避学武的爱好。所以,虽然有无崖子的铁口直断,但灵儿始终觉得自己武功非常非常垃圾,也造成灵儿对上全冠清都不敢正面碰撞,反而耍么多旁门左道的原因。

此时,听到全冠清要死不活都还能认出自己,灵儿赶紧的将小金蛇给甩到全冠清脖子边儿,警惕的盯着那嘴唇都发紫的人,口气却豪气干云:“找死啦敢对付人!”

全冠清此时已近神志昏迷,强睁眼睛去看灵儿,嘴唇不住抖动。

灵儿见他手抬几下都没抬起来,凭自己略知的那儿医术,估计着人流的血量,不死就是没理。因而也不那么惧怕,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将脑袋偏到全冠清嘴边,问:“什么?”

就听全冠清有气无力喃喃:“灵儿姑娘……没事,真是……太好……”

灵儿愣,心里忽然升起股异样的感觉。浑身血迹的全冠清却是勉力笑,脑袋低,吻在灵儿面颊之上。

盘在全冠清颈边的小金蛇见灵儿猛然捂着脸颊跳开,吐信子,口咬在全冠清颈上,全冠清登时咽气死去,只余句谁也不曾听到的轻叹:“恨不相逢未嫁时……”脸上却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

灵儿捂着脸站在林子里,几穿叶而过的光斑落在头上、肩上,看着那xiōng口还插着的弩箭,脸上却带着笑容死去的子,时之间,茫然不知所措。

树林间,鸟儿依旧欢唱,小金蛇吸血,才从死去的全冠清肩头游下来,摇头晃脑的爬到灵儿身边。旁边树上的雀儿见生死对头,顿时不敢再叫,时之间,树林之中,竟然片死寂,直到远远有马蹄声传来,灵儿才猛然回过神来,袖子兜将小金收入袖中,飞身上树梢,就见群西夏武士将众不得动弹的丐帮乞儿绑在马上奔驰而来。

灵儿撇撇嘴,心道:丐帮也不是好东西。旋即又苦恼:救不救他们呢?若是峰哥哥知晓见死不救,会不会骂呢?转而定下主意:嗯,看那西夏武士就觉得厉害得很,般个弱子,还是不要自不量力的好,免得劳烦峰哥哥又要回头救。

样想,灵儿立刻翘起嘴角笑起来,觉得自己很是善解人意。那西夏武士之间,个面目严重灼伤、拄着对双拐行走却全无障碍的人却若有所觉的朝边儿看来,灵儿赶紧捂住嘴,再次使起龟息——也就些旁门左道学得精通。

被绑在马背或马后的丐帮众人均瞧见顶死在树干上的全冠清,时之间,想到眼下被西夏品堂擒住,无不感同身受,竟然对全冠清起同情之心,连路对西夏品堂有气无力的骂声都消停不少。

灵儿见众人等走远,才缓缓调回呼吸,从树梢之上蹿下来,心道:世道太危险,还是跟在峰哥哥身边儿安全。立刻便要拔腿依着三哥留下的,别人瞧不出来的暗记朝乔峰那边儿追去。没想到,刚动脚步,道劲风却朝头顶袭来。

灵儿啊的声惊呼,个扭腰避过劲风,却听个人鸭子般难听的嘎嘎笑声,又是数道劲风朝腰间袭来。

“再扭!再扭!娃娃腰扭得真好,让试试岳老二的鳄鱼剪子剪不剪得断!”

南海鳄神本来还对自家老大突然回转的行为嘀嘀咕咕,结果,见灵儿轻功得,姿势还漂亮,立刻来兴趣,挥舞着只大鳄鱼剪兴奋的上蹿下跳,不住的朝灵儿腰上咔嚓嚓剪去。

“暂停!暂停!”不消会儿,灵儿已是香汗淋漓,虽是慌乱之间,但也知晓周围不止南海鳄神个人,力敌显然是不可能的,顿时伸手,止住南海鳄神的动作。

南海鳄神差没止住去势,直扑灵儿身上,见灵儿惊愕的睁大眼睛,副“武功好次”的模样,顿时双腿顿,将自己整个人都□地上,才得意洋洋的看向灵儿:“怎么样啊小娃娃?”转头,却对立在边儿两眼放光的云中鹤大骂,“云中鹤,不要脸的,不准对看上的小娃娃动坏心思!”

灵儿扑哧笑,偷偷的转眼打量四个奇奇怪怪的,心道:就是四大恶人啊!其实还蛮可爱的嘛!

却飞快的跑到岳老二身边,伸手去拉他,脸怕怕的模样道:“瞧!瞧!瞧他那样子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听的话啊!他要不听偏要欺负可怎么成?”

岳老二扯扯腿,可惜他刚才根筋得太厉害,足足将自己膝盖都埋到土里,若不是灵儿在旁使劲拉他,估计还真不好把自己给□。

“他敢!有岳老二在此,他敢动!”

灵儿赶紧靠过去,帮忙把岳老二的另只腿也□,然后特狗腿的缩到岳老二背后,可怜兮兮仰脸:“那要负责保护!”

岳老二晕晕乎乎拍着xiōng膛打包票:“放心吧,有岳老二在此,谁都不敢动!”

灵儿甜腻腻的夸他:“岳老二真恶诶,不愧是四大恶人!”灵儿多多少少也听过四大恶人的传言,果然,岳老二听个小姑娘夸他恶,那可比夸他好要高兴多,挥着鳄鱼剪就道:“放心放心,云中鹤那厮若敢动,岳老二定咔嚓声拧断他的脖子!”

那边儿抱着个孩子轻声哄着的叶二娘闻言抬头看来,道:“老三!不要为个外人伤咱们的和气。”

岳老二啊啊啊的大叫:“什么老三!老子是老二!”

叶二娘却不理他,径自看向灵儿,冷冷笑:“小姑娘好聪明的心思好伶俐的嘴好精明的功夫,若不是老大,连二娘都不曾察觉树上有人呢,且让二娘讨教几招试试!”话音未落,方才还脸慈母样抱着孩儿轻声哄着的叶二娘已经并指成爪朝灵儿攻过去。

灵儿惊呼声,仗着逍遥派轻功左右躲闪,嘴里连声大叫:“岳老二,岳老二好不要脸,刚刚才要保护的,怎么在旁看好戏?”

岳老二抓着头乱发大吼:“屁!老子是不让云中鹤那混账东西动,可没要保护!”

灵儿发簪被叶二娘手指抓,带落在地,灵儿终于怒,但眼见着还有个武功最高的死人脸在旁不曾出手,于是也不敢托大,只个劲的挑唆岳老二:“不要脸不要脸!话不算话!刚才是谁有岳老二在此,谁都不敢动的?岳老二羞也不羞!”

岳老二抓着头发啊啊大叫几声,终于挥着鳄嘴剪鳄尾鞭冲上来,对着叶二娘就是鞭子:“给闪开,不要动小姑娘!***,老子岳老二才不是不要脸的人!”

叶二娘躲得几下,见岳老二竟然真的下手不容情,顿时怒,将怀里哭闹不休的婴孩儿扔,就跟岳老二对在起:“岳老三,莫以为二娘怕!个没头脑的,被人利用也不知晓!”

“放屁!”

灵儿纵身接住那婴孩儿,随手扔在地上,心里默念:好自为之好自为之,反正眼下是自身难保。

没成想起身,却被个瘦高个拦住。那人竹竿似的身形,自然就是号称穷凶极恶的云中鹤。

云中鹤摸着对钢爪笑盈盈道:“姑娘真是聪明伶俐,不动招式就让岳老三那傻子跟二姐对上,莫不是以为样便能逃出去不成?”着,伸手就去摸灵儿的脸。

没成想手还未伸到,道金光闪,云中鹤惨叫声退后两步,就见手背之上已经多两个牙印。

云中鹤飞快自己几处穴道,见那牙印已瞬间发黑,赶紧摸出怀里几颗药丸吞下,看向灵儿的目光已经恶狠狠起来,道:“有毒?臭丫头,还不快把解药拿出来!”

原来,方才趁着岳老三的捣乱,灵儿已经将小金蛇盘在颈上,以防万。

云中鹤见那蛇毒忒是厉害,不敢怠慢,舞起钢爪就朝灵儿攻过去,灵儿此时早已不敢再耍什么花招,脚下使开凌波微步,手上运起童姥所授的山折梅手就跟云中鹤对在起。

逍遥派的功夫极是精妙,入门极快,门下任何个入门弟子,便当得上江湖上的二流好手,但是,逍遥派的武功也极为挑人,若是没有资质,那便只能永远停留在个水平上,终其生也未必能有精进。

灵儿资极好,但不爱学武,因而虽然仗着逍遥派武学的奇妙内力不弱,但未曾与人动手的人跟云中鹤样的高手对起手来,却也左支右绌。

云中鹤挂念自己性命,倒也不敢下死手,但四大恶人手上的人命没有千也有数百,不将人弄死的方法他知晓的可不是样两样。

因而没过多久,灵儿就不得不边打边退,思索脱身之计。不曾想,直在旁默然不曾动手的死人脸忽然伸出根拐杖挡住云中鹤的个重手,回拐在灵儿xiōng口两下,灵儿便动弹不得。

灵儿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就见那死人脸xiōng腹起伏两下,发出阵极是怪异难听的声音问道:“妈妈是妙手观音刀白凤,爹爹是青竹公子蓝意明是也不是?”

那边儿叶二娘听到话咦声,也不跟岳老三打,退回段延庆身边看灵儿几眼,自言自语道:“倒也有相似。尤其那眉眼之间。”

段延庆回头看眼,不曾话。

那边儿灵儿见段延庆没有恶意的样子,赶紧头:“是呀是呀,未婚夫还是丐帮帮主乔峰呢,不过他现在不做乞丐头子。”

第 82 章

四大恶人长居海外,近年才回中原,因而云中鹤却不认识什么观音娘娘佛陀菩萨的,只不过出自自家老大的口,那却反驳不得,但眼见灵儿颇有些自傲的把乔峰的名头也提溜出来,向来自诩“貌比潘安”的云中鹤却见不得,哼声便道:“也不知他是不做,还是旁人不让他做。”

灵儿立刻咬住排小米粒似地白牙,看他眼,然后,用种颇为明白,颇为谅解,颇为理所当然的语气缓缓劝解:“知道是嫉妒,可那也没办法,且消消气吧。”

云中鹤登时差没跳起来,对铁爪指着灵儿就道:“什么?个小姑娘家家的,却是不知晓人的好,不如由教教如何?”着,伸手就去摸灵儿的脸。却被叶二娘下六七分力气拨开。

叶二娘眼见段延庆那样,便知灵儿的命保住,于是脸上表情也轻松。对云中鹤对人做的那些事也没什么好感,因而也想警告他下,便打在云中鹤手腕麻穴之上。

而那二十多年前,刀白凤曾帮过叶二娘次,虽然不曾帮截下幼儿,但恩情叶二娘却是直记在心里的,倒不因为当恶人,便忘记,自然愈发不喜云中鹤对灵儿动手动脚。

叶二娘哼声道:“老四,是老大的人,手下悠着儿。”

云中鹤虽然不满到嘴的肥肉就么飞,那也没有办法,只悻悻然退下。

段延庆看着灵儿沉思许久,忽以腹语术道:“很好,有个条件,要是答应,便放。”

“什么条件?”

“若是有朝日,段家有变,们摆夷族,却不能帮那段正淳。”

灵儿眼珠子咕噜噜转,道:“若是要想们帮,别不是摆夷族人,便是是摆夷族族长那也不行。”

段延庆头:“们只要不帮段正淳,只做壁上观,那就行。”着,内劲从细长铁杖底端透出,嗤的声在灵儿xiōng口,灵儿立刻能动。

灵儿才拍手欢喜道:“那好那好,爹爹可看不惯段正淳,爹爹不喜欢,就不喜欢,外公定然也是不喜欢的。们自然不会帮他。”心里却明白得很,若是数年前,话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的,也亏摆夷族如今有挺直腰板硬话的资本,才敢随便出“不喜欢”三字。

世上,能单凭喜好办事的人,着实太少,灵儿所见,也不过逍遥派的姥姥罢,实在令人羡慕。

段延庆道:“如此甚好,走罢。”

灵儿抬步要走,段延庆却又突然出声:“妈妈可好?”

灵儿回过头来,眨巴眨巴眼,笑:“自然好的。”吐吐舌头,“不过,眼下大概不太好。”

段延庆见神色,知道刀白凤绝不会“不太好”,而灵儿真机灵模样也很是得他喜爱,不由从xiōng腔里发出阵骇人的笑声来。但他面上已毁,表情僵硬,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令灵儿不由得打量好几眼。

灵儿摸着小金蛇脑袋,笑道:“哈,妈妈几肯定在使劲的想逮,变着方儿的骂,成上火,怎么好得?”

段延庆又是哈哈笑,看得旁岳老三不住嘀咕:“不得不得,老大今日莫不是撞鬼不成?”

段延庆没理他,对灵儿道:“倒是顽皮,是偷偷跑出来的么?”

灵儿头,想想,跑过来,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来,抓起段延庆左手放到他掌心里,眉眼弯弯道:“别人都是恶人,瞧却还不错,瓶子里的药是老爷爷替配的,孩儿家家有个伤疤要不好看的,祛疤很是厉害。瞧脸上的伤仿佛有许多年,也不知道有用没用,且试试吧。若是有用,嗯,就找个五毒教弟子给传话,日后再给送去就是。”

完,挥挥手:“哎哟,可得走,峰哥哥见么久还不回去,定然要生气的。”着身姿灵巧的在树上连连轻,便消失在树林之中。

旁边云中鹤瞄段延庆手心里的小药瓶眼,暗自嘀咕:四大恶人不错的,小姑娘倒不是第个,那些贪生怕死之辈,或是作恶多端之辈,得多,倒不算稀奇,可竟然给连见都怕的老大送东西,却着实稀奇。他心头便挂记上个令他好奇的小姑娘。

段延庆见掌心小瓷瓶也愣愣,那小瓶乖巧精致,果然是子玩物,入手还带着灵儿的体温,片刻后才冷下去。

段延庆揭开瓶口嗅两下,然后怔,继而摇摇头。他面色僵硬,却也没人能瞧出他是否笑,但都听得他句:“倒与那药方有七八分相似。”顺手,将药瓶揣入怀里。

旁岳老三凑过来,连声问:“药方?什么药方?老大原来还治过脸的啊?”

段延庆素知他根筋,还没脑子,倒也不跟他计较。

苏青洛隔不远便有洒下药粉,那药粉旁人嗅不到,灵儿随身携带的小金蛇却喜爱得很,因而不消多久,就见到刻意等的乔峰二人。

灵儿个飞扑撞入乔峰怀里,生怕乔峰骂,便阵装乖撒娇。不料乔峰在头上摸,却板起脸:“灵儿!老实,都干什么去?”

灵儿咦声,伸手摸,却见发尾短截。原来轻功虽然灵巧,避过岳老三的鳄嘴剪,但发梢仍旧被剪去小段儿,乔峰心细,自然就瞧见。

武器特殊,那也不能是全冠清弄的,只能不情不愿原原本本的把遇到四大恶人的事出来,还没完,灵儿便被乔峰拎起来,惊叫声,已被扔在马背上,屁股上啪啪啪落下乔峰的大巴掌,足足有四下之多。

灵儿方才没反抗那是没反应过来,而等反应过来,乔峰却已经打完。

灵儿呆呆的看乔峰会儿,立刻扑腾着两条小腿儿伏在马背上呜呜大哭起来,乔峰先还不理,但不会儿,去瞧灵儿,就见两眼红红,张小脸之上全是眼泪,显然伤心得狠,顿时就有些手足无措。

苏青洛眼见乔峰雷厉风行连个喊停的机会都不给,直看得嘴巴微张,目瞪口呆,心里连叫厉害。等见灵儿越闹越厉害,才赶紧拉过乔峰到边儿,轻咳两声,道:“妹夫,咳,知道是恼灵儿擅自行动身陷险境,但……唉,动手却也太快。不知道,灵儿丫头,平日里虽不像般小丫头那般爱哭,但哭起来,却是没完没的。就跟那冬的yīn绵雨似的。”

乔峰黝黑脸颊微微红,道:“多谢苏公子提,乔某……乔某也是时心急,尚未反应过来,便已……便已……”便已打妹妹屁股话,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出口。

方才他与苏青洛直等啊等,等老大半,灵儿仍旧未回,心里本就七上八下,若不是苏青洛脸笃定,他又不好随便扔下灵儿最是体弱又不怎么会武的三哥,早已去寻人。

于是,不知为何,方才见灵儿发尾被削,心头立刻想到,若是刀再偏三寸,削去的岂非就是灵儿颗小脑袋?顿时,股火气就已冲上心头,等他反应过来,巴掌早已落到灵儿屁股上去。

苏青洛脸痛苦的捂住耳朵,道:“是知道的,咱们擂鼓山上,有的是令人望而生畏的高人,可要起来,却没人不怕丫头哭的。那哭,可是连平素最是威严的童姥都要只能笑容满面的哄。”

苏青洛脸愁苦的扶住旁边儿棵树干,连连摇头,哀怨道:“哎哟小身板儿,可禁不起呀,禁不起……”

费心费力么多,见乔峰仍是只形于色不现于行,苏青洛心头呸两下,恨不得脚踹在乔峰屁股上,不过,想想乔峰的武功,他只怕到时候乔峰不曾伤到,自己却被人家给震飞,只能作罢,心里却撇嘴:瞧瞧,小妹,就是选的老公,木头块!

那边儿乔峰已回过味儿来,赶紧将灵儿从马背上抱下来。灵儿乱扑乱蹬,哭得打嗝:“放开放开,嗝,峰哥哥竟然,嗝,打屁股……”

乔峰把将搂住,任凭粉拳打在自己xiōng口,黝黑脸上微红,放低声音道:“灵儿,若是旁人,却不样急。”

灵儿俏脸红,汪满是泪水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乔峰,嘴撅,哼声,撇过头去。

乔峰盘腿坐下,将放在怀里,大掌覆在灵儿臀上,送入股温热内力:“如此,可疼得好些?”

灵儿瞥眼瞧见家三哥此时正副“看看地,但相信绝没看”的表情。灵儿张脸登时红得发烫,连嗝都给羞回去,不打,心道:疼倒是不疼的。

乔峰大掌已在灵儿臀上轻揉起来,隔着几层透气的丝绸布料,又有内力源源不断送入,愈发显得那大掌滚烫炙热,灵儿别扭的动动,终于哇哇大叫:“好好,不痛不痛。”头扎进乔峰怀里。

乔峰嘴角噙着笑,却无论如何不敢笑出声来,趁势收手,却仍句:“却不知道伤到没有,灵儿身上必定带着逍遥派的灵药吧?若是伤,定要上药才是。”

埋在乔峰xiōng口的灵儿气得狠狠口咬下去,可惜乔峰身肌肉,哪里有下口的地方?

乔峰xiōng腔震,终是没忍住笑出声来,道:“千万别伤灵儿牙齿,灵儿心里若有气,打回便是。”

灵儿哼声抬起头来,对着乔峰挥挥小拳头,趾高气昂道:“那可不成,要把几巴掌留着,日后若有对不起的地方,再狠狠的讨回来!哼!”

“那灵儿可要亏,定然找不到打回来的机会的。”

“哼,谁知道呢?”

边苏青洛看得下巴差儿掉下来:么容易就哄好小丫头?

随后摸摸鼻子,心道:果然生外向,唉!可真是心酸哟!

那边儿乔峰灵儿已经商量开。

乔峰:“此行便先去擂鼓山吧,的身世,定要先行问过爹爹妈妈才行。二老养育乔峰三十年,乔峰岂能因为旁人封信句话便置父母亲情于不顾?不论乔峰是否二老之子,事也需第个告诉他们才对。”

灵儿抱着乔峰胳膊可怜兮兮道:“可是……万回去,爹爹妈妈就不让出来怎么办?”

乔峰笑着将揽住,道:“是乔峰的妻子,跟在身边是理所当然的。”

灵儿和苏青洛齐齐呀声,齐齐盯住乔峰。

乔峰却只做不知,扶灵儿上马,转头对苏青洛道:“苏公子暂且忍忍,到城里,乔某便为苏公子买马。”

灵儿却哧溜下下马背,跳到乔峰身边,挥手不屑道:“切,就三哥那身板儿,怎么好意思跟他抢马?三哥骑马吧,跟峰哥哥两人走路就好。”

苏青洛笑道:“那就多谢小妹。”心里却酸溜溜的想:自己想跟情郎浓情蜜意,却来拿项,哼哼,人果然都外向,连手带大的都靠不住啊靠不住!

于是,路,那眼神儿都止不住的往那个挂在乔峰胳膊上的人背上狠狠的戳,可惜灵儿混不放在心上。

走好会儿,叽叽喳喳扯许多旁的话的灵儿终究还是没忍住,低头玩耍着乔峰几根粗粗的手指,偷偷瞥乔峰两眼,终于还是问:“峰哥哥,……刚才那话,是不是……回去擂鼓山就……就跟成亲呀?”虽两颊微红,但要问的话,却也定要问的。

乔峰低头看灵儿眼,摸摸脑袋,微微笑道:“怎么?灵儿不愿意?”

灵儿立刻跳起来,笑:“愿意的,愿意的,怎么不愿意?”声音越来越小,“老早就愿意的。可不许笑。”

乔峰哈哈大笑,将其揽入怀里:“自然要笑,乔某还要哈哈大笑,求之不得的事,乔某如何不笑?”

第 83 章

“不要靠么近,之间,请随时保持距离,谢谢。”是在某家酒楼里,乔峰离开去买马的间隙里,苏青洛捏着酒杯淡淡回出的句话。

“三哥好小气。”是撅着嘴的灵儿讨好的为苏青洛斟上小杯竹叶青酒时的抱怨,不过,心里想的却是:好讨厌,都怪那个全冠清,么早惹麻烦,害的桃花酿也没时间酿好,不然,三哥大概会更好话些。三哥就喜欢那些没什么酒味,偏多花香水果香的酒,哼,不如峰哥哥豪爽。

心里念着乔峰,自然是怎么瞧都好。丝毫不觉得,旁边儿好些年轻姑娘,都含羞带怯的朝苏青洛看又看。

苏青洛懒懒的瞥灵儿眼,整个人如同没骨头样斜靠在酒楼的窗口边,自有室阳光落满他身肩,捏着酒杯的手指在阳光之下犹如透明,缓缓的转动着手中物。

“呵,那便当小气好。”

灵儿偷偷吐吐舌头,知晓路上的偏颇真惹恼三哥,那便只能抱着三哥的条手臂苦着脸连声求饶:“好三哥,亲亲三哥,要如何才能原谅灵儿嘛?”

苏青洛伸出根手指头顶在灵儿额头上,将推开,道:“是要原谅,还是想让回去之后帮话,免得乔峰求亲事受爹爹姥姥他们阻碍?”

灵儿道:“明明知道。”

苏青洛头:“知道是知道,只是,明明白白叫价,清清楚楚还钱。两样的价钱可不样,自然是要问清楚。”

灵儿撅嘴:“好吧,是为求亲。三哥向来最会话,爹爹和大哥都听的,帮帮好嘛~”灵儿心里还有句未,三哥向来最会装模作样。只是,既然是有求于人,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的。

苏青洛微微笑,道:“那也容易,但有个条件。”

“三哥。”灵儿笑得好不讨喜。

“得替取来无崖子爷爷的胡子才成。”苏青洛微眯眼睛。

“!那会被姥姥打死的!”

“正是,所以才要去取啊,姥姥向来最疼。而且,又没要把无崖子爷爷的胡子整个的剃掉,只需替取来那么截就行。”

灵儿道:“好吧。”末,脸同情的摇头,“想来又是跟二哥打赌?次又赌什么?可怜的二哥,肯定还在想着怎么刮掉无崖子爷爷的胡子!他怎么每次都输,偏偏到下次,还能鼓起勇气跟打赌呢?”

“那可不知道,大概是二哥勇气可嘉吧。不过,次,与他赌的却是,谁输,谁就替对方洗年的袜子并里裤,可不许假手他人。”苏青洛笑得奸诈极,还不知道从哪里摸把扇子出来,在手里轻轻的扇啊扇。

灵儿扶住额头,哀叹:“可怜的二哥,真是太可怜!”

灵儿敢保证,二哥若输,三哥送去的袜子和里裤,定是非常非常难以忍受的。当然,家三哥是相当爱干净的人,因为不习武,身上便不如大哥二哥般容易出汗,而且常年带着股淡淡的药香,味道在子里来,是很好闻的,二哥必然也是样觉得,才自觉占便宜做下个约定,可他二哥上那么多次当怎么还学不乖呢?他到时候怎么就敢保证,那被他愤恨的洗啊洗的,定就是三哥的袜子和里裤呢?

苏青洛仰头饮下手中竹叶青酒,轻笑道:“虽然觉得二哥可怜,但想来灵儿依旧不会拒绝的提议吧?”

灵儿立刻握拳,义正言辞的道:“自然不会!为哥哥分忧,乃灵儿的份内之事!”只是,另个被牺牲的哥哥,那却早已放在脑后。反正,二哥从小到大,便直率极,向来是被欺负的那个,想来他也习惯。

或许,苏青洛不定是四个孩子里最讨人喜欢的那个,但由于他的身体状况他绝对是最招人怜惜的那个,而且,向来“老实”又“腼腆”的他的话,别人也很容易相信。

所以,当灵儿跟苏青洛击掌为誓定下盟约后,灵儿跟乔峰的婚事至少成半。

无锡离擂鼓山不远,逍遥派自然有逍遥派的手段传信回去,因而行人回到擂鼓山的时候,山上众人早已虎视眈眈等着。

刀紫荆守在山下等着,手里极炫耀的学着苏青洛模样捏把折扇,翻来翻去,远远的,便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迎上来:“小妹,可完,爹爹妈妈在上面等着三堂会审呢!”转向苏青洛的时候,就更加得瑟,“三弟,就更完,找到小妹的下落,居然不早早的传信回来,嘿嘿,次看怎么逃!”

苏青洛微微笑,也不自己被丐帮擒住,只不愠不火的回:“难为二哥在里等么久,灵儿,们上山去吧。”

刀紫荆顿时有种拳打在棉花里的无力感,跟在几人后面喂喂大叫,可惜,除乔峰因为礼节会与他搭话,苏青洛和灵儿两人都彻底的把他当空气,令刀紫荆顿时积肚子气,心里郁郁:难为他在山脚等两个时辰,就为看两人的笑话呢!哼,好歹是自家兄弟,他又不是非要看他俩挨顿好打,可两人,就不能给他服个软么?居然偷偷跑去玩,都不叫上他起!

刀白凤的确是准备狠狠的收拾顿灵儿的,但刚刚拎住灵儿的耳朵,乔峰就是跪,脸严肃认真的将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刀白凤顿时放也不是,继续拎着也不是。

刀白凤其实也有好些年没见过乔峰,只觉转眼之间,那个半大孩子就长成魁梧壮实的汉子,刀白凤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萧哥诶!终于见到真格的萧哥!嗷嗷嗷,果然跟想象的样又高大又壮实又威风凛凛啊!忧的是,呜呜,原来已经是大妈辈儿么?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旁的蓝哥儿见,哪有不知道刀白凤心里想什么的?反正,刀白凤从来都对乔峰另眼相待,他早早就知道!

于是,眼睛微眯,重重哼,刀白凤顿时凛,做严肃状放开灵儿,喝道:“峰儿快快起来,莫让丫头生出什么侥幸心思来!此事可不可二,蓝精灵给听着,别以为有峰儿求情,便能饶过,去后面屋里跪着去,没的吩咐,不许起来。”T____T知道多想叫萧哥。

灵儿吐吐舌头,见旁童姥不住的给使眼色,赶紧乖乖的退开。

乔峰将遇到灵儿之后的事细细来,他心中到底顾念着几分丐帮的情谊,本想替丐帮遮掩二,可蓝哥儿是什么人?时不时问上句,出其不意的反复询问之下,几相印证,已是冷哼出声,道:“丐帮?果真不愧是下第大帮,想来是不曾将旁人看在眼里的!”

乔峰心中叹,知道蓝哥儿极其护短,若是让他自己推敲猜测,只怕丐帮更讨不好去,只能详详细细原原本本将事情个清楚。

没成想刚刚送灵儿回房的童姥正好听到,啪的拍桌子,人已远去,远远留下句:“全冠清,他该庆幸他是在灵儿手上!山童姥的孙儿也是旁人动得的吗?”童姥向来将灵儿当亲孙儿看待的。

童姥武功极高,便是想追,也来不及,只见黑暗之中,又有不少人跟在其后,想来是九八部的子。

刀白凤苦笑道:“童姥脾气,除无崖子前辈,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半句。”转头吩咐道,“苍梧,快快追上童姥!诶,不让童姥动手是不可能,但切莫让与丐帮起大冲突。”

蓝苍梧长身玉立,也不追问,已追上去。

刀白凤叹道:“如今宋辽皆是蠢蠢欲动,丐帮英雄不管做什么错事,但民族大义之上从未有亏,么多年,不知道多少丐帮英雄为此抛头颅洒热血,刀白凤虽然未必赞同他们的某些所为,但也不得不承认,是做不到如丐帮英雄那般英勇豪迈,置个人生死如无物的。既是如此,那至少不能为己私欲,伤丐帮根本。”

乔峰闻得此言,心头赞,仔细琢磨,也从话里听出劝解意味,正待询问,刀白凤又道:“先前有些话,心里虽怀疑过,但因不曾挑起,便从来未,如今听丐帮峰儿不是宋人,才想起。”

乔峰怔,听闻乔峰回来的乔三槐夫妇恰好赶来,远远就喊起来:“峰儿?可是峰儿回来?”

阔别已久的熟悉声音让乔峰心头阵激动,问话顿时咽下,大步跨出门外,就见夜色之中,两个老人的身影颤颤巍巍而来,那喊声还带着些气喘的断断续续,显是两位老人跑得急。

些年来,擂鼓山上住的人越来越多,院子便建又建,已分成数个院落,乔三槐夫妇是住在后院的,赶到主屋来确实有些距离。

乔峰只觉双目微湿,哪里还等两个老人走近?轻功展,人已掠出去。乔三槐夫妇更是只觉面前有风扑来,瞬之间,乔峰已近在眼前。

“峰儿,真是峰儿。”乔三槐夫妇借着主屋透出的微薄光亮仔仔细细的仰头打量着面前高大魁梧的乔峰,眼泪顿时止不住的流下来。

乔三槐转头便喝斥老伴儿:“峰儿回来,多高兴的事,哭什么哭!”

乔大娘正不住的摸着乔峰的脸,乔峰也正低着头让背脊佝偻的母亲抚摸,只觉心头又酸又涩又是满足。乔大娘听闻话,却是好不服气,抹着眼泪就嘀咕:“尽,还不是哭得像个什么似地!”

乔三槐老脸红,嚷嚷道:“胡八道!子汉大丈夫,哭……哪里哭?”却是飞快转头,将眼泪两把擦去。

乔峰内力惊人,自然看得清二楚,却也不破,只满脸笑容的手个扶住老母老父,道:“妈妈别爹爹,就是峰儿自己,也差忍不住要哭呢。是峰儿不孝,么许多年都不曾来看过爹爹妈妈。”

乔峰拥着双亲往主屋走,抬头见刀白凤等人都在门口站着,等着,目光往旁边斜,果然看到被撵去后面跪着的灵儿也在角落里往边儿瞧,想来是听到他爹爹妈妈的声音才跑过来的。

会儿见他看过去,灵儿立刻对他笑笑,比个手势,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就要缩回去,却闻蓝哥儿轻哼声,道:“来都来,又跑什么?还不快过来拜见乔伯伯乔婶婶?”

灵儿嘻嘻笑,跑过来,从乔峰手里接过乔大娘扶住,道:“乔婶婶小心些。”

乔峰左右看看,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心道:“宋人又如何,辽人又如何?乔峰顶立地,行得正站得直,端的是在其位谋其政,总归从没做过违心之事,又有什么区别?乔峰啊乔峰,如今父母俱在,还有娇妻相伴,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如此想,路上盘旋心里不去的那愁思瞬间就尽去,竟是不出的柳暗花明。

刀白凤见乔峰神情,心头大大的舒口气。再看乔峰与灵儿相视之间的情谊,又放下份心。

当初许诺与乔峰结亲,就是想将乔峰从他那悲惨的命运里拉出来,但是,却不想两人之间,只不过被纸婚约强扯到起,因而些年来,很是在灵儿面前夸奖乔峰,争取潜移默化。如今见两人郎情妾意,不禁心头微暖,嘴角就挑起来。

旁边只手忽的伸过来,刀白凤怔,低头看看,再转头看看。蓝哥儿却仍旧是那副严肃无比的样子背脊挺直的站着。

刀白凤顿时扑哧笑,见蓝哥儿看过来,却也只得也学对方模样,装严肃。

刀白凤招呼乔三槐夫妇坐好,见几人叙旧完毕,怕乔峰不好开口,思量下,便借着灵儿次的遇险,将乔峰身世之疑带出来。

刀白凤知晓老两口不是江湖中人,不明白事对乔峰的伤害有多大,生怕他们以为乔峰嫌弃他们,便特意丐帮众人的态度,末,补充道:“倒也不是那丐帮翻脸无情,只是江湖道义之下,他们不得不如此罢。不然,传出去,别人都要笑话丐帮,他们毕生都在与辽人做对,没想到,竟找个辽人来做帮主,以后丐帮就要在江湖上抬不起头来。唉,丐帮到底没对峰儿赶尽杀绝,可见他们还是留有情面的。”

乔三槐却被那惊险迭起的描叙吓的愣愣的,死死的捏住乔峰的手,半晌,才脸后怕的喃喃:“……些乞丐花子,怎么样啊!乔老汉养大的儿子,他们凭啥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啊?辽人咋啦?儿子不是还帮着他们杀那么多辽人吗?家峰儿可没有对不起他们啊!些人,怎么下子全翻脸不认人!”

乔大娘在旁不住头,拉着乔峰反复的看:“就是就是,峰儿伤着没有?快快让娘瞧瞧!哎哟,什么丐帮的,可太不讲道理。听辽人就要喊打喊杀的,那宋人里的坏人也多去啊,哪有竿子全打翻的?”

乔峰听得此言,心里最后的疙瘩才下子解,扑通声跪在地上,对着乔三槐就是几个重重的响头,抬起头来时,已是双目含泪,字字道:“乔峰叩谢爹爹妈妈的养育之恩!不管乔峰是宋人还是辽人,乔峰但凡在世,都是爹爹妈妈的儿子!”

“诶,诶诶,好儿子,好儿子,快快起来。”乔三槐转过头去,连连抹泪。

第 84 章

丐帮损失颇重,尤其是当初囚禁过灵儿的大智分舵,几乎死伤过半,若不是收到消息的刀白凤急忙忙的让人送信乔峰和灵儿的喜事在即,只怕童姥仍旧不肯收手。

让负责劝阻童姥的蓝苍梧很受伤很郁闷,虽然面上依旧是那副严肃严谨如翻版蓝哥儿的模样,但梅兰竹菊四姐妹却都悟的不住互相挤眼。当然,倒也不会有人当着蓝苍梧,不然,向来把大哥形象看得很重的蓝苍梧大概得以头抢地去。

起梅兰竹菊四剑,也是个稀奇。四人是胎孪生,不论样貌举止高矮胖瘦还是性情脾气都是模样,样的瓜子脸蛋,样的眼如漆清秀绝俗,乍看,便像个人似地,当然,再看,还是像个人= =|||

可怜刀白凤,么许多年下来,都还没分清楚过谁是谁,只记得几人的衣衫颜色。也不知道是可怜刀白凤,还是个人喜好问题,四姝倒从未换着颜色穿衣玩儿,均依次着浅红、月白、浅碧和浅黄。

四姝是还在襁褓里就被童姥捡回灵鹫宫的,十七年来由童姥亲自传授武艺,与童姥有事实上的师徒之谊。虽然童姥如既往的凶巴巴模样,但谁都知道疼爱四个姑娘——单看住在擂鼓山上些年,独独将四姐妹直带在身边儿差遣服侍便知道。因而,四姐妹与刀白凤的四个儿倒得上是青梅竹马,否则,四人也不能从蓝苍梧那严肃正经的脸上看出心事来。

乔峰与灵儿的喜事基本上是水到渠成,乔峰既然提出来,刀白凤想想人家都三十,还是个处,咳咳,那也不好意思让人家再等么,因而虽然蓝哥儿有些不乐意,刀白凤磨上会儿,好话,也就OK。

逍遥派的人,本就随性,择日不如撞日,等童姥回来,便热热闹闹的办起婚礼。大红花轿抬着灵儿,从边儿竹屋摇摇晃晃出来,兜上圈儿,最后落在主屋前。

灵儿凤披霞冠,珠翠罗绮,身段儿芊芊,看得迎上前去的乔峰呼吸脚步同时顿,滞片刻才伸手去牵自己的新娘。

旁娇叱声起,四个俏丽身影却落在乔峰与灵儿之间。

乔峰虽为灵儿风采所摄,却并非不曾察觉,也正因为察觉,才未出手。

就见梅兰竹菊四剑溜儿排开,笑嘻嘻的举着剑,剑尖对准乔峰:“乔大爷,婢子们可要得罪。童姥吩咐,乔大爷要娶灵儿姑娘,可得胜过四婢手中宝剑才是。”四人胎孪生,剑术围合辗转都比旁人更有灵犀,四人配合起来,倒也分外厉害,寻常高手都讨不好去。

乔峰从善如流,笑道:“好好,只是……”

旁灵儿揭盖头在指尖转成团艳丽红云,笑容满面接上:“只是比武打架之前,那可不能没酒喝。峰哥哥,瞧得对不对?”

乔峰面上赧,与灵儿笑,道:“还是灵儿懂。今日满山都是好酒,酒味儿可早把乔某肚子里的馋虫给勾出来,会儿正蠢蠢欲动呢!”

刀白凤抓起坛子酒就朝乔峰扔去,笑骂:“峰儿果然不改英雄本色。”

乔峰劈手接过,鼻子吸,顿时大喜,道:“谢过岳母啦!”掌拍开封泥,仰首就灌。

就见美酒如流水从坛口倾泻而出,乔峰喉头不住滚动,那足足五斤的大坛子不会儿就空,竟是半不洒,偏偏乔峰肚子不过微微胀大而已。看到旁的灵鹫宫婢和些五毒教众不住咋舌。

倒是阿哞,闻到酒味儿,也不知从哪里轰隆隆冲出来,仰脖子就是叫,颇为不满的盯着乔峰。

乔峰哈哈大笑,却将酒坛子翻,道:“牛兄,可来晚。”

阿哞顿时不住刨蹄子。灵儿推乔峰,笑他:“可别惹阿哞,擂鼓山可是阿哞的地盘,当心它带着它那群牛子牛孙掀!”

乔峰声,从善如流:“如此,倒是惹不得,乔某可得记清楚。”

阿哞顿时甩着尾巴得意洋洋慢步而过,自有奴仆送上美酒伺候位牛大爷。

刀白凤倚在蓝哥儿身边,从婚礼开始到现在,脸上的笑容就没消过,时也忍不住取笑:“峰儿,可莫喝得腿软,到时打不过梅兰竹菊,可就得将家灵儿留在擂鼓山上哟!”

乔峰哈哈大笑,手揽过灵儿纤腰,道:“岳母哪里话,且看小婿如何摘走岳母掌上明珠!”

四姝对望眼,齐齐娇喝,两人攻头,两人攻脚,同时抢攻上来,呼喝声整齐如同人:“乔大爷当心!”

乔峰却是不慌不忙,捉灵儿右手,将灵儿揽入怀里,道:“灵儿,咱们夫妻齐上。”

灵儿笑道:“那可好呀!”

乔峰五指抓,灵儿腰上红绸便被他纳入掌中,乔峰握住灵儿柔荑,内力运,那红绸顿时呼呼鼓动,柔软绸缎瞬间锋利若刀。乔峰拍灵儿手肘穴位,灵儿右手跳,顿时送出去,随之而去的,还有嗖忽而过的红色,啪的声打在菊剑腕上。

菊剑惊呼声,剑已脱手,但出自童姥□,应变却是极快,剑方脱手人已半空扭,反左手去接。

乔峰登时喝声好,只可惜,菊剑招慢,四姝列成的剑阵登时有瞬间的空隙。

虽只是瞬间,那也足够!

乔峰又是反手推出掌,虽不是降龙十八掌此等至高武学,但他内力雄浑,劲风所至,与菊剑同攻上八路的梅剑只觉xiōng口闷,内力顿时提不上来,人便跌出去。

兰剑竹剑二姝见转眼之间,自家姐妹已去其二,虽然早已知晓自己四人不是乔峰对手,却也急红脸,下招立刻就抢半步。

乔峰目光犀利,眼瞧见,笑道:“多谢四位姑娘承让!”

话音未落,就见乔峰灵儿两人犹如双飞之燕般齐齐跃,落下之时,两人正好踢中二姝手腕。

当当两声,二姝手中宝剑应招落地。而直到时,菊剑方才左手接住脱手之剑,可惜,举目望去,那三个姐妹却已全败,只能面上红,跺脚退下去。而乔峰已借踢之力,携灵儿跃入喜堂之中。

蓝苍梧见四姝捏着剑闷闷不乐,便慢走两步退到人后,侧首温言道:“莫急,们四人年纪还小,峰哥却早已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都‘北乔峰南慕容’,们败在他手下,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梅剑脚尖在地面轻轻划,小声道:“可……乔大爷像们般年纪的时候,已经在江湖上闯出名头。”

兰剑也:“蓝少爷也不过与婢子般大。”

蓝苍梧摇头道:“们是子,走的本就是轻灵路线,与峰哥硬碰硬,自然吃亏。便是娘也没那个实力的。”

四姐妹对望眼,竹剑问道:“蓝少爷是……们应该偷袭?”

蓝苍梧脸上僵,道:“竹剑,别胡。”

四姝齐齐咦声,人手同时拉住蓝苍梧,齐声问道:“蓝少爷,如何知道()是竹剑的?”

原来,今日是灵儿与乔峰婚礼,四姝自然都换下平时的衣裳,齐齐抢梅剑的浅红穿上,站在起,话走路,便是笑容,都是模样,就连今日前来帮忙的灵鹫宫姐妹,也没有几个认得出来的,却不料蓝苍梧下子就分个清楚。

四姝顿觉好玩儿,对望眼,又齐齐指着自己笑问:“那蓝少爷可曾分得出来是谁?”

蓝苍梧倒也不恼四姝的放肆,脸上反而显出笑容来。

起来,三兄弟也是胎同胞,长相上都很相似,但苏青洛从小体弱,身形上就差很多,而蓝苍梧与刀紫荆虽然长得模样,不过为人却敦厚得多,平日不苟言笑,那就跟刀紫荆的嘻嘻哈哈痞子样没儿相似,因而从未有人分不清楚三兄弟。便是单看笑容,蓝苍梧也与刀紫荆斜勾嘴角没儿相似,只让人觉得温暖踏实。

蓝苍梧依次过面前四姝,指出四姝名字,听得四姝咦咦惊呼。四人对望眼,愈发兴致高昂的将蓝苍梧推得转个方向,笑道:“蓝少爷可不许看!不许偷看!”

蓝苍梧宽容从言,四姝飞快的变换位置,待蓝苍梧转回身来,却依旧个不错。四姝才惊异认,四个脑袋凑在起,盯着蓝苍梧叽叽喳喳。

便在时,堂屋中传来拜地的声音,蓝苍梧与四姝才赶紧进屋,就见首座之上,坐满满排,刀白凤夫妻、刀老爹、逍遥派的几位大人物还有乔三槐夫妇。看起来好不怪异,也唯有逍遥派干得出来种事。

刀紫荆抢喜娘的活,站在旁喜滋滋的扯长声音喊:“拜地!”

“二拜高堂——”高堂依次下来,可就拜得久。

“夫妻对拜——”刀紫荆眼珠子咕噜噜转,大喊:“快去洞房!”

乔峰脸上顿时赧,刀紫荆却相当没眼力劲儿的凑过去,拿手肘去拐乔峰,小声道:“可需小弟教妹夫几招应付房中之事?”

乔峰张黝黑的脸顿时黑透,咬牙道:“不需要!”携笑得直不起腰的灵儿飞快的往后堂去,走几步,乔峰侧头去看,就见灵儿脸上其实也早红。

乔峰心头暖,伸手握住灵儿柔荑,弯下腰来,凑到灵儿脸颊边。

灵儿睫毛颤抖,缓缓闭眼。

乔峰嘴唇靠近,最终却是侧头,只在灵儿脸颊上轻轻拂过,揽灵儿入怀,低声道:“灵儿,谢谢。”

灵儿靠在他xiōng前,指尖轻乔峰xiōng口,字字道:“是夫君嘛。”

乔峰笑,刀紫荆那大大咧咧的声音却又来破坏气氛:“妹夫!妹夫怎么还没回来?总不能会儿就去洞房吧?心急什么?快来喝酒!要大大的灌醉,让今晚上连洞房的力气都没有!哈!”

乔峰脸顿时黑透,灵儿趴在他xiōng口笑得哎哟哎哟直叫唤,半晌,才踮起脚在乔峰嘴角吻,推推他道:“峰哥快去灌翻二哥,不然,不然……”俏脸红,侧过身去,声音下子降不知道几个调,“不然晚上闹洞房,可就有得烦。”

乔峰心有戚戚然,连连头:“是,就去。……先回房等?”他轻轻的摸摸灵儿脸颊,忽觉不舍,直到刀紫荆几乎要冲进来拽人,才匆匆而去。

却不料,乔峰虽然灌趴刀紫荆,却还有个兴致高昂念叨着闹洞房都念许久的刀白凤!

第 86 章

刀白凤其实闹过洞房,只有次,还是上辈子的时候。可惜,结婚的姑娘的老公却是当兵的,身体强壮而魁梧,眼神充满杀气,站那儿,就只会让人想起个词:硬邦邦!令上辈子只是个普通小老百姓的刀白凤暗自胆怯,于是没敢闹得太厉害。

至于自己跟蓝哥儿成亲的时候,摆夷族的亲戚大概都碍着家爹爹的面和蓝哥儿那冷冷的面容,也没几个人敢来闹腾。当然,也有摆夷族的闹腾方法不太样的原因在里面吧。而且,刀白凤就算再喜欢闹腾,也还没傻到喜欢别人来闹腾自己的地步。所以,想想可以闹自己偶像的洞房,刀白凤觉得,连脚趾头都充满力气!

刀白凤曾经听闻过的啃苹果吃面条的把戏挨个的搬上台面,整得乔峰张脸红里透黑,黑里透青。童姥也是个唯恐下不乱的,自然力顶刀白凤的稀奇把戏。可惜,刀白凤意料之中的好戏却并没看到多少,让不不得不住口的抱怨:“武侠!恨武侠……”

像面条什么的,眼看着越咬越短,刀白凤激动得都快爬桌子上去,可正当睁大眼的时候,道劲风猛然袭来,刀白凤条件反射的避开,等恍然大悟再回头时,却只见到乔峰与灵儿飞快分开。

刀白凤顿时焉儿。亏旁的灵鹫宫弟子们还看得捂嘴惊呼不断,羞红着脸颊咯咯咯直笑。乔三槐老两口更是看得笑骂起来,最后更是不好意思的闪人。

刀白凤不由郁闷:代沟!就是代沟!就样就满足?咱要看的是最后那儿精髓啊!

可是,当刀白凤拎着吊起来的苹果准备重振雄风的跑上前去的时候,还没站稳脚,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黑脸的蓝哥儿猛搂住腰,跳窗而去,留下呼呼夜风送来刀白凤的大声挣扎抗议:“放开!放开放开啊!都还没看够呢!”

蓝哥儿咬牙:“没事,回房们自己试!”

刀白凤顿时捂嘴、垂头,泣涕。

而逃过劫的乔峰与灵儿两相对望,迅速齐齐起身,个关窗,个关门,将剩下的那些远没刀白凤脸皮厚的围观者迅速的撵走。

于是,晚,至少有两间房里都“战斗”到很晚很晚……

当刀白凤被按在床上翻来翻去再翻来翻去,纸老虎终于怒,抗议:“喂!有完没完啊!都大把年纪,不要老是跟小辈比好不好?要注意身体啊!”

正耕耘得汗水淋漓的蓝哥儿差没软掉,牙齿咬得咯吱响狠狠瞪住刀白凤。

刀白凤傻笑。

蓝哥儿手撑在刀白凤头侧,危险的眯眼,食指缓缓的时轻时重的从刀白凤肩头滑到锁骨,再沿着xiōng口匀匀的下滑,刀白凤呆呆看着,就见滴汗水从蓝哥儿瘦削的下巴缓缓滑落,性感极,不由咕咚口口水。

蓝哥儿勾唇笑,低头,额头几乎与刀白凤相抵:“凤凰儿是在抱怨为夫近来不够努力吗?还是,觉得为夫的体力比不上小辈?”

刀白凤哆嗦,默默扭头,泪流满面:完!都为夫!

赶紧满脸赔笑,热情的为蓝哥儿捏捏肩,再捏捏腰:“没有没有,不是心疼的身体吗?”

“嗯?”

“的意思只是,咱们其实可以留力气下次再战,真的!”刀白凤用严肃无比的表情冲蓝哥儿用力头,还握下拳。

蓝哥儿却是不屑嗤笑,本来缓缓磨蹭的动作猛然变成剧烈的向上顶,刀白凤几乎尖叫出声,还好瞬间意识到擂鼓山上几位牛逼的大人物超常的听力,赶紧把捂住嘴,心道:可悲的住宿条件!连夫妻正常生活都没法过!

好吧,其实,持续性还真不是正常范围内的= =|||

蓝哥儿拍拍刀白凤讨好的在自己腰上捏来捏去摸来摸去的手,认真的安慰:“没事,觉得,的身体还是很好很强壮的,虽然已经不需要再生个小孩,但‘种子’的质量和数量都恢复得很快很好,所以,不需要‘留’着。”着,便以行动充分而严谨的证实。

种子?刀白凤嘴角抽,四肢摊平躺下,仰望帷帐,什么都不:蓝哥儿其实是嫉妒吧?绝对是嫉妒!唉,理解,毕竟,突然下发现自己老的确不太容易接受。

但是,发现自己就么跟另外个人牵着手走半辈子,其实也挺幸福的,不是吗?

而另间红烛鸾帐的房间里,毫无所觉的被岳父嫉妒着的“年富力强”的乔峰正褪去灵儿身上绣着彩凤的嫁衣。

丝绣束腰褪去,红绸的嫁衣悄无声息的滑落,层层叠叠。乔峰大掌过处,红绸之下细腻的皮肤便羞涩的露出来。柔嫩的皮肤被他粗糙的大掌抚过,不期然的浮出比嫁衣更动人的红云来,甚至还接二连三的冒出极其细微的战栗小疙瘩。

乔峰不由笑,看灵儿眼,心道:原来小丫头也没看起来样镇定。

强作镇定的灵儿却被他笑弄得大羞,抬起脚就给乔峰腹上下,自然被乔峰捉住脚踝,那粗糙的拇指抚过,痒得灵儿咯咯直笑,那儿羞赧便样没。

“峰哥哥,替脱好吧?”灵儿坐起来,期待的看着乔峰。大红的嫁衣从肩头滑落恰恰遮住脚踝,层层叠叠的散开着,像朵怒极盛放的牡丹,头青丝顺着光裸的背摇曳,愈发称得灵儿肤白如玉。

乔峰捉住灵儿柔荑,目光中映着跳跃的烛火,低声道:“好。”

灵儿抿唇而笑,抬高双臂轻轻脱去乔峰衣物,头青郁郁的狼头登时跃然而出,栩栩如生得如同张牙舞爪,灵儿晃眼瞧见,差没跳起来。

乔峰登时乐,伸手去捏灵儿鼻子,笑话:“没成想灵儿的胆子竟般小,还当孩样,什么都不怕呢。”

灵儿张嘴去咬他手指,却被乔峰眼疾手快躲过。

灵儿只得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拿手指戳着乔峰xiōng口道:“才不是呢!是狼头好生威武,从来没见过!”

乔峰就见酥肩半露,脸颊微红,腮帮子像只小松鼠似的鼓囊囊的,双手叉腰,流波的眼眸半是撒娇半是埋怨的瞪着他,心头立时阵滚烫,呼吸竟然不受控制的急促起来。

相隔如许之近,灵儿如何能不发觉?颗心顿时扑扑直跳,就见乔峰缓缓倾身过来,那青郁郁的狼头龇牙咧嘴,愈来愈近。

灵儿再如何胆大,也仍旧是个备受宠爱的小姑娘,感觉到乔峰的急促的喘息和滚烫的热气,感觉到此时的乔峰与平日的截然不同,登时浑身僵硬,只觉如同面对头凶狠的饿狼,迎面尽是股极度压抑的鼓躁和凶暴,对方只要伸爪子,自己就要被按倒吃个干净。

等被乔峰平放在床上,灵儿终于猛的弹,翻身伏倒在乔峰身上,带着哭腔道:“峰哥哥,等……等会儿!……好怕!怕!娘,第次好疼的。”

乔峰此刻正箭在弦上,闻言差没憋红脸,粗喘阵,才手足僵硬的搂过灵儿,轻拍灵儿后背瓮声瓮气道:“乖,别怕,会轻轻的。”

灵儿肩膀缩,偷眼往乔峰身下瞧眼,下子,眼泪愈发掉得飞快:“可……可…………那个……”

乔峰差没翻白眼,也不知道他那岳母成亲之前给灵儿什么,只能温言抚慰。

灵儿伏在乔峰身上,渐渐被乔峰的亲吻和抚动的大掌带起□,只觉身上又麻又痒,不由扭扭身。乔峰猛握拳,连声粗喘,灵儿立刻睁着双水灵灵红彤彤的眼睛像只小兔子似的趴在乔峰小腹上动不敢动,见乔峰憋红的脸,终于咬着唇道:“峰哥哥,……不碍事。”

乔峰见那模样,好不心疼,心道:分明还是个小姑娘。

指腹擦去灵儿眼角泪花,乔峰次第吻着灵儿全身,极力安慰道:“来吧,慢慢的,就不怕。”

灵儿睁大眼睛看乔峰会儿,忽的扭头低喃:“峰哥哥怎么知道得般清楚?”飞快的瞄乔峰眼,又飞快垂下。

乔峰仰躺床上,双手握住灵儿纤腰,将放在小腹上,旖旎风光顿时尽纳入眼底,只觉又是折磨又是享受,口中却笑道:“便如何对之事无知,身边也总有些兄弟去过那青楼艳所,总比小姑娘知道得多罢?”

灵儿极轻,坐在乔峰身上几乎不费他什么力气,但那轻飘飘的重量,又恰好在人敏感至极的小腹,稍微个动作便要撩拨得人发狂,乔峰却似浑然不觉,任由额上汗水渗出,也由着灵儿边摸索,边脸蛋通红的偷看他,嘴里还温言的与灵儿着话。

灵儿见,终于咬咬牙,扑通就往下坐,立刻啊的声惨叫,泫然欲泣。

乔峰登时吓得颗心都快跳出来,亏他初出江湖来从未被吓得样厉害过,动作极快的把握住灵儿纤腰,急问:“怎么灵儿?痛不痛?傻姑娘!”

灵儿小脸惨白,却强作勇敢模样咬牙摇头:“不……不痛!都不痛!真的!”

乔峰苦笑:怎能不痛?连他都被弄痛!

只是,下却再也忍不住,又等会儿,便是个翻身,将灵儿压在床上。

而等切尽酣,却已蒙蒙亮,屋内红烛发出声轻响,也燃尽。

乔峰赤身坐在床边,看着灵儿疲惫的睡颜,只觉无限甜蜜,又在灵儿脸颊上亲几下,却仍觉不够,倒是睡得迷迷糊糊的灵儿却被他的络腮胡子给骚扰到,嘟囔两句,挥手,啪的声毫不客气的打在乔峰脸上。

可怜乔峰少年成名,名震江湖十多年,败于人手的时候都极少,被人甩耳刮子更是从未有过,如今却因为偷香窃玉挨巴掌。

偏偏挨巴掌不,被打的乔大侠心里还喜滋滋的!

灵儿踢着脚翻个身,嘴里嘟囔:“峰哥哥……轻……轻儿……”

方才被打的偷香之人耳朵太灵,脸上轰的烧起来,轻咳两声,见灵儿翻身之间眉头紧皱,便知灵儿太过受累,心头不禁埋怨自己:明知道灵儿年纪还小,竟然如此不知节制,乔峰啊乔峰,别人都坐怀不乱,也道自己不是好色之人,没想到根本不是如此。

不过,虽然样,乔峰却知道,昨晚他已经很是注意,不然,依他的武功和体力,绝不会还未亮尽,便让灵儿歇下。

乔峰伸手摸摸床单,入手尽是湿漉漉的粘腻,赶紧捡起落在床边的大红嫁衣,将灵儿轻手轻脚裹住,抱入怀里。

大概是实在累,或是对乔峰太熟悉,灵儿将脑袋往乔峰xiōng口埋,小小的吧嗒下嘴,醒也未醒。

乔峰单手将床单扯下来,打开新房柜子瞧,果然还有好几床崭新床单整整齐齐叠着,于是又轻手轻脚铺好,才将睡得不那么安稳的灵儿再放上去。

灵儿触软绵绵的床褥,便迷迷糊糊的伸手摸来摸去,摸到软软的枕头,才像只小狗似的蹭过去,侧身趴下。

乔峰看得好笑,却见刚刚趴下的灵儿不会儿又开始满床到处摸,摸来摸去,眼见着眉头皱,竟然有醒来的趋势,乔峰只得把另个枕头塞到灵儿怀里。

迷迷糊糊的灵儿揉两下,却是毫不客气的脚踹开,乔峰逼得无奈只能侧身倒下。没成想灵儿很快就摸过来,小手在乔峰脸上摸几下,脸上表情松,小脑袋便埋入乔峰xiōng前,彻底呼呼大睡起来。

乔峰见此情景,不由愣,继而,心里陡然浮起股不清道不明的温暖和满足,于是搂灵儿在怀,也闭上眼睛。

早上,乔峰灵儿以及刀白凤,都没有起来吃早饭>o

第 87 章

乔峰并没能在擂鼓山上呆得太久,就不得不匆匆前往少林寺,因为,他的授业恩师玄苦被人杀了,而江湖传言是乔峰下的毒手,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据说,是有个小沙弥做证人。

乔峰听闻此事自是又怒又愧又冤,心道必然是自己连累了恩师——玄苦虽然只教过他一些粗浅武功和吐纳之法,但他对乔峰的慈爱却如父亲一般。

而乔三槐夫妇也早与乔峰说清楚了,他的确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儿,但当初少林寺的大和尚说的却是,他的父母是被辽人杀害,唯有还是婴儿的他被少林和尚们救了下来。这说法明显与当初智光和尚之言矛盾,虽然感情上乔峰更希望少林寺的说法成真,但此番多种事情交杂,乔峰理智上却已明白,多半是少林和尚打了诳语。

蓝苍梧也说,乔峰xiōng口狼头确是辽地低俗,辽人凡生了儿子,便要纹上这狼头,意欲赋予其勇气、力量和智慧。他常年在外经商,走南闯北,手底下也有几个辽人,xiōng口都有这种狼头,不过没有乔峰的狼头来得精细罢了,用色和手法都比不上,想来乔峰应该是辽国贵族之后。

乔峰想到连日种种,不禁心xiōng气闷,一阵全速奔跑,等他反应过来,已孤身站在了擂鼓山顶峰之上。

山风猎猎,乔峰却岿然不动如山,唯一身布衣被风扯得呼啦啦作响。乔峰全力狂奔一个多时辰,体内劲气沸腾,如今腾腾热气从头顶透出,与这山间雾气混做一团。

乔峰看着底下云雾缭绕变换,终于猛然一把扯开xiōng口衣物,对着落山之日大吼出声:“我是辽人——辽人——辽人——”那声音如孤狼嘶嚎,在整个山谷回荡,久久不息。灵儿隐在不远处,静静听着,略带担忧的看着,却并未打扰他。

她娘说过,男人,总有那么一些脆弱是不需要让人知道的,哪怕那个人是他最亲密的老婆儿子也一样。

待得那犹如咸蛋黄一般的暮日最后轻轻一跃落入山后,整个天地都暗了下来,乔峰这才一回身,对着树后伸出手,温声道:“灵儿,走吧,回去了。”

灵儿没再躲藏,嗯了一声从树后出来牵住乔峰的手。乔峰眉头一皱,脱下外衣与灵儿披上,将她半揽在怀,略带愧疚道:“是我不好,让你受累了。”

灵儿与他并肩站在山顶之上,将头靠在他xiōng口,轻声道:“峰哥你说的什么话?我是你的妻子,自然要与你同担待的。”

乔峰待她微凉的小手被握得渐渐暖和了起来,这才嗯了一声,道:“我如今想来,当日惠山脚下几位长老曾提到武林中的大事,吴长老又说那绝对不是我做的,想来,那段时间相继出事的几位武林前辈必然都是与当年雁门关外之事有干系的,不然也不会让人想到我头上来。不想如今恩师又身遭厄运……”

“不管那恶人到底想干什么,想来,哼,能让人信誓旦旦说是我乔峰下的手此人也不会与我全无干系。少林僧人德高望重,倒也不会将空口无凭的事随处宣扬,此番少林之行,便是龙潭虎穴,我乔峰少不得也要闯上一闯了!”

灵儿听他又是那英武勃发睥睨武林的气势,心头这才定了,仰首道:“好,我与你同去。”

乔峰也不阻止:“那是自然!你我夫妻同心,此等大事,我如何能撇下你?那背后暗害乔某之人,乔某定然要好好瞧瞧!”

灵儿撇嘴道:“你就是想撇下我也不成,我追也要追去的!”

乔峰爽朗大笑,捏了捏灵儿小手,道:“夫妻本为一体,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顿了一顿,将灵儿被山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这才轻声道:“如此确实辛苦你了。等少林事了,我们再去雁门关看看吧。然后,你想去哪里,我便陪你去哪里,好不好?你曾说想去看看大漠黄沙,还想看看碧海蓝天,我们得闲了,便随你大哥的商队一起四处走走吧,想来,你大哥还不至于嫌弃我这护队吧?”

灵儿嗯了一声,抱住乔峰熊腰。

刀白凤明知事情始末,却无法说,急得嘴角冒泡。

原著中乔峰最伤心的应该就是养父母和玄苦的被害,但她能把乔三槐接来护着,却不可能上少林寺把玄苦偷出来啊,只能默默祈祷玄苦好运,没想到玄苦还是遭了毒手。刀白凤心里也就有了那么一咪咪的罪恶感,跟自己见死不救似的。

蓝哥儿见她母鸡一样满屋打转,不禁皱眉,用力咳嗽两声,见刀白凤看过来,才一边处理着五毒教的教务一边道:“凤凰儿,乔峰是个成年人了,而且,北乔峰南慕容的名头在江湖上已经响亮了十来年了。”所以,你能不能别对别的男人,尤其是成年男人这么关心?你不要忽略了这还是在你丈夫我的面前啊!

五毒教近一二十年发展太快,人员太复杂,颇有些畸形发展的趋势,实在很令人头大,所谓万事开头难,这无规矩不成方圆的,难就难在要一点一点划出个大家都认同的规矩圈子来,刀老爹自诩年龄大了,精力不济了,于是蓝哥儿虽然担着五毒教护法的职务,却已经逐步接手大部分的教务,他的工作并不轻松。尤其,刀紫荆那逆子,还从来不知晓为他分忧。

蓝哥儿想起那儿子,下笔便是重重一顿。

刀白凤闻言却是一锤拳,目光发直:“啊,我都忘了,还有慕容家这个混蛋!这一切都是他们搞出来的啊!不成不成,我得去提点提点!”说着,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蓝哥儿看看自己手下的成堆教务,再看看刀白凤远去的背影,凄凉无比的坐下,任劳任怨。

这次要急着赶路,加之阿哞的确老了,便没带它。乔峰夫妻正牵了马出来,就见刀白凤急急赶来,隔老远就喊:“峰儿,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应是与你身世有关的。”

刀紫荆掩着嘴与苏青洛说:“我瞧着凡是从我家老娘嘴里说出来的话,多半没个正经事。”

一旁蓝苍梧武功最好,耳朵也最尖,听到了,狠狠一巴掌拍在自家二弟后脑勺上,刀紫荆哎哟一声,却不敢反抗,只能捂了脑袋嘀嘀咕咕:“大哥就知道怜香惜玉,对自家弟弟可从来没那么好,动不动就要揍我。”

四剑不乐意了,嗖的把刀紫荆围在中间,一齐叉腰叽叽喳喳:“二公子什么意思呀?”

“大公子这叫风度,可不像二公子,便是连我们姐妹也要欺负的。”菊剑撇嘴,斜着眼睛看过来。

“哎呀,二公子这话说得冤枉了吧?可没见大公子成天价的拾腾三公子不是?还有灵儿姑娘,也向来与咱们大公子最亲近了,倒是二公子你,成天想着欺负灵儿姑娘吧?”

四个你一句我一句,末了叉腰瞪眼齐齐总结:“二公子可别想冤枉大公子!”末尾还重重一哼。

刀紫荆摸摸鼻子一脸苦笑,苏青洛在一旁笑盈盈看着,任他往自己身后躲:反正,怎么躲,女人的怨气都是躲不过的嘛!

苏青洛瞥眼去瞧他大哥,见他大哥依旧严肃正经的望着前方,不过,苏青洛目光一转,果然就见他大哥耳朵尖有些红了,心头立刻偷笑了一下:从小的时候大哥一副俨然长兄风范的模样给他洗澡时他就发现了,大哥的耳朵和腰侧特别敏感,别看他平日里一脸严肃正经的模样,那耳朵尖可没少暴露他大哥那格外敏感的内心。

苏青洛唰的扇开扇子,笑容满面的扇了两下。

刀白凤跑近了,狠狠揪了一下刀紫荆的耳朵,这才道:“峰儿,你亲生的爹爹说不定根本没死。”

乔峰不料她一开口就是这样大的一件事,一时之间竟是愣住了。

刀白凤道:“以前你小,我只觉得你有些面熟,加之你也不是没有爹妈,我便没有多想,如今你长大了,又有雁门关一事牵扯出来,我这才想起,曾经我曾救过一个男人的命,那人竟是跟你长得一模一样,连身形都一样!”

乔峰顿时有些激动,手一下子握成拳,手背之上青筋直跳。

灵儿也为他高兴,拉着刀白凤胳膊连声撒娇唤妈,语气里大有你为嘛不早点说的埋怨,气得刀白凤一巴掌扇过去,心道:果然是女生外向!

乔峰声音微颤,道:“岳母,可能……可能与小婿细说?”

刀白凤一边儿回忆一边儿道:“那时我方才岁吧,蓝哥儿也不过十一二,我俩也没什么名声,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那人确实受了很重的伤,若不是因为他是我和蓝哥儿练手的第一个人物,想必我也不会有这么深的印象。”

刀白凤感慨的望着乔峰,心道:萧远山啊萧远山!没想到我那么小就已经遇到过oss了,果然是穿越女待遇咩?

刀白凤与乔峰细细说了当初之事。萧远山也是运气,想来他从崖上摔下后没有摔死就回去找人报仇去了,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居然受了那么重的伤,还中了毒,更离奇的事,居然还生生的从北地跑到他们南疆来了。不过,这原因什么的,那也不管刀白凤的事了,刀白凤说这些,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借口……

乔峰又惊又喜,就听刀白凤又道:“我心里还有点猜测,也不知道成不成。”

乔峰哪里管这么多?连忙让刀白凤说就是。

刀白凤道:“我后来又遇到过你那爹爹一次,当然,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是你爹爹,不过,想必他是认出我来了的,不然,依他的武功,当时傻乎乎冲上去跟他作对的我只怕只需他一巴掌就要被拍死了。”

乔峰听得好笑,但他素来知道自己这个岳母说话没个正形,如今又知她对自己父子两个都有大恩,那是更加感激刀白凤了,自然不会笑话她,面上表情那是端正得很的。

倒是刀紫荆满不在乎道:“哎哟,俩亲家嘛,他怎么会拍死你?”可惜话一出口,就被刀白凤拍翻在地,只能捂着脑袋哼哼了。

刀白凤道:“如今回想起来,那时他的武功之中已带了不少少林武学,你若此去少林,说不定还能见到他。”

她怕乔峰误会,又忙说:“不过你爹爹一开始绝非是前往少林寺偷经的,我第一次见他为他救命之时,曾把过他的脉,那时他还一点少林内功都没有。第二次见他时,也不过十年过后吧,他便能将少林武学使得出神入化,我料他这些年必然都藏在少林寺的藏经阁中。”

乔峰有些担忧:“少林高手如云,玄字辈的僧人莫不是武功精湛,爹爹若果真是藏在藏经阁中,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刀白凤顿时起了小心思,道:“你那爹爹武功高得很,我毕生所见,唯慕容博能与之一战,便是如今的你,若不仗着年富力强,也未必是你爹爹的对手,你不需担心。”不过,慕容博曾吃过蓝哥儿的亏,也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萧远山的对手。

乔峰顿时意气风发,翻身上马:“多谢岳母相告,小婿这便上少林寺去了。”

刀白凤见灵儿也忙不迭的上了马,禁不住一翻白眼,又在心里骂了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上前一拉乔峰马缰,道:“慢着!”

“你如今受人污蔑,贸然前去少林,只怕不妥。虽然我相信,凭你的身手,少林寺要想留下你,也不容易,但你此去若要寻人,却是不方便了。这样吧,让这三兄弟与你同去如何?”

刀紫荆刚要跳起来,就被刀白凤眼刀一甩:“不然,你就留下来帮你爹爹处理五毒教的事!”

刀紫荆顿时焉儿了,讨好笑:“娘诶,妈诶,我家妹妹妹夫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我哪儿能不去呢?你说是吧?”说着,又是捏肩又是捶手的。

刀白凤也不理他,看向最让她放心的大儿子,蓝苍梧忙说:“儿子知晓怎么做。”转头,警告的瞪了一眼刀紫荆。刀紫荆登时撇撇嘴,却不敢对这想来敬爱畏惧的大哥反抗。

四剑在那儿你推我攘了几下,终是四个人一起凑过来,对刀白凤露出四张一模一样的笑脸:“蓝夫人,四剑愿同去伺候大公子。”

刀白凤看着这四个她从来分不清谁是谁的姑娘,略微有些纠结:得了吧!就你们四个的心思,我还能不知道?若说伺候,你四个怎么不跟着去照顾我家最是需要人照顾的小三啊?我……我真对5P很介意啊!人家古人说了,铁杵都还能磨成针,我……我儿子好歹还是肉的啊!

但她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子,最是听话,她若真干涉了,估计这大儿子还真不答应了,白白浪费了这么好四个姑娘,于是点点头道:“你们既然愿意去,待会儿去给童姥说一声便好。”

四剑齐齐露出笑脸,欢喜得只差没跳了起来:“既是蓝夫人答应了,童姥必然应允的。”

乔峰见此情景,与灵儿了然对望一眼,都露出了笑容。他对三兄弟抱了一拳,道:“有劳三位兄弟了。”

苏青洛笑笑,摇着他那坠了青玉的扇子道:“都说是自家兄弟了,都一家人,何必客气。”

几人纷纷牵来马,当然,苏青洛是乘马车的,然后,几人分了四批,分别朝少林寺去了。

若说为何要分成四批了,却是有原因的。

这些年,因为逍遥派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结了,薛慕华便也不需折腾念想别人的武功了,大大方方的回归了逍遥派,于是,这治病救人的事也就归了薛慕华。至于刀白凤,因为修习九yīn真经,如今那赤练仙子的名头可比妙手观音响亮多了。

于是,这么十多年下来,别人也没想到将这两个截然相反的外号想到一起去。再加上刀白凤的三个儿子都不同姓,江湖上竟无人知道,这三个赫赫有名的年轻后生竟然是同胞兄弟。

尤其是苏青洛,他这些年跟在薛慕华身边的时间可比刀白凤身边多多了,已经深深的打入了武林白道。旁人都以为他是薛慕华的弟子,还送了他个外号叫赛华佗。

刀白凤听闻此外号时,很是激动了一番,不过,外号居然悲摧无比的叫毒蝎子的刀紫荆可就恨得牙痒痒了,尤其,当他跟苏青洛说起这点的时候,苏青洛居然一脸遗憾的看着他,扇着他那装B的扇子说:“这事便告诉我们了,外号还是自己取来得保险。”

刀紫荆闻言,眼睛登时瞪得老大:“你不是这么不知羞吧?还真自己取的啊?”

苏青洛轻笑点头,扇上的青玉坠子轻轻晃动,加之他一身天青色蜀锦织袍,端的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只恨得刀紫荆后牙槽发痒:“那倒也没有,只不过稍稍提点了一下,免得别人想来想去反倒想岔了。呼,好歹算是没有出现你这样的悲剧呀!”

刀紫荆转身,咚咚直捶地。

他不过是跟着外公和爹学使毒而已,这些武林中人怎么可以就此无视他好歹虽然打不过乔峰但跟丁春秋比起来已经不逊色了的武功呢?他怎么看也是一风流潇洒英俊魁梧的翩翩公子吧?他不都已经把自己最毒的小金蛇送给妹妹防身了吗,干嘛还说他毒?有他这么好的哥哥吗?难道五毒教出来的,就不能给个好外号了?也太歧视人了吧!

可惜,外号这东西,已经取了,那是没得改了的,除非,像他娘那样,有俩。

所以,刀紫荆如今算是江湖上小一辈里出了名的邪派代表。

至于蓝苍梧,因为为人端方又不乏灵活,加之因为刀白凤觉得坐吃山空不是个事儿,便将生意上的很多事交给了他。这些年下来,依托着无崖子曾叫人满世界的寻找稻种以及五毒教中有不少贩夫走卒,教中成分复杂消息极度灵通的优势,蓝苍梧还把生意渐渐做到了西夏、辽国以及海外,采买回来不少珍惜之物,如今已经是大宋有名的大商人——这还亏了江湖混乱!

原来,武林人士最喜欢做的就是什么劫富济贫,至于富人是谁?不好意思,在武林人士眼里,除了那些当官的,就是那些吞了老百姓血汗钱的商人了。

这些侠士们可不管什么按劳分配什么运营成本,反正就他们看来,你刚刚才从人家老百姓那里花五个铜板收上来的东西,转手就要卖十个二十个铜板,那就是奸商!那就是该杀!那可就不手软了。至于抢回去,到底有没有一部分落入自己腰包了,那真不必言说——人家大侠也要吃饭嘛,吃饱了才能接着劫富济贫不是?因而,不少商人都不得不花很多钱养很多保镖,却还是难保货物不失的。

难怪从古到今,不少皇帝都以“侠以武犯禁”为由大力整肃武林游侠,从大范围来说,从整个国家统治来说,这的确是个毒瘤。

不过,蓝苍梧就占强了。他的武功,可比那些大侠什么的高出老大一截了。最开始接手生意时,蓝苍梧自然要亲自上阵,恰逢有人不长眼睛想要借机生财,被他下手一顿血雨腥风之后,立时便震慑住了不少武林中人。

——那下手之人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水上混饭吃的,本来是见蓝苍梧船队气派,不但有十数只之多,而且每只吃水之深,一见就是有油水的。对方却没请多少保镖之人,自然也就没道上之人给他们打招呼,便以为是个毛头,有心叫对方吃点苦头,以后好给孝敬,没想到对方一人四女就几乎折了他们一半的人手。

后来又有不少人不信邪,前来挑战,均被蓝苍梧挑断手脚筋扔衙门去了,就再也不敢来捋老虎须了——开玩笑,死便死了,要头一颗要命一条,武林众人最憎恨最厌恶的,却莫过于蹲大牢了!那多丢面子啊?

当然,衙门老爷就高兴了,他这三年任期内的政绩可就有了啊!便与蓝苍梧的生意大开方便之门。

至于蓝苍梧,却是顿悟,回头就开了几间镖局,一时之间名声赫赫,人称……咳咳,那外号也不好听,叫什么铁笛算盘,就因为他第一次与人动手之时,恰好正在船头吹笛,便顺手用上了。

不过蓝苍梧却不在意,刀紫荆拍着大腿笑他的时候,他一边儿做着账单表格,一边头也不抬的说:“江湖人大多没什么文化,不要去跟他们一般见识。”顿时就噎住了刀紫荆:(/#-皿-)/_|____|_掀桌啊!你是在嘲笑我只会跟文盲计较对吧?对吧对吧对吧?

其实,蓝苍梧还真不是= =|||

这就是刀白凤为何叫三个儿子去帮忙的原因了,反正,江湖上没人知道这是三兄弟不是?凭着这三兄弟黑白官三道通吃的本事,为乔峰做个把证,证明个清白什么的,那还不容易?

刀白凤这样想着,却没想到,她那三个儿子里面,除了大儿子老实听话,老二老三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老大平日里还可震慑震慑这两个小的,可这回,他身边儿带上了梅兰竹菊四姐妹啊!

第 88 章

三兄弟到底一母同胞,不宜同时出现在人前,不然,只怕再蠢的人也要怀疑。只苏青洛在武林上声誉最好,以赛华佗与阎王敌的名义与武林上广发英雄帖,召集武林人士于十月初五齐聚少林寺,商议契丹人乔峰一事。

俗话说常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这过刀口舔血生活的人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命悬一线,因而但凡是个江湖人,哪怕你武功再高,家世再好,也不敢对薛慕华苏青洛这种能从阎王手上抢人的神医有半分不尊敬。

这一张联名贴并未写明收贴人姓名,意味着只要拿到贴的人,便有资格凭贴拜上少林寺。许多人初时或许尚对乔峰的名头有些害怕,但临十月初五愈近,眼见着收到联名贴的人愈多,便有人打起小算盘了,心道:乔峰就算有三头六臂,难不成还能凭一己之力与整个武林对抗不成?如此一来,齐聚少林寺的人自然越来越多,乃至于少室山下车水马龙,连拴马的树桩都找不到一个。山下一些农户帮着这些武林人士喂马,倒还赚了一笔钱。

也亏了少林寺百年古刹,声名远播,向来是武林泰山北斗,任谁也要给几分薄面,否则,如此多的江湖人士齐聚一堂,你找我的麻烦,我报他的血仇,指不定乔峰还没现身,山上已经闹作一团了。

这些人自顾自的在山上大骂乔峰背德忘义,你捧我一句,我赞你一声,人人同仇敌忾,竟是谁都没注意到那联名贴上从未有“讨伐”二字。

这些人里,最引人注目的要数两拨。

一拨领头的是个二十七八年纪的俊雅公子,身穿淡黄轻衫,腰佩长剑,位于一群粗鲁汉子之中却端的是名士风流之态,英姿雄健,风度翩翩,潇洒闲雅,周围人对他也显然很是忌惮,不时有人过来拱手拜会,均唤其慕容公子。原来,这便是跟乔峰并称“南慕容北乔峰”的慕容复。

而另外一拨人,则是大理镇南王爷段正淳与渔樵耕读四大护卫,并大理世子段瑾。倒是段正淳终于以瑾儿需要历练为借口找到机会跑出大理,虽然后来让李青萝给追上了,但也总比困在镇南王府中要强。又恰逢联名贴,段正淳便也带着段瑾上来见识见识,一并认识认识武林前辈。

包不同虽然被慕容复告诫过,但眼见着一群人坐在这里吵吵闹闹,又无酒喝,又无肉吃,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在一人说:“在下山西铁掌钟奎,久闻慕容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的时候,包不同那爱跟人唱反调的毛病又发作了。

“非也非也,我家公子本来就‘不凡’哪里是‘今日一见’方才不凡的?你既然已久闻我家公子的大名,自然早该在心里念上一百遍一千遍我家公子的不凡,何至于今日才知道?你既然是今日才知道我家公子的不凡,哪里谈得上久闻大名?”

那拜会之人钟奎是个敦实汉子,年过四旬的模样,长得真与那驱鬼钟馗有些相似,他身后还跟着个年轻男子,不过十六七年纪,长得与他有五六分相似,想来是他儿子。两人均是五指粗短有茧,一看便知指上功夫不弱。

两人前来拜会慕容复,一则的确是为慕容复风度翩翩之姿折服,惊叹于他成名已久却不骄不躁便想讨个面善,但更多的,却还是因为江湖之中,能与乔峰一战者,除了几个少林玄字辈高僧便唯剩下一个慕容复了。却不想他们不过是说几句客套话,便惹来这样一场难堪。

钟奎一张黝黑的脸登时泛红,他身后幼子年轻,更沉不住气,鼓着一对打眼吭哧吭哧就道:“你们!不要仗势欺人!”

早已浑身不舒坦的风波恶一下子跳出来,摸着两撇鼠尾须满脸大喜,他身边的红杉姑娘拉都拉不住:“废话少说!你家风四爷从来不仗势欺人,来来来,咱们一个对一个,先来打一架再说!”

风波恶声音洪亮,这块练武坪里聚的人又实在多了些,立刻便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哄闹起来,大多却都是看热闹的表情——这干等实在有些令人厌烦。何况,那帖子上虽说乔峰会来,但大家心里其实都存着同一个念想:那乔峰又不是傻子,如何会来以卵击石?

慕容复面上一冷,心头便有些冒火。

他忍着烦躁跟这些武林人周旋,便是为了博个好名声,若是今日运气好,能趁着人多,将乔峰击败在他慕容家的斗转星移之下,姑苏慕容自然威震武林,便是不能拔得头筹,这些江湖人良莠不齐,与乔峰拼斗起来,必然大损,他若能趁机施恩救下,也是一份力量。到时若举事,岂不一呼百诺?

如此考量,他才在上山之前严厉喝斥包不同与风波恶这两人,没想到这两人依旧我行我素。

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慕容复眼里狠厉之色一闪:此等专拖后腿的家将要来何用?

那边风波恶已与钟奎之子乒乒乓乓打了起来,钟奎不善兵器,风波恶便也赤膊上阵,但那少年一则年龄太小,不过十七八模样,二则家传武艺实在不是什么上得台面的高深武学,自然接不了风波恶几招。

风波恶打得不过瘾,便大呼小叫,一会儿说什么“你这小子好没意思,打点架也不尽力”,丝毫不管对方额头冒汗,一会儿又说“你这一招破绽多多,让你风四爷教教你罢!”。

武林中人,士可杀不可辱,钟奎见儿子吃亏,本已大怒,听了这等话,哪有不怒火冲头的,登时五指成钩纵身扑了上来。

包不同哈哈大笑:“来得正好!且让你包三爷来会会你!”

钟奎冷喝:“好大的面子,你算哪家的爷?”

阿朱阿碧两个少女眼见事情要遭,齐声喊:“包三哥风四哥,快快住手,千万别误了公子爷的事。”

风波恶道:“误不得误不得,待我打完这一架也不迟。”

慕容复终于怒了,上前一步,也没人见他如何动作便已□包不同与钟奎之间,转眼过后,包不同与钟奎便各自飞了出去。

钟奎不过倒退了两三步,包不同却重重的跌在了地上。慕容复又如此炮制,风波恶便也摔在了包不同身边。

阿朱阿碧赶紧扶起两人,阿碧一口吴侬软语细声嗔道:“你们,介末不听公子爷话哩?叫摔了个痛哉,无啥事末?”

阿朱也道:“唉,风四哥你喜欢打架,我瞧你倒也挺喜欢被人打的。”

风波恶不好与阿朱争执,嘟囔道:“反正我瞧着这么许多人,不打上一架,总是不舒服的。”

包不同道:“非也非也,你便是没有许多人,只有一个两个人,你不打上一架,还是要不舒服的。”

阿朱阿碧对望一眼,均觉无奈,却也不能多说。她们两人是女子,若不是场合特殊,少林寺定然连放她们上山也要不肯,如今好歹放她们上山了,她们便想着多少要安分些。

旁边却已有人鼓着眼睛大叫起来:“姑苏慕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绝技果然令人大开眼界!大开眼界!”

钟奎父子此时哪里还能不知慕容复是对他父子手下留情?那十分的怒火便降成了七分,但无论如何,这面子上却是挂不住了,沉着脸一拱手道:“姑苏慕容果然名不虚传,我父子二人武艺低微,是没法为各位朋友出力了,就此别过,告辞!”

慕容复举步上前,道:“是在下管教不严,冲撞了二位,还请两位海涵。”他自矜身份,虽口中道歉,面上始终还有一点傲慢之色。这点傲慢之色若在平时看来,自然是潇洒之态,但如今落到钟奎眼中便不那么令人舒坦了。

钟奎转身便走,丝毫不给慕容复面子,只不过刚走没几步,便听一人轻笑道:“钟前辈如何这么快便走了?前辈的伤可曾好了?不知道晚辈前年为前辈配的药前辈吃着效果如何?”

钟奎脚步一顿,回身看去,就见人群纷纷散开,一青衣玉冠的少年公子面带微笑缓步而来,翩然若仙,腰间晶莹剔透的双鱼玉佩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摇晃,晕出浅浅光泽。

“苏公子!”钟奎面上一喜,继而大笑迎上前去:“劳烦公子惦念,在下伤势早已好了。”

慕容复心念微动,也回头看去,一怔之后也情不自禁的低声赞叹了一句:“此人真乃人中龙凤。我以前只道……”只道什么,他却是闭口不谈了。

他声音虽低,站在他旁边的几人却还听得到,阿碧便是琼鼻微皱,道:“勿那事哩,婢子心里,啥人也无公子爷般好哉。”

慕容复听到,转头看了她一眼,阿碧却已低下头去。

第 8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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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刀白凤 第 89 章——

不少人都起身与苏青洛打招呼,苏青洛依次应下,慕容复听他言语,均是什么“许前辈的面色好多了,瞧着内伤是没有问题了”,“谢大侠的妻儿都还好吧?小孩儿总是不那么听话,若是那小子不遵苏某的嘱咐,谢大侠可要下得手去责罚才是,否则砸了苏某的招牌,苏某可要不认的”。言谈之间,竟是与这里几百人中十之都有交情,且每个人曾在他处医治过什么,什么时候医治的,均记得清清楚楚。

慕容复眼神微动,心道:难怪赛华佗名动武林,这些年更是隐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势头。

他心念微转,便也分花拂柳般穿过人群迎上前去,面带微笑道:“赛华佗,苏公子。”

他分明什么都没说,既不像旁人那样热络,亦在不自觉间放下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但就这几个字出口,苏青洛已看了过来,并且记住了这个男人,只因为隐藏在这个男人眉目细纹间的那些东西,沉重的、压抑的、高傲的,矛盾又恰如其分。

苏青洛自认,行走江湖十余年,竟是从未看到这样有意思的人,分明江湖名宿,却如名士王孙,心头暗觉有趣,便将慕容复的名字,在舌尖上轻轻的转了转。

然而苏青洛此人,心头想得再多,旁人也无从了解。

众人只见他微笑如常迎向慕容复,然后略一颔首,既不热情亦不冷落,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只淡淡的唤一声:“慕容公子。”便转向了少林方丈,合掌低首:“晚辈见过玄慈方丈。”

若是旁人如此轻忽,慕容复必然要发怒的,哪怕面上不显心里却多少不是滋味儿,但苏青洛做来,却如理所应当一般,颇有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味道。

或许是因为苏青洛总是时时带着淡淡的温和的笑容,或是因为哪怕一面之缘之人苏青洛亦能熟稔如至交般谈论出对方近况吧。慕容复沉思暗道。

玄慈唱了声佛号,道:“苏施主客气。敢问苏施主,薛施主何在?”

苏青洛一眨眼:“在该在之处。”

玄慈微笑道:“苏施主佛缘颇深。”

苏青洛笑而不答,心里却想,若你知道这是我家那不着调的娘亲说的,便不会这样说了。

“方丈大师,苏某听闻玄苦方丈被害,是乔峰出手?”

苏青洛一出现,本来就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眼光,众人听得此言,纷纷喝骂起来:“乔峰那狗贼,忘恩负义,杀害丐帮马副帮主不说,居然还敢犯上少林寺,我瞧着,说不定前些时候,谭公谭婆赵钱孙这些武林前辈也是遭了这恶贼的毒手。”

苏青洛了一声,回过头去,问那人:“何以见得?我瞧丐帮也并未传出乔峰恶行啊。”

那人一怔,继而挥手道:“他是契丹孽种,潜伏我大宋数十年,若不是所图者大,岂会下这等功夫?”

苏青洛点头:“有道理。只不过,苏某是行医之人,信死人的话向来胜过活人。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各位海涵了。”

众人还不曾明白苏青洛的话,便听山脚下有人高喝:“四川青城镖局拜会少林高僧及众位英雄好汉。”

山上数百英雄听得此高喊神色均是一凛:这少室山高数百米,少林弟子入门之时的唯一练习便是爬山,如此爬上数月,方才不会气喘吁吁。山上树木繁茂,隔得稍远,说话的声音便被鸟鸣掩盖,听不真切了,此人还在山脚之下,随意一喊,山上众人莫不听得清清楚楚,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落龙起象功练到极致时的狮子吼相比,想来也不逊色的。

好高深的内力!山上众人均握紧武器纷纷站起,面面相觑间无不传递着这层意思。

段正淳折扇轻敲手心,与段瑾道:“听此人声音,想来年纪尚且不大,却有此武功修为。”他朝慕容复看了一眼,道,“平生所见,唯南慕容北乔峰有此造诣。想不到江湖之上,竟出了个如此了得的后生,果真是后生可畏。”

段瑾看他一眼,拂拂袖子,很是嫌弃的道:“你若少花些功夫在后院,将咱们段家六脉神剑练个通透,想来也差不了多少。”

段正淳顿觉得尴尬,挪动脚步往后面站了一点,宁愿挨着没个好脸色的李青萝也不靠近自己儿子了。

他这儿子什么都好,朝堂政事民生水利样样精通,可谓文韬武略,很得他皇兄赞誉。唯有一点,真是令段正淳头大——在康敏的教导下,这儿子很是看不惯他沾花惹草的脾气。偏偏,这一点就他皇兄看来,却无伤大雅,甚至,因为皇兄与皇后两人蒹葭情深,见段瑾不与段正淳为伍,还更是喜欢了。所以,孤军奋战的段正淳向来不与儿子争执这个问题。

知客僧见来人亦有英雄帖,不由左右为难,幸好山上亦是一声虎啸龙吟:“阿弥陀佛,原来是铁笛算盘蓝施主到了,老衲未施远迎还请蓝公子恕罪。蓝公子请上山喝杯清茶。”

知客僧一听便知是方丈的声音,刚刚被蓝苍梧的狮吼震慑住的表情这才缓了过来,于是合掌作揖退到路边,道:“施主请。”

蓝苍梧点头示意,领着身后几个青衣汉子运了几樽棺木向山上去了。那棺木沉重,上山之路又不好走,不少地方马匹尚且不能行,那十多名魁梧的青衣汉子便呼喝一声将棺木抗上肩头,跟在蓝苍梧身后健步如飞,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行人已到了山门外。

院内数百名武林人士均睁大了眼睛,莫不要好好看一看这无耻至极与官方勾结的人长什么模样,谁也没注意,经蓝苍梧与玄慈那一来一往的呼喝,有一灰一黑的两个僧人打扮的蒙面人悄无声息的立在了不招人眼的角落里。

那两个僧人对望一眼,竟是谁也不理谁,隔了丈许,兀自坐下。身形一矮,便更加隐没于众人间了。

然而,蓝苍梧一行人还未进院,已有人抢先一步。就听一声难听的笑声,一个脑袋极大眼睛极小的凶恶怪人从院墙上翻了过来,一路大骂:“妈拉个巴子,这些大和尚小和尚请了这么多客,偏偏就不请我这天下第……第二的岳老二,真他娘的恼火!”

少林院墙之上,自有武僧持棍守护,见陡然一个黑影笼罩下来,众武僧反应极快,登时举棍,棍法使开。这棍法虽然意不在伤人,但六人齐使,隐隐有阵法掺杂其中,也可说得上厉害了。

不料那怪人手中武器端的是厉害,身形顿也未顿一下,咔嚓嚓几声,众武僧的棍子便去掉了半截,乒乒乓乓的掉了一地。

群豪之中不少人已惊呼出声:“哎哟,是四大恶人到了。”那边段正淳听到此话,面色登时一变,心道:这一趟少林之行却是来得不是时候了。

玄慈方丈倒是对什么恶人好人同样以礼相待,倒是看到紧随岳老三而来的叶二娘时,表情微微一变这才不作理会。倒是叶二娘禁不住的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惹得岳老三扯着嗓子吼:“我说三妹,你怀里好好的乖儿子好儿子不瞧,去瞧个光头老和尚做什么?”

叶二娘脸色一冷,怀抱一胖嘟嘟的婴孩儿道:“岳老三,闭上你的臭嘴!”

岳老三虽然一直自称天下第二,其实对上叶二娘心里还是有点介意的,便嘟嘟囔囔的不再说话。

苏青洛瞥眼瞧见,嘴角就是一勾,再想起上次他家妹妹说的这人的笑话,愈发觉得,这一趟少林之行还真不亏。

蓝苍梧这时才进得山门来,玄慈方丈迎上前去,十多个肌肉虬结的青衣大汉跟在蓝苍梧身后,一字排开,肩膀一抖,肩上黑黝黝的棺材齐齐落地,数具棺材,竟然只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那沉重闷响的声音出来,在场群豪均面色大变,暗道:且不说这铁笛算盘武功如何,单就这十多个青衣汉子,便已是一等一的高手。

有性急毛躁的年轻人却已骂出口:“呸!好嚣张的朝廷走狗!莫不是以为咱们硬是拿不下他了不成!”说话间便有几个曾在蓝苍梧手上吃了亏的拔出兵器就要动手。

蓝苍梧看也不看,对玄慈行了一礼,道:“青城镖局受人之托,将此五具棺木送至少林。还请少林来人验证才是。”说着,走到棺木边,先行了一礼,借着并掌一拍,那显然很有重量的棺盖登时跳了起来,呼呼作响转了两圈,被一个青衣汉子接住。

蓝苍梧扬手一引,道:“请大师过目。”

玄慈走近,只看了一眼,已不忍卒视的闭上双目唱了一声佛号。有好奇之人上前看了,回头就呜哇一声吐了出来,群雄登时窃窃私语,可惜人数太多,已然变成了嗡嗡作响。

蓝苍梧仿佛未见,一步一步走过五具棺木,道:“这是谭公谭婆伉俪,这是赵钱孙,这是铁面判官单正。”走到最后一具时,方顿了一下,道,“这是丐帮副帮主马大元。”

丐帮四大长老也在场,听到此话,顿时老脸涨红,冲出人群怒视蓝苍梧便要动武,吴长风呸了一口,叫骂:“***!你这鹰犬,若对我丐帮有不满,冲着我吴长风来就好,居然干出这等掘人坟墓的yīn损事!”

其时讲究事死如事生,掘人坟墓之事,便是有血海深仇也无人会干。无异于挑起众怒。

蓝苍梧一眼看过去,却对玄慈道:“大师验明了没有?我青城镖局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们的恩怨,不要归到我们镖局身上来。”

吴长风一听也有理,便喝:“是哪个龟儿子托的镖?”

蓝苍梧抬头看去,苏青洛缓步出来,道:“是我。”

吴长风下一句喝骂登时卡在喉咙里,直鼓着眼睛瞪着苏青洛。

武林中见过蓝苍梧的人其时并不多,加之稍有易容,虽然只是眉眼下巴处略作修饰,形貌已大不相同,众人又是激怒之下,竟无人觉得蓝苏二人面貌相似。

苏青洛道:“谭公谭婆赵钱孙三人,都无后人,苏某为了替三位前辈报仇,只能唐突了。还请各位莫怪。铁面判官单前辈的遗体,在下却是询问过他旁支弟兄才起出来的。至于马副帮主遗体,在下也请示过贵帮执法长老白前辈。想来是四位前辈早早前来少室山,不曾与白前辈联系,方才没有收到消息吧。”说着,对五具棺木做了一揖,而后重重叩头。

“此五具棺木皆以香木制成,可保五位前辈遗体不至腐化,待晚辈查明五位前辈死因,定然重新好生下葬。五位前辈受人所害,长者已半年有余,大仇未报,小子鲁莽,还请前辈莫怪。”

第 90 章

“乔峰是契丹人与否,在下却不管,但在下近日来连连听得江湖传闻,说乔峰丧心病狂为掩饰身份先杀马副帮主,后又加害铁面判官一家五口,就连向来神出鬼没的谭公谭婆赵钱孙三人也横遭祸事,遇害数日才被人在打渔之时发现,如今,更是传出少林寺玄苦大师亦为其所杀,在下心头犹疑,这才多了这个事。”

苏青洛将马大元的尸首搬出来,平放在一块白布上,这下子,方才那些不曾靠近的人也看了个清楚明白,顿时,向来清幽的少室山上到处都是呕吐秽物。

原来,马大元去世已有一年余,尸身已腐烂得差不多了,xiōng腹四肢的白骨森森露出,只挂了点零星的腐肉,无外乎杀人无数的江湖中人见了也要作呕。

也亏了有人先做了一点清理,不曾留下尸虫蛆虫等龌龊东西,不然,只怕这剩下的半数脸色发白之人也要呕出来。到时候,只怕少林寺可就算不得清净之地了。苏青洛心头恶意猜测。

阿朱阿碧两名女子只看了一眼,便以吓得瑟瑟发抖,幸得邓百川一步上前,挡住阿朱视线,才没让阿朱一个女子仪态尽失的吐出来。阿碧则是不自觉的靠近慕容复,偷偷的捉住了慕容复的袖子。

慕容垂首看了一眼,见阿碧嘴唇发白却自强撑的模样,终是没忍心拂开,还微微侧了下身。远远看去,倒像是慕容复将阿碧揽在了怀里一般。

慕容复紧紧注意着那边苏青洛的动作,于是不曾发现,阿碧那惨白的脸上渐渐浮起了一丝娇羞的红晕。

至于段正淳,他虽然经常挨李青萝的巴掌,但对李青萝却到底是有情的,甚至于苏青洛还没动手他便已经先将身着男装的李青萝搂入了怀里。幸得李青萝虽然着了男装,但她姿容之艳丽,有心之下仍是一眼就能看出男女来,旁人本来诧异段正淳突然跟个男人搂搂抱抱,但一眼看过来,便也明了了,也就不在意。

倒是李青萝被段正淳猛的一抱,一颗百般不满的心也柔成了春水,尤其是听到周围不停传来呕吐声后,更是情不自禁的唤了一声:“段郎……”

不得不说,段正淳能得这样多样貌出众的女子垂青,却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只是,段正淳猛然想到,老婆要顾,儿子也不能轻忽,段瑾年纪还小,平日又养尊处优,怕他受不了,于是出声招呼之时,却只得了段瑾一个白眼,顿时觉得又委屈又无趣。

那边儿已有梳了双髻的漂亮童子与苏青洛奉上洁白手套,苏青洛接过来缓缓戴上了,丝毫不管周围许多人的目光都因为他那优雅的动作落在了他那双生得极好的手上,甚至有不少人见苏青洛伸手去碰那腐烂的尸体,还心觉可惜,犹如亲眼见着美好事物被破坏一样。

苏青洛检查了一会儿,请了丐帮四大长老过去,道:“马副帮主生前是不是时常咳嗽,尤其早晚?去世之前,甚至还有咯血之症?”

吴长风眼睛一瞪:“你如何知道?啊,是了,你一定是从替我马兄弟诊治的大夫那里听闻的。”

苏青洛心头暗翻白眼,不去理他,又翻看了一会儿,却忽的一笑,摘下气味难闻的手套扔在一旁,那漂亮童子悄无声息用口袋装了。

苏青洛道:“指不定……这马大元还真是被人害死的。”

此言一出,不但丐帮,就连远在人外的黑衣僧人双目之中也射出一道精光,苏青洛仍是一副什么都不知晓的模样。

苏青洛道:“马副帮主本来是患了肺结核的,无论如何都要死,却不知道哪个人这样等不及了,竟然使了极高明的功夫隔山打牛,不露外伤,直击内腑。”

“你们来瞧,若马副帮主真死于肺结核病,他这日夜咳嗽,心肺必然受损极重,如今这尸身虽然损坏大半心肺已瞧不分明了,但但凡心肺受损极重者,喉道必然也有影响,你们且瞧瞧马副帮主的喉道,可有什么严重病变没有?”

苏青洛也不管这些人听不听得懂什么肺结核的,自让人去看。

丐帮众人其实也看不如何明白,但听得苏青洛这样说却个个怒上眉梢,纷纷叫嚷着要找乔峰报仇。

苏青洛禁不住一翻白眼,侧头看去,问:“我说了是乔峰下的手吗?”

丐帮众人都瞪圆了眼睛看他,苏青洛抚额摇头,道:“我换都还未说完,你们便信了么?”

宋长老拱手,极是认真的道:“赛华佗的名声咱们都知晓的,自然不会有甚怀疑。”

苏青洛禁不住呻吟一声,心道:难怪你们爱冤枉好人,原来都不看证据,只讲情面的。

但要说的话,他仍是要说的。

“马副帮主的武功想来是极好的吧?”

四位长老齐齐点头,一副“你这是废话”的模样。苏青洛扭头,装没看见。

“既然如此,若马副帮主真受病痛折磨,想来便是咯血之症便再严重,撑上个一年两年也是可以的。你们回去问问照顾马副帮主之人,看马副帮主的咯血症到底有多久了,自见分晓。”

四位长老又齐齐点头。

苏青洛忽然觉得很头痛,非常头痛,不由向自家大哥看去,却见蓝苍梧一脸肃然,丝毫没甚表情,倒是他身后明显女扮男装的四剑一脸新奇的四处张望,见苏青洛看过去,立马装成一副严肃的不认识的模样。

苏青洛禁不住勾了唇。

“只是,这定然不是乔峰下的手。”苏青洛斩钉截铁的道。

于是,苏青洛有幸听到了在场数百人的合声:“?”

苏青洛愈发觉得这趟少林之行有趣了。

见马大元的尸身已又收入了棺木之中,慕容复便轻轻挣开了阿碧的手走了过来,浅笑道:“苏公子何出此言?”

苏青洛知道他有意套近乎,也不点破,只回礼道:“人说南慕容北乔峰,想来慕容公子与乔峰的功力应在伯仲之间咯?”

慕容复听得不喜,但这话这样问,他却只能答是。就见苏青洛微勾了薄唇,轻轻起掌,青色衣衫滑落,露出一截白皙手腕,那掌心却毫无内力的拍在慕容复xiōng口。

苏青洛自然感觉到慕容复的身体整个一颤,眼见慕容复垂在身侧的手手指一跳,不觉莞尔:但凡习武之人,身体总要练出自然而然的习惯反应才成,不然一旦遇到偷袭,岂非等死?倒也难为这慕容复生生控制住了内力的反弹,不曾伤到他。

只是,他苏青洛虽然行走江湖间向来以医者自居,又因体弱之故向来不骑马只乘车,可他什么时候说自己一点武功都不会的?不过是世人误传罢了,这慕容复还真以为他不堪一击不成?

逍遥派的内力向来来得简单,他就算因为身体条件的限制不会什么厉害招数,但一身精纯内力多多少少却是有那么一点儿的。

苏青洛心头各种念头急转,面上却丝毫不显,只略微仰首看慕容复:“那慕容公子可能如我刚才那般,轻轻一掌,不留任何外伤,直击他人内腑?”

慕容复沉吟半晌,终是摇头,语带不甘:“在下武功低微,确实……不能。”

苏青洛随意回了:“慕容公子若是都武功低微了,可叫旁人如何自处?还是给人留条活路的好。”

他这是客气之话,却又带着一点熟稔的调侃,恰好符合了慕容复想要跟他套近乎的初衷,登时令慕容复满心舒坦,面带微笑。殊不知,这是这点本事,才让苏青洛在整个江湖上都朋友一大把。虽然,这朋友得不得他承认,那还是另一回事。

苏青洛又问玄慈:“大师德高望重,虽然不计俗名,但也堪称少林第一高手,苏青洛冒昧请问大师,那样一掌,大师之力可能办得到?”

玄慈沉吟半晌:“这一掌看似容易实则非四五十年修为实在无法办到,其中精妙之处,恰如大巧若拙,实乃已臻化境,老衲自问,若尝试一二,或者可行。”

苏青洛击掌笑言:“大师此言恰如在下所想,只是,凭马副帮主本事,虽然有病在身,但谁人能在他身上尝试一二?而乔峰……据在下所知,不过而立之年,何来四五十年修为?所以在下断言,凶手绝非乔峰,想来大家应无异议了罢?”

在场丐帮众人随着苏青洛的话心情早已是几起几落,如今一下子茫然无绪,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心头打算,纷纷沉默了下去,大抵是想起当初因为这事逼得乔峰出走之事了。

乔峰出走之时,尚来不及将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传予继任,丐帮年轻一辈中一时之间更无人可以服众。于是,短短数月,昔日武林第一大帮转眼群龙无首,帮规登时散了,如今更已有不少人在私下说丐帮乌合之众。

早有崇敬乔峰之人说了,早知如此,管他契丹人也好,宋人也好,还不如乔帮主领着咱们呢!乔帮主可从来没做对不起丐帮之事。

显然,有此心思之人也不在少数。

段正淳从头到尾瞧着,禁不住啧啧赞叹,对段瑾道:“此子心思缜密,善用人心,谈笑间竟是翻手为云覆手雨,实在非同小可。若有机会,瑾儿可善与结交。”

段瑾一眼瞟来,满脸都是“还用你说”的意思,段正淳登时又被一口气梗在了心头。

铁面判官单正一家是被活活烧死的,整座单家宅子化为乌有,因而起出来的尸体里一瞧见那烧得乌漆麻黑的,众人就知道是单正的。

见苏青洛又换上童子捧来的崭新手套蹲在单正尸体前,已有不少人暗道:这尸体都烧成焦炭了,也不知道这苏青洛能看出啥来。

也有少数几个人,见苏青洛手套换来换去,止不住的牙酸,心道:比个娘们儿还讲究。

也亏了这些人都只是在心头念叨念叨,若是敢说出口,只怕后果嘛……呵呵,就要有些严重了。至少,在未来一年半载之内,是要没有好日子过的——苏青洛此人,睚·眦·必·报!

苏青洛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银亮的小刀,那刀不过一指来宽,刀身极薄,却端的是锋利无比,在单正尸身上一划,便将那焦黑表层从中划开了。

不少人不忍卒视的转开头,少林众僧更是齐念往生咒,都觉太过残忍,扰死人清净。只是没有单家的人在此,谁都没有资格说罢了。

苏青洛却毫不在意,专心致志,头也不抬的问:“且不说这杀害单家的人是不是那乔峰都不如的绝顶高手,咱们便以乔峰来谈,若你是他,杀了单家的人,不立刻逃走,偏偏还要放火烧宅子,会是为了什么?”

在场大多是粗人,玄慈虽然一听之下,心念已是一动,但他出家之人不好开口,因而谁也没想到竟然是段延庆与慕容复同时开口。

“遮掩痕迹。”段延庆说话极为简短。他也是看苏青洛行事有趣,方才开口。

慕容复就要有礼貌得多了,虽然苏青洛头也不抬,他也是看着苏青洛说的:“是为了遮掩什么吧。”

“是啊,自然是为了遮掩。单家在当地是大户,宅子七进七出,占地足有数亩,要想一下子将这样大个宅子烧得精光,若是许多人一起那还差不多,若是一个人,呵,那可就难了。我想,任何人杀了人都不会费这么大的力做这种无用之事吧?”

苏青洛不知晓原著,不知晓原著中那凶手是为了烧毁单正与带头大哥的信件。可如今,乔峰并未追查带头大哥之事,单正之家却仍然被烧了,若是刀白凤见到了,大概只会感慨一声原著惯性可真强大啊真强大,就完了。该说,幸好刀白凤没在这里。

“杀人焚尸,这人遮掩的东西,苏某与大家一起看看罢。”

苏青洛说着话,手下动作却丝毫不慢,很快,几根断折的肋骨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站得最近的玄慈倒抽一口气,闭上眼唱了一声佛号,周围眼尖的,却已惊呼出声:“韦陀掌!”

那是少林功夫,还是向来不外传的七十二绝技之一。

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了毫无异色的玄慈等人,一时之间嗡嗡声不绝。

第 91 章

“阿弥陀佛。”玄慈缓缓睁开双目,眼露慈悲,佛号唱响,虽然嗡嗡声嘈杂,众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只觉佛号入耳,心里登时一阵清明。

苏青洛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知晓玄慈这是在那一声佛号中用上了内力。就听玄慈道:“如此说来,我那玄苦师弟也是死在般若禅掌之下。”

少林诸僧俱双目含悲的念诵佛经,群豪也自震惊。

苏青洛嘴唇不自觉的勾起来,问:“之前倒未听说过,只闻有少林僧人亲眼见着乔峰行凶?”

玄慈此时已明白,苏青洛多半是为乔峰洗冤而来,他实在想不明白苏青洛与乔峰有什么关系,但玄苦为少林高僧,与单正一样死于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下,群豪的怀疑一下子就去了大半,他倒也不担心了,于是微阖双目,轻声道:“是,侍奉玄苦师弟的小沙弥亲眼所见。”说着,侧首吩咐旁人,“你去唤青松过来。”

旁人应声去了,苏青洛却看着其人背影摇头道:“少林寺僧人德高望重,便是一个小沙弥的话,想来也是信得的。”这话有些轻佻,便有脾气不那么好的大和尚鼓起了眼睛,却见苏青洛叹息一声,道,“这便怪了,不瞒大师,苏某之所以多此一举管这闲事,正是确信玄苦大师非乔峰所害。玄苦大师被害之时,苏某不巧正与乔峰一道。”他看着玄慈,眼神坦荡,周围众人均出乎意料。

玄寂素来嫉恶如仇,已抢出一步问:“你跟乔峰在一起做什么?”

苏青洛笑了:“我一个大夫,你说我跟乔峰在一起能做什么?”

苏青洛转向丐帮众人:“各位前辈想来还记得当日惠山脚下,全冠清yīn谋陷害乔峰擒下乔峰未婚妻一事吧?”

乔峰的身份早已证实,的确是契丹人,全冠清当日所为其实也不能称之为yīn谋,但全冠清的借口,即马大元被乔峰所害,已经没了,要说陷害,倒也称得上,因而众乞丐虽然觉得别扭,却也点了点头。丝毫没意识到,苏青洛是抢先出手,先为乔峰安上个受害人的名头。谈判之中,抢占主导权,向来是很重要的。

丐帮众人被他的话引导得统统羞愧去了。

苏青洛乘胜追击,一脸悲悯的道:“那姑娘的伤势……在下花了不少时间。”

这话说得极有艺术,再说重一点,丐帮的面子必然挂不住,反倒不美,再说清楚明白一点,又少了自由发挥想象力的空间。

“苏某发帖与众位英雄之时便说过,无辜也好,险恶也罢,乔峰定然现身与大家说个清楚。苏某不曾食言。”

众人纷纷紧张的左右张望起来,仿佛乔峰就在众人之间一般。

苏青洛笑着安慰:“别急,别急,还有玄苦师傅的事没能弄清楚呢。”

侍候玄苦的小沙弥青松很快被请了出来,他不过十二三岁年纪,顶着颗光溜溜的脑袋,看起来很是可笑,当然,也有点可爱。

青松见到这么多武林中人,难免有点害怕,幸好玄慈早早对他笑着伸手:“青松过来。”

青松这才怯生生的靠近玄慈,合掌唤:“拜见方丈。”

玄慈轻轻的抚摸了青松的脑袋,问:“青松,那日玄苦师弟遇害一事,你且在众英雄面前再说一遍,好吗?”

青松大眼睛里闪过些害怕,但还是点点头:“好的。”

苏青洛却打断:“等一下。青松小师傅,苏某有几个问题,可以先问问你么?”

青松到底出身少林,见过不少世面,此时已安定下来,于是一弯腰道:“施主请问。”

苏青洛说:“小师傅在少林多久了?”

“小僧自幼于少林出家,是玄苦师傅抚养小僧长大的。如今已十三年了。”青松说到此,眼睛里又泛出泪水来。

苏青洛放柔了声音,问:“嗯,玄苦师傅,我也是认识的,德高望重待人温和,是顶好的。”

青松认同的不住点头,对苏青洛的戒心便放松了。

“说起来,我遇到玄苦师傅的时候,竟没碰到过小师傅呢,青松小师傅难道不曾随玄苦师傅下山吗?”

青松脸上一红,道:“施主说笑了,少林弟子,只有学有所成方能下山,小僧……小僧愚钝,尚且……”

苏青洛安抚一笑:“可是,我听说,青松师傅说,玄苦大师是死在乔峰手下呀?青松师傅既然没下过山,什么侍候认识的乔峰呢?”

玄慈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苏青洛说话就像闲谈一样,可不知不觉,旁人已落入他的圈套。何况,当着天下众英雄的面,玄慈根本不能做得太多。

果然,青松听到这里,就楞了一下,然后张口就说:“小僧不认识乔峰,但……但方丈他们是认识的啊!”说着,一脸期待的看向玄慈。

苏青洛不去管旁人怎样嗡嗡非议,玄慈开口想说什么,苏青洛却理也不理只蹲身问青松:“敢问小师傅,玄苦大师遇害,是什么侍候?”

“是晚上,小僧做了晚课,替师傅将熬在炉上的药端进去,就见师傅坐姿不对,小僧有些奇怪,就见到一个黑衣人从师傅房里跑了。小僧……呜,小僧去看师傅,师傅却已经圆寂了。”青松呜呜哭了起来。

苏青洛待他哭了一会儿,才又问:“小师傅节哀。在下还有一个问题,万望小师傅回答。”

青松用袖子擦去眼泪,抽噎了两下:“施主请问。”

苏青洛缓缓的,但却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询问道:“小师傅方才说,你是进房之后那人才跑掉的,在下却有一点不明,那人是从哪里跑掉的,窗户还是大门?”

“是大门。那人藏在门后,小僧一进门,他便从大门离开了。师傅……师傅那时刚刚遇害,身体都还温热着。”

苏青洛点头:“此言有理。晚课过后,少林寺到处都是僧人,那凶手必然不便逃走,方才藏在玄苦大师房中的。只是,如小师傅所言,小师傅瞧见的‘乔峰’只有一个背影咯?”

青松怔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了一下,见青松缓缓点头,嗯了一声,不少人已耐不住骂了起来:“背影?凭一个背影就能知道是谁?小师傅也太厉害了些!”

到底是在少林寺的地盘上,众人不敢太过放肆,但青松显然没经历过这种阵仗,慌乱无助的看了玄慈一眼,恰好玄慈正在沉思,不曾注意,青松情急之下,一口道:“那乔峰后来又上过我少林寺偷经,我……我又瞧见他啦!那人不是乔峰是谁?玄慈方丈都这样说呢!”

方才便已有人不住的打量玄慈,此时,目光已是肆无忌惮。

玄慈面上却很镇定,挥挥手道:“青松莫怕,你先下去吧。”

他的语气,威严中带着一点柔和,让青松一下子镇定下来,施了一礼便退下了。苏青洛此时已大致了解了是怎样一回事,心头暗暗震惊之余,不由也为玄慈喝彩,亦不着痕迹的与蓝苍梧对望一眼。

玄慈道:“那日有人来少林偷窃,确是贫僧叫出乔峰乔施主的名字的。”

“?也是背影?”苏青洛已有些咄咄逼人。

“是,也是背影。乔施主武功高强,贫僧未曾拿下他,只见到他离去时的背影。”

“方丈如何肯定那是乔峰?”

玄慈深深的看了苏青洛一眼,道:“只因为本寺遗失之物除了乔峰,谁都不可能前来偷盗。加之那人背影,确实与乔峰非常相似。”

“方丈可否告知失窃之物?”

“一封信,一份血书。”任在场所有人猜了个遍,愣是没想到,玄慈沉默片刻之后,竟说出了这种东西。

“三十年前,老衲听一个妄人告知,有大批的契丹武士要前来我少林偷经,传回契丹,培养武士。老衲与那人有数十年的交情,向来深知他为人,自然深信不疑,不料……”

那段故事,在场众人大多都是第一次听闻,听得玄慈讲那雁门关外一场血战,纷纷心向外之,大吼生不逢时,否则也要添一把力;待听到一切只是个误会,众人又均感凄凉;等听闻玄慈阻止了众人杀死婴孩儿,反而将他托付农户养育成人,众人已猜到那婴孩儿就是乔峰,想到乔峰后来声名赫赫,不禁都感慨玄慈果然慈悲,明知道血海深仇,却仍是留下了这孩子一条命。

苏青洛却听得直在心里哼哼:他早觉得玄慈滑头,却没想到他这么滑头,明明方才还是千夫所指的怀疑对象,转眼,就变成了一腔热血一心为国却被人所骗,偏还悲天悯人的悲剧英雄!真是好啊!太会转移话题了!

玄慈沉痛结尾:“……那日,那人盗走的,便是老衲房中的书信和血书。那书信,便是当日妄人与老衲商议偷袭契丹人的信件,血书……却是老衲从雁门关外石壁上拓印下来的萧远山绝笔。唉,这两样东西,对于旁人,那是一点价值都没有,对于乔施主却……阿弥陀佛,老衲该唤他萧施主了。”

“是啊!除了是乔峰……呸呸呸,是那契丹人萧峰还能有谁?老子就不信了,千辛万苦闯进少林寺,经书不偷,武功秘籍不偷,偏偏偷这劳什子东西。”有人吼起来。

那人话音刚落,却哎哟一声摔了个大马趴,爬起来,呸呸两下吐出嘴里东西,便大骂起来:“那个杂种暗箭伤人?快给老子滚出来!”

便听房顶上有人大笑:“什么暗箭?那么明明白白的东西能叫暗箭?自己武功低微,便要怪旁人么?”

众人低头看去,阿朱没忍住,已扑哧笑出声来:原来,那人吐出来的,却是一个亮晶晶的蜡样的箭头,箭头后面贴了张小红纸,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明箭!

那吃亏之人狠狠的瞪了一眼阿朱,碍于慕容复,却不敢做什么,再抬头看去,就见一个人坐在少林寺正殿的顶上,一脚曲着,一脚却肆无忌惮的甩来甩去晃悠,笑眯眯的看着他。

大抵是背着光的关系,瞧不太分明那人的容貌,但一口亮闪闪的白牙却泛着晃眼的光泽。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小心!那是毒蝎子!”

顿时,在场众人都小心翼翼起来,甚至,还有人悲悯的看了一眼被明箭伤人的倒霉鬼——可怜的娃,居然敢入口毒蝎子的东西,真是不要命了!

房顶上的刀紫荆托着腮,深深的忧郁了:别把哥想得这么坏啊!哥真的是善良的!

第 92 章

“兄弟,你见过毒蝎子?”刀紫荆对那闹得最凶的瘦竹竿儿扬扬下巴。

瘦竹竿儿怔了怔,傻愣愣摇头:“这倒没有。那……那毒蝎子心狠手辣,据说,凡是见过他的人都是死人。”

刀紫荆登时一拍大腿骂上了:“**!你都没见过,你凭啥说我是毒蝎子?当心老子告你败坏老子名誉破坏老子人生幸福!”

他明明不过十的模样,居然对着这么多三四十,甚至大把胡子的老前辈老江湖大喇喇的说“老子”,直气得某些人胡子都歪了。

那人被骂懵了:“额,可我听说,毒蝎子的打扮……差不多就是你这样子。”

那瘦竹竿儿居然老实回答,可惜话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下,低头一看,是块碎瓦,少林寺的瓦。

“我勒了个去!你都说听说了!老子这一身儿打扮,你去苗疆那块儿看看,多了去了。他爷爷的!那不是一堆一堆的毒蝎子?”刀紫荆振振有词,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对方果然词穷了,虽然对方其实还想说“我瞧你的武功也挺像的”,但估计着刀紫荆铁定能抓住那个“瞧”和“像”继续折腾他,干脆闭口不言。

刀紫荆果然放过他,翘着腿看向那被他明箭伤人的倒霉家伙,扬扬下巴:“死了没?”

对方瞪眼竖眉:“他***……”

“瞧你这精神儿,好啊!显然没死了!”刀紫荆猛拍大腿:“没就对了!瞧瞧,老子这么仁慈善良英明神武,凭啥说我毒啊?”

在场众人一起沉默,只余眼神鄙视。

“阿弥陀佛,施主是前来参加英雄大会的罢。”玄慈仰头问,竟是对刀紫荆大喇喇坐在自家房顶上的行为不加罪责。

哪想,刀紫荆不领情,直接摇头:“不是。我只是来看热闹的。”

“你……”玄生罗汉样的大眼一鼓,就要打架,玄慈拦住他,就听刀紫荆啧啧出声:“玄慈和尚,你们出家人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不是不管谁犯了什么错,杀了多少人,只要把杀人工具一扔,说声阿弥陀佛,咱们就该饶过他了啊?”

玄慈面上仍旧一派宁静慈和,合掌道:“施主偏颇了,我佛慈悲,立誓渡尽天下一切苦厄之人,却也只渡该渡之人。如施主所言,手上无刀心中藏魔之人,佛门也并非可容污纳垢之所。”

刀紫荆啪啪的拍了巴巴掌,点头:“如此,玄慈方丈自蓄了头发,出山门去罢!”

玄慈终于面现愕然,而那向来急躁的玄寂已怒吼出声:“哪里来的小贼竟敢来少林寺撒野!且让我拿下再说!”起手便是大金刚掌,掌力威猛。

群雄之中,一身材高大满面浓须的大汉目光一闪,便要起身,他身边的一个面青的瘦弱汉子赶紧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峰哥哥莫担心,我那二哥虽然不正经了些,但手上功夫却是有的。”声音竟然若女子般娇柔。

显然,这一高一矮貌不惊人的两人,便是萧峰与灵儿了。

果然,玄寂一掌拍到,刀紫荆已哇哇大叫着在房顶上跑开了,看似跌跌撞撞,几乎踩着房檐滑下去,实际上每次滑倒都恰好避过了玄寂的掌力。

“哇哇哇,少林寺的大和尚好凶好不要脸,说不过别人,就要杀人灭口!我知道了,你们少林谈经论佛的时候,肯定也把那些高僧们都灭口了,才得了天下第一的称号!”

玄寂气得面色发青,几掌拍出,人没拍到,竟把个大雄宝殿给拍得四处漏光。

如此这般没一会儿,玄寂也瞧出端倪来了,只能忍气吞声,收手跳下房顶,一脸愧疚的鞠了一躬:“方丈,玄寂莽撞了。”

玄慈却不责怪他,只对刀紫荆威严道:“这位施主,少林非你可放肆之地,还请自重。”

刀紫荆听而不闻,拎着衣服下摆,踮着脚挑挑拣拣了个好地方,又盘腿坐下,这才道:“哟,骂不过我便要打人,打不过我,便要恐吓了么?哎呀哎呀,我好怕怕啊!可你这合上做事,我实在瞧不过去,少不得要大慈大悲的指教指教你的。”

玄慈面色一沉,悄悄扣起右手食指,嗤的弹出,却不想竟如泥牛入海般悄无声息。玄慈心头一跳,知晓有高人在场,目光微微逡巡,却找不到人,唯见了一片树叶突兀的从那房顶上缓缓飘落。

刀紫荆大喇喇的掏掏耳朵,道:“唉,你刚才说那故事,我也听到了。既然是受人所骗,我除了能说你笨,那也不好怪你,但你这大和尚,草菅人命之后竟然不知悔改,那可就没什么慧根了,还当什么方丈?”

玄慈不待反应,少林小一辈和尚已怒不可竭的大骂起来:“你这个妖孽,不许乱说!”

“呸!你们这群光头妖孽,忒***霸道了,老子就要说,你们耐得我何?”刀紫荆油盐不进,叉腰撒泼。

“三十年前,你妄造杀孽,虽说是因为被人骗了吧,但你一个出家人,不是向来最敬重性命的吗?当时见到对方又是小孩儿又是女人的,已然怀疑,为何还是动手?为何埋伏之前,竟不曾证实那妄人所言的真假?你们谁又识得那批武士什么模样了?难不成你们起先的打算,竟是凡这雁门关外来往之人,统统杀了作数?”

“你说你一辈子都对此事耿耿于怀,后悔不已,可我分明瞧着,你又在犯那三十年前犯下的错误呀!”

“你方才也说了,因着那封信和血书丢失了,才怀疑那人是乔峰。可我挨个儿瞧过来,这什么马大元也好,单正一家也罢,自个儿死了,偏偏硬有人栽到乔峰头上,显然是有人陷害于他,既然有人刻意栽赃,那么扮成乔峰去少林寺偷一封书信,又有何不可?你这老和尚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呢?”

刀紫荆又补一句,直把玄慈的脸彻底气黑了:“真不懂就是你蠢笨如猪,装不懂就是心如蛇蝎!”

刀紫荆眯眼笑开:“还是说,玄慈大师你口里说着慈悲,说着悔恨,其实三十年来,根本就只是嘴里说说罢了。不然,为何悔恨了三十年,还是这么草菅人命不知悔改?或者,根本这一切的一切就是你的借刀杀人之计?”

少林寺众僧面上铁青,玄寂道:“方丈又非圣人,便是做错了事又有什么稀奇?”这话一说,却正中刀紫荆下怀。

果然,刀紫荆吊儿郎当嗤笑了:“是啊,任凭是谁也有可能做错事,那却没什么稀奇,但是,少林方丈,何等德高望重,一言一行,几可影响整个中原武林,你还认为他错得?他该错?还是那无辜的旁人,就真该为了他的错误三十年前死了爹妈,三十年后,名声、地位,甚至是性命都要保不住?哈哈哈,好个少林寺,方才还说什么不是藏污纳垢之所,如今看来,果然还是只要‘放下屠刀’,便能‘立地成佛’啊!这是修的什么佛!渡的什么人!”

刀紫荆一个旋身,冲天而起,几下起落已越过墙头,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已听轰的一声。

少林和尚齐叫:“不好!”

原来,那大雄宝殿正中的贴金佛像身上,竟然硬生生的多了个大洞!

远远传来刀紫荆张狂的笑声,渐去渐远:“瞧瞧,好一座金佛,内里还不是乱七八糟的烂泥!少林和尚说什么要渡尽天下人,原来还是要分宋辽!唉,两国交战,手段不论也是你们说的,不伤蝼蚁还是你们说的,什么都由你们说去罢!”

少林武僧大怒追出门去,哪里还追得到。

在场众英雄面面相觑,可一个二个的,却止不住的去瞧那面色变换的玄慈,禁不住都在心里暗道:少林寺这次可是丢尽了面子了。转念又觉得,方才那狂人虽然说话难听,却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这玄慈……唉,还真不好说。

众人心思变来变去,一如玄慈脸上神情。

忽的传来那追出寺外的武僧的大喝:“什么人?”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抬头看去。

乔装改扮的萧峰也吓了一跳,他曾与玄苦习过武,比旁人更清楚少林功夫如何深不可测,因而只道刀紫荆被抓住了,正要去看个究竟,却见山门外面畏畏缩缩的冒出个中年妇女的脑袋来。

那脑袋冒出来,缩回去,终于又冒了出来,半晌,才在众人的虎视眈眈中高举了双手苦着脸道:“我……我只是来打酱油的。”

这人话刚出口,那边远远坐着的黑衣蒙面僧人却浑身一颤,猛然站起身来,动作之大,终于叫人看到了,纷纷呼喝一声,直到见是少林僧人,才没动手。

那蒙面僧人眼中神情巨震的缓缓朝山门走来,口里念念有词,吓得那打酱油的中年妇女一脸呆滞。

玄慈皱了皱眉,却不记得少林有这一号人,心头登时一跳,侧头看去,果然见远处还坐着一个僧人,一身灰衣,身形瞧来竟然分外眼熟。

玄慈脸上表情登时剧变。

那黑衣僧虽然蒙面,但气势惊人,他一路走来,众英雄竟然不自觉的给他让开了路,这般走到山门口,那中年妇女自然更抵不住了,僵了一会儿,手脚僵硬的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对几个僧人干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以后再也不听壁脚再也不凑热闹了。”说着,竟是拔腿就要跑。

有几个僧人识得她是在少室山脚下卖茶水的大妈,便也由她去了。

没想,那人只跑了几步,就觉眼前一花,那吓人的黑衣僧竟是眨眼间已拦在她面前。

此人顿时觉得腿软,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让你凑热闹!让你凑热闹!惹到大Boss了吧!这可是个比萧大侠还恐怖的萧大侠他爹啊!

于是僵硬的扯了嘴角:“那个……大和尚你让让行不?”心道:我都没拆穿你了,你给我留条命吧!

没想,那黑衣僧竟一把扯下面巾,一脸激动的看着她,丝毫不管震惊高呼“乔峰”的群雄,竟是虎目含泪,一副想碰一碰,又怕只是幻想的模样:“芸娘,芸娘你没死?你竟然没死!”

此酱油君嘴巴越张越大,彻底的头顶冒烟了——难道,可怜的她终于在穿越了三十年后,收到了穿越福利,附带了个牛掰boss当老公?可……可……可她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自己穿种田来着!茶水摊都开起来了啊!

第 93 章

要说此时现场何等混乱,只怕花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当然,其实作者我不是担心那三天三夜的时间,而是担心各位兜兜里的钱,所以决定删繁就简,挑大家关心的来说。如此,让当时同样乔装打扮偷偷和蓝哥儿来看热闹的刀白凤来概括一下,就是最好的了,因为,只有两句话:

“天下熙熙皆为名利,天下攘攘皆为情仇。”刀白凤摸着下巴上贴上去的长须,一派名人风范的看向蓝哥儿,轻咳两声,“喂,给个反应啊!觉得我说得怎样?是不是很有文化?”

蓝哥儿不理她,拂开躁动的纷纷拔武器的人群向被围困的萧远山萧峰一众人等走去。

除掉伪装的萧峰与萧远山可谓是一模一样,不需要证明就能知道这两人是老子和儿。

蓝哥儿牵着刀白凤的手,向那边儿指了指:“我想,你闺女已经看到我们了。”

刀白凤觉得很无趣,同时,偷偷的打量那位酱油君——这人百分百是穿越的,如果是二十年前,刀白凤肯定立马就扑上去认亲了,但如今……早已见识过江湖险恶的刀白凤,却更愿意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她可不希望如今的生活因为一个陌生的闯入者而变得乱糟糟的。

显然,眼下,除了萧峰的那一声“爹?”,群雄的质问也罢,当前的剑拔弩张也好,都已入不了萧远山的眼。但芸娘眼中的陌生和惊惧,却如刺一样一样深深的扎在了萧远山的喉咙里,令他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悔恨、落寞、眷恋,无数的感情悉数交织在这一代枭雄的脸上,那些感情甚至复杂得让向来淡漠的萧远山的脸皮承受不了的抽搐了两下。

萧峰跟灵儿对望一眼,默默的站在了萧远山的身后,不着痕迹的警惕着周围蠢蠢欲动的群雄。

萧峰的确是大英雄大豪杰,却从不是愚昧的人,他行得正坐得直,哪怕他是契丹人,但他自认从未做过对不起中原武林的事,所以,他不惧这些人的挑战。

“芸娘,你不认识我了?”萧远山小心翼翼的向不住瑟缩的中年女子靠近。

显然,这个曾被捧在手心里疼爱的柔弱江南女子在分离的三十年间吃了不少的苦,她的面色再不如当初那样细腻水润,曾经只需弹琴作画的青葱玉指上亦带上了常年劳作的粗糙,就连容貌……也远不如曾经的美丽动人,但看到她,萧远山那颗恨着、悔着、日日想着复仇的心就这样奇异的安静了下来,哪怕周围早已杀气昭然。

呵,无论如何,她依旧是他的芸娘呀!

“我……你别过来!我真的不认识你!你你你……你再靠近我我我……我就告你性骚扰了!”酱油君左右张望,可惜,在场的,除了几个小和尚曾经在她哪里吃过茶,别人,她俱都不熟,简直是求助无望,最后,只能可怜兮兮的看向萧峰——这是她唯一熟悉的人了,虽然,那是上一辈子的事。

可惜,萧大侠的一句话转眼就将她彻底的打进了地狱,他说:“爹,此地不宜久留,娘看来许是不记得了,咱们先带她离开吧。”

酱油君卟叽一下朝地面摔去——萧大侠,你你你……你居然叫我娘!

这打击……对任何一个看过天龙八部的人都是难以承受的。

显然,萧远山这样一个能为了老婆付出几十年的努力来报仇的好老公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失而复得的老婆摔坏她那张还算风韵犹存的脸的,因而只猿臂一舒,便将酱油君搂进了怀里,这才转头看向人群:“蓝夫人,芸娘的身体,便拜托了。”

蓝哥儿牵着闪闪躲躲不停嘀咕“这都能认出来”的刀白凤从人群中翩翩而来,淡淡点头:“应该的。”无视那数百群雄,向萧远山走去。

有几个沉不住气的,几个眼神示意后,齐齐拔刀向这一男一女身上砍去,也不见蓝哥儿如何动作,那几人却已径自飞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双腿乱蹬两下,眼见不活了。

蓝哥儿停住,回首,轻轻拂袖,淡淡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念在今日情况不同,我便只取尔等性命罢。”

在场众人哪怕平日也曾杀人不眨眼,闻言也齐齐的打了个哆嗦:这人言语之中,仿佛取人性命已是极大的恩赐了。

萧远山嘴角忽的露出一抹讥笑,扬声喊:“叶二娘,你想不想知道你那儿子在什么地方?”

叶二娘一怔,猛然向萧远山扑来,几个挡在她面前的江湖人均被她毫不客气的抓起扔开,哀嚎一片。

仿佛生怕萧远山改主意似的,叶二娘不待挤过来已尖叫起来:“是你!是你!是你抢走了我的儿子是不是?他在哪?在哪!”

萧远山紧紧箍住不停挣扎的芸娘,虽然她偷偷摸摸挣扎的力气对他来说不屑一顾,但伴随着失而复得的喜悦而来的,还有惧怕再次失去的恐慌。

“你知道我为何抢走你的儿子!那人骗了你,哄了你,还无耻的夺去你一个未嫁女子的贞洁,也毁掉了我毕生的幸福。这样的人面兽心之徒,我是在替你报仇啊叶二娘!”

“不不不,他没有骗我,我是自愿的,我是自愿的!你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叶二娘满面惊惶,大呼,“你妻子回来了,你儿子也这样有出息,你就放过我,也放过他好不好?你告诉我,我求求你,你告诉我我的儿子在哪里好不好?”

她忽然看向刀白凤:“蓝夫人,求求你看在当年一面之缘,帮帮我吧!”

萧远山哼了一声,扬手一指:“你若想知道,便替我杀了那边那个蒙面灰衣僧人。等你取了他首级,我自然会来告诉你答案。”

萧远山长喝一声,显然已是说给那边的灰衣僧听:“可怜老朽在少林潜伏二十几年,若非今日,却不知道仇人就在眼前。可笑!可笑!还好上天终究待老朽不薄,如今老朽妻儿俱全,且看你如何过这人人喊打声名狼狈的日子罢!哈哈哈!”

说罢,萧远山再也不看一怔回神后疯了一样扑向那灰衣僧的叶二娘,抱着怀里人几个起落,已如大鹏展翅一般朝山下而去,满山群雄竟是无一人敢触其锋芒。

刀白凤迟疑的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南海鳄神哇哇大叫着:“三妹,你若承认岳老二是老二,岳老二就来帮你!”人却早已扑上前去,与叶二娘同斗慕容博,刀白凤已然明白了萧远山的意思。

那日盗去慕容博写给玄慈的信的人,显然便是萧远山了。加上今日的事,萧远山才知晓除开当日的带头大哥玄慈以外,还有慕容博这个幕后黑手。大概,萧远山是想看看,在天下群雄之前,此时名声大损的玄慈到底会选择什么吧。

叶二娘不是慕容博的对手,除非四大恶人同时联手,或许还有胜算,但四大恶人本来就不是铁板一块,从来不是。

于是,到底是名声重要,还是这个为他孤苦一声受尽折磨的可怜女人?玄慈呵……

刀白凤手指微动,蓝哥儿看她一眼,略略摇头,刀白凤叹息一声,便也随后下山去了。

若她就此揭穿了玄慈,只怕叶二娘还要恨她一辈子的。

这个女人,哪怕为玄慈赔上了贞洁、名誉、性命,可怜,可叹,可悲,可她还是将那个男人放在第一位的,一直都是。

她不会需要她自以为是的帮忙。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你住在哪里?”萧远山第三次问这话,哪怕怀里人不答,他也不怒,亦不气馁,只在片刻过后重新发问,连语气都不曾变一下。

萧峰半搂着灵儿,与她借力,灵儿轻松得很,还能与萧峰说话,当然,是压低了声音的:“峰哥哥,我瞧你娘,好像很怕你爹爹似的。她该不会,真的一点儿也想不起你们了吧?可是……我明明觉得,她好像认识你似的。”

灵儿骨碌着眼睛盯着萧峰的侧脸,伸手扯了扯。

她易容成了个病怏怏的瘦弱男人,却将萧峰的络腮胡子跟头发连在了一起,成了个胡子拉碴的大汉。那胡子粘得很紧,萧峰方才在萧远山面前扯下易容,直把脸扯红了一大块,灵儿有些心疼。

萧峰将她的手捉住,放到唇边吻了吻,笑而不答。

前面的酱油君眼见着离自己家越来越远了,终于扛不住萧远山**oss那沉默无言的压力,有些害怕的指了方向。

萧远山不发一言,抱着酱油君转了个方向。后面众人自然跟上。

酱油君住在少室山脚下,房子前面不远就是个茶棚,卖些茶水给来客喝,不过,今天的茶棚里竟然没有客人,全拴满了各色马匹,隔得远远的,已能闻见那马粪的臭味儿。

酱油君略有些尴尬,道:“我见老多人朝少林寺来,这些人的马便没人照顾了么,我就……就赚几个小钱。”

说到钱,酱油君的脸上便高兴起来了,眼睛闪闪发光:“你瞧这边儿,有篷子可遮风避雨的,加上草料,便要一贯钱一天了,我可就白赚了足足一百多文。”

灵儿扑哧一笑:“婆婆你可真有赚钱的头脑,我大哥定会喜欢你的。”

酱油君面现尴尬,眼珠子咕噜噜的打量了灵儿。

她方才偷听的时候,可瞧见慕容复和他身边的绯衣姑娘阿朱了,自然知道眼前两人可不是金大侠的官配。不过,她都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年了,那可没办法再把这里当故事看待,自然也不以为意。

但是……能不能别叫她婆婆?

酱油君很纠结,非常纠结,然后,就听人又喊了:“亲家母好啊!”

正纠结着的酱油君一下子没扛住猛然增大数倍的压力,再次卟叽一下朝地上扑去,又被萧远山轻轻松松接住。

“那那那个先进屋吧。”酱油君偷偷推开萧远山的手,挪动脚步站开一点,心里其实怕得要命,生怕这位**oss发现了自己的异常,认为自己亵渎他妻子身体之类的,一巴掌下来,她就灰飞烟灭了。

酱油君在前面领路,几人沉默的跟在她后面。

“大家别介意,屋子有点小啊!”

萧远山默默冒出一句:“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

于是,酱油君什么都不说了。

“芸娘,你回来了,这屋里……”几人方走到门口,房门便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走出来,看到这么许多人,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傻傻看向走在前面的芸娘。

没错,她名字里面也有个芸字,这里的人依着习惯,就叫她芸娘了。

许芸心肝儿扑通扑通跳,胆战心惊回头,就见萧远山盯着黑子的眼神已经要喷火了,连那房子里门扑鼻而来的马粪味儿都没觉察。

许芸想,完了!

第 94 章

“黑子哥,我刚刚瞅着那边儿茶棚你有匹马好像有点拉肚子,你去帮忙看看成吗?另外再添点儿草料,可别让人说咱们拿了钱却不干事。”许芸飞快的朝那一脸老实相的男人使眼色。

大抵萧远山大Boss的气场,只要不是死人都能感受到,那黑子倒没傻乎乎的问“这危险分子到底是谁”之类的话便点点头去了。

萧远山手背之上青筋仍在兀自乱跳,那目光跟利箭似的噗噗的往黑子背上扎,吓得这男人不过走这么几百米的距离便摔了好几跤。

不过,好歹是保住命了罢,萧峰紧绷的身体这才缓缓的放松下来。

一旁蓝哥儿倚过来,小声来了一句:“萧远山倒是个好脾气的。”

刀白凤正抹汗呢,闻言下巴咔嚓掉下,蓝哥儿缓缓转头,为她理了理被山风吹乱的头发,勾唇一笑:“比我脾气好多了。”

刀白凤登时哆嗦了一下,亲亲热热扑到某人怀里,心里却在嘀咕:您您您老人家这是在敲打我咩?我刚才只偷偷的想了一下萧远山好帅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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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帅的萧远山此时在许芸眼里却如人形杀器一般,她都为自己能在这杀气中岿然不倒的勇气而感动,却也不敢放这杀器露天太久,生怕他一跃而去,黑子就Game Over了。

轻功什么的,她刚刚已经见过了。

许芸赶紧挂上一脸卖茶时的招牌笑容,战战兢兢去拉萧远山的胳膊,还好,一拉就动了:“来来来,几位先进来坐吧,屋里小了点儿,乱了点儿,你们别介意啊!”

其实,屋后面还拴着几匹马,那味道……有风的时候还真不好闻。

许芸诅咒萧远山被臭晕了才好。

不过,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萧远山大马金刀坐下,眼睛始终跟着忙碌的许芸转,丝毫不介意许芸其实一直都在没事找事做。

重新烧水花了几分钟,再泡上茶,也无论如何不可能拖到萧远山自觉自发的离开,所以,许芸一脸悲壮的坐了下来,在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个粗瓷碗。

里面是茶,花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见刀白凤喝了一口,许芸显然很高兴,或者是为了转移话题?

“这花茶我平日里都是做了都送到城里去卖的,听说卖得还不错。”

刀白凤还是很乐意力所能及的帮这个同乡一把的,比如缓解下她的紧张。

“你的茶棚不卖这个?”

“怎么可能卖这个呢?少林寺呢,又不是尼姑庵,拜山的香客都是男人,或者武林人士,这些花茶摆出去,怕是要被说娘们兮兮的。茶棚只卖普通的煮茶或炒茶,那个味道浓,倒是更适合流汗的男人喝。不过,倒也有人买些花茶回家带去给自家娘子的,我跟他们说这花茶养颜来着。”

“唉,若不是这儿挨着少林寺,我倒是想卖些酒肉的。我做的肉干味道很不错,就是少林寺底下,不好意思卖这个。”

两人正聊得兴起,萧远山忽的开口了:“芸娘,你是什么时候到少室山的?”

许芸怔了怔,见萧远山并无怒气,方答:“二十来年了吧。”

“你……当日……到底怎么回事?”萧远山面上很平静,但刀白凤看到他放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正微微的颤抖着。

刀白凤眼神询问萧峰他们是否需要回避,萧峰轻轻摇了摇头。刀白凤也就安然了——八卦,谁不喜欢听呢?

事情其实很简单,加之刀白凤知晓这芸娘的身份,便从芸娘的表述你很快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应是当日雁门关外芸娘遇害时穿越过来的,一穿过来,就倒霉的躺在了深谷底下,浑身是伤,至于那些穿越小说中常有的记忆接收,不知道是不是那身体死得太透,她是一点没享受到,于是,竟连这身体是谁都搞不清楚,只从穿着上判断或许不是汉人,家里应该比较有钱。

那山谷之下其实还有许多白骨,不知道是死于战争还是失足,倒亏得这女孩子居然没被吓死。刀白凤后来曾问过许芸,穿过来时多大,结果,不过十六岁。

十六岁稚龄,哪怕许芸穿越前常常跟兄长一起登山、露营什么的,但家里条件这样好的人突然沦落到这个境地,还能不自怨自艾,保住性命,刀白凤真的相当佩服,那可比她强多了。

还好那谷底还有些水果,许芸这种常常露营的人,又懂设点简单的陷阱,抓捕些兔子等小动物,这才没把自己饿死。

许芸伤好之后,查看之下,只见悬崖峭壁,云遮雾绕,除非她是蜘蛛侠,不然是没法爬上去的,而明显的,她不是,也没内裤外穿的习惯,所以,她花了足足数月的时间,才绕啊绕的顺着谷底绕了出去,此时,衣衫褴褛,形如乞丐,已在宋境。

许芸卖了这身体上佩戴的一些首饰珠宝,在宋境安定下来。还好那时边境之上,总有那么些逃难的人,许芸这样身份不明的人,倒也没引人怀疑。

只是,她一个女人,一开始又人生地不熟的,不敢走远了,便想先赚几个钱,认识几个人,再跟随商队,到大宋南方去生活——她知道北宋存在不了多久了,这边境之上只怕不安全。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许芸把一切打算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一次辽兵的打草谷中,比大多数人都要貌美的她还是倒霉的被辽兵掳走了,差点没死掉。幸而遇到一些武林中人,唰唰唰的行侠仗义,将她救了下来——许芸后来才晓得,那次,她竟然跟自己亲生儿子,呸呸呸,是这个身体的亲生儿子擦肩而过。

那次正是丐帮帮主领着乔峰立下首功的时候。

而那一次的惊心动魄鲜血淋漓触目惊心,也让许芸再一次正视了这世道的不太平,于是,说尽好话,许芸才求得丐帮弟子护送了她来到少室山下。

许芸会来少室山下,是好生打算过的。

她一开始本来以为只是穿到了北宋末年,却没想,竟是穿到了武侠世界,登时,许芸便明白,什么地方都没少林寺脚底下安全了。

武林泰山北斗啊,这地位!

就算少林和尚并不全都是好人,但在少林的老巢里,少林寺好歹是要名声的,自然也会护着附近的乡农,不至于让人欺负到头顶上。

什么赚钱啦,生活富裕奔小康啦,那可都没小命重要。

种田文就种田文吧,许芸想着,我去少林寺山脚下种田至少还有饭吃,要是在别的地方窝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那些江湖败类啦,或是抽风的、导致社会不稳定的江湖人给割掉脑袋了。

这武侠文里,可向来是武林自治啊!官府是不管这些江湖人的。

于是,许芸用余下的钱在少室山脚下开了个茶水摊子。

许芸也想过嫁人,毕竟,她一个女人家,且不说平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实在寂寞得很,就说她开茶水铺子时,连个帮忙搬凳子的人都没有,也太过辛苦了。

而经历过那么辛苦的生活,生生死死的,从穿过来时的青春年华,到后来人家都能叫她大娘了,许芸可不追求什么海誓山盟了,种田文嘛,小日子能过就行。

可是,少室山下,本来就没几户人家,许芸又不愿意离开这里嫁到城里去,加上她年纪大了,刚穿过来时,这身体到底受了伤,xiōng口留有一道很长的伤疤(她后来才知道,这竟然是少林寺那老和尚砍的(‵o′)凸),竟然一直没成——许芸深深的后悔过,她当初为嘛就为了拒绝某个人,就把这点事给媒婆说出来了呢?媒婆的嘴巴,向来是靠不住的呀!

时间就这样一年一年的过来了,就在许芸快绝望了的时候,七年前,黑子家老婆因为上山采果子,被熊瞎子给抓死了。

她跟黑子是好多年邻居了,相互之间都知根知底,两人年龄又相仿,于是,许芸又开始想嫁人了。

黑子瞧着似乎也有这个意思,这两三年来,常常来帮她的茶水铺子干些粗活,虽然这男人不太会说话,只知道闷头干事,但经历过种种波折的日子的许芸却一下子就看上了——她一点都不想过那种波折的日子了。

许芸一直在等黑子开口提亲,他们两个都是没啥牵挂的人,只要黑子开口,她立马就能把自己打包嫁过去。可是,不知道黑子是不是还念着他那老婆,或者,真的一点都不会说话?

明明两人已经越来越有默契了,这男人偏偏还是闷着!把许芸急得嘴角直冒泡。

许芸也想自己开口,自己爬上黑子床算了,但她怕作风太威猛,一下子就把这好不容易看对眼的老实男人吓跑了,就一直忍着。

可惜,她这忍啊忍的,差点都变成忍者神龟了,以前的老公却这么找上门来了!

许芸吓坏了,她的确想找个男人把自己嫁了,可她给自己定向的是种田文啊,可没想过这刀光剑影打打杀杀的江湖生活,当然,庙堂生活也不行!她搞不来的。

许芸断断续续的讲完自己的经过,将自己讲得凄苦无比,并且暗恨自己怎么就不是个文人呢?不然她这经历,修饰修饰,保管见者伤心听者落泪。

许芸想着,萧远山好像是个牛脾气,凭他为了报仇可以躲在少林寺三十年就知道,那么,他好歹得有点儿愧疚心思吧?那问他要点儿赔偿费以及迟来的养家费,不过分吧?应该会给吧?

给了就好啦,到时候她可以买几亩地,请几个佃户,如果还有余,还可以请个小丫头,一下子就能过上幸福的地主婆生活了。到时候,便是不跟那死不开口的黑子结婚,也没问题了。

许芸开始不住的暗示萧远山给点赔偿费就可以GoGoGo了,没成想,萧远山猛然站起来,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直勒得她腰疼。

“芸娘,芸娘,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以后我一定好好待你!你瞧,咱们峰儿也这般大了,连媳妇儿也娶了,以后咱们一家四口好好的过,好吧?那男人我也不杀了,只要你高兴,我便不杀他,可好?”

“以前的事,你若想不起来,便想不起来吧,没什么要紧的,只要以后咱们一家好好的,就成。”

许芸被这便宜老公一席话惊得眼睛外翻——也有可能是便宜老公力气实在太大,箍得她受不了。

“你……你先放我下来……”许芸气息奄奄。

许芸跟便宜老公面对面坐着,心里愁苦得很:有大Boss当靠山,自然是好的,至少,以后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命了,说不定,还可以离开这少室山,到处走走?她都过了三十年胆小如鼠的生活了,真可悲。

可是,当大Boss是你素未谋面的老公的时候,那可就不好打发了。

“娘,我是峰儿,这是我的妻子,叫蓝精灵,你叫她灵儿就好。”萧峰见气氛尴尬,上前开口。

“……啊……峰儿,灵儿。”许芸转过头来,深深的震撼了,这是何等囧囧有神的名字啊!

许芸怀疑的看向刀白凤夫妻,可惜,蓝哥儿气场实在太强,她这等升斗小民,硬是不低头都不行。

许芸深呼吸一口,决定认命,反正,谁当老公不是老公呢?至少,单比力气,萧远山也要强过黑子吧?就连帮着茶水铺子扛凳子,也能多扛几条吧?唉~

幸好黑子还有个儿子,等她嫁了人,便把这茶水铺子送与他们父子好了,再把那制花茶、打络子的手艺也教给他们,黑子他儿子,便有钱娶媳妇儿了吧?

唉,说不定黑子就是怕娶了她就没钱娶儿媳妇,才一直没开口呢。还好他没开口,不然,只怕无论如何,萧远山都不会放过他们一家了。

“呐,以前的事,我的确不记得了,就连……就连你是我丈夫,峰儿是我儿子,我也不记得了。你……你要给我点时间适应。”

萧远山虽然不太高兴,还是点点头,握着许芸的手轻轻的摩挲。

许芸扯了两下,都没扯出来,也就随他去了,也不知道这男人在摸啥,她手上可有不少茧子,一点儿没什么十指纤纤如玉凝脂的感觉。

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那,如果你想跟我过,我有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

萧远山微微一笑,不说刚刚还在心里直夸萧远山熟男魅力的大叔控刀白凤,连有点怕他的许芸都被震住了。

“你问,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许芸不好意思的轻咳两声,连珠炮似的问上了:“你身上还有几两银?家里还有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以后每日进项能有多少?哪些地方要花钱?可有什么养家手艺不成?”

看目瞪口呆的萧峰一眼,许芸嘴里没停:“家在何处?房子几间?家里可有什么规矩要守?最后,你……还有生孩子的打算没有?额,你知道,我年纪毕竟大了。”

说到后面,许芸的声音终于低了下去——她年纪虽然上来了,但毕竟还没嫁过人。

半晌,都还是满·屋·俱·静!

过了好久,刀白凤才深有同感的点头:“我当初……居然都没问清楚,就嫁了。”

蓝哥儿端起粗瓷茶碗喝了一口,道:“你当初不需问,我俩一起长大,你什么都清楚的。”

刀白凤摇头:“我是忘了替我们闺女问问峰儿。”

顿时,耳朵灵敏的萧峰跟他爹一起僵住了——他们方才猛然发现,自己除了这一身武功,芸娘(娘)问的那些,竟是一样都没有的。

刀白凤悄悄摇头,满面同情,心道:那是因为你们不是种田文男主啊!

第 95 章

芸娘与萧远山的事情几乎已是板上钉钉,由于当日天色已晚,众人便只能在芸娘家里歇下,鉴于萧远山与芸娘早已是夫妻,芸娘连想跟萧远山分房睡的借口都找不到,只能满面纠结的歇下了。

其实,这么小的房子里,住了这么多个好手,萧远山并不可能会对她做什么,但被个陌生男人,还是个极其强势的陌生男人抱上一夜的感觉那可一点都不好,尤其早上的时候,男人都有难言之隐……

芸娘被戳醒的时候,外面天色还蒙蒙亮,腰上又酸又疼,显然是晚上没能翻身的缘故。她睁着眼,半天仍有些不知置身何处的茫然,然后便感觉到脸上毛乎乎的,痒,至于腿上那玩意……

芸娘瞬间清醒了。

萧远山侧身搂着她,脸上有些胡子拉碴的,很有些颓废美,眼睛怔怔的看着她,偶尔会凑过来,在她脖子边轻嗅一阵,或者在她唇上吻上一吻。

许芸僵硬着,稍微有点害怕,然后就注意到了萧远山眼睛下面淡淡的青色。

“你昨晚没睡?”

“……一晚不睡,也没什么。倒是你,天色还早,再歇会儿吧。”萧远山避重就轻为她拉了拉薄被。

许芸这才发现,往日里每天早上醒来都冰凉得仿佛泡进了水里的双脚被萧远山放在了他小腹、双腿间,此时正暖烘烘的。

许芸忽然就觉得眼眶发酸,大概是因为她一个人,担惊受怕的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活了三十年,从十六岁的青春时光,到如今的半老徐娘,从未有哪个男人如此对她吧。

许芸觉得,只不过这一瞬间,她就心甘情愿的想要跟这男人过一辈子了,哪怕已只剩下半辈子的时间。

所以,她伸手摸了摸萧远山的脸,没注意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惧怕已经消失无踪了。

“你别担心,我不会跑的。”萧远山跟萧峰一样,都有一脸的络腮胡子,哪怕打理过,摸起来仍旧有些扎手。

浓眉大眼,轮廓粗犷,这样的男人就像荒野上的孤狼,跟后世那些令少女尖叫的花样美男完全不同。浑身透着一股阳刚之气。简单点说,就是纯爷们儿。

萧远山没动,任由芸娘借着微光一点点的摸他的脸,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许芸指上的薄茧,半晌,萧远山才低声道:“睡吧,天色还早。”又伸手,替她将被子拉了拉。

许芸看了他一会儿,隔得如许之近,呼吸相融,心脏忽然就有些不受控制,她想,萧远山肯定听到了,习武之人耳力向来很好。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许芸干脆整个人蜷进了萧远山怀里,脑袋埋在他xiōng口,忙不迭的低声解释:“你身上暖和。”

萧远山在她头顶上露出一点笑容来,嘴里却只嗯了一声,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轻轻的拍着芸娘的背,一如当初搂入怀里的那个小姑娘。

转眼,就是三十年啊!

萧远山看着窗外朦胧的天光,第一次为自己执着于复仇产生了悔意。

如果不是这样,他或许能早一日找到芸娘,她也就不需吃这么多苦了。

早上起来,其余人早已醒了。

灵儿乖巧的做了早餐,刀白凤瞧她那模样,知道她心里其实是有点怕萧远山和芸娘不喜欢她的。

刀白凤禁不住有些感慨了。

还好芸娘与萧远山其实都不是不好相处的人。还有萧峰,一直轻轻的拍着灵儿的手背,安抚着她。

刀白凤那三个儿子,此时是不会来跟他们碰面的,这儿离少林寺太近,若是暴露了身份,反而不妙。

刀白凤与萧远山商量,请他们先去擂鼓山住上一段日子。

本来以为萧远山不会同意,没想到他看了芸娘一眼,便道了谢。

刀白凤恍惚,心道:果然,有家的男人就是不同。

几人吃了早饭,刀白凤便与蓝哥儿一起出去了,给这刚刚相逢的一家三口——当然,现在还要稍带上刀白凤家里送过去的那口——一点唠嗑的时间,没想,一出门,便碰见了两个人。

是叶二娘和玄慈。

玄慈显然受了伤,刀白凤瞧他那模样,应该是受了杖责之邢的。

这对不知道让刀白凤如何评价的男女正依靠在不远处的一株大枣树下,叶二娘不住的巴巴的往这边望,见刀白凤出来了,再也忍不住,跪在了地上。

玄慈应该在天下群雄面前说出了真话吧?

如此,刀白凤倒稍微看得起这男人点了。

至少,他没让叶二娘死在慕容博手上,就算他是被逼无奈,也好。

萧远山果然不曾失信,将他们的儿子就是少林寺小和尚虚竹说了出来,玄慈脸上的表情,一时之间有悲有喜,半晌,才喃喃道:“虚竹在少林寺中二十四年,我竟一直不知道他是我的儿子。”

他撑着树干又借了叶二娘的力气方才能站起来,嘴角仍是吐出一口血沫,显然已是强弩之末了,只怕若不是要等萧远山一个答案,早已死了多时了。

人的意志力,向来是个神奇的东西。譬如萧远山,譬如玄慈。

玄慈对萧远山刀白凤一行人略微点头示意,方才气息奄奄的道:“二娘,你扶我上山去。我知晓虚竹在哪里,我带你去见他。他是个好孩子,心性淳朴得很,日后必成大器的。你……唉,你若是想念他,便对他说了实话,带他下山去也好,记得日后不要再随便杀人了,不然,只怕那孩子要接受不了的。”

两人相携着慢慢朝山上去了,只听玄慈的声音渐去渐远:“二娘,我对不住你,你怪我不怪?二娘……”

刀白凤听他说话,气息粗重,断断续续,知道他只怕见上虚竹一面便要死了,终究是心疼叶二娘,不由出声:“二娘,记得,你还有个儿子,终究还是有牵挂的。不要……不要让孩子刚刚欢喜了一瞬,就陷入莫大的悲戚之中,对孩子不公平的。”

叶二娘回头看来,脸色苍白。纵横江湖二十多年人人谈及色变的四大恶人,如今却不过是风一吹就要倒的柔弱女子,心力交瘁。

她只看了刀白凤一眼,那一眼的空洞之中终于染上了一些莫名的色彩。

刀白凤没再说什么,向来,女为母则强,书中的叶二娘,不过是被一时的剧痛蒙蔽了神智罢了。

江湖风云向来更替不停,萧峰身世一事,不多久便渐渐平息下去了,反而是玄慈之事,更让人谈论不休。

刀白凤还跟蓝哥儿说,瞧,果然是JQ更受人欢迎,这世上就没有不八卦的家伙。

或许是许芸心心念念着要种田的原因,萧远山一代枭雄,辽国后族中顶尖的人物,竟然真的心甘情愿的陪着她定居擂鼓山了。他练了少林功夫,日日要受痛楚,刀白凤不信那套佛法化解的无根无据的解释,与无崖子研究着为他治疗。

也幸好,萧远山并不像慕容博那样贪心,七十二绝技练了个遍。萧远山只是在找化解少林功夫的方法罢了。

后来,刀白凤让他试了试九yīn真经的疗伤篇,效果短期看来,还是不错的。

许芸跟乔三槐夫妻特别合得来,日日大家约着一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有了什么杂交水稻,又见山上跟原著中变化那般巨大,加之山上的人也受了刀白凤影响,偶尔会蹦出句相当无厘头的话来,许芸已猜到了刀白凤的穿越身份,两人试探着相处了几月,终于打开了天窗。

然后,两人才囧囧有神的发现,世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许芸居然是刀白凤前世在山村里当老师时那位“王子”老师的妹妹!

而许芸则是倒霉催的在跟她哥露营的时候,一觉醒来就穿了的。比刀白凤滚落山崖的穿越方法还要不靠谱,连个预兆都没有。

许芸听闻刀白凤说到王子,便是嘴角一抽:“他跟你说他叫王子?”

刀白凤点头。

许芸问:“那他有没有说他姓许呢?”

刀白凤摇头。

许芸抚额:“果然!”

“其实,我们的爸爸姓许,妈妈姓王,他是他们俩的儿子,所以他凑合起来,叫许王子。偏偏,他出门跟谁介绍名字,都只说自己叫王子,搞得所有人都亲切的对他去姓喊名。真不知羞耻啊!”

刀白凤闻言惊悚了,问:“那你为什么不叫许王女?”

许芸悲摧的看着刀白凤,道:“你以为我没叫过吗?我幼儿园到小学,一直顶着这个悲摧无比的名字啊!你不知道我考了多少个一百分,才让我爸妈给我改了名字!”

刀白凤深深的表示了同情,然后猛然想到:“……你说,我们俩都穿了,你哥会不会也穿了?”

许芸仰头思考了好久,摇头:“不知道,他惯来最会装模作样了,我也认不出来他。”

这事便这样不了了之了。

后来,太皇太后高氏病逝,哲宗亲政,数逐持重大臣,再行新政,朝堂动荡。辽主耶律洪基大喜,命太子率三十万大军,兴兵伐宋。

许芸与萧远山的感情已日渐亲密,见萧远山听闻此事后郁郁寡欢,便与萧远山一起,回了一趟大辽。

此行一去就是数月,不久,刀白凤接到消息,辽国皇后萧观音被污与伶官赵唯一私通,被赐死,尸身送还萧家,太子耶律浚于前线听闻,失声痛哭,遂率三十万大军拔营而返,辽国大乱。

刀白凤不记得这一场变乱在史上是如何结束的,只在不久,就见到了萧远山携许芸回返,满面疲倦。

那日,萧远山喝了许久的酒,刀白凤才知道,萧远山的酒量,与萧峰也是不相上下的。

后来,许芸曾在私下与刀白凤说,萧观音是萧远山的亲妹妹,也是他在辽国仅剩下的嫡亲之人了。

许芸说这话的时候,面上的表情很是难以描述,只是,许久之后,刀白凤才听她低声道:“任你飞檐走壁,任你武功天下第一,千军万马之中,宫廷诡计之前,又能救得了何人?凤凰儿,这是那日萧观音被缢身亡时,远山说的。”她苦笑一下,不再言谈辽国之行。

萧远山从辽国带回了许多金银之物,从此之后,再未踏入辽国一步。许芸终于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地主婆生活。

萧峰则与灵儿行走江湖,做了一对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江湖侠侣。

童姥与无崖子两人一直相濡以沫,童姥或许还对李秋水有怨恨,但也不那么强了,顶多想起了,便跑去李秋水皇宫捣一下乱,还曾把李秋水最宠爱的外孙女银川公主李清露捉来了一回。

也幸得那会儿灵儿和萧峰不在山上,不然,灵儿只怕立马就会回忆起这李清露对萧峰的觊觎。估计还会跟童姥生气的。

不过,后来,李清露忽悠了灵儿那傻二哥,又跑掉了,气得童姥直跳脚,骂刀紫荆笨蛋。刀紫荆被伤了男人的自尊心,独自一人跑西夏去了,说是一定要把李清露给抓回来赔给童姥,之后……之后反而被李清露捉住,据说困在了皇宫里,偏偏不好意思回来求救,于是,一来二去,再回擂鼓山时,倒是把李清露带回来了,不过,他自个儿已经是李清露的驸马了。

对此,所有人都觉得他很丢脸。

至于刀白凤,她想了许久,最终,还是与许芸一起,回忆着历史,回忆着金老原著,写了一本《五毒宝鉴》传予五毒教历任教主。

后来,不少知晓五毒教厉害的人都以为,这本五毒教至宝记载的,定然是最毒的毒经,却不知晓,这本书上所写不过是刀白凤和许芸能够记住的历史和金老原著。比如朝代更替,比如蓝凤凰和何红药。

至于到底会不会因为五毒教教主看了这本书,反而陷入了预言的怪圈,反而成为了推动一切发展的人,那可就不管她的事了,反正,那会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了。

谁让五毒教创立于她爹的手中,又传到了她丈夫手里,而必然会传给她的儿子之一呢?等那怪圈会影响到这个世界,至少也要三代之后了吧。

子孙自有子孙福嘛!她能做的,也不过如此了。

第 96 章

许芸比自己的王子哥哥足足小了十岁,当她玩泥巴的时候,她哥已经进入了问题少年的年龄,等她开始懵懂的喜欢上某个男生了,她哥已经大学毕业了。所以,许芸跟她哥根本就玩不到一块儿,一点也没有那种打架有人冲前头的被宠溺的感觉,所以,虽然是中年得女,许芸也一直很独立。

这大概跟她的家庭有关,她的父亲是一名军人,古板、严肃、说一不二。小时候,许芸无数次看见父亲拿结实的牛皮皮带抽她那不听话的哥哥,皮带打在肉上那啪啪的声音,一直到很多年后,许芸都还记得,尽管,她从来没挨过打——这是唯一能令许芸庆幸自己是女孩儿的原因。

许芸不清楚是不是因为父亲的原因,她才那么容易接受了萧远山。

虽然惧怕父亲,但是,惧怕的另一面则是敬爱,敬畏敬畏,敬与畏总是连在一起的。

萧远山一眼看去,严肃威武,虽然面貌上没有一点相似,但是感觉真的太像她父亲了,都让她生不出反抗的年头。

唉,这也是萧远山永远无法明白的,她对他的那点敬畏的由来。

许芸遇到萧远山的时候,已经晚了很多年。

她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界,一个人孤单而艰难的过了三十年,曾经吃不饱肚子,曾经被野兽追赶满身伤痕,曾经眼睁睁的看着宋辽之间你死我活,挣扎其中的人却渺小得如同蝼蚁。她早已不曾奢望过爱情。

三十年,一个女人一辈子,又有几个三十年?

青春年华不再,爱情憧憬已无,颠沛流离早已习惯,没有男人,也学会了活着。但是,生很容易,活很容易,生活……却很难。

或许是这些年的艰难早已磨去了她属于女孩子的骄傲和肆意,当萧远山那样要求的时候,她就很自然的答应了。

因为明白自己无法反抗吧。

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她学会的生活的哲学,在那些残酷的生存考验之中——不要反抗,逆来顺受,没有棱角。

其实,这一辈子,一直到生命走到了尽头,许芸也不明白自己是否爱上了萧远山,因为那样的感情在她经历过的三十年里太奢侈了,但是,至少……是喜欢的。

这种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或许,是那日清晨醒来,被他煨暖了脚的时候?

或许,是午夜惊梦,总有一个人将她搂在怀里,轻轻的安抚,轻声的哼唱她听不懂的歌谣的时候?

也或许,是这个男人从来不曾强迫过她的时候?

上一辈子的记忆,这一辈子的所见,她一直以为萧远山是那种飞过草原的鹰,双翼雄健,啼声惊破雾中苍茫,但她没想到的是,他却真的为她敛翼俯首,收起了所有的锐利和光芒。

愧疚也好,喜欢也罢,她已不想去深究了。她只要觉得安定而温暖就够了,尤其,当她被人将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她再也不想重温一次了,那种胆战心惊。

那是那次她和萧远山一起去辽国时发生的事。

她从来不知道,他在辽国竟然是如此的位高权重。

曾经手掌十万雄兵,几乎是辽国所有大好男儿的偶像,让辽国的土地战栗的男人。

这样的人,哪怕沉寂了三十年,但是,当他踏入辽国的土地的时候,她分明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锐利的气势缓缓的流动起来,从他脸上的疲惫之下、从他粗糙的衣物之下一点一点的透出来。

那一刻,面朝初升的阳光,她差一点就被蛊惑了,差一点就要说不如留下来吧,这里才是你该生长的地方。

呵,如果,他真的留下来了,历史,会不会就此走向不知名的方向?

萧观音是个极美的女人,她甚至不像草原上的女人。她有着江南女子一般细腻的情思,有着对那些美丽词句婉约琴声的向往,只可惜,同时,这样的女子,竟然也有深深的闺怨。

她的丈夫,大辽的皇帝陛下,并不喜爱她,因为她是贤明的皇后,她处处劝导他,而不是奉上甜言蜜语。

她为了自己的丈夫,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后,却又因为这种努力,失去了丈夫的宠爱,甚至是自己的性命。真是可笑又可悲的怪圈。

萧远山携着她偷偷的潜入了辽国皇宫,他不希望让人看到他的行踪,知道他还活着。

曾有那么一瞬间,许芸认为,那是因为她。但她不敢确信,亦不敢太过于自信。

许芸不知道,萧远山潜入皇宫是否有被人知晓,她相信他的武功,但是,很多时候,武功并不是唯一能够杀人的东西。总之,后来萧观音被陷害绞死时,那借口……一下子就让许芸想到了她和萧远山的深夜会面。

萧观音显然很喜爱她,因为萧远山的关系。她给了她她自己最喜欢的手镯,还给她看她写下的诗词。

她期待而欢喜的说:“姐姐你本就是宋人,大家闺秀,听说,你的诗词也是作的很好的。”

许芸只能尴尬,还未推辞,萧远山已道:“她忘记了,以前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连咱们契丹话,她也不会说了。”

那时,许芸的心扑通一跳,强行克制才没去看萧远山说这话时的表情。但她差点就以为他知道了。

那一刻,她竟然恐慌了,恐慌如果萧远山就此不要她了,该怎么办?

也是从那以后,她试探着叫他远山,他很高兴。

萧观音死的时候,她曾以为他会冲进皇宫杀掉皇帝,趁着太子兵变之时。但他没有。

他只是站得远远的,看着萧家的人恐慌、愤怒、哀泣的哭做一团,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他搂上了她的肩膀,说:“走吧。”

她惊讶的侧头去看他,在她以为他会愤怒的做出某种决定,在她以为她又要面临一次那种被面临死亡的威胁的时候。

萧远山的手滑到了她的腰上,他搂着她,说:“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是的,萧远山一个人,如何跟整个辽国抗衡?哪怕他杀得了辽帝,亦无万全方法脱身,何况,他还带着一个她。

那一刻,她不可抑制的动情了,她握住萧远山的手,偎在他的怀中,轻声道:“远山,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她要求不高的,不需要某个男人为她不要性命,只需要稍微的考虑到一下她就可以了。

萧远山紧紧的搂着她,忽的将头埋在她颈间,那是她唯一一次见到萧远山那样脆弱,虽然她并没能看到他的表情。

后来,他们在擂鼓山上住了好几年,渐渐治好了他因为修习少林功夫埋下的伤势。

这期间,他们两个的感情愈发融洽,他甚至逼迫她习武,每天一脸严肃的捏着根小树枝守在她旁边,一见她注意力分散,小树枝啪啪就打下来了。

当然,是打在她脚边。

萧峰——额,是的,她到现在都还是不习惯喊他做儿子,总觉得这样英雄这样需要她仰望的人,喊儿子……她一定会先纠结死——曾有一次见了,笑道:“爹,娘年纪大了,不适合学武了。”

他捏着小树枝回过头去,硬邦邦的回:“我自然知道。只是她身子弱,早些年又吃了苦,如果不学点功夫,强身健体,就算用药保着,她这身体也禁不住药力。”

萧峰便不说什么了,灵儿更是乖巧,常常在她累得几乎没有食欲的时候,给她变着花样的做些吃食。让她止不住的感慨,这是何等贤惠的媳妇啊!

这也导致后来她偶尔碰到那阿朱姑娘的时候,如一只护崽的母兽一样对人家虎视眈眈——这形容是远山后来与她说的,他以为她很讨厌那个小姑娘。她只能偷偷的尴尬。

不过,从那以后,她再也不偷懒耍滑了,也不腹诽萧远山定然是知道她不是原装货,故意折腾她了。虽然,她一开始就知道不是。

她跟萧远山感情好了以后,房事自然就顺其自然的有了。

这一点,她很感激萧远山,他敏感的察觉到了她一开始对他的防备,不曾强迫过她,哪怕她那会儿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但是,她也从来不知道,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体力和那……咳,啥啥竟然还能那么好?简直让从来没经受过这些的她差点吃不消,每次都要歇上大半天还是腰酸背痛的,哪怕他总是替她揉上一揉。

尤其可恶的是,某次,他竟然还颇为感慨颇为遗憾的揉着她的腰说:“芸娘,你的身体还是这么不好。”

自然,她有怒目一瞪——不好?我身体要不好,那么大个的萧峰是从哪里来的?

而他像是看懂了她眼神里的话似的,居然弯了弯嘴角笑了,害她脸上一红。

该死的!不是说女人四十才是老虎吗?好吧,她四十多了已经。

不过,很快,她就平衡了。

因为萧峰跟灵儿回来以后,她发现,早上起不来吃早饭的其实不止她一个。于是,这是家族遗传?

噢,她以后一定要勤学苦练,要学九yīn真经要学北冥神功要学很多很多,总之,不要再只有躺下呻吟的份儿了!

可是,每次当她在迷迷糊糊之间这样咬牙切齿的想过之后,都能在第二天早上望得一干二净,依旧被人用小树枝督促着练那些她名字都没听过的玩意。

这……大概是因为积威吧?萧远山的,还有她父亲留下的。

她盘腿坐在地上,一副印度阿三的样子修习什么内功,这样偷偷的想着,然后,下一刻,小树枝就抽到了她的脚边。

,太可恶了!真的太可恶了!他就从来不打盹儿的吗?

可是!可是!人的底线啊,就是一步一步越退越远的。

当她以为这已经很难忍受的时候,老天爷再次跟她开了玩笑。

OMG!她已经深刻的怀疑了,God is a joke!

她怀孕了!她居然怀孕了!

这直接中止了她成为女侠的脚步,她第一次看到了萧远山不知所措瞪大眼睛的样子。!

她捂着脸,什么都不想说了。

偏偏老蚌生珠这一类的话一个劲的往她脑子里钻。

天呐!她已经快五十了好吧?她以为她已经快到失去生育能力的年龄了!天呐,她真的能在生完孩子后活下来吗?

她傻了一样躺在床上,她的老公则在一旁傻了一样团团转,她只看了一眼,就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她老公瞪她一眼,镇定的提笔,写信给擂鼓山上的那几位,让他们赶快来。

,还有总在江湖上乱窜生事的苏小三和薛慕华。

话说,她以前一直觉得苏小三这个小名儿太好笑了,可是,当她知道这孩子还有个小名儿叫喜妹的时候,她就默了。

一群的医生围在她床前会诊,其中,只有一个是女的,刀白凤。

她眼巴巴的看着刀白凤,这个穿越同仁,以眼神表达自己的悲戚。

刀白凤同情的看着她,趴在她耳边说:“真的,你应该问我要点药的,咳,你们太厉害了。”

她默默垂目,用同样小的声音道:“我没想到这个年纪了竟然还……”

刀白凤拍拍她肩头,说:“放心吧,记得山上的徐妈吗?她三十五岁高龄才生孩子,还是头胎,你应该也能生出来的。”

她默了半晌,道:“她是三十五岁,我是快五十了。”

刀白凤严肃说:“可你是二胎。”

好吧,她忘记了,其实萧峰真的是她的儿子,如假包换。

萧远山很紧张她的身体,但是,她知道,他也很期待这个孩子。

萧峰毕竟从未在他们身边长过,而这个孩子,也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她的儿子。

她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生吧,大不了,就是一条命嘛,她都快五十了,还怕什么?

生产的时候真简直可以说是惊心动魄,她是说这外面守着的大夫……

额,不但数量多得吓人,连质量也高得吓人。至少,刀白凤生孩子那会儿,她这个大夫自个儿还得躺在床上不是吗?而且,那时候,苏小三可还在她肚子里。

大概是由于生产前萧远山日日陪她锻炼,她的身体的确挺好,所有的产妇高血压等等一切情况,都被刀白凤他们考虑到了,提前就进行了调理,再加上剖腹产早因为刀白凤而已经弄出来了二十多年了,如今已经比较成熟了,所以,她被剖开了肚子,生下了个男孩儿。

这让她很遗憾,她本来想生个女儿的。

不过,她很想问问刀白凤,既然是剖腹产,那她二胎和徐妈头胎到底有什么区别?

唉,她知道,她又被刀白凤忽悠了。她只有这点很厉害。

她抱着孩子,看着萧远山傻爸爸紧绷着一张严肃的脸对着皱巴巴的小孩儿左瞅右瞅,小心翼翼的伸出跟手指逗一逗的时候,忍不住就笑了。

以前,她其实多少有些嫉妒刀白凤的,都是穿越,她过得那样幸福,那样快乐,而她却这样波折重重,真是不公平。可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真的。

不过,萧峰会不会觉得尴尬呢?自己的弟弟竟然比自己那对双胞胎年纪还小……

,双胞胎,对的,她忘记说了。萧峰跟灵儿生了对龙凤胎。

她知道的时候只有一个想法,到底是刀白凤还是蓝哥儿家里有人有双胞胎或者多胞胎的基因呢?

第 97 章

岳老三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一时善心大发救了个女人,一个相当烦人的女人,这在很大程度上坚定了他要做一辈子恶人的理念。

那还是岳老三不堪回首的青葱年代啊,那会儿,岳老三还不叫岳老三,还有个正经名字叫岳不去,岳老三对这个名字很满意,因为这个名字直接说明谁都没他大,谁都没他厉害。

那会儿岳老三也还没认识他家老大,还没在中原武林闯出四大恶人的名头,他还定居在南海鳄鱼岛上,没事养养鳄鱼,调`教调`教新入门的小徒弟。

这些徒弟都是他从南海附近各门各派抓回来的,可惜个个都跟他不像,个个都没有他这样大的后脑勺,显然个个都不如他聪明,他其实很不满意,只能暂且先教着,等日后一个个全放一起比划比划,最厉害的那个就勉勉强强先当他徒弟算了,其余的可以咔嚓一声扭断脖子扔去喂鳄鱼,嘿嘿,等他哪天找到个好徒弟乖徒弟,再换掉就是。

那日风和日丽,艳阳高照(虽然南海之上大多数时候除了艳阳高照就是台风凛冽),岳老三心情颇好的在鳄鱼岛上巡海,忽然天上一阵哇哇大叫,岳老三抬头,立刻情不自禁的张大了嘴,而一个人形物体已经这么噗的一下掉进了不远处的海里,水花四溅。

岳老三踮着脚远眺,举目全是茫茫大海,再转转脑袋,最近的一个小岛看起来也不过跟拳头差不多大小,模模糊糊的,都不太看得清楚。

于是,岳老三兴奋了——这轻功真高明啊!

岳老三兴奋的等这位高手水上漂着上岸来,跟他痛痛快快打上一架,可等啊等的,那哗啦哗啦的水花居然渐渐小下去了,眼看着,连点水泡都快没了。

岳老三急了,团团转着猛抓了两把头发,然后安慰自己:说不定这位高手不太擅水?

想明白了,岳老三噗的一下就扎进海水里去了,连点水花都没溅起。如果放到几百年后跳台跳水啥的,这动作绝对是个高分。不过眼下自然是没人给他评分的。

岳老三刚游近了,那人形物体立刻手脚并用的缠了上来,亏得岳老三就是在海水里泡大的,不然人没救上来,自己到还要赔上了。不过岳老三这下子就放心了,自己果然很聪明,一猜就对,这分明就是不会水的人的反应嘛!

岳老三也没细看,伸手一拎,就把八爪鱼一样的东西给扯下来了,回头往岸上游去。等上岸了,岳老三才发现,自己拎的竟然是人家的xiōng……

好……平……

这是岳老三的第一反应。

他那会儿已经认识了云中鹤和叶二娘,这三个在南海称王称霸的家伙,就差被段延庆收归手下了。

虽然岳老三其实挺不待见那瘦竹竿儿的,但那瘦竹竿总是凭借着轻功比他好,在他鳄鱼岛上任意来去,甚至把那些哭哭啼啼的女人也带到他鳄鱼岛上来,不过……那些女人的xiōng都很大的呀!

岳老三看看那穿着奇怪衣服的女人,再看看自己的手心,觉得,反正都这么平,按一按也没关系嘛,于是毫无心理压力的按下去了。

那女人身体一跳,噗的一口水箭吐到岳老三脸上,岳老三抹了一把脸,继续按,心想:仔细按,还是有一点点的。

正按得欢,那女人嗖的睁开了眼,眨都不眨的盯着岳老三,而岳老三的手,还按在人家的xiōng口上。

沈青觉得自己挺冤的,被朋友拖着去蹦极,可这一跳下去,坏了,周围景色急遽变换,居然怎么都到不了底!

沈青就慌了——等会儿到底的时候,自己可得摔成什么样子啊?

作为一个平xiōng萝莉,沈青觉得鸭梨很大。

在好不容易□萝莉的年代过去了,她开始有市场了的时候,居然就要这么英年早逝了?No!!!

沈青发出那声巨吼的时候,扑通一声,到底了,摔进了水里,喝了一肚子的水,还是咸的。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岳不去。”

“岳不群?!!!”

沈青惊吓了,眼睛瞪得溜圆,盯住这个手还没缩回去的男人,看看那硕大的脑袋,看看那又圆又小犹如两颗豆子的眼睛,可怜的岳不群就长这样儿?那小师妹得长成啥样啊?难怪林平之要切了。

“岳不去!”岳老三哇哇大叫,小黑豆眼睛鼓得溜溜圆。

沈青这回听明白了,也放心了,可看看周围,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上来了。

天很蓝,海很蓝,海风很热情,背靠的沙滩很滚烫。但是,谁能告诉她上一刻还在蹦极的人为嘛下一刻就出现在了这里?

岳不去?不认识。不过,这放眼看去,能依靠的也就只有他了,虽然这人看起来很不好惹……

“真是个好名字!”沈青坐起来,拍拍手上沾着的沙子,一本正经的说,“一听就知道,谁都越不过去你!”

岳老三高兴了,手舞足蹈:“你这小姑娘倒有几分眼力劲,比老子那几个徒弟聪明多了。那些龟儿子,一看到老子就只知道两条腿打颤。”

沈青忒淡定:“谢谢夸奖,那只能说明,那些龟儿子都没达到你的高度,都没理解你的真义!”

岳老三更高兴了。

云中鹤带过很多个女人到他的岛上来,个个都只会哭,或者求饶,吵得他头大,他头一大心情就不好,心情一不好,就干脆咔嚓一声扭断那些女人的脖子,然后跟云中鹤打一架。

岳老三觉得,如果那些女人都像这个女人这样懂事,他或许就不用追着那该死的云中鹤满岛到处跑了。

岳老三喜欢打架,但最讨厌跟云中鹤打,因为他根本追不上。

岳老三一下跳过去,伸手在沈青脑袋上按了一爪子,沈青眼睛瞬间睁了睁,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看清楚这个人的动作,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子。

岳老三把个毫无反抗能力的沈青抓在手里,滴溜溜的转得跟陀螺似的,头上手上捏了个遍,然后欢喜大吼:“你这小姑娘真有意思,嗯嗯嗯,脑袋很大,骨骼也不错,虽然手脚短了点,但是我决定啦,你以后就是我徒弟了!”

沈青被扔在地上的时候,跟条死狗似的头晕眼花,连被人戳到自己矮小的痛处都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等一抬头,正好见到岳老三光着双大脚丫子似乎准备绝尘而去。

人生地不熟,情况没摸透,就跟那刚出壳的小鸡仔似的,哪怕看到到乌鸦,也能当妈妈啊!

沈青一个前扑,只抓住了岳老三的裤腿:“等等!等等等等!你这是去干啥啊?”

穿越的悲摧就在于,哪怕你一口标准普通话,到了这地儿,那也变成了标准的北方口音,地域通用性给大大的缩小了。

所以,岳老三瞪着双黑豆豆眼听了一会儿,才搞明白,立刻一副很给沈青面子的模样得瑟道:“老子大发慈悲,去咔嚓一声扭断那些龟儿子的脖子,让你这个小姑娘来当老子的徒弟。”

如果说,第一次听到“咔嚓一声扭断脖子”这样具有代表性的话,沈青还没反应过来的话,第二次听到,那总该有点警惕了。

于是,沈青问:“这里是?”

“是老子的鳄鱼岛!”

“南海?”

“南海!”

沈青抚额,说:“,第一次见面,你觉得南海鳄神这个名字怎么样?”

岳老三念叨两句,立刻喜滋滋的跳了起来,这一跳,沈青就不得不仰头看他了,因为他正在几棵高大无比的椰子树上窜来窜去:“这名字好!这名字好!哈哈哈,老子就要叫南海鳄神!”

感谢天龙八部拍了一部又一部,感谢金老盛名不衰!

沈青手搭凉棚,绷着一张萝莉脸坐在底下,招手:“喂,给扔两个椰子下来成不?”

岳老三扔了,并且很体贴的没有打沈青的脑袋,沈青抱着椰子万般无奈的敲壳的时候,心想,岳老三也挺可爱的,最重要的是,眼下她显然没有办法一个人离开这茫茫大海,所以,先定居吧定居吧。

平xiōng萝莉面朝大海,用力握拳!握拳!

只可惜,很快,她就发现了这事情有多傻。

南海鳄神喜欢养鳄鱼,OMG!是鳄鱼!那种黑不溜秋包包坑坑哗啦一下从水里跳出来,牙齿闪闪发光跟刀子似的的凶猛动物!

沈青觉得不能再忍受下去了。

她跟岳老三说:“你为嘛要拧掉你徒弟的脖子?”

岳老三睁着一对豆子眼:“错了错了错了!老子现在的徒弟是你!”

沈青还在折腾那颗椰子,递过去,示意岳老三抓一把。

岳老三脑袋大还是有用的,虽然他大多数时候都比较二。所以他意会到了,然后狠狠一把抓下去,椰子上多出了五个洞。

沈青仰起脑袋往嘴巴里倒椰子汁,发现椰子总是从其余四个洞里流出来,只能遗憾的扔掉这一颗,换了一个:“下次用一根手指头戳吧,我相信你既是是一根手指头也能戳洞的对吧?”

“当然,老子是很厉害的。”

“不过,你洗手了吗?”

“……”

“好吧,庆幸我扔掉了刚才那颗。咱们先回到刚才的话题,我觉得你不能拧掉你以前的那些徒弟的脖子。”

岳老三不乐意了,转着圈圈挠自己脑袋:“哎呀呀呀!你这小姑娘怎么跟叶二娘那家伙一样啰嗦,不行不行,要当我的徒弟,得把这点改了才成。”

沈青觉得,跟个脑袋不那么灵光的恶人凑一堆,还是挺危险的,所以她说:“谁说我要当你徒弟了?”

岳老三一下子就不转圈了,大怒道:“你不拜师?你居然敢不拜师?我说拜就得拜!快点快点,你立刻给我咚咚咚磕三个响头,说‘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我就拉你起来,你就是我的徒弟了。”说着就要去按沈青的脑袋。

沈青手脚并用朝后面爬了两步,说:“等一下!不是我不拜师,是我怕你不要我拜师。”

岳老三顿住,甩着脑袋走来走去:“为什么我不要你拜师?”

沈青掰着手指说:“你看,我要是拜了师,以后出去可就代表你的面子了,要是有人欺负了我,那岂不是相当于欺负了你,你得负责给我收拾烂摊子不是?”

岳老三哇哇大叫,咚咚咚的拍着xiōng脯:“谁敢这么不给老子面子,欺负老子徒弟,老子咔嚓一声拧断他的脖子!”

沈青偷笑一下,又说:“我要是拜了你的师,给你磕了头,你可就是我的长辈了,长辈向来要爱护小辈的,你不就得保护我的安全,让我不受人欺负了不是?”

岳老三眉开眼笑:“对对对,那你快拜我为师,不然我可就把你重新扔回海里去,让你喂了鳄鱼喂鲨鱼。”

沈青又道:“你瞧,我要是拜了你为师,你可就得为我做这么多事,我猜你定然是不肯的,所以我才不拜啊!”

岳老三点头如捣蒜:“肯的肯的,你赶快拜我,我假装不肯,你便求我,我也就肯了。”

沈青笑道:“那可就好了。”说着笃笃笃磕了三个响头,沙子上面,磕着也不难受。

岳老三果然假装不肯,沈青便抱着他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岳老三见沈青这么懂事,演得这么像,便欢喜了,高高兴兴收了这个徒弟。

沈青立时破涕为笑,道:“师傅呀,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师傅,你以后若是要抛弃我,我便咔嚓一声自己拧断自己的脖子,让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你连清理门户的本事都没有,让全江湖的人都笑话你!”

“师傅你以后不会看到头盖骨生得比我的,就随随便便的抛弃徒弟我吧?”

岳老三惊悚的抖了两下,盯住沈青连连摇头:“不会不会!”他生怕别的徒弟知道他收了新徒弟,便像沈青说的那样,自行咔嚓了,颇有些胆战心惊,心想定然要先下手为强。

沈青见他模样就知道他想干嘛,连忙拉住他:“师傅呀,把你以前那些徒弟留着吧。”

岳老三瞪她:“咱们南海派向来只有一个弟子的,我收了你,就要把别人全部咔嚓了。”

沈青点头:“是是是,自然是这样,但是你可以把他们逐出师门嘛!你想啊,咱们住在这岛上,总还需要人种菜吧?总还需要人挑水吧?总还需要人生火做饭吧?你把他们逐出师门,徒弟还是只有我一个,做事的人却有好多了,是不是很划算?”

岳老三眉开眼笑,伸手在沈青肩膀上就是一拍:“我就说你脑袋瓜子很像老子嘛,果然跟老子一样聪明。”

沈青狗腿的凑上前去:“师傅你英明神武,徒儿所会不过一小点儿,哪里跟跟你相提并论?”

岳老三竖起眉毛:“我说是就是!”

沈青抹汗,心道:真不好伺候。不过,像岳老三这样一根筋的人,也有个最大的好处,便是很容易摸透他的脾气。摸透了,也就没什么难伺候的了。

沈青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如果摔到了段延庆的地盘上,她估计已经身首异处了,如果是云中鹤……额,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上她这平xiōng萝莉。

岳老三收了个聪明弟子,便要找人炫耀,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找叶二娘和云中鹤。旁的人根本就不敢踏上他的鳄鱼岛。

沈青学武很认真,虽然她自觉年纪大了,恐怕已经不是这块料了,但在这岛上劈柴做饭的(以前的弟子)和宠物(鳄鱼)任何谁都能置她于死地的恶劣条件下,人的潜力常常是无限的。

这个时候,沈青就无比庆幸,自己是学佛学的,那个冷门的专业,给了她无比的理解力,导致她居然能把岳老三嘀嘀咕咕背下来的那些啥啥口诀,给理解给七七八八,令岳老三不住的夸他自个儿眼里超群。

云中鹤到的时候,沈青正在跟几条鳄鱼对峙。

深呼吸、深呼吸……

这该死的喂食时间!

云中鹤就是这样飘然落下的,在她腰上一搂,一张脸便凑到了她眼睛前面,几乎跟她鼻子对鼻子:“哟,我倒要瞧瞧,到底是什么模样的小妞儿,竟然能让那家伙开了窍。”

云中鹤一抱,沈青手里几十斤重的肉桶便哐当一声掉下去了,下面滩子上乱爬的鳄鱼顿时闻到了血腥味儿,一窝蜂的涌了过来。

那狰狞的大嘴,那丑陋的外形,云中鹤这样善于在花粉中钻的男人当然是不喜欢的,于是抱着沈青的腰就将她带去了一边儿。

沈青扶着树面无表情的说:“谢谢。”

云中鹤折扇一扇,竟然还颇有点翩翩风流的姿态:“为女子尤其是漂亮女子做事,哪里有用得着道谢的?”折扇不安分的去挑沈青的下巴,笑得很YD,“如果你愿意谢谢我,我也是不在意的。”

沈青被人挑着下巴,一点反应都没有,心里却在想:感情怪叔叔跟萝莉的绝配,果然是具有源远流长的传统的啊!

她轻咳两声,开了嗓子,大吼:“师傅——傅——傅——”

岳老三立刻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怒吼一声,挥舞着巨大的剪子(沈青的建议)扑向云中鹤:“嗷,你敢欺负我徒弟!”

云中鹤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颠倒的关系,导致他跑得慢了点,衣服便被剪开了口。沈青慢悠悠往回走的时候,瞟了一眼,心道:六块腹肌!

段延庆收服这三个家伙时,凭的是纯武力,沈青趴一边儿看,在段延庆看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举高了手,差点又反射性的喊了师傅。

岳老三浑身是伤的躺那儿,见段延庆模样,立刻跳起来了,虽然随后又摔了下去:“你你你!不准动我徒弟!”

沈青一下子就感动了,这人……也实心眼儿的太可爱了吧?

沈青是个想到就做的人,于是,当天晚上,趁着给岳老三上药的机会,她勇猛的爬上前去,把已经培养了好几年感情,已经跟她忒亲了的岳老三给吃光抹尽了。

——未来总是变得太快,比如那一跳蹦极,一跳就跳了好几百年,所以沈青从此之后就学会了把握现在。所以,她心动不如行动了。

可第二天,岳老三呆了,可怜巴巴的扯着被子喊她:“徒弟……”

沈青睁着眼睛跟他的豆豆眼对望,然后扭开脑袋: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咩?为嘛突然觉得他的豆豆眼那么可爱?

外面叶二娘来敲门,说:“老大说,都一晚上了,你俩再有啥事也该办完了,咱们得走了。”

岳老三立刻跳了起来,沈青立刻扑了上去——感谢上帝!这些年她就这一招学得最好!

所以,岳老三裹着被子掉地上去了,沈青压在他身上。

岳老三这人吧,用段延庆的话来说就是笨!当然,段延庆从来没这么说过,因为他已经不屑说了。所以,段延庆觉得,打败一个岳老三,搭上一个沈青,也挺划算的,因为沈青怎么看也比岳老三聪明。

不过,笨的好处就是,这人实心眼儿啊,你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忒好糊弄了。

所以,沈青得先把岳老三糊弄了。

“师傅,你估计得重新找个徒弟了。”

岳老三结结巴巴:“为……为啥啊……我……我觉得……你挺好的……”

是挺好的,有了我之后,云中鹤都没占到你啥便宜了,我帮你至少抓住了他十次以上。所以说,唉,轻功算啥啊,脑子最重要。

沈青愈发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自家这个没脑子的男人了。

“对,我也觉得我挺好的。可是,你不觉得,我现在是你老婆了吗?”

“啊!”岳老三豆豆眼了◎______◎

沈青安慰的拍拍他肩膀:“放心吧,也就换了个身份而已,没啥了不起的。不过,你知道怎么做人老公吗?”

岳老三老实的摇摇头。

沈青笑了:“从现在开始,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心。不许骗我、骂我,要关心我。别人欺负我时,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时,你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时,你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你也要见到我;在你心里只有我……”

岳老三掰着手指苦恼了:好难,不过,好像也不是做不到?

第 98 章

段延庆身上有一个荷包,谁都不能碰一下,这一点,四大恶人都知道。

哪怕那个荷包只是一个青色的、随处都能看到的、五文钱就能买到一个的普通荷包,四大恶人还是对此很好奇。

云中鹤不止一次想要偷来看一看,但畏于段延庆一贯的威严,一直不敢动手,就连岳老三这样没脑子的货色,也能在每次被他怂恿的时候清醒过来,可见段延庆的威严是如何的深入人心。

好比岳老三,日日想着要做岳老二,却也从来不会起要做岳老大的念头一样。一步之遥与千里相隔的差距,任谁都不会搞错,即使是一根筋的岳老三。

四大恶人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四大恶人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过去,但他们四个人谁也不会去问旁人。唯有段延庆的身世,四大恶人都心知肚明。当然,岳老三那般的智商,应该是他老婆告诉他的,不过,云中鹤和叶二娘,倒是自己猜出来的。毕竟,谁也不是傻了,竟要凭一己之力与一个国家做对,哪怕那个国家只是一个边陲小国。

四大恶人中,叶二娘与众人的关系是最融洽的,除了个傻乎乎的岳老三,连段延庆也会给她几分面子。不过,就算是岳老三,其实真遇到叶二娘有事,他也是帮忙帮得最快的那个。大抵,因为叶二娘是女子的关系吧。

女子,总是容易让人联想到柔软、美丽、脆弱这样的词,总是更加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比如叶二娘,她便是四大恶人里面,唯一与段延庆有过稍微深入一点的交谈的人。

那是某个傍晚的夏天,他们一行人在追杀段正淳那男人,天上忽然打了一阵雷,叶二娘仰头看了天,见天边乌压压一片,知晓今晚多半又是一阵大雨,便知道今晚是不能赶路了。

段延庆武功再高强,也依旧是血肉之躯。他脸上、身上都遭了烧伤,浑身上下每一处好的,每到下雨之时,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所以,一般情况下,每到变天的时候,他们一般是不会动身的。

以前,他们跟段延庆对上的时候,不知道段延庆这个弱点,便已败在了他的手下,许了诺言。而如今,二十多年的相处,他们四个,早已如同家人一般,自然不会对段延庆下什么黑手了。

叶二娘便叫小二送了饭去岳老三房里,至于云中鹤,那人没落魄之前,大概是世家子弟,吃穿都讲究得很,不像岳老三,有肉有饭就能打发了,她是向来不管那人的。

不过,叶二娘瞧着天色,怕这雨要落上几天,忍不住还是有些担心,翻了翻包袱,找到一帖药,问店小二借了炉子,便先熬上了。

这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的方子,也不知道出自谁的手,但是,对段延庆的病,效果却是极好的,至少,几人有一次进了深山,手边没药时,段延庆发了病,叶二娘他们是亲耳听到段延庆的吼声,真如鬼哭狼嚎,吓得做惯了恶事的其余三人也只敢躲得远远的。

叶二娘送药去段延庆房里的时候,房里已有低低的喘息声传出,听到她的脚步声,那声音才小了下去。

叶二娘轻轻的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沙哑的“进来”,叶二娘便端了药进房去了,目光一扫,发现那床头断了一截。叶二娘只做没看到。

这药其实很苦,隐隐还有臭味儿,那店小二闻到气味的时候,甚至想冲进来撵她出去,不肯借地方,被她一掌于墙上拍了个洞的气势吓到了,这才哆哆嗦嗦跑掉,不曾废话了。

叶二娘如果不是这些年替段延庆熬药熬惯了,大概也受不了这味道。

但是,段延庆不会在意,他总是端起来,一口就喝掉了。

叶二娘有些时候忍不住就想,他这么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净。不过,一转念,又自嘲,他们四个,谁不是活着不如死了干净?啊,大概要除开岳老三那傻子。那傻子什么都不在乎,浑浑噩噩的,天大的事情,只要没在他眼前,他转念就忘记了。

就连段延庆也曾望着岳老三上蹿下跳的模样,眼神里透出羡慕来。

不过,岳老三如今有他婆娘管着,每天也过得挺苦恼的。他们几个暗自嫉妒的,都乐见其成。叶二娘私下还怀疑过,每次岳老三受不了他婆娘了,偷跑出来,那个私底下给他婆娘报信的人,会不会就是段老大。

不过,这些事,叶二娘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

大概是见她送完了药,却不走,大概是这样yīn沉沉的天气,总是容易勾起人的回忆,段延庆第一次没有撵人,哪怕他脸上僵硬的肌肉还在微微的抽动着,忠实的反应着他的痛楚。

段延庆的xiōng腹微微起伏,问:“二娘,我们认识多久了?”

叶二娘便坐过去,有些不自在的将目光投向窗外:“二十多年,或者三十年吧,谁记得清楚呢。”

“呵。”段延庆发出一声难听的笑声,这样的笑声,没有任何人愿意在半夜的时候听到。

叶二娘见他从xiōng口摸出一个荷包,就是那个云中鹤百思不解的极其普通的青布荷包。段延庆从里面哆哆嗦嗦的摸出东西来,叶二娘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然后有些惊讶。

竟然是纸!一张看起来非常普通、已经泛黄了的纸。

有了些年头的纸都是很脆弱的,所以段延庆的动作很小心,明明他脸上那些僵硬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但他的手却一下子也没抖。

然后,叶二娘看到他摊开了那张纸,叶二娘瞄了一眼,发现,那只是一张药单。

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多多少少都是认识一些药的,所以,叶二娘很快分辨出来,那应该就是她刚刚为段延庆熬的东西。

一张药单,哪怕是救命的药单,也绝不会得到段延庆如此小心的对待。段延庆捧着那张药单的样子,看着那张药单的样子,那样珍惜,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那种动作和眼神,叶二娘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丢失的珍宝——她的儿子。

房间里一下子陷入了沉寂,连呼吸声都很难听到。

然后,雨点开始打在屋瓦之上,噼里啪啦,一会儿就落大了,变成哗啦哗啦的声音。

那声音让叶二娘一下子从记忆中清醒过来,不由苦笑。忽然觉得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抹,竟然全是眼泪。

叶二娘慌乱去看段延庆,却发现他仍旧只是保持着那个动作、那个表情看着那摊开的发黄的药单。

叶二娘起身去把窗子关了,屋子里一下子暗了下来,但对叶二娘和段延庆来说,这点黑暗还不成问题。但叶二娘还是点燃了桌子上的油灯。

一灯如豆,缓缓跳动着亮了起来,映得段延庆那张恐怖的脸上的表情更加的诡异难测。

叶二娘忽然有种感觉,段延庆心里的苦该怎样发泄出来呢?他甚至没有办法像她一样哭泣,甚至没有办法像她一样大叫,他的脸、他的喉咙,都早已被烧坏了。

叶二娘又自嘲的笑了笑,或许,大男人,总是不愿意像她这种女人一样哭泣喊叫发泄的吧。

所以,她只是又坐了下来。

那药单上的字迹很娟秀,显然是女子的字迹。

叶二娘想,或许,是他还曾是大理太子时,身边某个宠妃替他写的呢?

但叶二娘也知道这样的想法很可笑,哪里有如此医术精湛的宠妃呢?

她听着落在屋瓦上的雨水时而急促,时而被风吹起一阵一阵的起伏,眼神茫然不知道该落到何处。

外人只知道他们四大恶人作恶多端,却从来不知道他们心里的苦。

这该死的……这该死的……

但是,叶二娘不知道该骂谁。所以,她只能在帮段延庆报复大理的时候,多出一份力,就仿佛将她自己的仇也一并报了一样。

门上忽然穿来敲门的声音,是小二问要不要添灯油。

叶二娘起身打开门,那小二显然仍对她有些惧怕。自然,对上段延庆那张脸的时候,小二就更怕了,连两条腿都在哆嗦。

叶二娘回头道:“老大,我先回去睡觉了。”

段延庆早已收起了那张药单,嗯了一声。

出门的时候,叶二娘发现一截断木,就在门后,上面有牙齿的咬痕,还有丝丝血迹。叶二娘控制住自己朝床头看去的冲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出去了,关上了门。

那日所见,叶二娘不曾跟任何人说,渐渐的也就忘在了脑后。直到那日惠山脚下树林之中,看到了那个小姑娘。

叶二娘是四大恶人之二,是的,她杀人,杀害了很多小孩儿,但是,跟别人不一样,他们从来不曾做过吃饭不付帐、抢人东西不给钱这样的事。照云中鹤这总是不往他世家子弟做派的人的话来说,做恶人也得有做恶人的气派,小打小闹算什么。

说这么多,只是想说,叶二娘作恶,但同时,她也有恩必报。比如刀白凤。所以,见到灵儿,知道灵儿是刀白凤的女儿的时候,叶二娘便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必然要救她性命,哪怕……哪怕她不得不跟其余三人作对。虽然她觉得,其余三人,大概会给她这个面子,留这个无关紧要的小姑娘一命的。但是,她怎么都没想到,段老大会对那小姑娘那般和蔼,言谈之中,甚至隐隐有亲近之意。

不过,叶二娘敢用她跟段延庆相处这么多年的经验保证,段延庆的眼中在强行压抑着很多东西。

叶二娘忽然就明白了那张药单是谁的手笔,她心想,那个女人果然还是那么爱管闲事。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暖暖的。

那日,那小姑娘离开之后,他们住在一家很高档的客栈里。

这客栈自然是西夏一品堂出钱包下来的。

那晚上,第一次,不曾下雨,不曾变天,段延庆犯了病。也是因为不曾料到,叶二娘煎好药送上去的时候,段延庆已是满身的汗水,房间里面无一处完好,而那客栈里面的人自然早跑了个干净。

那日,她等在段延庆身边,等药生效,也防止有人趁机害段延庆的命。

他们这样的人,仇人总是太多的,防不胜防。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段延庆的呼吸才渐渐的缓了下去。

那次,她第一次忍不住好奇,问:“你为什么不去找她?当年,她就名满江湖,如今,更不会治不好你的病。”

等了很久,她都以为段延庆不会回答了,她都准备离开了,甚至暗骂自己的多言,却听到身后忽然有一个非常非常衰弱的声音断断续续道:“总要……留点念想的……总要的……”

那一刻,她几乎落下泪来。

第 99 章

少林寺上,慕容复经历了莫大的喜悲,原以为早已亡故的父亲死而复活,可是,喜悦还未散去,转眼,在玄慈老贼的脱身之计下,言语引诱中,父子两人便成了整个武林攻讦的对象。

以前,慕容复总是觉得,这些江湖中人,鲁莽无知,若要成为他大燕复国的助力,未免太不起眼了些,可真当整个江湖都与他慕容家作对了,他方才晓得,这其中的厉害。然而,最厉害的,却是那蓝苍梧的一席话,狠狠的、犹如榔头一样砸在他父子头上,砸得他们脑袋嗡嗡发响。

蓝苍梧说:“原来慕容家乃燕国皇室后裔,立志复国。几百年来都念念不忘,倒是难得。”

他自然听出其中的不以为意,勃然大怒,蓝苍梧却依旧是那副不愠不火的模样,拿出个小算盘,当着众人的面拨了拨,抬眼问他:“敢问慕容公子,可知如今银钱比价?可知铁矿何出?可知将领何在?可知一人一天至少两餐,若有上万人,又需要多少粮食,这些粮食,又该从哪里来?或者,最简单的,若要起事,便要据点,不知慕容前辈三十年前苦心策划宋辽矛盾,却想从哪里动手,掀起这灭宋复燕的浪潮?”

慕容博喉头一滚,盯住蓝苍梧,可惜不待他开口,蓝苍梧已侃侃道:“大宋之北,必成宋辽主战之场,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何况燕云十八州向来为宋辽争夺之地,慕容先生若想从此动手,只怕反被二虎搏一。若剑指大宋之西,西夏虽然小国,却也未必不想分一杯羹,非依附大宋,便要投靠契丹,慕容先生之志,却是从宋辽之间夺走一块鲜肉,只怕难成。若说西南,又有大理边陲小国,向来亲宋,亦不可为。想来想去,慕容先生唯有两处可动手,一为南疆,一为东陲,然,南疆瘴疠,民风彪悍,慕容先生若要募兵,若要立国,只怕难得当地族人认同,若居东陲,虽为大宋富庶之地,兵粮可得,可大宋百年立国,根基之处岂容他人酣睡?由此而言,慕容先生之念,难难难!”

“无兵无粮无将无地,空有天时,无有地利,未必人和,慕容先生这一仗还想打吗?”

慕容博双目圆瞪,犹如疯癫一般满场乱转一阵,口中喃喃念叨“空有天时,无有地利,未必人和”,又仰天大笑“复国无望,复国无望啊!”,竟是一口鲜血喷出来。慕容复仓皇大喊:“爹!爹爹!”

他爹爹在三十年前便已名震武林,自然很厉害,但却老了,心神大恸之下,旧伤复发。偏偏玄慈一朝名声扫地,只得故意将脏水往他父子两个身上引,做出一副悲苦模样受了刑,激得这些本来就没多少脑子的江湖人个个对他父子咬牙切齿。

少林寺本就不是他们的地盘,慕容复只能带着他爹匆匆离开。若非邓百川几人誓死相护,只怕慕容复根本无法活着带旧疾发作的慕容博离开群雄与少林和尚的围攻。

在慕容复的心里,他爹爹一直是心智坚韧的,从小教育他不可或望祖辈荣耀之时,一鞭子一鞭子抽在他脊背之上时,从来都是坚韧无比威严刚强的,可如今,每日正午便要复发一次的旧疾,却折磨得他爹爹连只茶杯都握不稳。

慕容复曾想,或许,有机会的话,他爹爹或许永远不会让他知晓他如此脆弱的一面。

“爹!孩儿一定替你治好这病!”几日眼见下来,慕容复再也受不住。

“你能找什么人?”慕容博却止住了他,满脸冷汗,“荒唐!如今这江湖上愿意与我们父子来往的人,只怕也没有几个了,你能找谁?哼,玄慈那老贼,坏我大事,总有一日……”

慕容复恨恨道:“玄慈虽然死了,那虚竹和尚却是他的儿子。”

慕容博闭目靠在床头微微点了点头,却无力气再说下去了。

慕容复轻轻退出房间,叫邓百川几人前来照顾慕容博,邓百川几人轻声应下了。房间里却传来慕容博的声音:“复儿,你要去找谁?”

慕容复顿了顿,斟酌片刻,方道:“这些年儿子听闻江湖上的人都说那人心地颇善,那日所见,却是爱管闲事,所以想前去试试。”

“谁?”

“苏青洛。”

房间里静了一会儿,才听到慕容博的声音:“记得你的身份,记得你的责任,我这条命早就该死了的。”

慕容复猛然抬头,稀薄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清楚的看到客房里粗漆剥落,慕容复心头不禁一酸,小声应下,这才离开了。

他父子与苏青洛几乎是同时从少林寺离开的,苏青洛身体不好,乘车缓行,料想应该走不太远。慕容复一抖白马缰绳,白马撒蹄而去,沿途询问那辆显眼至极的白色双架绸缎马车,根本不费什么功夫。

如此追了两天,便在傍晚之时,于一个小镇之上追上了。

苏青洛听到马蹄声响抬起头来时,一脸错愕:“额,慕容公子,好久不见。”他的身边,一个女子巧笑而依,身姿曼妙,但慕容复看的人多了,一眼便能瞧出她身上的风尘之气,因而便有些不喜,只跳下马来,看着苏青洛道:“苏公子,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苏青洛怔了怔,竟先对那女子道:“如此,我却不能陪翠烟挑首饰了,我明日再来找你可好?”

那女子看了慕容复一眼,笑盈盈的欠了欠身:“苏公子说哪里话,您对翠烟大恩,翠烟没齿难忘,能得公子相陪,是翠烟之幸,若不得,却不过是翠烟之命罢了。那翠烟便待明日,燃香煮酒待公子上门了。”

说完,唤过一名丫头打扮的姑娘,款款而去,步步生莲。

苏青洛微笑注目那女子走远,方才回过头来,对慕容复一笑:“牢慕容公子久待了。”

慕容复道:“苏公子好福气,红颜知己遍地。”

苏青洛笑意盈盈瞄他一眼:“我的病人而已。倒是慕容公子身边,那一朱一碧两位姑娘,倒是难得的美人。”

慕容复便不说话了。

慕容复与苏青洛并肩而行,白马牵在慕容复手中,得得的跟在两人后面。慕容复三两句言明来意,便目光灼灼的看向苏青洛。

苏青洛苦笑道:“慕容公子,非是苏某不愿,而是……这治病救人也有先来后到的规矩,苏某的行程,早已排到数月之后去了。你若有疾,便该早早预约才是,不然让苏某向别的病人如何交代?”

慕容复剑眉一拧:“你的病人,便是刚才那位……姑娘?”慕容复到底世家公子,却没说出什么难听的称呼出来。

苏青洛笑着眨了眨眼,道:“是,想来慕容公子是不知道的,苏某其实很擅……妇科。”

慕容复面上一赧,与苏青洛僵持了一会儿,才道:“还请苏公子通融,想来翠烟姑娘那里,却非生死攸关的。”

苏青洛忽而站住脚步,街上有些挤,两人便越走越近,慕容复差点与他撞在了一起,却仍旧感觉到苏青洛的手在他xiōng膛上撑了一下,方才稳住身体。慕容复一下子就想起当日少林寺中,苏青洛在他xiōng口的轻轻一拍,不禁心神微动。

苏青洛拍拍衣服,笑着仰头,道:“呀,这可由不得我了,苏某身体不好,每月只治得了那么几人,慕容公子若实在紧急,唯有两个办法。”

“哪两个办法?”慕容复一步走近,几乎又与苏青洛挤在了一起。

苏青洛左右看看,方才退入一条小巷子里,呼了一口大气,道:“要么,你去找我师傅阎王敌薛神医,不过,他眼下在哪里,我却不知道的。”

慕容复皱皱眉:“那……第二个?”

苏青洛狡黠的道:“我虽然每月只治那么几人,可若这几个人自己愿意把名额让给别人,我却管不了的吧?”

慕容复微微睁大了眼:“你要我去找……”

“翠烟,就在凝烟阁。”苏青洛略带兴奋的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目光却着紧的盯在慕容复脸上。

慕容复好半天才缓过来,不知为何,竟对苏青洛示了弱:“苏公子你就这么想看在下出丑么?”

苏青洛怔了怔,收回手,背到身后:“哪里的话,苏某只是比较坚持原则而已。”

“呵。”慕容复笑了。

凝烟阁是这里最大的青楼,楼里最美丽的姑娘便是翠烟。若是苏青洛想要见翠烟,自然是一下子就能见到,但若是慕容复,那可就不能走特殊渠道了。所以,慕容复一进凝烟阁,就破了财。而跟在他身后的苏青洛,水墨扇子轻摇,只对那门边的小姑娘笑了笑,便被小姑娘笑嘻嘻的放进来了。

慕容复自然见到了,可见到了又有什么用?所以,慕容复把脑袋一扭,装作没看到的对门口小姑娘有些僵硬的笑了一下:“我们是来找翠烟姑娘的。”

哪想,小姑娘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几眼,忽然腰一叉,道:“你们?你谁啊?我们姑娘可只请了苏公子呢!”

慕容复咬住牙,刚要回答,那小姑娘又噼里啪啦的说开了:“装得这么一本正经做什么啊?这里的男人,一个二个的,谁不是来见我们翠烟姑娘的?哼!”

于是,慕容复失声了。还好,二楼上有人笑了一声,道:“晓月,别浑了,将两位公子爷带上来吧。”

那小姑娘哼了一声,这才不甘不愿的对慕容复道:“得啦,我们姑娘都开口了,我就带你上去吧。可注意着点儿,别扰了我们姑娘清净。”

慕容复决定把刚刚对那翠烟升起的一点好感吞回肚子里去——有这样的丫头,那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惜,那晓月丫头仿佛故意怄慕容复似的,转脸看向苏青洛时,立刻就温柔可人笑得眉眼弯弯:“苏公子,您这边请。”

苏青洛扑哧笑了一声,瞄慕容复一眼,又把笑声憋了回去。

慕容复发誓,他跟那晓月丫头往楼上去的时候,他听到楼下的男人在窃窃私语,说什么“假正经”之类的话。

慕容复的脸终于黑了。还好那翠烟比较识趣,听了慕容复的话,收了慕容复的钱,便同意与苏青洛调换了。

慕容复心想,一副可人的模样,其实,还不是能用钱打发。那翠烟却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似的,竟然对苏青洛道:“反正,翠烟这隐疾又不是要命的,那么让一让又有什么关系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翠烟便是青楼女子,也是晓得的,是吧,公子?”

慕容复一怔,目光暗暗挪向了一边。

苏青洛笑看了翠烟,对她眨眨眼,翠烟捂着嘴轻笑,又道:“何况,能白白得这么多银两,傻子才不要呢,是吧,公子?”素手纤纤,与苏青洛斟上一杯清茶。

苏青洛击掌大笑起来:“翠烟此言,深得我心呀!果然不愧是苏某的红颜知己。不过,不偷不抢,能多赚一分便是一分,我觉得,翠烟你这心思,只怕跟我家大哥特别合得来。”

翠烟笑着欠了欠身:“此乃翠烟的荣幸。”

慕容复与苏青洛出门的时候,翠烟覆了面纱亲自送出来,直看到苏青洛上了马车方才回身。

苏青洛面带调侃的对慕容复道:“瞧,慕容公子,其实,只要睁大了眼睛多看一看,你就会发现,很多时候,事情都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世界,多大啊,奇人奇事奇女子好男儿,何其之多。”

苏青洛说到末尾,便伸手撩起了马车帘子,面带微笑的看向了车外:“所以,有生之年,我想要走遍这个世界呢。只是,我这身体……呵……”

慕容复慢慢的咀嚼着他这话,不知从何回答。他从小所受的教导从来都与此不同。

尤其他爹爹砸死后,他妈妈更是歇斯底里,哪怕滴水成冰的冬日,也要让他褪去衣物跪在父亲的牌位面前,狠狠的抽在他的脊背上。

每一鞭子下来,都是血肉飞溅,她会尖声嘶吼着问:“说!告诉我!你爹爹的遗愿是什么?是什么!”

“复兴大燕!”

啪,又是一鞭子。

“大声点!告诉我!你这一辈子要为什么而活!”

“复兴大燕!复兴大燕——”他仰起头,双目赤红,对着爹爹的牌位竭力嘶吼。

那四个字,早已随着那些鞭子和幼时的教导、疼爱、宠溺深入骨髓,分不出来了。他的眼睛,早已除了这四个字,再看不到其他了,什么奇人奇事奇女子好男儿,他都看不到了。

“姑娘,你便这样由得公子走了么?你……你怎么不跟他说呢?”

“说什么?”是慢悠悠的、带着点点不舍的女声。

“说你喜欢他呀!请他为你赎身呀!公子……苏公子他并然不会介意的!他跟你这么好!”是干着急的声音。

“傻姑娘!他跟我这么好,是当我红颜知己啊,你没听他说吗?若我越过了这条线,他便不会待我这么好了。”女子的声音变得很轻很缓,随着风缓缓送来,“我若跟他提,他必然会赎我出去,我知晓。但是,他也再不会这样跟我喝酒,听我唱歌,与我谈笑了。你呢,还是个傻姑娘呢,我们呀,终究是跟他们不同的。知道么?”

那声音渐渐的在马蹄声中去得远了,渐渐的听不到了。

慕容复透过车帘子看了一眼苏青洛的侧脸,他的脸在阳光下竟然隐隐呈现出惊人的剔透的感觉,依旧微笑着,注视着车外的人生百态。

慕容复心想,他又不会武功,大概是没听到吧,心里不知怎的,就升起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来了。

看遍这个世界么?其实,哪个好男儿幼时不曾这样想过呢?好男儿志在四方啊……

忽听那人道:“说起来,你差点成为我妹夫呢。”

“啊?”慕容复不明所以的看过去。

苏青洛却又微笑着转开了脸,不曾解释。慕容复也就没问了。

慕容复只是想,就这么走一段路,也好。

阳光、清风、马蹄声,还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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